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太清宮，太極殿。
趙哲宗唐熙面無表情地看著奏摺，緩緩說道，“科舉在即，汴京城中來了許多外地學子，寒門子弟沒多少銀錢，讓國子監準備些簡餐和便屋，供給有官憑路引的寒門子弟使用。”
殿下站著的老儒朝唐熙躬身道，“官家仁德，此舉乃是寒門子弟洪福。”
唐熙擺擺手，朝老儒笑道，“倒是孔師，可有看中的讀書人。”
被稱作孔師的老儒微微一笑，“老臣覺得秦相四子才思敏捷，當得殿內五品執筆郎。”
唐熙啞然失笑，“就那個混小子，之前那些歪詩可把秦相氣的摔了好些古董，孔師居然還覺得他可做史官？”
孔大儒正色道，“此子雖有書生狂傲，卻也拜於我門下，閒時說的見地也頗有意思。況且單詩詞一道，他也算是名動大趙，連許多江南子弟都對他的詩詞讚不絕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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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趙的驚豔詞句多處於江南，因此若是一個人能寫出讓江南子弟都覺得驚豔的詩詞，那約莫就是詩仙一般的人物了。
唐熙搖頭道，“詩詞終是小道爾，哪怕詩才絕豔，也做不得當官憑證。”
“那老臣另有兩人舉薦，一個是由江南揚州而來的陳策，一個是荊州範則餘。陳策頗有少年才氣，乃是揚州的小三元。範則餘可為年輕讀書人之風骨。”
唐熙有些好奇道，“既然孔師如此推崇二人，那殿試之後，朕便要好好考校這兩個讀書人了。”
孔大儒哈哈笑道，眼中精光閃爍，“任由官家考校，老臣只是隨口說說，若是官家不滿，便讓這兩人來老臣的國子監教幾年書便是了。”
唐熙也隨著他笑起來，“孔師是要與朕搶人？”
“老臣不敢。”可他眉眼帶笑，哪像是不敢的樣子？
唐熙忽然傷感道，“這麼多年輕的英傑入京，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那個時候。”
孔大儒欲言又止，只能恭維道，“官家福澤四海，壽與天齊，定是能看這些年輕讀書人成為大趙棟樑。”
唐熙嘆了口氣道，“哎，不說這個了。說起來，那幾日來汴京的修行者已經被柔福收入囊中，也不知是好是壞。”
孔大儒沉思片刻後，緩緩道來，“修行者以武犯禁，柔福帝姬能收入麾下是好事，可也會助長其他修行者的氣焰，欺我大趙無人。”
“我那二弟之子與柔福素來不和，若無修行者保護，我怕她日後無所倚仗，受盡欺凌。”
孔大儒表情微變，肅聲道，“有老臣在，定不會讓王世子害了柔福帝姬。”
“有孔師在，朕放心，可孔師如今七十有二，你不在時，柔福又該何去何從？”唐熙面露哀色。
孔大儒眉頭皺起，朗聲道，“老臣以為，官家可賜柔福帝姬監國聖人之位，可保帝姬一世平安。”
唐熙大驚失色，“監國聖人。。。怎可由女子擔任？”
孔大儒正色道，“自大趙立國以來，確實無女子擔任監國聖人，可也不曾說女子不可任職。況且柔福帝姬天資聰穎，生得七竅玲瓏心，老臣以為，帝姬可擔此職。”
“。。。待朕再考慮一番。”
唐熙站起身來，又坐下去，面上被愁雲籠罩。
孔大儒看在眼裡，可這畢竟是帝王家事，他作為臣子不能多言，只能在心中暗暗嘆息。
......
卻說那個叫陳策的讀書人，早就由江南入京，每日同江南同鄉在茶館作詩、談國事，不過以聽居多。
久而久之，大多學子都把這個光芒萬丈的陳三元給忘了。
偶有談及國事時，陳三元會給出幾句不算逾越，卻又別開蹊徑的言論。
這些別開蹊徑的思路並不被大多數人贊同，他也不去反駁。
聽其他人說的津津有味，說道妙處時，陳策便端著酒杯抿一小口，面帶溫潤的笑意。
而自荊州來的範則餘也是到了汴京，與陳策不同，他並不隨人去遊玩，每日在驛站中寫字，筆走游龍，一絲不苟。
......
秦府，東廂別院。
秦墨靠著簷柱坐著，聽著院子裡的劍氣破空聲響，指尖有節奏地敲打著木地板。
良久，劍氣的呼呼聲停了下來，翠綠的胭脂飛到文諾的身旁，泛著青光劍氣。
“怎麼樣秦曦，想學嗎？”
秦曦張大嘴驚為天人，小腦袋點個不停，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此為‘天馳劍罡心決’，講究的是劍心通明。”
只見文諾兩指併攏，胭脂劍走游龍，翩若驚鴻，爛漫的青色劍氣遮天蔽日，劍芒恢弘萬丈。
“萬物生也，乃天若馳。無動而不變，無時而不移。是以心動則變移，心之所在，劍之所指，罡之所及，而後有三千法。劍沖天地，氣蘊丹心，故此道無垠，萬物化生。”
劍鋒化龍，龍頭沖天而起，寫意的劍氣在院中激盪，逼得秦墨秦曦兄妹緊緊捂著耳朵，面露難受的表情。
文諾輕輕一笑，手指圓潤地滑了一圈，劍氣歸於胭脂，諸多法相歸於平靜。
“修行者行走天地間，修為是根本，法訣為手足。無根本則手足無力，無手足則根本無用。修行殊途同歸，唯勤奮爾。”
說罷，文諾雙手背身而立，劍氣在他身上印出青光，活生生的高人風範。
秦墨鬆開捂住耳朵的手，“你可就裝吧，吧說一大堆，你問我妹她聽懂沒？”
“聽懂了。”秦曦老實地說道。
“看到沒，她。。。恩？”秦墨一臉驚悚地看著秦曦，“誒，不是，你咋就聽懂了？”
秦曦小臉委屈地道，“可是四哥，我真的聽懂了啊。”
文諾哈哈大笑，走近屋簷拍了拍秦墨的肩膀，“秦四公子，這是天賦，你是不會明白的，哈哈哈哈。”
“文諾。。。算你狠。”秦墨白了文諾一眼，恨恨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咽下去後又不小心被嗆得直咳嗽。
“咳咳咳，老子，老子信了你的邪。”
文諾不理會秦墨，笑眯眯地看著秦曦，“秦曦，跨過修行的門檻後，你便與凡人不同。你不能因為你的強大而看不起凡人，能力有多大，身上肩負的責任就有多大。身位修行者，我不要你與世無敵，不要你名揚天下，只求你問心無愧，僅此而已。”
“可是師父，什麼是問心無愧？”秦曦歪著頭問道。
文諾意味深長地說道，“問心無愧，要做到不簡單，卻也不難。修行之前先修心，你所擁有的這身修為，不是用來為禍蒼生的。修行之大者，以蒼生為重。”
秦曦迷糊地點了點頭，“大概懂了。”
“是真懂了？呵呵，要是不懂也沒事，慢慢來，日子還長著呢。”文諾滿臉笑意，對秦曦極為滿意。
隨後從玲瓏囊中取出桃符，指尖往木刃上一抹，絢爛的流光一閃而逝，又趨於平淡。
他輕聲道，“這是為師以前的佩劍，名為桃符。別看它是木劍，上可斬鬼神，下可碎金石，乃是一柄不可多得的絕世好劍。”
“噗。”秦墨喝到口中的茶水一下就噴了出來，嘲笑道，“不是，文諾，你隨便摸出把破木劍，就說這是絕世好劍，你們這些修行者咋這麼會糊弄人呢？欺負我妹妹沒常識啊，還上可斬鬼神，下可碎金石，吧吧，說得挺厲害的，不就是把破木劍嗎？”
陰陽怪氣地拍了拍秦曦的肩膀，“曦曦，你別要他的，還是讓四哥給你弄把好劍，哼，我就不信了，我花幾百兩銀子，還買不到比這把破木劍更好的劍。”
文諾也不惱，將桃符塞到秦曦手中，“就算不如你哥買的劍，那也是為師的見面禮，收下吧。”
秦墨朝文諾做了個鬼臉，“這樣的見面禮還好意思拿出手，文諾，丟人不？”
話音剛落，秦曦手中的桃符湧出紅芒，霎時間如同身處揚州三月，漫天飄零著桃花瓣。
秦墨的鬼臉僵在臉上，訕訕伸出手，一片花瓣打了個旋，落入他的手心，浮著層淺色的光暈。
呢喃道，“我的媽，文諾，你給的這是啥玩意兒啊！”
文諾輕輕笑道，“我說了啊，是見面禮，劍名桃符，上可斬鬼神，下可碎金石，現在信了嗎？”
秦墨咽了口唾沫，緩緩地點了點頭，眼睛已經看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