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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虎尾譁變(2)

剛走近醫營,便聽得一陣呻吟聲。

我跳下馬,一個士兵迎上來道:“楚將軍,你也來了。”

那是輜重營的一個士兵。輜重營從上次北門撤退遇伏以來,也是元氣大傷,好在他們現在事情不多,沒什麼影響。我道:“你們德大人呢?”

“他在裡面換藥呢。”

我把馬拴好,走了進去,那個士兵從一邊拿過一塊毛巾道:“楚將軍,你擦擦。”

我擦了擦被雨水淋溼了的臉,看著營中。醫營已坐滿了人,倒有一半身上並沒有傷。那種病已經在全軍中漫延開來了,我有點憂心忡忡地想。這時,只聽得有個人叫道:“楚將軍!”

那正是德洋。他身上倒沒穿戰甲,戰袍解開了,露出半邊身子,一個醫官正給他換包紮的紗布。我走過去道:“德大人,你好。”

“好什麼,”他齜牙咧嘴道,“那些怪物好狠,我都十幾天了,這傷還沒好全。”

我笑了笑。他的體格遠沒我好,我只消七天便差不多痊癒了,他的傷和我差不多,但看樣子傷口才開始癒合。我道:“你放心吧,葉醫官醫道高明,很快便會好。對了,葉醫官呢?”

這時德洋的繃帶已經綁好了,他把戰袍披上身,道:“剛才還在這兒,那不是,在給人包紮呢。真是見鬼,屋漏偏逢連宵雨,現在軍中到處都有生病的,若這般下去,只怕全軍會失去戰鬥力。”

龍鱗軍的比例,三十個裡有一個生病,那麼全軍大約九萬人,有三千人生病吧。這個比例倒還不算大,可若是生病的人再多起來,的確會影響軍中戰鬥力的。我自己一場大病,兩天裡人事不知,那些士兵的病未必有我那麼重,但在病中肯定也無法執械上陣了。

我看著那些生病的士兵,道:“德大人,軍中還剩多少餘糧了?”

我不過是順口一問,德洋卻似聽到什麼恐怖之極的話一樣,小聲道:“楚將軍,別說啊。”

我才猛地一驚。現在軍中缺糧,再說這些,只怕有不少人會喪失鬥志。我道:“好吧。我去找葉醫官,德大人你先坐著。”

德洋道:“楚將軍,你那舊部祈烈可還挺想你啊,你不去看看麼?”

我笑了笑,道:“他現在如何?好些日子不見了。”

“他在帳中養了個女俘,兩人倒是恩恩愛愛。這小子只怕也是色字當頭,把你這老長官也忘了。”

我不禁菀爾。德洋不曾見蘇紋月,若他見了蘇紋月不知又會有什麼話了。我辭別了德洋,向正在給一個前鋒營士兵包傷的葉臺走去。

還不曾走近他,忽然我跟前有個士兵猛地站起來道:“醫官,我等了半天了,怎麼還不輪到我?”

正在包紮的士兵道:“你有什麼大礙?我的傷可比你重。”

那個前鋒營士兵大概是新來的,我並不認識。他的胸前有條長長的刀傷,這人倒也硬朗之極,葉臺撕開沾滿血的舊紗布時,他眉頭也不皺一皺。和他爭執的士兵道:“呸,前鋒營有什麼了不起,我們虎尾營在戰場上哪點落後了,他媽的,吃的你們分得多,連醫營裡還要搶先。”

那前鋒營士兵這時已包好了,站起身來道:“虎尾營的人,每次戰陣上你們還不是躲在我們身後,居然還有臉來爭什麼功。哪天你們也如前鋒營一般能建下大功,那你們便吃得多吧,前鋒營定無一句怨言。”

這些話依稀有點像蒲安禮的口吻。我聽得有些不快,正待說什麼,那虎尾營士兵已暴跳起來道:“媽的,你們前鋒營有什麼臭屁的,老子當兵時,你小子只怕還在吃奶。”

虎尾營建功自沒有前鋒營多,前鋒營是武侯的親兵,一路上衝鋒陷陣,都是前鋒營打頭,立下的功勞有近一半在前鋒營。那個虎尾營士兵說起功勞也沒什麼話好再說,便拿年紀做文章了吧。他比那前鋒營士兵大了近十歲,說吃奶云云自是胡扯,但這話一出口,前鋒營的士兵也有點怒氣,道:“媽的,你又算什麼貨色?”

他們一吵,醫營中的傷病員幾乎都開始對罵起來。中軍大概仍不象右軍那樣平均發放口糧,前鋒營和銳步營要稍多一些。以前前鋒營和銳步營出擊次數多,多發點別人也無怨言。如今都是在城中守備,這樣只怕有不少人在心底不滿了。醫營中登時亂成一片,以前諸營的矛盾都爆發出來,一片亂嚷中,有人在罵著路恭行,有人在罵虎尾營統領朱天畏,甚至有個人在罵前鋒營時連帶我也罵了兩句。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知諸營中的矛盾竟已到這等地步。我待維持一下秩序,但此時人人都在氣頭上,我喊了兩聲,哪裡有人聽得到?這時,忽然那個虎尾營士兵“嗆”一聲抽出腰刀。

在醫營裡,雖然沒人帶長兵器進來,但腰刀還大多帶在身邊。他一抽出腰刀,登時有不少人也抽出刀來,看樣子,竟是馬上便要火拼。我心中一急,大聲哼道:“住手!”

我的聲音不太大,但也讓他們怔了怔,這時,門口也傳來了一聲大喝:“住手!”

一個四十來歲,長得很高大的軍官大踏步走了進來,身邊跟著一隊親兵。這人正是虎尾營統制朱天畏。

中軍五營,人數雖則不一,都是精銳。虎尾營雖比不上前鋒銳步兩營,但身處中軍,豈有弱者?朱天畏當初也是前鋒營中出來的,從下級軍官做起,因戰功一直做到虎尾營,一向也有智勇雙全之稱。他一進來,那些虎尾營的士兵都垂下頭,刀也不自覺地收回了鞘中。

朱天畏走到那個首先爭吵的士兵跟前,猛地一個耳光。“啪”一聲,那士兵半邊臉登時紅腫起來。這時,門口又傳來路恭行的聲音:“快住手!”

他也前腳後腳地衝了進來。一進門,見我和朱天畏都在裡面,他怔了怔,又大聲道:“兵刃一律入鞘,不得妄動!”

他走到朱天畏跟前,行了一禮道:“朱將軍,我的部下太過失禮,請朱將軍原諒。”

朱天畏露出一絲嘲諷之色,道:“路將軍客氣了,虎尾營的人豈敢與你們前鋒營爭執,我定要重重辦他。”

他的話裡,隱隱的也含著對前鋒營的不滿。路恭行道:“朱將軍,如今全軍正值多事之時,萬萬不可自相火拼,朱將軍,還望你原諒我營中這等無知之徒的無禮。”

他的話很是誠懇客氣,朱天畏臉上抽了抽,似乎也不無所感,道:“路將軍,我將我營中的弟兄帶去了。”

他來得快,去得也快,向葉臺告辭後,將幾個爭吵的虎尾營士兵帶了便走。等他走後,路恭行也命人將剛才與虎尾營爭吵的那士兵押回營去,才向我道:“楚將軍,你也在這裡啊。”

此時我已問葉臺要了草藥來,道:“路將軍,現在中軍五營的矛盾如此之大麼?”

路恭行點了點頭,和我一起走出營去,道:“是啊。五營中,前一陣子前鋒營和銳步營的待遇最好,便很受另幾營嫉妒。現在雖然待遇一樣了,但另三營的不忿之氣未消,很易摩擦。”

我嘆了口氣。離開前鋒營不過也十幾天吧,沒想到中軍已成了這樣。我道:“現在君侯還有什麼策略麼?”

“東門也被封死,插翅難飛了。唉,我真的擔心,我們只怕支撐不到文侯的援兵。”

我道:“對了,信使已經回來了?”

他也長嘆一口氣,道:“若是回來了,那還好一點。可是到今天為止,仍是了無音訊。說不準,那些信使根本沒能回到帝都,半路便已被蛇人捉住了,文侯在京在還在盼著我們班師後慶功呢。”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如果信使未能到達帝都,那我們便真的是在等死了。現在進也進不得,退又退不得,武侯一世英名,難道真要毀在這裡麼?

路恭行這時道:“楚將軍,我要回營了。你也回去麼?”

我道:“是啊。龍鱗軍裡現在有不少人都生病了,我是來向葉醫官取草藥的。”

“都一樣啊。”路恭行有點頹唐,他望著在風雨中的箭樓,那裡,幾個士兵有點無精打采地注視著城外。“軍中瘴疫橫行,若再這樣下去,文侯的援兵便是來了,只怕也要來不及。”

這種想法我也有,但是從路恭行嘴裡也聽到這等想法,更是讓我覺得心寒。路恭行雖然一向是未料勝,先料敗,很是持重,但卻向來不曾喪失信心。可現在,他好像也已沒什麼全身而退的信心了。

如果我要死在城中,那該如何呢?以前在戰場上偶爾也想到過死,但那時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我沒什麼親人了,便是戰死,無非讓輜重營在紀錄簿上添上一個戰死的有功之臣,大概連撫卹也不用。如今想想,依然如此。

但是,我心底已有了些牽掛。

不是因為白薇紫蓼,也不是蘇紋月,而是她。

如果我要戰死,我死前最想看到的,還是她。

雨打在我額頭上,讓我微笑著搖了搖頭。隨著我搖頭,頭髮上的雨水被甩開了,額頭也一陣冰涼。我道:“路將軍,你也對葉醫官的醫術也太沒信心了吧。”

“不是沒信心,”他淡淡地道,“記得我們剛碰到蛇人時我對你說過的話麼?”

我道:“記得,你跟我說過,若共和軍馴養了一隊蛇人,我們不知該如何應付。”

他點了點頭,道:“正是。那時只是對城中零星出現的蛇人覺得奇怪,只以為那是些共和軍馴化未成的野獸。但如今看來,蛇人絕非是被人馴養的,那些蛇人如此聰明,和人幾乎沒什麼兩樣,共和軍絕沒這個本事來馴化它們。那麼,蛇人只怕並沒有什麼背後的人物,而是自己出現的。”

我道:“那又如何?”

他這時反倒笑了笑,道:“楚將軍,你的勇猛,我也一向佩服。但為將之道,需有智有勇,你勇則有餘,智未免不足。”

他突然說起這些來,我也笑了笑道:“是吧。”

“蛇人若有什麼人馴化,那麼那背後之人必是要擊敗我們,也最多是將我們趕盡殺絕而已。若是自行出現的,那麼它們擊敗我們後又會有什麼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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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讓我猛地一震,我喃喃道:“是啊,難道,它們是要把所有人都殺盡了?”

共和軍縱然想消滅我們,但我們若投降後,也能有一條生路的。可蛇人如果是想要把所有人都殺光,那麼投降後也無非是死路一條。而一旦我們敗亡,那麼蛇人趁勝出擊,世間會是如何一副景象?

我打個了寒戰,都不敢再想了。這是,路恭行道:“楚將軍,我先走了。”

我道:“好吧,再見。”

我跳上馬,向城西走去,想的卻仍是路恭行的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