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郅地邊界的一處山坳, 入夜,星星亮起火光。夜風捲過,山坳中響起嘈雜的人聲, 伴隨著野獸的吼叫聲, 在黑夜中異常清晰。
火光越來越亮,逐漸照亮整片營地, 也照出山坳的全貌。
群山包圍下,營地四周十分荒涼, 百里不見人煙。
山坳中有幾座破舊的草棚, 原本是野人的棲身處。如今野人不見蹤影,棚子被全部推倒,木頭乾草都成了火堆中的燃料。
火光照耀下,一百輛大車圍成兩圈,將商隊成員包圍其中。
穿著短袍揹負刀斧的護衛在營地中行走, 路過一輛大車,聽到裡面傳出的獸吼, 其中一人停下腳步,掀蓋在籠子上的草蓆,用斧背砸了兩下,還反手將斧柄探進去, 一下下-捅-在受傷的野獸身上。
聽到野獸憤怒的叫聲, 護衛滿臉興奮,下手變更重。
“行了, 收斂。”另一個護衛走過來, 一把按住的胳膊,沉聲道,“首領心不, 別鬧事。”
被按住的護衛滿臉不屑之色,正準備口反駁,又有兩個人走過來,其中一人身材壯,魁梧堪比一頭棕熊。到了近前也不問,直接落下拳頭,將挑事的男人砸倒在地。
“要不是你疏忽,犀怎麼會撞碎籠子?早該殺了你,給我老實!”
魁梧的男人正是領隊,在隊伍中有絕對的權威,向來說一不二,沒人敢違抗的命令。
見領隊發火,周圍的人頓時噤若寒蟬。地上的護衛迅速爬起來,即使中拳的地方疼痛難忍,也不敢發出半聲音。
領隊又瞪了一眼,覺不解氣,一腳將踹翻。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傳來,護衛趴在地上,身體蜷成一團,口鼻處流出鮮血,卻硬是沒敢發出痛呼,連細微的-呻-吟-聲都聽不到。
商隊中的人都清楚,被領隊教訓,強忍住或許能捱過去,要是忍不住,只會招來更殘暴的毆打。有不少人都是被活活打死。其中有奴隸、有護衛,也有跟隨數年的僕人。
護衛的做法奏效了。
領隊又踢了兩腳就變意興闌珊,抬腿跨過,走到一處火堆旁,陰沉著表坐了下來。
護衛逃過一劫,心地上站起身。之前攔住的同伴想要幫忙,卻被一把揮,惡狠狠的目光,顯然是恨上對方。
同伴也不是欺負的。見這副模,知道是不敢記恨領隊,自成了出氣筒,當下也不再管,甚至落井下石,一腳踹在的膝蓋上,讓又摔回到地上。
火堆旁,領隊面沉似水,僕人捧過來烤的鹿肉,也無法緩解的焦躁。
這次隊伍出行,原本十分順利,二百輛大車全都裝滿。在北安國損失一些,到西原國境內,剩下的也超過一百八十輛。最重要的是,抓到了一對犀牛,帶回國內肯定會受到重賞。
結果沒想到,十拿九穩的事出了岔子。
因為護衛的疏忽大意,竟讓那對犀牛逃了出來,還順帶撞碎不少籠子,跑掉十只珍禽異獸,其中還有幾頭難以活捉的虎豹。為抓到這幾頭虎豹,花了大價錢買藥,還損失十個手,結果全都跑了,搜尋數日都沒能找回來。
混亂中有不少奴隸掙脫繩索,放火燒車,趁機跑進周圍的野地。火滅,連抓帶殺弄回來大部分,仍有二十人不知下落。
這些人死了且罷,若是活著將事傳出去,一定會吃不了兜著走。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領隊越想越是氣惱,丟吃光的木盤,一拳砸在地上。
經過那場混亂,大車只剩下一百二十輛,其中一半的野獸還半死不活。就這回去南幽國,別說賞賜,一定會被國君丟進獸園。
外人不知道獸園的內幕,卻是一清二楚。
名義上是觀賞,實際更像是一座鬥獸場,充滿了血腥和殺戮。
南幽侯之所以常年派出商隊,全因死去的野獸和奴隸太,時時刻刻都需要補充。
此外,領隊還發現一個秘密,藉助這座獸園,南幽侯訓練出大量弒殺的奴隸,們一次又一次殺戮中存活下來,戰鬥成為本能。除了握刀和吃飯的時候,根本就不見半生氣。
領隊見過一次奴隸之間的戰鬥,恐怖的場面讓寒毛卓豎,驚魂喪膽。那之半個月,幾乎每天都在噩夢中驚醒。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起枕邊的斧頭,摸一摸自的脖子。
火堆中傳出爆響,橘紅色的火星噴濺而出,在火焰上方旋轉飛舞。
天空中烏雲堆積,逐漸遮住月輝星光。雲層背,閃電正在醞釀,悶雷也在不斷逼近。
領隊看一眼天色,暫時壓下焦躁,下令眾人搭起帳篷,檢查大車。
“車上的東西死一個,我就砍掉你們一條胳膊!”
長時間搜尋,始終沒找到跑掉的犀牛。
物資一天天減少,暴-露行跡的可能越來越大。
繼續滯留不是長久之策,領隊只能考慮離,途中再抓一些野獸和奴隸,希望能讓自逃過一劫。
唯一慶幸的是,犀牛只跑掉一頭,剩下的一頭雖然體型,犀角也未長成,無論如何也是個交代。
在領隊的命令下,營地眾人快速行動起來。
雖然是夏天,們也不想在睡覺時淋雨。何況山中蚊蟲太,不睡帳篷,露天在野地裡躺一夜,身上的血都可能被吸乾。
烏雲越聚越,遠處天空有電光閃爍,悶雷聲隱隱可聞,雨水卻遲遲不至。
在一片亂糟糟中,帳篷終於全部搭,留下守夜的奴隸,其餘人全都進到帳篷裡,抓緊時間休息,準備天明出發。
幾個奴隸守在火堆旁,起初還十分警惕,留心觀察周圍的動靜。
等到眾人陸續入睡,帳篷裡傳來呼嚕聲,們的神經始放鬆,警惕性越來越,一個接一個打著哈欠,根本沒留意到幾個黑影正向營地靠近。
距離山坳不遠,一片密林中,一支數百人的隊伍正屏息凝神,等待進攻的命令。
為行動方便,郅玄沒有駕車,而是改騎戰馬。
目標不是諸侯國軍隊,也不是戎狄大部,僅僅是一支商隊,無需嚴格擺出儀仗。也幸虧對方身份特殊,要不然,這夜襲的做法根本不可行,禮制上就說不過去,勝利了也會被旁人恥笑。
夜色中,數名國人悄悄向營地靠近。
由於郅地不缺牛羊,野獸也相當,這裡的國人不缺肉食,患有夜盲症的很少。庶人和奴隸的況糟糕一些,在行軍時需要打起火把,沒有火把就要握住繩索,以防在中途走散。
基於此,在獲悉商隊的具體位置,知道們停留在一座山坳,郅玄才大膽定下夜襲的計劃。
幾名國人慢慢靠近營地,行動悄無聲息,始終沒有引來奴隸的警覺。
山坳入口有一排柵欄,應該是臨時佈置,不十分牢固。奴隸圍坐的火堆距離柵欄不到二十步。
國人迅速靠到柵欄兩側,看向奴隸的具體位置,發現們都已經睡著,一人繼續警惕,另外幾人快速越過柵欄,各自鎖定目標,飛身而上,在奴隸發出驚叫之前,直接扭斷了們的脖子。
能被領隊命令守夜,自然是信過之人。哪怕身為奴隸,手上也沒少沾染無辜者的鮮血。若不然,們就該和其奴隸一,不鎖進籠子也要捆上繩子,以防夜間傷人。
解決掉守夜的奴隸,國人在營地中穿行,身影映在帳篷上,被火光不斷拉長。向密林方向發出訊號時,猶如暗夜中的死神,揮舞起鐮刀,即將收割酣睡的商隊眾人。
領隊突然在夢中驚醒,刺鼻的血腥味帳外飄來,讓頓感大事不妙。
顧不上套上衣服,領隊一把抓起巨斧,掀帳簾就衝了出去。幾乎就在剎那,慘叫聲和火光一同撲面而來。
對危險的直覺讓迅速彎腰,避兩枚飛來的箭矢。不等直起身,第三枚箭矢迎面飛來,只是準頭有些差,距離足有三四個拳頭,直直穿透帳篷,可見力量之強。
不遠處,郅玄訕訕地放下弩,對匠人做出的成品十分滿意,對自的動手能力暗暗搖頭。
別人用弓用弩,別人對準腦門差命中,瞄準胸膛卻連皮都沒擦到。
這麼大的目標,以為歹能有收穫,現實卻告訴,運氣不是隨時能有,還是回去認真練一練準頭,以免到真正的戰場上出醜。
領隊避箭矢,卻避不包圍上來的甲士。
因體型太過大,足足出別人一個頭還,揮舞起斧頭儼然是一尊人形巨獸,弓箭沒用,長刀也沒用,甲士和國人只能集合起來,架起長戟對付。
這些長戟本不在計劃中,是府令再三要求,不擺全部儀仗,該有的長戟護衛絕不能少,郅玄才勉強帶上。
不料無奈之舉竟成了破敵的關鍵。
有心算無心,加上夜襲的威力,商隊護衛陸續落敗,反抗的身首異處,沒死的全部跪地求饒。
奴隸更不必說,對領隊忠心耿耿的畢竟是少數,更的恨不能生撕了,自然不可能為拼命。眼見護衛落敗,不等郅玄派人過來,全都主動地綁自,麻溜蹲成一排,等著做俘虜。
營地內,只剩下領隊一人還在負隅頑抗。
的力量著實驚人,七八個甲士衝上去竟然奈何不。拼著側腹受傷,領隊大吼一聲,強行奪過一杆長戟,和左手的石斧一同揮舞,狂暴的子堪比一頭暴怒的棕熊。
戰鬥中,閃電炸裂,雷聲轟鳴,大雨傾盆而下。
雨水遮擋住眾人的視線,卻引發領隊更大的兇性。
林中有閃電擊落,巨樹斷裂,冒出火光又很快熄滅。
意識到況危險,郅玄下令甲士退,大聲道:“退,放平長戟!”
儘管滿心疑惑,甲士還是服命令,放平長戟,始向撤。
閃電頻頻落下,兩道電光垂直擊落,一道距離山坳不到百米。
見甲士退,領隊以為對方膽怯,丟不趁手的石斧,抓起混亂中落在地上的一把長刀,咆哮著衝向郅玄所在。
“子心!”甲士立即護衛上前。
“別管,退,離遠!”郅玄大聲道。
對面那位一手長戟一手刀,還作死地把長戟舉,簡直就是個會跑動的引雷針。
眼看電光越來越近,甲士們卻想要衝上去,郅玄心急道:“別過去,會有落雷!”
音未落,一道丈粗的閃電天而降,沿著支起的長戟和長刀,將上一刻還在咆哮的人籠罩其中。
刺目的電光過,狂暴戰士不見蹤影,只有一團漆黑的物體倒在地上,生死不明,隱約還能看出人形。
山坳內出現短暫的寂靜,除了風雨雷電不聞半人聲。
甲士們看看地上的黑色物體,又看看馬上的郅玄,目光中充滿敬畏。
目睹方才一幕的商隊成員也滿臉駭然,老老實實蹲在地上,眼睛瞪銅鈴一般。
郅玄面無表,記就在不久之前,還在吐槽自的運氣時靈時不靈。
結果呢?
老天表示這不可能,為證清白教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