天色微亮,溼潤的風輕輕掃過,搖下綠葉上的露珠,又悄悄地離去。
晨曦佔據了院中的每個角落,將房門塗上一層淡白的光暈。
秦墨打著哈欠推開門,就看到文諾和明珏已經坐在屋簷下,靜靜地飲茶。
“早啊。”秦墨招呼道。
“早。”
文諾笑著回道,明珏則是高冷不開口。
“我還以為你會多睡會兒,結果起得比我還早,修行者的精神都這麼好的嗎?”
秦墨從托盤中拿起一杯熱茶,溫度剛好,應該是下人一早送來的。
“若是無事,睡到日上三竿也無妨。”
“今天我要出門,你呢?”秦墨小口啜茶道。
“我啊?隨便走走,不和你一起。”文諾推拒道。
“成,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反正你找得到路。”
秦墨將茶杯放下,溜達出了院門,順手抽出插在腰間的紙扇,甩開扇面,上面寫著四個歪歪扭扭的字,“錦衣夜行”。
文諾忽然笑起來,明珏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錦衣夜行,有點意思。”
明珏柔聲道,“需要妾身去查探他做什麼嗎?”
“不用。”文諾擺了擺手,端起茶呷了一口,悠悠道,“他秦四公子和我們不一樣,面上看起來是個放蕩不羈的讀書人,骨子裡的傲氣大著呢,根本就不屑去做什麼為難我們的事情。”
咕咕緩步從偏房中走出來,嘲諷道,“你們這些人類真難懂。”
文諾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人心莫測咯。”
隨後站起身來,順手拍了拍屁股,雖然上面也沒有灰塵。
“走吧,我們也出去溜溜,看能不能碰到什麼有趣的事兒。”
咕咕冷笑道,“你不去找陸小子也就罷了,居然還有閒心去看樂子,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
文諾笑道,“那兔爺是不去咯?”
“哼。”
咕咕嘴裡哼著,身體卻很誠實地蹦到文諾的肩頭。
這也是金烏不喜歡與人相處,因此在天上飛著不肯下來,不然咕咕就沒法佔據肩頭這樣的好位置。
文諾不熟悉汴京城,離開秦府後就隨便找個方向溜達,晃晃悠悠來到汴京西市。
西市中盡是些賣吃食的攤位,吆喝聲混著食物的香氣,讓人忍不住掏出錢袋子買上一些。
文諾看著稻草墩子上扎著的糖葫蘆,兩眼放光。
賣糖葫蘆的老人家笑眯眯地吆喝道,“小哥買串糖葫蘆吧,頂好的山楂,又酸又甜。”
“多少錢一串啊?”
“三文錢一串,價格絕對公道。”
文諾看了眼手心的碎銀子,欲言又止。
“小哥,真的不貴,你可以去別地問,小老兒的價格絕不會坑你。”老人信誓旦旦地說著,卻不想文諾根本就不是嫌貴,而是身上沒有散銅子。
文諾掐指一算,將手中的碎銀子遞給老人,“我全要了。”
“啊?”老人看了眼手中的碎銀子,又抬頭看了眼稻草梆子,訕訕道,“小哥,錢給多了,小老兒沒那麼多銅子找你啊。”
文諾從老人手中接過稻草梆子,忍痛道,“多的就當是茶水錢。”
老人雙手合十恭敬地笑道,“那就謝謝公子了,公子真是好人吶,一路好走啊。”
一看文諾出手大方,連稱呼都改了,這個社會的人啊,都太浮躁了,連個老人都這麼勢利眼。
文諾擺著手轉身,看似瀟灑,實則心痛地直抽抽。
那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壓住心中的不捨,扭頭問明珏,“你要吃嗎?”
明珏搖了搖頭,畢竟在大街上吃東西不太雅觀。其他人她可以不在乎,可身邊有個她在乎的人呀。
文諾晃著腦袋,抽下一根糖葫蘆,山楂紅豔黃糖晶瑩,看上去讓人胃口大開。
咽著口水咬了一口,酥脆的糖殼伴著山楂的酸味,讓文諾身子抖了個激靈。
“爽。”
......
夏意正濃,六月風吹葉,好景將至。
秦墨回到院中,走到屋簷下,慵懶地趴在矮桌上,安靜地看著院子。
一個小女孩端著兩杯茶走進來,小心翼翼地放在矮桌上。
“是曦曦啊,可有在好好讀書?”秦墨隨口問道。
“有啊,《離經》已經背的差不多了,有些地方還不太懂,四哥有時間的話,能不能給奴。。。給我講講。”秦曦底氣不足地說道。
“《離經》啊?這部書不用太懂,隨便看看就cd是些摸不著頭腦的玄乎言論。”秦墨打了個哈欠道。
“。。。好。”秦曦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點頭說好。
秦墨喃喃吟道:
“風吹夏意落葉飛,草黃秋來杏子肥。
寒冬臘月大雪急,還是春時最好睡。”
聽到秦墨的歪詩,第一句讓少女心生驚豔,第二句開始就像是胡亂寫的,讓秦曦想笑又不敢笑,小聲認真地說道,“四哥,爹爹說你不能再寫歪詩了,那樣沒有文人風骨。”
“安啦安啦,我也沒寫,就念念而已。”秦墨眼皮開始打架,秦曦安靜地坐在矮桌前,看秦墨沒個正行地趴著,不一會兒就發出輕微的鼾聲。
院中忽有風吹,隨後是微不可查的落地聲,秦曦只覺得眼前一黯,徒然出現兩道人影。
文諾扛著糖葫蘆梆子,笑著打招呼道,“喲,這不是秦曦嗎?吃糖葫蘆不?”
秦曦定睛一看,驚喜道,“文。。。文諾哥?”
連忙伸手推醒熟睡的秦墨,“四哥快醒醒,你看是誰來了?”
秦墨惺忪地睜開眼,“哦,文諾啊,我早見過了,昨兒就在我院裡睡的。”
“恩?”秦曦張大了嘴,“為什麼你不給我說?”
“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秦墨無所謂道。
文諾一屁股坐在秦曦旁邊,從稻草梆子上抽出一根糖葫蘆遞給她,“確實不是什麼大事,小女孩現在長得挺好看啊。”
“你再誇誇她唄,說不定她就跟你跑了。”秦墨癟嘴道,羞地小姑娘紅著臉低下頭。
“給我來一串提提神。”
“得勒。”
昔日的南音真傳大弟子,如今淪落到虧本叫賣糖葫蘆,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秦曦想修行嗎?”文諾笑眯眯道。
秦曦疑惑地抬起頭,臉上的羞紅還未褪去,“修行?”
“對啊,你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入門。你四哥也想學,卻沒那個根骨,你的根骨是極好的。”
“可是。。。”秦曦怯生生地看了秦墨一眼,“四哥說,修行是小道,讀書才是正道。”
文諾哈哈大笑,“秦四公子,你是要把我逗死嗎?哈哈哈哈。”
秦墨有些憋屈地咬了口糖葫蘆,被山楂酸的齜牙咧嘴。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你不懂!”秦墨小聲嘟囔道。
“喲,還會用這句呢?那你有沒有聽說過,百無一用是書生?”文諾調笑道。
“。。。你這是斷章取義!”秦墨憤憤地拍了拍桌子。
文諾不回話,只是笑,笑得秦墨高昂的氣勢瞬間矮了下去。
秦曦不知道說什麼話,小臉上的表情糾結得不行,生怕四哥和文諾哥鬧彆扭了。
良久,秦墨嘆了口氣,摸著秦曦的頭道,“以前別人說你根骨好,我當他們在奉承咱們爹,半個字都不信,所以不讓你學。現在文諾也這麼說,那就表示你的根骨是真的好了。如果你想做個修行者的話,就去學吧。”
秦曦有些心動,卻又不敢表達出來,怯聲問道,“那。。。那四哥呢?”
“我?我當然是繼續當我的逍遙四公子咯,讀讀書,考個功名,然後做個大官兒。”
秦墨笑著說完,卻是滿臉的苦澀與自嘲。
文諾隨口道,“秦四公子喲,你嘴裡說著當大官,可腦子裡想的卻不是這樣啊。”
秦墨嘆了口氣,“那還能怎樣,總不能讓曦曦擔心我吧?再說了,有你當她的師父,我很放心。”
“哪種放心?”文諾眯著眼望著碧藍的天空。
“各種意義上的放心。”
“得了吧,你就是想給她找條後路罷了。”文諾不屑道。
“那這條後路你給不給?”
文諾嘿嘿笑道,“給啊,你這老友都開口相求了,再加上你這妹妹的根骨確實好,我文某人就收下這個徒弟咯。”
秦墨愣了愣,眼中湧出感激,面上卻露出憤怒的表情,“你別以為這樣就比我長一輩了。”
文諾仰天長笑,“行行行,不長不長。”
“哼。”
“來,叫聲師叔聽聽。”
“。。。文諾,我跟你拼了!”
秦墨咬牙切齒地低吼,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世人只知道權貴家中的子嗣日日聲色犬馬,卻不知權貴庶子比起普通人家還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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