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無心插柳
劉備可不知道身後正拼命趕過來的黃忠等人已經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遠遠的看見那個悲號的婦人以及兩個低頭嚶嚶哭泣的孩子時，心裡不禁一陣酸楚。
“這位…大姐”，劉備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索性隨便喊了一個，“能否讓在下看看你的丈夫究竟如何，我身邊有位大夫，醫術頗為精湛，或者施救還能來得及。”
那哀哭的婦人也不回答，只是連連點頭。
劉備當即向倒在地上的男子走去，還沒有走到近前，劉備就聞到一股腥臭之味，劉備不由一皺眉頭。但是此刻救人要緊，他立刻蹲下身去，檢看那個男子。
“君侯，你怎能隻身一人前來？”總算趕來的黃忠等人一看劉備正蹲著身子檢看那名男子，頓時忍不住問道。
“先不要說這個，雲蘿，你來看看此人罹患的是何症。”劉備頭都不抬，只是招了招手。
甘雲蘿走上前去，一聞那股腥臭氣味，臉色頓時一變，大聲喊到，“你這呆子，快些回來，那人沒病。”
“沒病？”劉備頓時一愣。就在這時，那本該是奄奄一息的男子忽然翻身而起，一手勒住劉備的頸項，另一只手迅速拔出一把短劍，抵在劉備的胸口上。
異變橫生，誰都沒有反應過來，等到黃忠想衝過去的時候，劉備已經落在那男子的手上。
“快些將人放開，”暴怒的黃忠一把抽出寶劍就要上前搶人。
“慢著，你們若是再上前一步，我便一劍刺下去。”那男子聲音沙啞的說道。
“你們想要什麼？”甘雲蘿寒著臉問道。
“我們一家沒吃沒穿，不要錢還能要什麼？”那婦人冷冷的介面道，“不過我先要問你，你是怎麼知道我家漢子沒有生病的？”
“這有何奇怪，你丈夫身上的那股惡臭乃是一種叫做‘九日醉’的迷藥，這藥一經熱力催動，便生此惡臭，可以將周圍的人燻的暈厥過去。你們身上既有此物，自然其意不善，又怎麼會是垂斃之人。”
黃忠等人離得較甘雲蘿遠一些，根本沒有聞到什麼氣味，聽到甘雲蘿和那夫婦二人的對話，這才注意到劉備表情之中竟然略帶一絲陶醉之色。
那夫婦二人聽到甘雲蘿一口報出自己身上藥物之名，臉上頓時露出驚異之色，那婦人上下打量甘雲蘿幾眼，“你這小姑娘年紀輕輕，怎麼會知道這‘九日醉’？”
“這有何難？我還知道你丈夫姓胡，你姓華，本是一對夫妻大盜。”
“你…”那夫婦二人面露驚懼之色，那男子忽然一怔，“你是華佗的什麼人？”
甘雲蘿冷笑一聲，“你倒是見機得快。我不妨告訴你，華神醫有個外孫女，姓甘。”
“就是你？”那婦人上下打量一番甘雲蘿，“你便是我大伯父的女兒，甘雲蘿？”
“不錯，當日你求外祖父傳授你‘麻沸散’，外祖父知道你那時已與這個大盜胡良勾搭成奸，因此不願傳授給你，你便勾結這個胡良，要將底藥偷了出來。我母親發現當時正在孃家，你偷藥不慎，被我母親當場發現，你居然唆使這個胡良將我母親殺死。這筆血海深仇，今天我怎能不報？”
那夫婦二人驚疑不定的看著甘雲蘿半晌，男子忽然笑了起來，“說起來，你還是我娘子的外甥女，怎麼跟我們說話這麼不客氣？你別忘記了，我手中還有一個人。”說著，手中的尖刀又向前抵了抵。
“是嗎？”甘雲蘿微微一笑，“你們以麻沸散的底藥做引，熬製出這九日醉出來，說起來也是有了很大的名氣，不過我已經站在你們面前有些時間了，怎麼我還沒有倒下？”
“這……”那夫婦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沒有答話。
“自從我娘死後，外祖父傷心欲絕，以為是自己害死了我娘，自此便將滿身的醫術傳授給了我，這九日醉不過能醉倒普通人，又怎能奈何的了我？”甘雲蘿微微一笑，自懷中取出一莖艾草。
“那是什麼，你快些放下。”那男子驚慌起來，趕緊喊道，“若再不丟掉，我便一刀扎進去。”他話音方落，只聽“撲通”一聲，那婦人已經雙眼上翻，栽倒在地，男子一愣，眼中兇光暴現，正要用力將刀插落，就覺得一陣心悸手軟，短刀忽然變得重若千鈞，他還不及反應，便已仰天栽倒。
黃忠等人聽著甘雲蘿與夫妻二人的對答，無不暗自心驚，待這夫妻二人栽倒在地，立刻反應過來，趕緊要上前將劉備扶回來，卻聽甘雲蘿急道，“你們不能去。”說完，甘雲蘿急忙上前，將劉備攙扶出來。
“甘姑娘，那一家人為何忽然倒下了？”嚴寬好奇的問道。
甘雲蘿先吩咐嚴興去取些大蒜葉來，接著轉頭答道，“適才我以藥將他們四人都迷倒了。”
“藥？”眾人都是一愣，戲志才問道，“可是適才甘姑娘取出的艾草？那艾草我等也聞了，為何卻沒有效果？”
甘雲蘿嫣然一笑，“藥皆有正反，我取出的藥便在艾草之上。這藥對普通人絕無效力，不過若是長期使用毒藥或是迷藥之人一聞此物的味道，立刻便會激起壓制在體內的藥性。說起來，倒是他們自己的迷藥迷倒了他們。”
眾人聽了都是咋舌不已。不一會，嚴興將大蒜葉子找了來，甘雲蘿將葉片搗成泥，細細抹在劉備鼻端，過了小半晌，劉備打了兩個噴嚏，悠悠醒過來。
“這一家人怎麼辦？”嚴寬看了看那倒在地上的四個人，扭頭問甘雲蘿。
甘雲蘿一怔，眼中緩緩流下兩行清淚，“這夫妻二人害死我孃親，我正要殺了這兩個人，不過我此刻卻下不得手了。”
“此事不妨，依甘姑娘所說，這夫妻二人罪大惡極，何況這些年還不知道害死多少人，我弟兄願為姑娘代勞。”嚴寬拍了拍胸膛道。
“只是…”甘雲蘿想了想，便不再說話。
“我等如何近得他們？”嚴興對那男子身上的“九日醉”頗為忌憚。
“你們以溼布覆面便可。”甘雲蘿說完，低頭看看剛醒過來，還神情迷茫的劉備一眼，“黃將軍，戲先生，我們先把他送回去吧。”
黃忠等人點點頭，幾個人攙扶著劉備回到車上，這時劉備才清醒過來。
車隊往前走了一停，嚴氏兄弟趕了上來，齊齊向甘雲蘿點點頭，表示已經殺了那一家人。嚴寬又從懷中拿出兩個銀鎖片，上面赫然寫著“胡車兒”、“胡馬兒”兩個名字。
“那是何物？”掀開車簾的劉備一眼看見，張口問道。
“是從那兩個小孩子身上取來得，我們看著好奇，便拿回來給甘姑娘看上一看。”
“給我看看，”好奇心起的劉備伸手接過那兩個銀鎖片，一看上面的名字，臉色頓時一變，“胡車兒？這不是後來偷盜典韋雙戟的人嗎？”
“他們人呢？”
劉備問道。
“被我兄弟二人殺了。”嚴寬不知道劉備為何臉色如此難看，以為要挨劉備責罵，聲音不覺低了好些。
“想不到，”劉備一聲苦笑，搖了搖頭，“沒有了胡車兒，典韋豈不是可以不死？”
“君侯，是不是殺錯了？”嚴寬小心的貼近車廂，低聲問道。
“沒有，不過兩個小孩子殺了未免……”
“這是為甘姑娘斬草除根，免得那兩個小孩子日後報復。”
劉備沒有想到去弘農的路上，居然做了這麼一件無心插柳的事，一時倒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弘農在望。
劉備經過近半個時辰的休息之後，精神已經完全恢復過來。在車裡覺得有些氣悶，索性出來與甘雲蘿策馬並轡同行，換了於吉在車中與潘丁聊天。
這兩個老頭一見面就聊上了，拉都拉不開。
“你不開心？”劉備發現甘雲蘿一路沉默寡言，似乎有無限的哀思。
甘雲蘿微微搖頭。她知道她與那夫妻二人說話的時候劉備已經迷倒了，因此對前因後果並不知道。
劉備想了想，故意打了個岔，“前方就是弘農縣，不過我們今晚住在哪裡倒是要費一番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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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甘雲蘿扭頭問道，“你不是有三千戶食邑在弘農麼？”
劉備微笑著搖了搖頭，“那些不過是食邑，不是一個家。我在弘農可沒有高門大戶的房子住，今晚如果弘農縣鈴不幫我們解決，那我們只能找間客棧住一晚上。”
“住客棧便住客棧，那又有什麼？”甘雲蘿說完一扭頭，正看見劉備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頓時猜到劉備正在想些什麼，不由大羞，“你個無賴，看我不揍你一頓。”
劉備哈哈大笑，策馬向前跑去，任甘雲蘿在身後緊緊追趕。弘農城外立時揚起一片笑聲，間中還有少女銀鈴般的叱喝與笑聲。於吉和潘丁不知道外間又發生了什麼事，趕緊探頭來看，惹得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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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農郡，武帝元鼎四年置。莽曰右隊。戶十一萬八千九十一，口四十七萬五千九百五十四。有鐵官，在黽池。其治弘農，故秦函谷關。衙山領下谷，屬水所出，北入河。”指著山坡下的城池，戲志才向眾人道出弘農郡的來歷。
劉備知道這是《漢書.地理志》中的篇章，不過劉備不知道為何戲志才忽然會心生感慨，居然說出這麼一段話來。
當戲志才回到洛陽的那一刻起，似乎某種激情在他的體內復活過來，讓他更加的灑脫，越來越象一個名士。
“君侯，你可知弘農現在的縣令是誰？”戲志才忽然將身子湊過來，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誰哪一位？”劉備的好奇心被挑引起來了。
“聽聞當年君侯初到洛陽之時，此人便曾親赴城門接君侯入城。”
“蔡邕？”劉備不由大吃一驚，事情怎麼會變成了這個樣子？想起當年自中東門入洛陽，當時迎他入城的蔡邕正擔任蘭臺令史，其後兩人曾多次在司徒府中見面，蔡邕一度還被靈帝任命主修《熹平石經》，聲名之大幾乎可說是一時無兩。誰能想到如今的蔡邕居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弘農縣令？那麼堂溪典、楊賜、馬日磾那些人又在做什麼？
漢靈帝真是什麼荒唐事都能做的出來，居然讓這麼一個“海內名士”當縣令，劉備不禁搖頭嘆息。
“此次蔡縣令定然還會親來接君侯。”戲志才看著劉備微微一笑，劉備也不答話，只一笑了之。
“這個蔡邕是不是脾氣很大？”甘雲蘿也策馬靠了過來，就依偎在劉備的身邊。因為騎馬的緣故，甘雲蘿臉紅撲撲的，渾身上下散發著少女健康的氣息，劉備聞了不覺怦然心動。
“大倒是不大，就是講話比較直率了一點。”戲志才笑著答道。
劉備一愣，他與蔡邕也好，戲志才也罷，都結識了有一段時間，但是從來不曾聽到這兩個人談到對方，但是今天戲志才說道蔡邕的時候卻好像非常熟捻的樣子，似乎兩人相交過多年。想到這裡，他不禁側身問道，“戲先生，你與蔡大人早否早已熟識？”
“哪裡會熟識，不過蔡大人早年到過志才家鄉籌辦賑災米糧，當時曾當眾訓斥一員驕橫無禮的官吏，讓人領略到一回風采，至今記憶猶新。”
看著戲志才略顯神往的樣子，甘雲蘿童心大起，伸手猛的一拍戲志才的馬屁股，嘴裡喊了一聲，“你推崇的人就在前面，快點去吧。”戲志才未及反應過來，那馬已潑溜溜的往前跑去，戲志才嘴裡還在喊些什麼，不過開始還能聽見是什麼，後面便聽不見了。
劉備和黃忠等人在一旁看著，不禁啞然失笑，想到今後可能幾年之間都要如此悠閒的度過，眾人都不禁有些意興闌珊起來。
“咱們也走吧”劉備一揚馬鞭，帶著眾人向弘農急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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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戶外忙了一天，讓讀者們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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