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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邀客

荀慧生聞言哈哈大笑,他少年成名,老於江湖,年輕時在上海灘有“萬人空巷看荀郎”的美譽。候輔臣對荀慧生有救命之恩,荀慧生一直心存感激,今天侯家七小姐突然以這種形式出現在上海,必然有難以告人的秘密,因此也不當面詢問候七來上海有什麼公幹,只是極力相約,請鐵觀音等人明日去他府上赴宴。

能和京劇界的泰山北斗一起共進午餐,鐵觀音喜不自勝,愉快的答應了邀請。

在抗戰期間,中國京劇界的泰斗們都表現出昂揚的民族氣節,梅蘭芳蓄鬚明志,尚小雲以收徒授業為名,不再登臺演出,程硯秋做得最絕,把演出的道具封箱,扛把鋤頭鄉下務農去了,只有荀慧生,因為一家老少二三十口都靠他自己養活,所以沒有中斷在上海灘的演出。

日本人對荀慧生也如獲至寶,只要有拋頭露面的事,都要把荀大師喊來充門面,荀慧生縱然心有不甘,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也只能對日本人曲意奉迎。在當時的上海灘,荀大師就是一塊金字招牌,所有日本人的公開活動,都以荀大師能到場為榮,否則這次活動就會減色不少,不要說中國人,就是日本人自己,也對活動的主辦方嗤之以鼻,認為主辦方的活動即沒有檔次,也沒有品位。

參加這些毫無意義的活動,對荀慧生來說就是一種折磨,他常對朋友自我解嘲道:“我就是一個能說話,會走路的面具,鬼子們躲在這個面具後面,才不會被人看到他們齷齪的另一面”。

荀慧生的名氣,也為他招來許多意想不到的朋友,在上海灘,幾乎所有有頭有臉的日本人,都和荀慧生有過來往。他也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從日本人手中營救出不少知名人物,以至於抗戰結束後,清算漢奸時,各方勢力都有要緊人物,站出來替荀慧生開脫,說他身在曹營心在漢,不但不是漢奸,還是一個傑出的抗日義士。無論是褒是貶,荀大師都是笑而置之,絕口不提當年的事。

櫻花旅舍的老闆,為了和鐵觀音唱對臺戲,透過重重關係,才把荀慧生請到家裡來看藝伎們的表演,隔行如隔山,荀大師對鬼泣深深的藝伎表演絲毫不感興趣,昏昏欲睡,卻礙於面子,不好過早離開,就在這個時候,鐵觀音的大戲開場了,而且唱得是荀慧生最熟悉的河北梆子,他鄉遇故知,荀慧生再也顧不上許多,冒然上樓請求看戲,沒想到陰差陽錯碰到了侯家七小姐。

旅舍老闆請的貴客反水,讓他感覺很沒面子,幸好三國浦志喜歡藝伎表演,而且他畫上妝後風流婉轉,另有一番動人之處,旅舍老闆這才坦然,和樓上的對臺戲一直唱到天光大亮。

荀慧生的住宅在虹口區一個弄堂裡,是個20多間房屋的獨立庭院,除了客廳,所有的房間都逼仄狹窄,卻又缺少上海人的精緻,小小的庭院裡打理得像個北方大雜院,一家老少二三十口,沒有一個傭人,居然也能吵得天翻地覆,讓門口來往的過客無不為之側目。

中午11點多,鐵觀音帶人準時來訪,荀慧生迎出大門外,他有幾個男女弟子,平時也自詡是同齡人中是佼佼者,但今日見到鐵觀音等人的風采,這些男女弟子無不自愧弗如,垂首佇立在甬路兩側,看師傅一反常態,有說有笑,陪著幾個陌生的年輕人走進客廳。

“徒弟徒弟,十年奴隸”,鐵觀音科班出身,小時候因為學戲吃的苦不計其數,教戲的師傅根本不拿這些孩子當人看。剛開蒙那幾年,這些七八歲的孩子,就沒吃過一頓飽飯,稍有不順,師傅對徒弟們非打即罵,每年都有人受不了這種殘酷虐待逃走的,留下來的也是非死即殘,能夠學成登臺的不足十之一二。

十年學戲的生涯,就是十年免費的長工,荀慧生名動天下,梨園行裡的頂尖人物,口碑一直不錯,沒想到他也有養徒弟的嗜好,這勾起鐵觀音對少年時學戲的痛苦記憶,因此對荀慧生不免有些看低。

荀慧生善於察言觀色,他從小因為學戲吃的苦,比鐵觀音有過之而無不及,也自然能夠理解鐵觀音的感受,笑著給她解釋說:他的這些徒弟,都是在戰爭中失去家庭的孤兒,我看他們可憐,便把這些孤兒收在門下,他和這些孩子沒有籤生死合約,無論是誰,覺得自己翅膀硬了,來去自如,他這個記名師傅絕不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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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慧生說的輕描淡寫,但聞者無不為之動容,大家都知道錯怪了這位敦厚長者,連年的戰火讓普通百姓民不聊生,不知多少人流離失所,荀慧生收養了這許多素不相識的孤兒,把他們撫養成人,並傳授謀生的技藝,荀慧生對徒弟們恩同再造,就是對他們嚴苛一些也情有可原。

荀慧生意猶未盡,不無得意繼續道:“前後差不多十年了,我這十幾個徒弟沒有一個單飛的,算是要吃定我這把老骨頭了”。

徒弟們衣食無憂,又能時時得到名師指點,自然不肯輕易離開。在抗日期間,荀慧生因為一直沒有中斷在敵戰區的演出而飽受詬病,可他收養這些孤兒,是一筆不菲的花銷,如果荀慧生沒有了演出收入,他這些徒弟也會流離失所,在這兵荒馬亂的世道中,只怕一天都難以生存下去。

荀家的客廳雖不寬敞,卻收拾的十分乾淨,客廳正中的八仙桌上,擺了四幹四鮮八個壓桌,這是典型的北方待客方式,能在上海灘吃到一桌正宗的北方酒席,所有來參加宴會的人無不喜笑顏開。

荀慧生的徒弟們有幾個廚藝相當不錯,擺上酒桌的菜,色香味俱全,鐵觀音等人吃得讚不絕口。喝的酒是紹興花雕,酒香濃郁,酒色豔紅,可惜口感綿軟,少了北方酒入口辛辣、如刀割、似火燒的感覺。

荀慧生酒量不錯,和候七能喝個旗鼓相當,特殊時期,周圍難免有日本人的眼線,大家絕口不提當前的形勢,好在都是梨園子弟,倒也不愁沒有共同語言。

喝的正盡興時,有個女弟子進來通報,日本駐上海領事館的總領事大澤喜一登門拜訪。還沒等荀慧生起身相迎,大澤喜一已經拖著一條瘸腿,進了客廳的門,見客廳裡高朋滿座,先是一愣,繼而笑道:“不知荀先生今日大宴賓客,我來的冒昧,打擾了諸位的雅興,還望見諒”。

荀慧生道:“大澤先生光降寒舍,蓬蓽生輝,如不嫌菜食粗糲,可同飲一杯否”?

大澤喜一道:“得荀先生誠約,不勝榮幸,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大澤喜一欣然入座,酒桌上的人都有些不自在。大澤喜一為了緩和酒桌上的尷尬氣氛,端起酒杯對荀慧生道:“能赴荀先生家宴的人,都非等閒之輩,勞煩荀先生,把這幾位青年才俊引薦給在下,大家交個朋友,日後行事彼此有個照應”。

荀慧生道:“這幾位都是我的同鄉,都靠梨園行祖師爺賞飯吃,今天我略備薄酒,大家聚在一起切磋舞臺技藝,他們基本功紮實,如果假以時日,前途不可限量”。

大澤喜一道:“提攜後輩,不使國劇藝術後繼乏人,荀先生真是功德無量,我今日冒昧上門,也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荀先生不要推辭”。

荀慧生道:“大澤先生太客氣了,但凡先生有所驅使,荀某敢不效犬馬之勞”。

大澤喜一道:“我行伍出身,是個粗人,卻到這裡和荀大師盤道,也算是自不量力了”。

荀慧生道:“荀某對大澤先生多有仰仗,您再客氣就太見外了”。

大澤喜一道:“恭敬不如從命,那我就直說了”。

荀慧生道:“荀某洗耳恭聽”。

大澤喜一道:“我有一多年未曾謀面的故友,身染微恙,住進了虹橋扶桑醫院,我這個故友酷愛國劇藝術,每日裡樂此不疲,我今日登門拜訪,懇請荀大師屈尊到扶桑醫院,唱上一曲,以慰我故友老懷”。

荀慧生還在猶豫,候七搶先說道:“師傅,我在老家時,就聽說上海灘是花花世界,遍地黃金,您就帶我們出去開開眼界,見見世面,回到老家後,也好有個吹牛的資本”。

荀慧生和大澤喜一聞言一同大笑不止,大澤喜一道:“這女娃娃好生有趣,我那老友見了一定喜歡,荀先生去醫院時,一定要把這些年輕人帶上,和他們在一起,我也感覺自己又恢復了青春”。

在扶桑醫院的貴賓病房裡,石英度日如年,雖然鍾歷文和大澤喜一每天都來探望,但他有心事,一直表現的悶悶不樂。宋春茂的意外出現,石英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再加上姚金霞就是一朵解語花,她來之後,病房裡時時會響起優美的唱腔,就連不懂戲曲的石英也禁不住連連喝彩。

鍾歷文更是個戲迷,自從姚金霞來了以後,他早來晚走,表現得比醫院的醫護人員還要敬業。鍾歷文對戲曲有著一流的欣賞熱情,但絕非一流的表演水平,對鍾歷文的表演,宋春茂和姚金霞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只有蔫諸葛的表演水平,才和鍾歷文半斤八兩,兩個人只要一開嗓,周圍的觀眾都後悔自己長了耳朵,好在鍾歷文也有自知之明,沒有多久就發現自己不是唱戲的料,接下來就只能看姚金霞自己唱獨角戲了。

沒有人搭戲,姚金霞的表演也顯得不那麼精彩,宋春茂嗓音不錯,但他從小在關外長大,最擅長唱葷口二人轉,他一向辦事穩重,石英又是他的岳父老泰山,就是明知道正常的男人都喜歡聽兩個葷段子,宋春茂也不敢在石英面前唱一段:好閨女不嫁放排郎,一年四季守空房,到了年關回家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