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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將入臘月,京師接連幾日風雪蔽日,才不過申時,看天色已彷彿黃昏。

承光宮已上了燈,皇后韋氏見清河長公主解去狐裘只著了一身單衣,立即吩咐宮人搬了兩個炭盆來點上,韋氏自己懷著身子,一時覺得寒意侵人,一時又覺得燥熱難安,便很難判斷旁人的冷熱,心裡想著熱一些總比在自己這裡凍著好。

“阿妹,”皇后狀似不經意地撥弄了一下瓔珞上垂下的彩絲穗子,“有一陣子沒入宮陪阿嫂說話了,近來還好麼?”

司徒嬋輕輕嗯了一聲,往她隆起的腹部看了一眼:“小皇子這幾日乖麼?”

雖然還不知道男女,韋氏聽見“皇子”兩字心裡禁不住一喜,天子繼位六年多,至今只郭才人誕下一位皇子,論心焦,整個後宮誰也比不上皇后。

不過她到底剋制住了沒有形於色,只是溫婉地笑了笑,輕輕撫著肚子道:“醫官說懷相還好,只是這孩子皮得很,動起來沒個消停。”

“好動才聰慧,將來必定如阿兄一般明睿英武。”清河長公主淡淡道,她恭維起人來總是透著那麼幾分若有意似無意的敷衍,此時心裡有事,更是恨不能將“場面話”三字寫在臉上。

韋氏深諳表妹的性子,也不與她計較這些,寒暄到了這裡也差不多了,是時候切入正題了。她屏退了宮人,往司徒嬋那邊傾了傾身子道:“一晃許多年,想當初咱們一起梳著丫髻在外祖別墅中折梅堆雪,那情形還歷歷在目呢,轉眼我都已是二十多歲的婦人了,阿嬋過年也十九了吧?”

來了,司徒嬋心道,他們姑嫂雖相得,也不至於思念難耐到風雪天將她召進宮裡來——不出幾日便到臘日了,屆時她必定要入宮的,難道這幾日都等不得麼?必是鍾家家學裡的事傳到了她阿兄的耳朵裡,叫阿嫂出面敲打她呢。

當日鍾十三娘一語道破她的身份,打開始沒打算給她留面子,即便鍾家弟子沒有搬弄是非的好,在場的下人也都看在眼裡,隨便哪個嘴碎的出去一說,朝夕之間便能傳遍巷陌里閭——事涉天子唯一的胞妹和衛家十一郎,洛京的百姓沒有故事尚且要捕風捉影地編排出一些故事來,何況真有其事?

不出兩日,清河長公主為了衛十一郎大鬧鐘府的新文兒傳遍了洛京的大街小巷,每經一人之口便要添上若干枝節,到後來不但出現了許多個版本,且每一個人說起來俱是頭頭是道言之鑿鑿,個個宛如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洛京百姓最為喜聞樂見的版本中還出現了一位神秘紅顏,據說是衛公子心許之人——只是關於這位紅顏的身份,以至於是男是女,是貴是賤,是圓是扁,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了。

故事的一半甩甩袖去了西北,留在京都的清河長公主便只能一人挑起大梁,連長公主府的下人都在暗暗地傳,司徒嬋掃一眼他們心虛膽怯的模樣便心知肚明了,心中煩悶卻無處可訴,只得裝聾作啞,緊閉門戶躲清靜。

在衛十一郎的事上,司徒鈞上回說得很明白了,一分餘地也不給她留,故而她去鍾府之事是瞞著兄長的。起先也只是知道衛十一郎逢旬休在鍾氏家學中講課,又從母親韋太后那兒聽聞三姊常山長公主喬裝打扮在鍾家出沒——司徒姮一向散漫慣了,也沒怎麼想著瞞住宮中諸人,反正也沒人把她的所作所為當回事是了。

司徒嬋最忌憚的自然是姜二孃,不過對這美成痴的三姊也不得不提防著——她對衛琇的姿容時常讚不絕口,如今千方百計地混進鍾家去,難保不是衝著衛十一郎。

清河長公主原本只想藉著拜訪鍾十三娘去探探虛實,直到發現那屠戶女竟也在,一下子氣憤填膺,便不管不顧地失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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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氏覷了覷長公主的臉色,在心裡斟酌了一番道:“你阿兄的意思是等開春氣候暖和些,替你遴選駙馬,要我說呢,你自個兒也可以著意留心起來,若有合適的俊彥,便告訴阿嫂,好叫你阿兄添入名單裡去,也不必過於拘泥家世身份,只要持中守正,品貌出眾,你阿兄同我必定盡心竭力玉成良緣。”

“急什麼,三姊比我大三年呢,連她都不急。”司徒嬋佯裝不知。

“三姊一向特立獨行,連阿耶在世時都做不得她的主,遑論你阿兄……”韋氏說到此處突然停下來,按著肚子笑道:“又在踢我了。”

待腹中的孩子練完拳腳,方才輕輕將手擱在司徒嬋手臂上,嘆了口氣,推心置腹地道:“阿嬋,你我本是表姊妹,如今又成了姑嫂,我不同你避實虛,全大靖的小娘子裡屬你最尊貴,什麼樣驚才絕豔的兒郎不是盡著你挑,天下又不是只有衛十一郎一個男子,何苦為了他虛擲年華?若是有法可想,你阿兄必定會遂了你的心願,可是你也清楚衛十一郎是什麼樣的人……”

“我知道了,阿嫂。”清河長公主扯了扯嘴角,他們勸來勸去不過那幾句話罷了,都道衛十一郎寧折不彎,可她阿兄何曾敢為了她這妹妹折一折他試試?

起初縱然有怨懟,日日朝夕相處,難道不能日久生情麼?他能鐘意姜明月那樣空有容色實則蠢笨不堪的屠戶女,自己與她不啻霄壤,又有一腔摯誠的情誼,天長日久何愁打不動他?說到底只不過她阿兄諸多顧忌罷了。

司徒嬋心裡有怨,連帶著對面前這位善解人意,惟她阿兄馬首是瞻的阿嫂也有些不滿,想了想,蹙著眉道:“阿嫂,妹妹何嘗不知您說的這些道理?不該有的念頭我早放下了,只是……只是實在不忍心看他自甘墮落罷了。”

“這話怎麼說?難道那些荒誕不經的傳言竟是真的?”這兩日韋氏也聽了一耳朵關於衛十一郎的傳聞,此時聽長公主話裡有話,胃口簡直被吊上了天,連肚子裡的胎兒都若有所感,停下手腳一動不動地靜待下文。

清河長公主並不知道外間是如何傳的,再沒眼色的人也不敢搬到她本人面前來講,她也沒興趣知道,只接著道:“是姜太妃孃家二娘子,你也見過的。”

“啊呀!不是真的罷!”韋氏花容失色,若不是身子沉,恐怕要從榻上一躍而起。

“可不是,”司徒嬋撫著手腕上的纏枝蓮紋金跳脫道,“我親眼見到的還有假?阿嫂,若他鍾情韋氏、裴氏、鍾氏、蕭氏甚至再次一等世家的女公子,我只會遙祝他歡喜順意,可他偏要和那……那樣的人攪合到一處……”

韋氏得知了內情,有些理解清河長公主的憤怒,不過她畢竟已嫁作人婦,看男女之事與在室的小娘子便有些不同,夫婦之間實在有些不足與外人道的玄奧,有時候非關家世的。

清河長公主把話說到了,見阿嫂沉吟,稍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了。

司徒嬋緩緩走出大殿,心裡滿是悽楚,衛琇視她若無物,她卻還要為他綢繆。其實他們都不懂,她並不是非嫁衛琇不可,只是不甘願眼睜睜看著他受人蠱惑鑄成大錯——直到此刻,她心底裡其實並不以為衛琇會娶姜二孃,只是那種人家的女子不知有多少她難以想象的醃漬手段,衛十一郎同她沾上了邊,如同一隻腳踩在懸崖上,往前邁一步便是萬劫不復。

韋皇後為了安胎一直待在承光宮,尤其是入了冬之後,連去庭院中透透氣都有老宮人輪番勸諫,衛十一郎的秘辛簡直如同往她寡淡無味的日子裡撒了一把鹽。韋氏滿心都是衛十一與姜二孃的糾葛,迫不及待要同天子分享,可惜當夜天子一直在案前忙到半夜,便宿在了宣德殿,韋氏憋了一天一夜,第二日晚膳時才將那了不得的新文向天子和盤托出——措辭自然是很得體文雅的。

天子也是大為驚駭,不過衛琇娶姜家女總比與裴氏結親好,且衛十一郎本惹眼,士庶通婚必定掀起軒然大波,屆時順水推舟賣個人情與他倒也甚是便宜——不過也只是白想想罷了,衛十一郎是個聰明人,想必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女子將自己置於那樣四面楚歌的境地。

***

卻說那日姜曇生領了二妹的示下,總覺得後脖頸彷彿有根筋叫人提著,恨不能立時將那塊燙手的雙魚佩甩回蕭九郎懷裡。

只是正要約蕭熠出來仔細分說,便遇上京師連日風雪,直過了四五日才盼得晴霽。姜曇生不敢耽擱,立即叫人送了帖子去蕭家,請蕭九郎當日夜裡去蕣華樓一敘。

蕭九郎接到帖子便有些犯嘀咕,自他透露出求娶姜二孃之意,兩人出去飲酒便心照不宣地避開那些煙花之地,姜胖子連歌姬樂姬生得眉清目秀些尚且要忌諱,如何主動邀他去蕣華樓那種地方?

莫非又變換著法子試探他真心還是假意?蕭九郎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只能暫且放下,只等當面見了姜曇生弄個明白。(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