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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道左相逢

劉備想到過很多人來接他,包括自己的老師盧植,好友蔡邕、恆典,宗親劉陶,甚至於自己的“政敵”荀爽,就是沒有想到過會是這個橋瑁。

其實不難想明白,王允的病倒讓橋瑁一下子失去了朝堂上擁護的聲音,這使得橋瑁驚慌失措起來,而劉備的適時入京給了橋瑁一線希望,所以他不顧一切的跑到城外來等劉備。

不管從哪一個角度來看,橋瑁的這個做法都是極其愚蠢的,即便他的出發點非常值得同情。如果不是眼下無人可以充當這個太尉角色,恐怕劉備的臉就要板下來了。

劉備跳下馬,與橋瑁寒暄幾句之後就要離去,不料橋瑁一把拉住劉備的袖子。劉備一愣,就聽橋瑁低聲說道,“汝南公還請借一步說話。”

“若是公事,當無不可對人言,若是私事,備實不敢與聞。”劉備正色的說道。他本來就對橋瑁這種私相授受的愚蠢做法滿肚子意見,橋瑁卻越做越不成話,氣的劉備恨不得痛斥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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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言如虎,何況眼下如此微妙的時刻。要是被朝堂裡那些居心叵測的官員大肆渲染一番,只怕就連王允前些時候的舉薦都要背上非議。劉備不能不有所顧忌,而橋瑁顯然不具備這樣的意識。

橋瑁沒想到劉備的態度如此生硬,不由愣愣的看著劉備,臉也漲得通紅。

見橋瑁這樣一副神情,劉備不期然想到故世的橋玄,心不由自主的軟了下來,他伸手拍了拍橋瑁的肩頭,“備初返京師,未望宮闕,不宜做道左之談。橋玄老大人生時高德巍巍,明日備當登門拜唁,今日就此別過吧。”他這一番說得極是委婉,分明是給了橋瑁一個說話的機會。

橋瑁雖然機敏遠不如其父,但畢竟不是一昧的糊塗蛋,劉備這幾句話已經點出了宮闕,他立刻想到朝堂上那一雙雙虎視眈眈的眼睛,不自禁的打了個冷戰,只得強做歡笑的說道,“既如此,瑁明日在家中候郡公尊趾。”

看著橋瑁坐在車上回城而去,劉備不禁苦笑了起來。虎父生犬子也就罷了,還要將這樣的人扶持到一個極為重要的位置上去,劉備不禁滿臉的沮喪。

“主公有何不快,”徐庶適才一直在旁邊看者劉備和橋瑁說話,這會下了馬,笑呵呵的走過來問道。

劉備嘆了口氣,將橋瑁的身份和來意說了一遍。

因為已經聽說了京師的風波,徐庶倒是毫不驚奇。他聽劉備說完,立刻笑了起來,“庶恭喜主公。”

“我有何喜?”劉備愕然看著徐庶。

“主公有兩喜,”徐庶豎起一根手指道,“第一喜,主公可以不必再為此人如何就任太尉之位所苦。”

“此話怎講?”劉備被說的一愣一愣的。

“太尉一職之所以能引來如此爭執,無非誰來‘把持’朝廷軍務勾動人心罷了。當此戰事放殷之際,若是此人就任太尉,只怕主公今後夜夜不得安枕。既如此,主公又何必費心苦惱?”

“說得有理,”劉備頷首道,“那第二喜又是什麼?”

“恭喜主公就任太尉之職。”徐庶說完,笑著看向劉備。

“我做太尉?”劉備不敢置信的看著徐庶,“這如何使得?”

“這有何不可?庶試為主公度之。”徐庶神色自若的說道,“主公貴為皇潢帝胄,且行天子璽節,又領一郡之事。若論資歷,主公雖未盡善,然能超越主公這實在無多。”

劉備聽到徐庶說“雖未盡善”時不由苦笑一下,他知道這不盡善的地方是指他的年紀。

徐庶接著說道,“主公少年平江東,寸言定鮮卑,走馬取長安,此皆主公軍功,亦足彪炳。還有這第三,”徐庶斂起笑容道,“主公若再不北定,只怕禍至無日。”

劉備眉頭一皺,靜靜的想了想,卻還不是很明白徐庶的意思。

劉備能想到的意思是:王允這次病得不輕,如果果真不幸大行了,朝廷就是在三個月內連續死了兩公,這對整個局勢的發展十分不利,不但觀望的那些州郡會大量倒向袁紹,而且士兵們的士氣也會大挫,劉備辛辛苦苦打下長安與江夏所贏得優勢又會喪失殆盡。偏偏王允此次的病究竟會不會好還說不準。

這個時候,一個“年輕”且有號召力的新太尉可以極大的抵消掉這些負面的東西,而劉備恰好符合這個條件。

唯一的不足就是:劉備實在太年輕了,他今年不過才二十四歲,在朝堂上能比劉備年齡更小的人連一個都找不出來。

聽完劉備對第三點的理解,徐庶搖頭道,“主公以為曹孟德才具如何?”

“治世良才,”劉備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既如此,宛城目下兵精糧足,何不放手任曹孟德南下荊襄?”徐庶轉頭看向北方,神色極是肅穆,“主公若不能短期內掃清朝堂,只怕袁紹氣候已成,那時與河北只爭便得再打幾年。大漢現在國力衰微,哪裡禁受得住幾年兵燹?到那時,莫說異族入侵,便是百姓嘯聚也有覆國之力。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主公還當三思。”

徐庶的話語重心長,劉備也完全可以理解,但是他還是有兩點顧忌之處。默然想了半晌,劉備開口問道,“我有兩惑,還請元直為我解之。”

“主公請說,庶當知無不言。”

“備若令太尉之職,便已權傾朝野,如此難免受百官之忌。那時莫說政令之行,只怕朝廷忠良都欲陷我而後快。如是如此,豈非因加得減?再有,即便備掃清朝堂,奈何北攻袁紹絕非易事。京畿之內兵士已寡,而宛城正在交戰,長安所備糧草只敷南方之用,如此焉能交鋒?”

“此二事易也,”徐庶笑了起來,“主公何必憂心?第一事,主公何不學蕭何?只要先有侮名節,朝堂眾臣便不當疑心主公有異志。”

“自侮名節?”劉備眉頭已經擰到了一處,“如何自侮?難道殺人放火不成?”

“主公已有令夫,至今一無所出,主公只要再多娶兩房妻妾,此事便可成矣。”

劉備愣愣的看著徐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於一個正常的男人來說,徐庶的建議可謂正撓在癢處,何況劉備還有甘雲蘿這樣的紅顏知己。不過劉備想不明白的一點是,多娶妾和自侮名節有什麼關係?放眼朝堂之上的袞袞諸公,有幾個不是妻妾成群?

見劉備一臉的疑惑,徐庶猜到劉備還沒有明白過來,當下笑道,“主公莫非忘記了夫人的身份?”

劉備恍然大悟過來,不禁暗歎徐庶看得深遠。

貂禪是王允的“女兒”,這已經是朝廷上下都知道的事。換而言之,王允就成了劉備“理所應當”的堅強後盾,如果劉備不顧王允的意願而廣納妻妾,王允與劉備的關係必然會出現裂痕。這麼一來,劉備的勢力自然而然的就會被削弱。

事情還不止這麼簡單。劉備的老師盧植官至尚書,而這位老夫子對貪色吝貨之人是什麼厭惡的。劉備如果廣納妻妾,盧植的態度可想而知,這無異於又斷了劉備另一個支援點。

少了王允和盧植的大力幫助,即便劉備真的成為太尉,眾官員也不會忌憚劉備到什麼程度。

當然,如果要按照徐庶的方法做,納妾不但要在正式成為太尉之後做,還得暗中知會王允與盧植。

然而這還不是最關鍵的,貂禪聽到這件事之後會有什麼反應實在很難猜測。就現在的情況來看,貂禪之所以能解受糜環是因為糜家與劉備定親遠早於王允指婚,而且糜環現在也還只有十三四歲。要想成婚,至少還得等個兩三年。

但是甘雲蘿不一樣,雖然甘雲蘿認識劉備更早,但直到今日,劉備與甘雲蘿依舊沒有媒證定姻。這讓貂禪怎麼接受。

徐庶也不管劉備恨不得捧著腦袋叫苦,只管繼續說了下去,“至於糧草,主公只要先進兵陳留就可,那時不妨向劉焉借錢糧。”

“向劉焉借糧?”劉備覺得徐庶出得點子簡直一個比一個匪夷所思,但是他相信徐庶不是信口開河的人,他這麼說了,就一定有這麼說的盤算。

“主公既入陳留,則北有袁紹雄據官渡,東有劉焉把守彭城,似乎兩面受敵,其實頗為不然。”徐庶蹲下身來,拾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三個圓圈,劉備一看位置就知道分別代表著陳留、濮陽和彭城三處。徐庶又在陳留的下方畫了一個圓圈,表示汝南。

“主公既到陳留,自然是要與袁紹決一死戰,然後主公偏缺糧草,只怕潰敗在即……”徐庶沒有繼續說完,而是笑眯眯的看著若有所悟的劉備。

“劉焉不會坐看汝南有失,故必會暗中資助我軍錢糧,使我軍與袁紹拼個兩敗俱傷,到時候他便可不費吹灰之力的得了陳留與汝南,甚至還可進逼許昌。”劉備說完,憂心忡忡的看著徐庶,“到了那時,汝南豈不危如累卵?”

“有何懼哉?”徐庶哈哈大笑,“我料不出一月,荊州劉表必破,曹孟德可至襄陽城外,到時候只要放一個人走就可以了。”

劉備思路顯然跟不上徐庶的節奏了,他有些吃力的問道,“不知道要孟德放走誰?”

“袁公路。”徐庶笑吟吟的答道,“西邊長安大局已定,南方戰亂不息,且我強彼弱,袁術唯可往東。此人嘗觸怒江東,因此只會往壽春而去。此人到了壽春,劉焉哪有寧日?”

劉備目瞪口呆的看著徐庶,半天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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