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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直面辛酸

(實話講,我是噙著淚水寫完這段故事的。)

秦偉從小到大,就沒有再見過秦家從事過醫療,只有西屋的旮旯裡放著的“瑞澤堂”的牌匾還能讓他感到新奇。

張家由於是地主,被打倒,而且一有批鬥會,就要將張正國的父親“請”來當典型,往往先是領導發言,接著是“憶苦思甜”,而後就是貧苦百姓代表數落張家幾代人的“惡行”。而張正國的父親紙帽子戴的老高,頭上掛著牌子,寫著“打倒地主”的字樣,低著頭不言語,算是“向人民認罪”。

秦家其實在民國時期家境也一直殷實,但是,行醫者,懷仁心,四周的村民都得到秦家不少好處,有的是起死回生,救人水火,所以成份也就被定為中農。而且秦家自從前清搬來河東村,一直也沒有聚攏土地,找佃戶勞動;而張家一直就是村中土地佔有最多的家族,雖說抗戰時期,實行三三制,被收歸去不少,但是成份確是地主無疑,而且張家雖是倒賣草藥,但是卻是地地道道的商人,自古以來的輕商觀念也讓張家沒有得到別人的同情,並且,他還有勾結日本人,當過漢奸的嫌疑,這點簡直就是致命的。因而,特殊時期初期,張家被打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其實秦羽漢知道,早在建國初期,一直到“特殊時期”開始之初,秦家依就是從事中醫藥行業,那時已經實行國有化或者公私合營,秦羽漢就被聘為中醫藥骨幹,但是***也激勵要發展中醫藥,頓時全國星期了中醫熱。

但是好景不長,“特殊時期”開始後,許多行業也隨之凋零,破四舊更是取締了已經國有的“國有HMXD公社瑞澤堂”的中醫藥堂,秦羽漢也就在家務農,參加生產了。

家裡面對著父母的辛勤勞作,每天上學的秦偉實在看不下去,於是每天放學回來道田野間打兔子草,喂兔子,風雨無阻。

當時家中能有塊自留地,允許養點家畜已經是格外開恩了。可是秦家人都知道,牛羊,他們是養不起的,因為所有勞力都要去生產隊生產,不能每天到外面去放養,秦偉還在上小學,二這些牲口飯量極大,那個時候人尚且吃不飽,哪有糧食喂它們!即便是麥麩,人也都不夠吃。所以,秦母只是養了一頭瘦骨嶙峋的豬而已。

於是秦偉才決定養兔子,他每天放學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山上打兔草,天天如此,因為他知道,如果一天不打,兔子就只好捱餓。

第二件事情就是做飯,自己的弟弟妹妹尚只有幾歲,家中的挑水砍柴的家務,他就全包了。

這天下了大雨,秦偉放學回家後,已經是飢腸轆轆,渾身溼冷。家中也沒有爐火,他必須拿起編筐去打兔子草。

這天黑的格外早,秦偉冒著雨向山上進發。他在山上要一邊打兔草,一邊拾木柴回去生活燒飯。不到半個小時,雨終於小些了,看著周圍,霧濛濛一片,道路也看不清楚,秦偉決定再打點,把明天的兔草也打出來。

他的位置就是河東村的南面的山坳中,過了黛溪河,翻過一座小土山就是了。此時天色已經接近漆黑,忽然,聽到遠處一聲狼叫,秦偉大叫不妙。

這個村莊周圍,常有狼出沒,村委會經常組織組織巡山,到山林中抓國民黨的間諜,那時就經常遇到野狼出沒,不過仗著人多,也沒有什麼害怕的。甚至晚上,會有狼跑到村子裡來尋食吃。

但是這次不同以往,秦偉立刻感覺到,自己可能被狼盯上了,於是他趕緊挎編筐,背上木柴往回奔。

可是已經晚了,他已經感覺到後面不遠處草叢攢動,有東西向他這邊襲來,秦偉明白這樣下去早晚會被追上,於是他只好扔掉柴禾,發命狂奔,不到兩分鍾,他便翻過了小土山。

好在命運還是眷顧了他,秦偉剛上的小土山,就看到了一隊下工的村民,於是一股腦兒跑了過去,這才倖免於難。

村民也是納悶,十幾歲的小子怎麼突然從山那邊冒出來了。秦偉這才把經過說了一遍,村民也認出來這是秦羽漢的大小子,於是往回一看,果然看見幾隻狼,甩著尾巴惺惺地走了。

秦偉回去之後,給兔子填了新草,就去忙著做飯。可是他忽然記起來,今天傍晚,由於遇到了狼群,柴禾已經被他棄在了土山的後面,父母不久就要回家,這可怎麼辦?

於是他在家中找尋可以生活的東西,忽然,看到了南牆根下有一堆豆皮,他知道這是村中剝完豆子之後留下的,看來父親秦羽漢也拿回來當柴禾燒了。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於是他用著豆皮生火做飯,總算是完成了任務。

不一會兒,秦羽漢夫妻也領著秦勇和秦萍回來了,由於兩個孩子還不到上學年齡,所以秦羽漢出工只能帶著他們一起去,幹活的時候,將他們放在地頭上自己玩兒就行了。

飯也簡單,幾個窩頭和一鍋地瓜粥,再就是到西屋泛著白色泡沫的鹹菜缸裡撈出點鬼子姜,又或是“大頭菜”,全作是菜了。

這種吃飯的場景最獨特的韻味就是,聲音異常有特點。單從一個人動作迴圈來講,就是先要一手端起地瓜粥,一手拿一個玉米麵榆錢窩頭。開始,粥自然燙嘴,所以,你要轉著碗喝,這樣一口才能喝的多一點,而不至於燙嘴,因為喝的時候是下嘴唇接著碗邊緣,上嘴唇卻不能完全杵在滾燙的地瓜粥中,喝的時候自然會夾雜著空氣和粥混合的聲音,這聲音是一陣噗啦噗啦的聲響;一口粥以後,就是咬一口窩頭,這個本來沒有聲響,但是吃得快了,也會吧唧嘴,接著再咬一口鬼子姜,或者是辣疙瘩鹹菜,就是大頭菜了,鬼子姜和大頭菜吃起來聲音清脆,即便你把嘴全部閉上,也能聽到這清脆的牙齒切割鹹菜震動下頜骨的聲音。

如果是一個人吃,自然單調了些,但是一家七八口人一起吃的話,如果沒有趕上廣播裡面村支書發通知,或者播放《大海航行靠舵手》,或者轉播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節目,那全家吃飯就是一出交響樂了,而且是管絃交響的大場面!——喝粥是管樂,嚼窩頭是絃樂,混合著吃大頭菜的鼓點,節奏錯落有致,餘音繞樑。——這可以說是那個時代的寫生了。

吃完飯,秦羽漢就問起了秦偉今天再學校的功課,這是他們秦家的傳統,就是不能做沒文化的人。母親則刷完碗筷就去餵豬了。

可是不一會兒,母親就回來,問秦偉道:“偉,我放在南牆根下面的豆皮哪去了?!”

父親一愣神,也注視著秦偉,秦偉頓時語塞,還沒等他回答,秦羽漢就跑到爐灶邊上那燒火棍撥弄了幾下柴灰,接著就是回來拿起笤帚,把秦偉按在床上,一頓毒打。

母親也破口大罵:“你個敗家子!我跟村支書好說歹說,廢了好多口舌,好不容易才同意我把這豆皮帶回來,你看周圍那些人,都眼紅得要死,卻讓你小子拿來生了火,讓我拿什麼去餵豬!”

父親秦羽漢也不說話,一個勁的拿著笤帚的掃尾,往秦偉的屁股上掄。即便冬天,秦偉也沒有厚衣服穿,何況是盛夏七八月份,秦羽漢打得秦偉一個勁地討饒:

“爸,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弟弟妹妹早也已經被嚇得大哭起來,整個家中亂成了一鍋粥。

母親依舊罵著秦偉道:“還有下回,下回還指不定給誰呢!你個敗家子!”

父親秦羽漢也累了,忙了一天,還有加這上半小時的“親子活動”,也實在吃不消,而且他也怕把笤帚打禿了,於是放下笤帚,不再打秦偉了。

此時秦偉已經不敢動,但是他仍然咬著牙站了起來,但是卻無論如何不敢坐下了,父親秦羽漢這時說道:

“你把豬吃的浪費了,明天一天不準吃飯,聽見沒!”

秦偉唯唯諾諾地答道:“聽到了。”

當晚秦偉連睡覺不敢平躺,秦萍那時已經懂事,他也記得那次,哥哥秦偉的屁股已經被打得到處是血。但是秦偉也不敢抱怨,只是用涼水洗了一下,第二天照樣上學去了。

第二天上學,秦偉也不敢坐下,好在秦偉在班中個子最高,坐在最後一排,其他同學也都不知道,老師上課他只好“假坐”,打起馬步。

終於第三節是班主任的數學課,見秦偉怪異,於是在佈置好習題後,慢慢走到秦偉旁邊,用教尺敲了一下秦偉的屁股,秦偉畢竟經不起疼痛,身子還是抖動了一下。班主任馬老師是個比較慈愛的婦女,也跟秦家關係很好,丈夫就是村裡的村主任,自己也才能夠討得學校民辦教師的美差,他也立刻知道了緣由,於是說道:

“秦偉,上課不好好做題還敢在課上打瞌睡,今天給我站一天,聽到沒!”

秦偉聽了這話自然明白是馬老師迴護他,畢竟站著要不蹲馬步強多了,心中也是感激不盡。

而那個時候,老師的話基本沒人能老老實實地聽,所以秦偉想什麼時候坐就什麼時候坐,這個馬老師自然心中有數。不過下課後許建華和張正國也勸秦簫幹嘛不坐,張正國道:

“秦偉,下節課你就坐下上就行,我看馬老師已經離開了,早回家給孩子餵奶去了。”

秦偉只是不置可否,說道:“看看吧,我其實不想做,坐得怪累得慌。”

許建華見秦偉這麼說,對張正國說道:“正國,別管他,他就是這麼賤骨頭。”

不過,秦偉也永遠記住了這次毒打,倒不是他跟父親秦羽漢記仇,因為他也知道,那個年代,生活的窘迫時時刻刻壓在每個農民的頭上,這次父親的教訓讓他銘記,人要有志氣,他不能就這麼窩囊在河東村,渾渾噩噩過一輩子,於是他決定,好好讀書,別人打鬧的時候,他也沒有跟著起鬨,而是不斷溫習功課。雖然只是小學,路還長,但是對於秦偉幼小的心靈來說,這次確實他發奮讀書的催化劑,在賣了四隻兔子,把錢全部交給母親之後,他便踏上了道鄰村,全公社的聯中讀初中去了。

母親看著秦偉揹著自己用破布塊風秦偉縫的書包,獨自去外村上學的背影,眼裡也是落下淚來。

秦偉從此便再也不能在家養兔子了,每天上學放學,要步行一個小時的路程到朱塘聯中,即便張正國和許建華每次因為寒冬酷暑,逃學的時候,他就獨自邊啃著窩頭,便漫步在風雪暴雨中,穿過田間地頭,風雨無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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