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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7章 明君難做

梁公公心情相當好,正如他所料,一個小小的紕漏,沒有人注意到。

“燕雀處堂”,梁公公給“堂”字加了一個“木”字旁,成了“燕雀處樘”。

這不是錯別字。

如果是錯別字和塗字改字,當然也會影響考生成績,但考生也不是沒有對策。

因為考試中無論怎樣小心,都難免有馬失前蹄的時候,所以考生大多會練就一項技能——打補丁。

所謂“打補丁”,就是用極薄的刀子將卷子上的錯字輕輕颳去,然後再從草稿空白處刮取紙絨,均勻地鋪在刮取之處,用水潤溼抹平,幹了之後幾乎就是天衣無縫。

但是也有技藝生疏或者緊張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會把紙刮破弄出一個透明窟窿,這就稱為“開天窗”,開了天窗的卷子,文章再好,也只有黜落一條路。

而且遇到個別嚴苛的考官,對於這種看似天衣無縫的補丁也是容不下的,他們會在閱卷的時候,先將卷子展開,對著太陽光看一看,若是有補丁,痕跡立刻就會映照出來,原形畢現。

現在方唐鏡的文章性質遠不止此,相當嚴重。

這個問題有多嚴重呢?

嚴重程度相當於觸犯了觸犯了刑法中的十惡不赦之罪,非死不可。

當然,這裡是指這篇文章非死不可,不是指人韭死不可。

因為這個“樘”字觸犯了科考第一大忌——文章中不能出現君王名諱。

也許大家只記得當今聖上名諱“朱見深”,並無違制之處。

沒錯,這個“樘”字並沒有犯皇帝的名諱。

但是,不要忘了,大明除了皇帝是君,還有一個君!

儲君!

儲君也是君!

它犯的是皇太子的名諱,“朱祐樘”。

“燕雀處樘”裡的“樘”字,犯的便是“朱祐樘”的名諱。

實屬無禮之至!

太子也是“君”!

太子又叫“儲君”,是為“國本”。

當然,東閣裡所有的人都沒想到這種情況。

最主要是太子實在太沒有存在感了。

而且時不時還有皇上想易儲的流言傳出,更沒有人會在意這位皇太子。

因此方唐鏡的卷子上出現了一個“燕雀處樘”,大家壓根就沒往忌諱上面去想。

而且誰吃飽了撐的,專門去查一查每個詞的出處?

大家關心的是文章裡所寫的內容,內容才是最震撼人心的好不好?

誰會分心去關心一個“樘”字?

這裡的人都是大佬,日理萬機,處理的都是國家大事,很忙的,根本不可能關心這種如同茴香豆的茴字有三十幾種寫法一樣,不會的!

殿試策問有標準格式,文章開頭要用“臣對”、“臣聞”,結尾用“臣不勝惶恐之至”、“臣謹對’等語。

段落起首須空兩字之距,通篇用四六駢文體,最少千字,其中不得塗改。

這些常用的格式方唐鏡並沒有犯錯,所以誰也不會真認真到一個字一個字去細究。

所以忽略而過也很正常。

梁公公愉快地拿著前十的試卷朝著奉天殿去了。

此時早朝已然結束,但國家掄才大典是很嚴肅的事,所以皇帝還是會在奉天殿裡處理此事。

成化年間,處理科考事宜還不算十分嚴苛,只有到了嘉靖朝後,規矩才越發森嚴。

進士名次,理論上是由皇帝欽定,所以進士們便可堂而皇之地吹噓自己為天子門生。

魏晉之前,實施的是九品中正制,由世族大家推薦當官,這就導致了世家豪族壟斷朝廷的弊端。

而自實行科舉制,就給了天下寒門一條上升的途經,打破“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的階級鐵壁。

科舉制的好處還在於權力集中,加固了皇權。

當然,這個權力也是文官集團不容錯過的.

所以新進士們名義上是天子門生,但真正的劃分,皇帝和朝廷的權力還是有分界的。

三甲二甲的名次歸朝廷,唯有前十名的名次是由皇帝定奪的。

當然,理論上皇帝也可以這前十名的人選不滿,自已動手‘拾落卷’,這沒問題。

可這顯然就是皇帝對文官集團的不信任!

以大明文官那種‘拼死求名’性子,天子沒事還整天想著找事,出了這種事還不得集體辭職“乞骸骨?

這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因此除了太祖成祖這樣的強勢皇帝對於考生名次是乾綱獨斷外,其餘皇帝都遵守著這個心照不宣的潛規則。

現在成化朝還不算太嚴苛,還可以前十自己乾綱獨斷。

到了嘉靖之後,文官集團有吸取了被嘉靖壓制的慘痛教訓,便是皇帝欽定前十也是要在一旁監督制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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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明史所載,萬曆時欽點三鼎甲時,自己甚至不能看卷,必須由閱卷官把薦卷當面開啟,然後讀給皇帝聽。

對了,那時也不叫閱卷官,而是叫作讀卷官。

然後當面看著皇帝定出三鼎甲的名單,順便抒發一下自己的意見,影響皇帝的決斷。

當然,現在成化皇帝還有太祖太宗的餘蔭可以享受,因此可以行使自己的獨斷專行之權。

“梁伴伴,你來讀與朕聽。”

昨晚睡得有些晚了,今日又起得早,成化皇帝頗有些暈暈欲睡。

不過這是自己第一次有此慮心納諫式的出題,成化皇帝還是抱有很大興趣的。

外面都在傳朕是中興之主,想必這次又能讓那些書呆子們感激涕零。

自從上次會試張榜那晚成化皇帝微服私訪之後,整個人便開始自然膨脹起來,自視甚高,覺得自己很有些唐宗宋祖的潛質。

“奴婢遵旨。”梁芳拿起最上面一份試卷,開始朗讀。

梁芳在聲色犬馬上很有一套,一篇文章讓他讀得抑揚頓挫,節奏鮮明,便也頗富韻味。

但成化皇帝聽著聽著,心裡卻是越來越不得勁。

好像,滿不是自己想的那麼回事啊!

原以為自己做做姿態,學學唐太宗虛已納諫,天下士子必感激涕零,大唱贊歌的。

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言辭太真誠了,這些士子竟然全部當真了!

以為皇帝真的是在自省,真的是在納諫,真的是想做千古明君。

看看,現在全是一篇篇指點江山的文字,渾沒有自己這個皇帝半點事,這算什麼?

耐著性子又聽了幾篇,儘管文詞都是說得枯木翻生長出花來,可翻來覆去就是一個意思:

你作為一個資深宅男,就繼續垂拱而治(不要瞎搞,不然反而添亂)好了。

只不過呢,最好把權力放給咱們這些年輕進士就好了。

咱們可是從千軍萬馬裡殺出來的精英,沒什麼事是咱們搞不定的。

這話十分刺耳,更十分大膽,若是太祖成祖兩位祖宗在位,有誰敢這樣嗶嗶,拉出午門打到生活不能自理再枷號三個月體驗一下。

但這還不是最大膽的,接下來的文章甚至有人直言,皇帝的職責就是操持後宮,儘量多生娃才是大事,至於家國這種小事,就不用你老人家鹹吃蘿蔔淡操心了。

我……朕……去啊!

朱見深雖然面上平靜,內心裡卻已經相當憤怒了!

第一次想做一名聖君,居然被人惡狠狠地噴了一臉!

嗯,我頂,不,我忍!

當年李世民也沒少被魏徵噴,結果怎麼樣?成就了萬國來朝的“天可汗”!

晉襄公還被大臣當眾吐了一臉呢!結果怎麼樣?大勝了來偷襲的秦軍!

可見,要作一個賢君,就得先學會唾面自乾!

我要積極納諫,這些人是天下最優秀的讀書人,他們的諫言即便再難聽,我也要聽。

可接下來的文章一個比一個激烈,彷彿不狠狠涮上皇帝一頓,便不足以表明自己為國為民天日可表,甚至有人文章裡把一些有的沒的扣在皇帝頭上,文章寫道:

“去歲大災,餓殍千里,臣聞上竟雲‘何不食肉糜?’……當是之時,後宮歌舞十里相聞,有弄臣問上樂否,上曰‘此間樂,不思朝矣’……”

朕……頂你個肺,朕有說過麼?把朕當傻子了麼?

成化皇帝的拳頭越握越緊,青筋暴綻!

他怎麼可能想得到,自己生平第一次真心納諫,竟然換來如此荒唐的混賬話!

朕已經快忍受不了啦,這些都他嬢的都是什麼狗屁的諫言!

這分明是拿朕的名頭來成就他們的令名,如此心思!

其心可誅,其心可誅!

朕想做昏君!

不!

朕要做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