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了。
繼雲成弦後, 沈洛抱著個空酒罈也睡了過去。
衡玉抱膝在屋頂坐了會兒,覺有些無趣。
院裡栽種有一棵高大樹,衡玉往前探了探身, 伸手拔了樹梢上葉片, 將葉片抵在唇邊, 吹出不名曲調。曲調悠然, 隨著微風一塊兒送雲成弦耳裡, 那緊蹙著眉慢慢舒展開來, 酣然入夢。
算著時間已經差不多, 衡玉將沈洛和雲成弦搖醒, 說:“宮宴快結束了,我和沈洛要出宮了。夜間寒涼, 弦堂兄你也快些回寢宮休息吧。”
沈洛懶洋洋睜開半隻左眼看她:“這不像你, 我們剛認識時, 你可是直接把我踹醒, 現在居然這麼溫柔。”
衡玉即用了五成力踹過去。
沈洛早有準備,被她踹中也不惱, 大大咧咧道:“沒事, 衡玉,你以後直接踹醒我。我脾氣好, 年紀又比你和雲三大,作為你們二人大哥,不會因為這些小事和你們生氣。”和二皇同齡,所以肯定比雲成弦和雲衡玉大。
“你是誰大哥啊。”雲成弦又好氣又好笑。
這沈洛,也太過肆無忌憚了些,敢和一個皇排序。
要道名義上大哥可是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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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玉認真地和沈洛探討這件事:“我不會依照年齡來排,現在你想做我兄長還差遠。”
沈洛右手握凱旋劍, 左手在屋頂一撐,身手矯捷攀爬落地。站在地上,朝衡玉和雲成弦伸手:“來吧,你們也爬下來,我這個做大哥,不會讓你們摔著。”
雲成弦緊繃著唇,在衡玉和沈洛幫助下,安全下地。
到衡玉時,她攀爬落地作比沈洛還要矯健幾分。
沈洛氣惱:“你就不能給我個表現機會嗎?”
衡玉微笑:“我今天要教你一個道理,機會應該由自己來創造,而不是要別人來給。道了嗎。”
沈洛更氣了:“行吧姑奶奶,我道了。”
雲成弦站在旁邊聽著們鬥嘴,原冷峻眉眼柔和下來,裡面夾雜著淡淡無奈。
三人溪錦宮時是翻|牆來,出去時為了避免麻煩,也是翻|牆出去。
沈洛提著空酒罈去毀屍滅跡,中途感慨道:“在皇宮裡翻|牆、在皇宮屋頂飲酒賞月,這種經歷真是新奇。”
雲成弦與們不同路,處理完空酒罈後,抖了抖身上那皺巴巴玄色常服,對衡玉和沈洛說:“我回寢宮了。”
衡玉與告別,想了想,溫聲道:“中秋快樂。”
雲成弦微微一愣。自母妃去世後,中秋就不是個團圓日,反而充滿了悲傷,“中秋快樂”這四個字更是沒有人對說過了。
但是……突然有人和說一聲“中秋快樂”,好像也還不錯。母妃已經離開很長時間了,是時候從悲傷裡走出來了。
想到這,雲成弦抬眼望著衡玉和沈洛,唇角微微上揚。生了雙勾人鳳眼,笑來時眼尾上挑,眉眼染上了幾分銳利,幾分肆意:“中秋快樂。”
中秋宮宴後,秋闈將近。
帝都裡多了很多京趕考士,們聚集在衡玉常去酒樓裡高談闊論,衡玉去聽了一兩次,就懶再出門,天天待在家裡釣魚。
秋闈過後,皇家秋獵來臨。
康元帝已經有整整三年時間沒舉辦過皇家秋獵,這回難了興致舉辦皇家秋獵,衡玉接到訊息,命人為自己置辦騎裝。
她素來喜好華服,哪怕是騎裝,所用料也是親王府裡特供。在籌備這些東西時,沈洛和雲成弦各自都託人給她送來了東西,沈洛送是一把長弓,雲成弦送是一條長鞭。這兩樣東西不僅具有裝飾價值,還都很實用,衡玉就笑著謝納了。
十月十六,肅殺秋氣摧敗萬物,秋獵在即。
皇家車隊和各宗親大臣車隊浩浩蕩蕩,一路西行,趕往位帝都西郊皇家獵場。
衡玉穿著一身湖藍色騎裝,長髮全部束,腰纏長鞭手握長弓,駕著汗血寶馬跟在禮親王妃馬車旁。
弟弟雲成錦看眼饞,掀開窗簾,手扒在窗扉上:“長姐,你能帶我騎馬嗎?”
“長姐長姐,我也想!”妹妹雲衡茹也跟著喊道。
“好啊。”衡玉素來隨性,示意們走出馬車,她策著馬輕輕鬆鬆將雲衡茹翻抱到馬背上。
剛想抱雲成錦,身後雲成弦打馬靠近:“你帶著衡茹堂妹,我帶成錦堂弟吧。”
將兩個小孩抱上馬,衡玉和雲成弦放慢騎行速度,並肩驅著馬,隨意聊天來。
雲成弦問衡玉這些天都在家裡做什麼。
“帶著這兩個小孩釣魚。”
“釣魚?”
“對,我爹那一池錦鯉很肥了。也不道它們是什麼品種,拿來燉魚湯,滋味居然還頗為不錯。”說著說著,衡玉臉上浮現出淡淡追憶神色,似乎是想了那碗魚湯滋味。
雲成弦:“……”
琢磨了下:“我好像從來沒釣過魚。沈洛自幼在西北長大,應該也沒怎麼釣過魚。”
聽出了雲成弦話中暗示,衡玉與一拍即合:“沒問題,等狩獵結束,挑個沈洛休沐日,你們上我院吃全魚宴。”
遠處正在和康元帝聊天禮親王,突然用力打了個寒顫,只覺後背微涼。
西郊皇家獵場早已清過場,衡玉們抵達獵場後,很快就被安排好了住處。
夜色漸漸黯淡下來,今夜漫天星輝,沈洛結束了值班,向周圍人問了路,急匆匆跑去禮親王所在營帳。到那時候,衡玉和雲成弦已經把火堆燒了來,雲成弦正在烤著兩隻兔,身側還擺著幾壇沒有拆封酒罈。
遠遠瞧見沈洛,衡玉朝一招手:“就等你了。”
沈洛大步流星走到她身邊,直接席地而坐。
用力吸了好幾瀰漫在空氣中烤肉香味:“我就道過來這裡能找到你們兩。兔快烤好了嗎,我還沒用晚膳,現在已經餓前胸貼後背了。”
衡玉幫把酒滿上:“快好了。”
沈洛確渴了,接過碗大喝酒來:“這幾隻兔是雲三獵?”
“你高估我,小瞧衡玉堂妹了。這幾隻兔都是她隨手獵,每一隻都是一箭斃命。”這時,一直專烤兔雲成弦插話。
兔已經烤好,切了兔腿,將它們分別遞到衡玉和沈洛碗裡,“可以吃了。”
三人吃著兔肉,聊明天秋獵。
雲成弦:“今晚父皇發話,秋獵第一能到一件賞賜,你們兩個要不要試試?”
沈洛直白道:“我沒什麼興趣。”
衡玉仰頭,拎酒罈飲了酒:“我沒什麼勝負欲。”
雲成弦點了點頭,似乎是在想些什麼,但並沒有開。
“你想要拿第一?若你想要,我們可以助你。”衡玉注意到異樣,試探問道。
按照雲成弦那謹慎性,在聽到衡玉這句話時應該是直接出聲敷衍過去,但不道為什麼,在遲疑片刻後,第一次沒有隱瞞自己想,輕輕啟唇:“對,我想拿。我武功雖然學不好,但箭術還不錯,如果能拿到第一,應該能向我父皇證明一番我並非不學無術紈絝。”
說到這裡,雲成弦又頓了頓。
轉眸,對上衡玉和沈洛視線,將藏更深一個念頭也說了出來。
“如果我拿不到第一,其實也沒關係。但我……我不想太拿到。”
太也許算是不錯儲君,但絕不是能兄友弟恭兄長。
翌日,秋高氣爽。
在康元帝騎著馬、被御林軍護著入樹林狩獵後,其人也陸陸續續入樹林,在劃分好不同區域狩獵。
雲成弦狩獵區域是固定,一大清早就和衡玉、沈洛完成了匯合,三人帶著充足箭矢和一隊隨從入樹林。
衡玉不急著策馬,握著馬韁環視四周,觀察著周圍草木生長趨勢和物生活過後留下活痕跡。
三人昨天夜裡已經溝通過了,今天行路線全部交由衡玉來規劃。她仔細打量了片刻,指著某個方向:“我們往那裡走。”
“行!”沈洛率先策馬。
“我們走!”雲成弦即跟上。
這一路下去,如野兔、野雞等獵物收穫頗豐,但稍微大型一些物基沒有碰到。
一個時辰下來,衡玉基把這片狩獵區域摸透了。她停下馬,對雲成弦和沈洛說:“這片區域不是大型獵物活區域。”她壓根沒在這塊區域看到過野豬、麋鹿這些獵物活痕跡,而且這裡氣候溼度和草木長勢,也都不適合這些大型獵物去活。
沈洛沒有遲疑,直接說:“我們往裡走吧,去公共狩獵區域,那裡雖然比較危險,但獵物也更多。雲三想要贏話,還是多狩些大型獵物。”
們答應了要幫雲成弦奪第一名次,剛剛一路下來遇到獵物,基都是由雲成弦親自搭弓解決。
衡玉和沈洛都沒有意見,雲成弦更不會有意見,默默策馬往前跑去,突然出聲:“多謝了。”這兩人都是那種無拘無束、不爭勝負性,卻因為勝負欲,一直在幫助。
“現在說謝早了點,等弦堂兄拿下第一再說吧。”衡玉輕輕一笑,看著近在眼前公共狩獵區,“我就怕事情不會如我們想象中那麼順利。”
比前那片狩獵區域,公共狩獵區叢林要更茂盛了幾分,大型物活痕跡也逐漸增多了來。有衡玉順著大型物活痕跡一路追蹤,入這片區域不到兩刻鐘,們就找尋到了麋鹿蹤跡。
麋鹿賓士在山林草原間,行矯捷,有長箭穿破樹隙,狠狠扎入麋鹿腹部。
突然受到重創,麋鹿作瞬間緩慢下來。
雲成弦見自己一擊中,眸光亮了來,高聲喊道:“我們快追,它受了重傷,跑不了多遠。”一行人順著麋鹿灑落鮮血往下追擊,就在麋鹿身影再次映入眾人視線時,太一行人身影也同時闖眾人視線。
時,太已經搭弓弦,瞄準麋鹿。
雲成弦瞳孔微縮,就在想要快速搭弓、搶先太一步射殺麋鹿時,在身側已有人先一步鬆手射箭。長箭穿透麋鹿頭部,後釘死在後面那棵粗壯大樹上。這支淺黃色長箭在樹幹上輕輕顫抖時,太箭隨後而來,狠狠扎在麋鹿脖處。
“太哥哥,這回承讓了。”衡玉放下長弓,朝太抱拳行禮。
樹林裡光線有些許黯淡,太隱在樹蔭間,隔著一段不近不遠距離,衡玉有些看不清表情。她只是看到盯著那頭倒在血泊中麋鹿很長時間,慢慢扭頭看她和雲成弦,聽說:“衡玉妹妹箭真好。”
語氣裡喜怒不辨。
衡玉微微一笑,抬手挽了挽散落在鬢角碎髮:“太哥哥過獎了,剛剛是我取了個巧,先你一步射穿了麋鹿頭,不然鹿死誰手還真說不定。”
太朝她點了點頭:“那祝衡玉妹妹和三弟接下來能獵到更多獵物。”
言罷,直接調轉馬頭離開地。
裝獵物板車上,堆滿了各種大型小型獵物屍體,看著明顯比雲成弦取獵物要多上很多。
目送著太車駕離開,衡玉命隨從去把麋鹿屍體收走。
剛剛那種情況下,要不是她率先射出一箭,這頭獵物已經是太囊中物了。
收好獵物,衡玉壓低聲音對雲成弦說:“我們接下來要抓緊時間了,太那邊很明顯從一開始就直奔公共狩獵區域,而且旁邊跟了熟悉皇家獵場人。”
有熟悉皇家獵場人在,太很容易找到那些大型獵物老巢。道老巢在哪,手底下帶人又多,就算慢慢磨,太也能夠把它們給磨死,所以戰利品很多。如果雲成弦想要勇奪第一,必須要抓緊了。
雲成弦頷首道:“好,我們繼續吧,你剛剛不是說看到了狼群活蹤跡嗎,我們現在往下追蹤吧。”
兩刻鐘後,衡玉一行人對有十六頭狼狼群行了包抄,就在雲成弦步步緊逼狼群,探手伸向箭筒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靜,有另一批明顯人數更多人在靠近地。
很快,那批人出現。
又是太一行人。
雲成弦握住箭羽,與沈洛、衡玉對視。
“咦,還真是巧啊,衡玉妹妹,三弟,還有沈公,我們又見面了。”太垂眸轉著拇指上扳指,似笑非笑道。眸光微轉,似乎是剛注意到那群狼群,“宮前一直在找這群狼,沒想到它們是被三弟包抄了,不道三弟可否割愛?”
雲成弦神色轉冷:“太雖是君,但按照狩獵場上規矩,誰先狩中獵物就是誰。”
隨侍在太身邊一個少年道:“這些狼看來沒有受傷,三皇殿下應該還沒來及狩中它們吧。”
聞言,雲成弦臉上神色更冷了幾分。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不說話衡玉輕笑了來,她無視了兩邊越來越古怪氣氛,直接開道:“太哥哥,弦堂兄前答應我,要拿這批狼腹部底下柔軟毛髮給我做狼毛毫。現在兩位兄長都看上了這批狼,不好割捨,不如就讓我討個巧,親自獵殺這批狼,以免傷了你們兩方和氣。”她輕輕把玩著鋒利箭矢,語氣含笑,“大家看這個提議怎麼樣?”
太見衡玉突然插來,微微擰眉:“衡玉妹妹如果喜歡這些玩意,等回到帝都,宮讓太妃給你送過去,但這批狼——”
禮親王作為康元帝親弟弟,無論是在康元帝中地位還是在宗室中地位都極高。如果不是必要,太是不會和衡玉爭執,這也是給她身後禮親王一個面。
“太哥哥。”衡玉打斷話,面上頗為苦惱,“我做狼毛毫,是想拿給我爹做生辰禮。這狼然自己去獵殺,否則我爹肯定要說我不盡。”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太微笑:“既如,宮就不橫刀奪愛了,我們走!”
等太一行人策馬遠去,沈洛慢慢收回目光:“太……”這位太殿下,似乎有些睚呲必報了。就因為們先前獵殺了麋鹿,現在就特意來為難們。
衡玉掃一眼:“慎言。”
沈洛連忙朝她打了個噤聲手勢。
衡玉這看向雲成弦:“弦堂兄,這狼群就由我出手吧。”她已經把話說到那份上了,如果狼群不是死在她箭下,而是死在雲成弦箭下,那她就真罪太了。雖然衡玉並不畏懼罪儲君,但罪儲君一系列後果還很麻煩,她恰巧很怕麻煩,所以能避則避。
“好。”雲成弦沒意見,這批狼沒被太搶走已經讓很高興了。
“看來狩獵賽第一名頭,要由我去爭一爭了。也是時候讓我爹開開眼。”衡玉說罷,舉弓拉弦,箭箭釘入狼左眼,沒有傷及它們皮毛半分。
作行雲流水,乾脆利落,看沈洛連吹了幾聲哨。
迅速解決掉這些狼,衡玉輕敲馬背:“要是想贏,可能要冒一點點小險,我們往更深一些地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