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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空繾倦,說風流

西洋的鋼琴很有西洋人的特點,笨重、機械、冷漠,演奏時憑的是鋼琴師的技巧,不像中國傳統樂器,要的是演奏者的情懷。擲碎瑤琴鳳尾寒,子期不在對誰彈。滿面春風皆朋友,欲覓知音難上難。如果鍾子期碰到俞伯牙彈鋼琴(事實上也不可能,彈鋼琴需要專門的琴房,鍾子期就是個砍柴的樵夫),斷然說不出“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此類的話語。

鋼琴要按照曲譜演奏,要的是指法精確,一絲不苟,就算是演奏者再專業,也只能做到,把別人譜好的曲子,儘量完美無缺的一次次複製給聽眾。永遠體會不到中國古琴彈奏者隨心所欲,高山流水覓知音的情懷。

石英從前留學時學習過演奏鋼琴,但這些年來疏於練習,指法略顯生澀,一曲高昂的《英雄交響曲》被他演奏得不忍卒聽。好在除了少數幾個人,別人也聽不懂這洋玩意兒到底要表達什麼。一曲終了,礙於面子,周圍的掌聲雷動,石英頗有自知之明,彈奏完這一曲後,無論別人怎樣勸慰,他再也不可能向鋼琴鍵上的曲譜多看一眼。

說實話,練功房中的大多數人對演奏鋼琴並不感興趣,在他們眼中,二胡、雲板,彈奏出來的聲調更能找到共鳴。但今天最讓他們興奮的,是練功房裡鋪就的紅地毯,無論誰走上去,都有翻幾個跟頭的衝動。

鐵觀音當仁不讓,把渾身上下收拾的緊身利落,從練功房的一角開始,一串小跟頭翻的既高又飄,大家的熱情馬上變得高長起來,情不自禁的隨著候七大聲數道:“二十七,二十八……”。數到三十二的時侯,鐵觀音高高躍起,然後一字馬,穩穩的落在地上。她收穫的掌聲未必比石英更熱烈,但絕對更真誠。

荀慧生有些激動,他根本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有些瘋瘋癲癲的姑娘,舞臺上的基本功竟然如此紮實。萬事開頭難,既然鐵觀音開了先河,姚金霞就迫不及待的跳出來,她雖然在戲臺上的表演經驗沒有鐵觀音豐富,但她的啟蒙師傅“紅牡丹”是荀慧生的師妹,名家典範,不同凡響,所以當她翻完一串跟頭,也贏得了熱烈的掌聲。

荀慧生更是喜上眉梢,笑著道:“霞兒,你下次翻完筋斗,用左手抓住左腳尖,右手舉火燒天式,然後一字馬落下,會顯得更幹淨利索”。

姚金霞笑道:“多謝師傅指點”。

原來荀慧生的藝名“白牡丹”,和師妹“紅牡丹”青梅竹馬,後來荀慧生一舉成名,師妹“紅牡丹”竟不知所蹤,一別二十餘年,直到見了姚金霞,荀慧生才知道那個思之念之,寢食難忘的師妹屍骨早寒,為此荀慧生懊悔不已。姚金霞跟隨師傅“紅牡丹”學藝,還沒有出師,師傅就死在日本人的槍口下,荀慧生憐惜師妹早夭,愛屋及烏,破例把姚金霞收至門下,做了他的關門弟子。

能得到當時名動天下的四大名旦荀慧生的青睞,姚金霞求之不得,也沒和別人商量,就請候七做了引薦人,成為荀慧生的記名弟子,以後待良辰,擇吉日,在舉行拜師儀式。能夠玉成這件事,候七功不可沒,她也被姚金霞請出來,荀慧生先對她說了幾句客套話,然後周圍的人便一起起鬨,要求七小姐也露上一手,給大家開開眼界。這太有些強人所難了,候七博古通今,文採斐然,但其他方面非她所長,大家也都知道七小姐的底細,今天就是故意要看她出洋相。

候七的腦瓜兒靈便,一眼就看出大家圖謀不軌,這樣的陷阱對七小姐有些太小兒科了,她乾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你們知道上海灘最大的角兒,唱一臺戲出場費多少錢嗎”?

荀慧生的一個徒弟道:“頭些年梅蘭芳先生在大世界戲院演出《霸王別姬》,出場費3000大洋,一般的不是角兒的戲子上臺,最多兩塊大洋就能打發了”。

候七道:“你們有件事聽說過沒有,當年在北平,有人出3萬大洋,讓我上臺演出,我嫌錢少,直接拒絕了,你們現在想看我表演,計劃給我多少出場費”?

候七掌管著這幫人的財政大權,得罪她就等於得罪了財神爺,所以候七開口談出場費,剛才起鬨的人就噤若寒蟬了。

荀慧生有一個徒弟,見馬鈺文文靜靜,美若天仙,哪個少年不鍾情,一顆心全系在馬鈺身上,她舉手投足間,都讓這個魯莽的傢伙心動不已,此刻他意亂情迷,竟鼓足勇氣站出來,指著馬鈺道:“讓這位小姐上臺演出一場要多少錢”?

馬鈺聞言臉色一變,剛想搭話,卻瞥見孫瑞良怒目圓睜,如果不是宋春茂和花六郎把他按住,孫瑞良早就跳出來,和不識相的登徒子決鬥了。

馬鈺不想因小失大,破壞了練功房裡的一團和氣,臉上強擠出一絲笑容,淡淡的道:“我不是科班出身,也沒有上臺演出的機會,但今天既然話說到這裡了,我就當眾獻醜,如果演砸了,希望大家不要見笑”。然後邁步走到場地中間,也沒見她做什麼準備,身子躍起,非常輕盈的兩個空手後空翻,穩穩落地,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到孫瑞良身邊,握住他的手,輕聲的道:“九郎,聽我的話,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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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物降一物,桀驁不馴的孫瑞良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臉色恢復平靜,似乎有些害羞的小聲道:“有你在身邊,我就不會生氣的”。

馬鈺微微一笑,依偎在孫瑞良身邊不再說話,彷彿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

馬鈺不動聲色的露了一手,大家只見其美,更沒有人去追究她的動作是不是符合標準。其實知情的人都心知肚明,方才荀慧生的徒弟出言不遜,大有調笑之意,要不是馬鈺顧全大局,只怕又是一場難料的風波。

荀慧生老於江湖,最善於察言觀色,孫瑞良的激動和馬鈺的隱忍他都看在眼裡,心裡也清楚,馬鈺想息事寧人,不想把矛盾公開化,荀慧生因此板起一張臉,訓斥徒弟道:“混賬東西,你吃錯藥了是不是,今天淨說些不著四六的話”。

他的這個徒弟已然墜入魔障,表現得比師傅還要激動:“那個北方蠻子有什麼了不起的,橫眉立目的嚇唬誰,師傅你礙於面子懼他三分,我孤苦伶仃,根本就不吃他這一套”。

荀慧生怒道:“你今天是不是瘋了,我也是北方人,你說這話豈不是連師傅都一起罵了”。

那個徒弟一見師傅發怒,心中畏懼,不敢再說話,但看他氣呼呼的樣子,心裡還是有一萬個不服。

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荀慧生的徒弟出言不遜,姜立柱幾個脾氣暴躁的都躍躍欲試,想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

現場的氣氛十分緊張,就在這個時候,邢慧傑站了出來,向荀慧生拱了拱手道:“既然大家都露了幾手,我看著眼熱,也出來耍幾下,請大家多多指教”。

邢慧傑的武功硬橋硬馬,舉手投足都恰到好處,她是一介女流,拳腳中卻有隱隱風聲。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邢慧傑一出手,荀慧生的幾個徒弟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來。

邢慧傑最後以八步趕蟬收招,人還在半空中,高叫一聲:“九郎,暗器伺候”。手中一枚銀元飛出,射向練功房房頂正中的水銀吊燈。孫瑞良聞言不敢怠慢,手臂微微一抬,一支袖箭激射而出,和銀元撞在一起,跌落在塵埃。

荀慧生的幾個徒弟面如土灰,又暗自慶幸幸虧沒有對孫瑞良下手,否則他這神不知,鬼不覺的暗器,誰也沒有把握躲開。

邢慧傑出頭露面,不是為了揚名,而是為了馬鈺出頭打抱不平,讓人意想不到的是,荀慧生卻表現得異常激動,他快步走到邢慧傑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邢慧傑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嗔道:“您老人家有什麼指教嗎”?

荀慧生道:“姑娘你認識楊小樓嗎”?

邢慧傑道:“楊先生是梨園行中最著名的武生,我早知大名,只是緣薄,迄今未曾見過一面”。

荀慧生老淚縱橫道:“楊小樓已經故去多年了,只是今天乍見姑娘身手不凡,大有楊小樓的風範,因此才多此一問,還望見諒”。

邢慧傑道:“楊先生雖然出身梨園,但一身功夫卻是得過名師指點,他被同行們稱為活趙雲,也足見其功夫了得,非尋常人可敵,但他英年早逝,不知是被人暗算,還是有其他變故”?

荀慧生道:“姑娘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楊小樓的功夫和你雷同處不少,他到底和你有沒有關係”?

邢慧傑道:“我們邢氏家族的武功,向來傳內不傳外,楊先生的表演我沒見過,但我肯定,他和我們滄州邢氏家族沒有什麼瓜葛”。

荀慧生出人意料的變得格外激動,聲音都有些顫抖道:“姑娘你是滄州邢氏家族的人,我敢問一句,滄州大邢莊的族長邢法x,姑娘可曾聽說過”?

邢慧傑眼圈一紅,低下頭道:“那是家父的名諱,我是他膝前不孝的女兒慧傑”。

荀慧生眼睛更亮了,聲音都有些變了:“原來是邢大小姐,慧生有眼不識泰山,還望邢大小姐見諒”。

邢慧傑道:“先生不必客氣,你我素昧平生,就算你和家父有故交,我也從未聽他老人家說起過”。

荀慧生道:“不知令尊別來無恙,身體康健如初否”?

邢慧傑道:“民國二十八年,日本鬼子血洗大邢莊,家父寧死不屈,早已不在人世了”。

荀慧生驚道:“邢老先生武功卓絕,怎會遭此劫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