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等等，別急著採取任何措施。”步天突然開口，“我想小舞昏迷應該是因為身體受不了這麼劇烈的衝擊，等她緩一緩之後，說不定就能醒過來，如果你不明原因就亂來，反而容易壞事。”
北堂蒼雲雖然知道他說的有道理，卻仍然忍不住咬牙：“可是這樣等著，要等到什麼時候？就算我們肯等，天劫之日不等我們！”
步天沉吟著：“至少先等到天亮再說。你先別太著急，如果天亮之後她還沒醒，再想別的辦法。”
既如此，那就只能等著了。一來守在這裡也沒什麼用，二來被墨雪舞吸走了那麼多內力，步天和風凌夜這會兒只覺得渾身彷彿散了架一樣，直接支撐不住了，便不得不暫時回房，先緩口氣再說。
北堂蒼雲讓楚星辰等人也去休息，其他人都聽話地離開了，凌落月卻不肯走：“我陪著你。”
北堂蒼雲沒有拒絕：“好。”
凌落月微微笑了笑：“你居然肯答應，我以為你要把我趕出去。”
“我現在需要你。”北堂蒼雲撫了撫眉心，也不掩飾自己的疲憊，“在七煞面前，我不能倒，所以在你面前，我需要暫時的放鬆。”
凌落月依然微笑，笑容很暖：“難道不是沒有人的時候，你更容易放鬆嗎？因為你不怕任何人看到你的軟弱。”
北堂蒼雲搖了搖頭：“我不管，我就想讓你陪著我。你跟我在一起，我的心特別容易變得乾淨平靜。你可以什麼都不說，陪著我就好。”
凌落月就呵呵地笑了起來：“原來我對你還是有點用處的，那我就放心了。”
北堂蒼雲看了他一眼：“你本來也不需要不放心。”
“可是我需要一個理由。”凌落月回答，“需要一個能說服我自己，心安理得地留在你身邊的理由。”
北堂蒼雲微微挑了挑唇：“我願意，就是理由。有這個理由在，其他所有的一切，你都不必在乎。你知道嗎？我願意你一直留在我身邊，其實也是存了私心的。就像我剛才說的，有你在我身邊，我的心就特別容易變得平靜和乾淨。你不知道，你身上有一種很獨特的，能洗滌一切汙穢的力量。我因為特殊的身份和使命，註定時常與殺戮為伍，儘管我不願意這樣，但我逃不開，所以我更需要用你這種力量洗滌我身上和心裡的血汙，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凌落月笑得更滿足，甚至連眉眼都彎了起來：“我明白，只不過我今天才知道，原來我對你這麼重要。你早說嘛，那我就不用每天絞盡腦汁地想著，怎麼才能討你的歡心，好保證你不會把我趕走啦。”
北堂蒼雲忍不住失笑：“起開，我沒看出你怎麼絞盡腦汁討我的歡心。”
凌落月笑了笑，接著轉頭看了看墨雪舞，眼裡的擔憂倒是有些掩飾不住：“小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就是不知道呢。”北堂蒼雲疲憊地閉了閉眼睛，“最可惡的就是師父，明明現在是關鍵時刻，居然腳底抹油溜了，他是有多不擔心我被這層出不窮的意外折騰死！說什麼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呀，絕對是我後爹！”
凌落月想笑，又有些笑不出來，只好安慰了一句：“你師父是高人，高人做事，總是讓人捉摸不透的，可他既然放心離開，當然是因為知道你沒問題……”
“錯。”北堂蒼雲毫不客氣地冷笑，“關於這一點，我永遠堅持當初我說的那句話：他之所以是放心離開，不是相信我沒問題，而是我有問題他也不管，死了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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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落月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別這麼說，你師父絕對不是這麼想的，他必定另有深意。他既然是神龍族的人，是守護這片大陸的龍神，無論如何不會置這片大陸的安危於不顧。要守住這片大陸，靠的是你們七煞，他怎麼會讓你們出事？”
北堂蒼雲其實也知道這一點，就點了點頭：“所以我也在想，小舞吸走步天和凌夜的內力，會不會是某件事的一個契機？但到底是什麼契機，現在我們還無法知道。”
凌落月贊同地點頭：“所以再等一等，或許答案很快就會出現在我們面前！”
答案會不會很快出現不知道，至少讓兩人稍稍放心的是，墨雪舞一直睡得很安靜，也沒有再吐血。原本北堂蒼雲是想把她弄髒的衣服換下來的，卻又不敢隨意挪動她的身體，生怕出了什麼意外，便決定暫時先這樣，等她醒了再去清理也不晚。
天很快就亮了，一大早，不放心的眾人就趕過來檢視情況。看到墨雪舞依然在昏睡，一方面稍稍放了心，一方面又有些失望，可不管怎樣，他們都是有勁沒處使，只能耐住性子繼續等。
片刻後，其餘人便暫時離開，先去用餐，步天卻坐在床前看著墨雪舞，雖然看不清面具後面的臉上是什麼表情，卻完全可以看到他眼中那濃濃的疑惑。
等了一會兒，他依然不開口，北堂蒼雲就有些沉不住氣了：“怎麼了？發現了什麼？”
“有點……不知道是好是壞。”步天回答，“我和凌夜的內力已經完全跟小舞自身的內力融為了一體，等她清醒過來，修為應該又會有一次逆天的飛躍，就像當初從四階直接飆到八階一樣，不過能夠飛躍到什麼高度，現在還不好說，這對她而言當然是一件好事，可是……”
“可是對你們而言，可能會有些不妙。”明白了他的意思，北堂蒼雲替他說了下去，“因為這就意味著，她可能無法把內力還給你們了，這……”
北堂蒼雲很想讓自己冷靜，卻依然有一種即將崩潰的感覺，好在步天接著說道：“當然，這事並不絕對，所以還是沉住氣，等她醒了看看再說。”
話雖這樣說，他心裡實在沒底，主要是不想給北堂蒼雲增加太大的壓力，才不得不粉飾太平。
畢竟他和風凌夜內力受損這麼嚴重，可能會導致啟動誅妖陣更加不可能，虞淵大陸恐怕就完了。可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如果墨雪舞吸走了他們的內力之後，一個人就頂他們三個人，甚至比三個人加起來還要厲害呢？所以現在一切真的不好說,至少還不需要太絕望。
墨雪舞的情況相對穩定，北堂蒼雲才在步天的幾番催促之下前去用餐，並且處理一些必須處理的事情。作為滄海王，就算他已經做好了隨時離開並且永遠不再回來的打算，可有些事還真就非他不可。
等他開門而去，床前就只剩下了步天和凌落月，估摸著他絕對聽不到了，凌落月才首先開口：“這裡也沒有別人，你能不能跟我說句實話，情況到底有多糟？”
步天瞅著他：“那我就實話跟你說，我也不知道。”
凌落月愣了一下：“你也不知道情況會糟到什麼程度？”
步天摸著下巴：“或許不會太糟，總之這種問題你別問了，問了我也回答不了。”
凌落月只好嘆了口氣：“瞭解了。本來我看你一副不怎麼擔心的樣子，還以為你心裡有數，原來是破罐子破摔。”
步天忍不住樂了：“事情已經是這樣了，我就算哭天抹淚又有什麼用？就像小舞說的，大多數情況下，我都能接受已經不可改變的事實，因為除了接受，沒有別的辦法。就算最後我們的使命真的因此而無法完成，那也不是我的責任，只能說是天意。”
這倒是。凌落月雖然點了點頭，眼睛卻又晶亮晶亮的：“我總覺得，就算你們的內力真的拿不回來了，狐族所謂大業也不可能成功，神龍族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
步天點頭笑得挺輕鬆：“我也是這麼認為，只要狐族詭計無法得逞，我的內力給了小舞就給了小舞吧。如果真的拿不回來，我這輩子就賴定蒼雲了，我就賴在他身邊，讓他一輩子保護我，他絕對沒有理由拒絕，哼！”
當然了，辛苦修習多年的內力就這麼沒了，說一點都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可如果真的拿不回來了，再怎麼心疼又能怎樣？還好不是被什麼宵小之輩拿了去，不會為禍人間，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凌落月忍不住微笑：“那你豈不是因禍得福？也不錯。以蒼雲的性子，就算拼了他自己的命不要，也絕對會保護你毫髮無傷，你賴著他就是了……”
話未說完，他突然停住，步天也察覺到了異樣，兩人便同時發現墨雪舞的眉心居然浮現出了一團淡淡的、金色的光芒！片刻之後，那光芒開始緩緩流轉，她的眉心很快浮現出了金色的火焰狀圖案，一明一暗輕輕地閃爍著！
“金色？為什麼會是金色？”步天不解地低聲開口，“鎮妖令不應該是紅色的嗎？”
七煞的眉心都藏有紅色的鎮妖令，是他們身份的標識。可為什麼變成了金色？沒聽說過鎮妖令會因為任何原因改變顏色呀？
墨雪舞還真是幾千年來所有七煞當中最特殊的一個，她身上到底還有什麼秘密？莫非跟她這半神龍族半狐族的特殊體質有關？
在兩人的注視下，那金色的火焰就那麼輕輕地閃爍著。漸漸的，光芒的範圍開始變大，很快就包裹了她的整個身體。
因為有了前次的經驗，步天眼中露出了一抹欣喜：“我說的沒錯，她的內力正在進階，就是不知道會進到什麼樣的程度！”
凌落月想了想，大膽地猜測：“是不是要一舉突破神階？”
這個問題，步天還真回答不了。
畢竟古往今來，能夠突破九階的人就已經是鳳毛麟角，被稱為最接近神的人，而且幾乎絕大多數世人都以為九階就是人類能夠達到的極限，九階之上還有神階這件事，知道的人就少之又少，更別說突破了，那簡直就是真正的傳說，比這個世界有龍神還要玄乎好嗎？
所以自虞淵大陸出現之初，到現在幾千年了，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達到神階，甚至連步天如今的級別都達不到，就更別說神階。
正因為如此，別看步天整天說北堂蒼雲有希望突破神階，又說墨雪舞的最終成就會在北堂蒼雲之上，但突破神階之後到底是什麼樣子，他還真就不知道。當然，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東西，知道才不正常好吧？
不過就算是真的，倒也不是什麼特別難以理解的事。首先墨雪舞本身就天賦異稟，其次她有著半神龍族半狐族的體質，雖然暫時被龍在天封印，但潛在的助力總是有的。再次，她剛剛吸走了步天和風凌夜這兩個九階高手的絕大部分內力，如此三管齊下，要說能助她突破神階，也算得上意料之中。
如果真的成功了，就只能說是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皆備，加之一個“巧”字，最終成全了她。
可這種成全畢竟不是那麼容易湊的，當世除了她之外，恐怕再沒有第二個人，甚至以後也未必還能有這樣的人出現。
那團金色的光芒就那樣圍繞著墨雪舞的身體緩緩流轉，卻並沒有持續很長的時間，不過一盞茶之後就緩緩地消失了。
然而緊跟著，凌落月的臉色就微微一變，一把抓住了墨雪舞的手腕：“這麼涼？！沒、沒有脈搏？！這……”
步天也吃了一驚，立刻探手在墨雪舞的頸側一試，氣息也不由一窒：沒錯，墨雪舞的呼吸似乎完全停止，連脈搏也完全探不到了！關鍵她的身體冰涼冰涼的，難道……
“怎麼會這樣？”步天收回手，連聲音也有些發緊，“落月，你快去叫蒼雲……”
凌落月哪裡還等他說第二句，立刻跳起身嗖的竄了出去。不大會兒北堂蒼雲就一陣風似的刮了進來：“小舞！”xdw8
“你先不要太著急！”步天及時開口安撫了一句，“我剛才仔細試了試，她的脈搏不是完全沒有了，是極為微弱……”
方才聽到凌落月的話，北堂蒼雲差點當場撅過去，好一會兒才緩過這口氣，就行動先於意識地飛了過來。步天這麼一說，他頓時萬分驚喜：“真的？！”
“真的。”步天立刻點頭，“只不過真的很微弱很微弱，而且跳得太慢太慢，隔好一會兒才微微跳一下，所以剛才我們一時沒有探到，嚇得不輕……”
北堂蒼雲這才稍稍松了口氣，立刻上前握住墨雪舞的手腕仔細試了試，跟著連連點頭：“是的是的，有有！我探到了！她的身體怎麼會這麼涼？”
是真的太涼了，就像剛剛從冰窖裡取出來一樣。還好，雖然冰涼，卻是軟的，否則就越發把人嚇得魂飛魄散了。
步天搖了搖頭，表示無法回答：“不知道，不過我懷疑，她可能正處在內力進階的關鍵時刻。”
“進階？”北堂蒼雲表示有些理解不能，“進階進到渾身冰涼，呼吸幾乎停止？哪一階這麼操蛋？差點把人嚇出毛病來好不好？”
這話一點都不誇張，剛才凌落月說墨雪舞好像不行了，他是真的差點當場上演心跳驟停，一命嗚呼！
步天當然明白他的心情，就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初步懷疑，她可能會因為這次的意外直接突破神階。當然現在還不好說，是好是壞也不一定以你還是做好充足的準備吧，無論最後的事實是怎樣的，你都只能接受。”
這安慰未免有點太不走心，北堂蒼雲就瞅了他一眼，跟著咬牙：“現在先別說這種話，我相信小舞會沒事的，我反而更擔心你們，怕你們的內力拿不回來……”
北堂蒼雲這回是誰的勸都不聽了，不管任何人說什麼，他都堅決不肯再離開床前半步，除了方便之外，他連吃飯都是在床前完成的。而且除非是困到極點，他才會在床邊趴一趴，其餘的時間幾乎是連眼睛都不眨，彷彿生怕一覺睡多了，再醒來就會天人永隔一樣。
還好，讓他越來越松了口氣的是，墨雪舞的體溫在慢慢回升，呼吸脈搏也都漸漸恢復，雖然比起正常人仍然又慢又微弱，至少不再像先前那樣幾乎探不到了。這大概預示著她快要醒過來了吧？再睡下去，光餓也餓死了！
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北堂蒼雲終於又熬不住了，才不得不慢慢趴在床沿上，閉上了眼睛。
漸漸的，陽光透過視窗灑了進來，雖然只是清晨，威力卻著實不小，很快房裡有些燥熱起來。
強烈的陽光照在臉上，原本閉著眼睛沉睡的墨雪舞有些不舒服地皺了皺眉，然後輕輕晃了晃腦袋，隔了一會兒，終於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目光一時有些茫然》怎麼回事？
又靜靜地躺了片刻，意識才漸漸迴歸腦海：不是正在跟步天比武切磋嗎？後來風凌夜又來了，他們就又打了一架，然後她一掌拍出，和風凌夜的手對在了一起，接著就感覺到在吸取風凌夜的內力。她想停，可是完全停不下來，再後來步天過來阻止，結果她又開始吸取步天的內力，然後……就沒什麼印象了。
突然感到手中有些異樣，他輕輕回頭，才發現北堂蒼雲趴在床前睡著了，難道自己又昏過去了？那昏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