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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常山長公主只知她有位名叫蘇晢的遠房表兄,哪知表得遠了年歲便沒個定準,那位蘇表兄比她足足大了近二十歲,連兒子都能娶媳婦兒了——而她至今蹉跎著,看上的駙馬還不省心,成日裡想著給她挖坑,真真人比人氣死人。

“你究竟是何人?為何以我父親名諱招搖撞騙?”那蘇小公子自認已是大人了,突然多了個妙齡阿耶,一張小臉登由青白轉成通紅,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

這幾年他家時不時出些怪事,總有莫名其妙的陌生人往他家遞書信和禮物,這也罷了,更詭異的是前年四月裡,有個摽梅之齡的女郎一路從洛京尋到他們府上,氣勢洶洶指名道姓要找蘇晢,閽人不放她入內,她坐在門口朝著往來的行人哭訴,說那狼心狗肺的蘇郎始亂終棄,許定了她終身轉頭不見了人。

好巧不巧,他阿耶那段時日離開過扶風,雖去的是雍州,可他阿孃不信啊——人雖也是世家出身,祖輩卻是武將,當即從廚房提了菜刀剁在他阿耶書案上,差點將他一個文弱士子嚇得一佛出世而佛昇天。

雞飛狗跳地鬧了半日,最後同那女郎當面一對質,這才曉得弄錯人了。

人家苦主戳在眼前,若是換了一般的女郎,這時候恐怕已經捂著臉落荒而逃了,不過她若是一般女郎也不會做出這等荒唐事了。

鍾蔚估摸著她丟那麼大個臉至少也得羞得無地自容吧,誰知人家只是略微紅了紅臉,朝那蘇小公子深施一禮,誠懇道:“區區罪無可恕,還請小公子責罰。”

蘇小公子方才的確是義憤填膺,想著這冒用人家名諱的無恥之徒必定要抵賴,誰知他這麼認了,又要自己責罰,他一個少年郎,此次來京還是第一次獨自出遠門,哪裡知道使什麼手段懲治個比自己大好幾歲的成年男子?倒是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

常山長公主又道:“區區生於扶風……的郊野,出身寒素,籍籍無名,幼時鄙家受過蘇郎恩惠,又久仰蘇郎之才名令名,平生最大憾事莫過於秦川之外無人識之,幾年前來了洛京,便出此下策……”

她這番話破綻百出,壓根是欺負蘇小公子年紀小心思單純。

那蘇小公子聽他一番話說得懇切志誠,甚是入情,竟也無暇去想此人報恩如何報出個上門收情債的女郎來,大度地道:“既是如此,也算是情有可原,不過家父行善不是為了圖回報,更不是沽名釣譽之輩,往後切莫如此行事了,且隱姓埋名終究是昧暗之行,不為君子所取。”

常山長公主一下子叫他問住,“蘇小公子小小年紀虛懷若谷,真有令尊之風,區區謹尊小公子教誨,定當洗心革面,刮腸洗胃,重新做人。”

蘇小公子叫她架在高處,渾身不自在,輕輕道了聲:“不算什麼,便坐回了書案後頭。”

鍾蔚一直抱著臂冷眼旁觀,只等著她出醜,誰知這麼三言兩語地將那蘇家的傻孩子哄得暈頭轉向——巧舌如簧向來是他的專長,自己靠一根長舌顛倒乾坤的時候挺受用,可旁人這麼著別提多討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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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蔚看那沒臉沒皮的長公主越發不順眼,陰沉著臉對弟子們道:“你們將我昨日講的篇目再溫習兩遍。”

又微微抬起下頜,傲慢地朝常山長公主點了點:“你,給我出來!”

司徒姮殊無懼色,臨走還得空朝姜二孃拋了個媚眼,顛顛兒地跟在鍾蔚後頭出了茅茨堂。

她見鍾蔚不顧外頭飄著柳絮般的雪片,一徑下了臺階往前走,殷勤地道:“鍾先生,外頭雪大,您有什麼話在廊廡下說吧,若是染了風寒不好了。”

鍾蔚冷哼了一聲,只作沒聽見,這時候知道溜鬚拍馬了,可惜太遲了!

常山長公主無可奈何地閉了嘴,跟著鍾蔚穿過過廳,來到無人的庭院中。

鍾蔚這才站定了,轉過身,沒好氣地往她臉上瞟了一眼道:“說吧,長公主殿下駕臨寒舍究竟所為何事?”

“啊呀,鍾先生已經知道了?”司徒姮活似看不懂臉色聽不懂人話,反而眉開眼笑。

鍾蔚不答腔,等著她的下文,眼睛鼻子眉毛嘴無一不在表達嫌棄之情。

司徒姮看在眼中只覺一顆心都化成了滿腔柔情,他知道自己身份,倒是省卻了不少口舌,便直截了當地道:“為了你呀。”

“在下何曾得罪過長公主殿下?”話是這麼說,鍾蔚其實有點沒底氣,他在外頭得罪過的人著實不少,隨口說了什麼刻薄話,傳到她耳朵裡也未可知。

“鍾先生未曾得罪過我,鍾先生好得很,”司徒姮知道他誤解了,越發覺得駙馬可得緊,“只是我有個不情之請。”

鍾蔚挑了挑眉,不自覺地便要一口回絕,不過司徒姮沒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道:“我心悅鍾先生,你當我駙馬如何?”

“你……你……”鍾蔚自打一歲上能說整句,長那麼大還沒打過磕巴,此時卻是“你你你”了半天,死活憋不出旁的字來。他感覺自己好端端在路上走著,突然有人照著他後腦勺給了一悶棍,不過震驚之餘,似乎又有那麼一絲羞澀和竊喜,畢竟他長那麼大,這還是第一次有女郎說心悅自己。

鍾蔚自己都還沒將那一絲細弱的感覺分辨清楚,常山長公主更不得而知了,她只看到鍾蔚一臉驚恐萬狀,心道果然如此,苦澀地笑了笑,轉而道:“尚主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弊,你不必擔心不得自在,成婚後你不必隨我住長公主府,你想明經育人、著書立說或是觀山玩水都隨你。你若是想納妾,我亦不會攔著你。”

司徒姮看了他一眼,見他仍舊在發怔,想了想又道:“鍾守侯和夫人在嶺南瘴癘之地待了那麼多年,你我成婚是絕佳的機會,他們正可藉此返京。”

鍾蔚前一刻還有些頭暈目眩飄飄然,她多說一句,他的血便冷一分,免不了又想起衛氏一門的慘烈下場,始作俑者正是她阿耶,忍不住遷怒於她。

待她把話說完,鍾蔚一挑嘴角,連嘲諷都不屑,一開口比那北風還肅殺蕭索:“你們司徒家的人還真是一個樣,是不會把人當人。若是我自賣自身換得耶孃回京,你信不信他們回來第一件事先打斷我這身賤骨頭?”

說完潦草地行了個禮:“承蒙長公主殿下錯,僕惶懼之至。福薄之身,不堪為配,還請殿下另擇佳偶。”也不看她表情,轉身便往茅茨堂走去,留下司徒姮一個人站在雪地裡發愣。

鍾薈左等右等,只等回個臭著張臉的鍾蔚,遲遲不見常山長公主的身影,便躬著身子悄悄走了出去,到庭院裡一看,雪地上還留著一大一小兩種腳印,常山長公主是往院外走的,院外小徑上的雪叫婢子掃掉了,鍾薈在附近轉了轉沒找到人,這才往他們住的歇琴院尋去。

甫一推開院門便聽到房中傳來嗚嗚咽咽的哭聲。鍾薈小心翼翼地撩開門帷走進去,果然見司徒姮抱著膝縮在床上,連黑錦面黑貂裘都沒脫,把自己裹成一團,乍一看像個碩大的煤球。

她紅紅的眼睛腫成了桃子,頭髮溼漉漉往下淌水,淌到臉上和涕淚混在一起,她也不曉得擦。

鍾薈叫她嚇了一跳,她料到了常山長公主大約要趁此機會把話說開,也料到了她的希望多半要落空,可萬萬沒料到她會哭。這是常山長公主啊,不是應該甩甩袖子打道回府,開幾壇好酒,找幾個美人,醉生夢死一場,然後將鍾蔚那廝忘得一乾二淨,繼續窮奢極侈興風作浪麼?

長公主是鍾薈平生所見最乾脆利落的女子,然而受了情傷的長公主黏糊糊軟綿綿的,一點也看不出哪裡脆了。

鍾薈不知道如何應付這樣的長公主,硬著頭皮走上前去,捱著床沿坐下,從袖中掏出帕子遞過去,撫了撫她的背問道:“這是怎麼了啊?”

常山長公主順勢往她肩上軟軟一靠:“嗚嗚嗚……”

“鍾先生說什麼不好聽的了?”鍾薈只得自己猜,“他這人說話那樣兒,未必真那麼想,你們到底怎麼說的啊?”

鍾蔚這人嘴雖欠,不過一個如花似玉的女郎向他訴衷腸,心裡不知該有多得意呢,即便拒絕應該也不至於狠狠削人家面子啊。

常山長公主好容易將哭嗝止住,抽抽嗒嗒地把兩人的對話複述了一遍,鍾薈一聽便知道癥結在哪兒了:“鍾先生那麼……清高的一個人,你提他父母返京之事,這不是以利誘之麼,他不勃然大怒才有鬼了。”

鍾薈不由暗暗嘆息常山長公主看著大大咧咧,並非不通人情世故,這回大約真的是關心則亂,只想著給自己加點砝碼好打動鍾蔚,卻是弄巧成拙了。

“除了利我還有什麼啊……”司徒姮說完又嚎啕大哭起來,“他喜歡的是衛七娘那樣的人,我有什麼啊……”

鍾薈想起泉下的好友,心裡一陣鈍痛,過了會兒才回過神來,握住司徒姮的手輕輕拍撫,一邊安慰道:“你有你的好,不用去比。”

常山長公主的哭聲慢慢低了下來,時不時抽噎一兩聲,過了良久才吸溜了一下鼻子道:“你的肌膚真滑嫩”(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