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條街都凝固了。
謝策簡直進退兩難, 他愣愣注視樓喻,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還是一名武衛突然低呼:“這是藩王車駕!謝將軍,他叫你姐夫,難不成是慶王世子?”
謝策目色沉沉。
萬萬沒想到, 將自家弟弟打傷了的, 會是他的小舅子!
慶王世子剛入京, 便和侯府二子當街生衝突,這件事實在不好辦。
謝策已經下令要將這群押入衙門。
今得知樓喻是慶王世子, 若是眾目睽睽之下將慶王世子押入衙門, 豈不讓笑掉大牙?
但若是不押,不還是打自己的臉嗎?
謝家的顏和慶王世子的顏,哪個重要?
謝策權衡後,果斷選擇自家臉。
他倒有幾分急智,遂高聲問道:“世子殿下,敢問您為要當街行兇,還傷了謝茂的腿?”
好一出先下手為強!
樓喻怔愣當場, 眼眶肉眼可見地變紅,因為謝策無端指控, 他傷心得差點掉下眼淚。
“大姐夫,我知你素來瞧不起我,可你也不能顛倒黑白呀。整條街的都能為我作證,是二子先派攔路,還口出惡言侮辱於我。
“他上來就喝令我下車,也沒有自報家門。我不知他身份, 只當他是京城紈絝。他既不敬我,我又必對他客氣?
“況,他是自己不小心落馬受傷的, 我的根沒有碰他分毫。大姐夫,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若不信,大可去問問整條街的百姓,他們都看在眼裡。”
他又指指那幾個身形狼狽的世家子,:“大姐夫,你也可以問問他們,我真沒有騙你。我知你擔心二子,可他摔斷腿真的與我無關。”
謝策被堵得啞口無言。
乍見弟弟受傷痛苦,他一時激憤,衝動之下要將樓喻抓捕歸案。
未料竟搞得自己騎虎難下。
樓喻見狀又道:“罷了,我也不想為難姐夫,不姐夫將我們一同押入衙門吧。我相信姐夫一定會還我一個清白!”
謝策:“……”
對眾的圍觀凝視,他只好肅容道:“但凡街市鬥毆者,皆押入衙門接受審訊。世子殿下,得罪了。”
樓喻善解意道:“無礙,我也不想給姐夫添麻煩,畢竟不能讓姐夫揹負包庇親戚的汙名。”
謝策:“……”
“姐夫放心,以後在京城,不管是誰欺負我,我都絕對罵不還口,打不還手,不會給姐夫添亂的。”
謝策深吸一口氣,吩咐左右:“交待下去,若謝茂醒了,立刻押他入衙門審訊!”
他深深看著樓喻。
但見樓喻目光清澈無辜,眸中隱含幾分歉意。
他暗自搖頭,這位世子殿下,到底是真天真還是裝單純?
一行駛向衙門。
這場可真是稀奇。
藩王世子入京,第一件事不是去行館報道,是去府衙接受審訊。
也不知怎的,訊息轟然炸開,傳得街知巷聞,京城百姓都議論紛紛。
“慶王和謝侯爺不是姻親嗎?世子跟謝二郎怎會當街鬥毆?”
“誰不是呢!所以這稀奇啊!”
“世子久居慶州,根不認識謝二郎,謝二郎上趕著攔路,又不自報家門,可不就碰上了嘛!”
“謝二郎為什要攔路?他閒得沒事兒幹嗎?”
“聽謝二郎還當街辱罵世子,世子氣不過跟他對上。”
“然後世子就把他腿打斷了?”
“他腿根不是世子打的,是馬受驚,他自己摔下來跌斷的!”
“啊?那世子確實無辜啊!”
“都是一家呢,怎就鬧成這樣?”
碰巧皇帝想起藩王入京一事,問及左右:“藩王及世子們可都入京安置了?”
太監總管:“回陛下,王爺世子們大多都已在行館安置,只是……”
“只是什?”
總管小心斟酌道:“只是宮外傳來訊息,慶王世子與謝家二郎當街生爭執,謝家二郎斷了腿,謝家大郎身為武衛司將軍,便將世子帶回了衙門。”
皇帝:“……”
他足足沉默好一會兒,沉聲問:“他們不是姻親嗎?怎會起此爭執?”
總管連忙跪地:“陛下息怒,許是世子與謝家二郎年少氣盛……”
“鬧成這般,他謝家是不要臉了?!”皇帝怒拍御案,“叫謝信滾來見朕!”
他再忌憚藩王,藩王也是他們樓家的!
謝侯爺在衙中坐,鍋從天上來。
他受召前往承德殿,途中問黃門郎:“不知陛下因事召我?”
黃門郎知他乃天子近臣,自然賣他子,悄悄道:
“侯爺竟還不知,令郎與慶王世子當街鬥毆,令郎不慎斷了腿,世子尚在衙門接受審訊呢。”
謝信:“……”
他強行壓住怒火,道:“敢問,斷腿的是大郎還是二郎?”
黃門郎比了兩根手指。
謝信眸底生怒,這個惹是生非的兔崽子!偏偏在這節骨眼上鬧得滿城風雨!
他謝過黃門郎,急步前往承德殿。
見到皇帝,俯身就是一拜,恭敬請安後,裝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
“不知陛下有吩咐?”
皇帝冷冷看著他,“謝信,你家二郎與慶王世子生衝突,你家大郎又押世子入衙審問,當真是好得。”
“陛下,竟有此事!”謝信驚愕不已,“是老臣教子無,請陛下責罰!”
先討巧賣乖再。
見他態度端正,皇帝鬱氣散了些,沉聲叮囑:
“藩王入京,是為貴妃賀壽,不可多生事端。此事因謝二郎所起,但念及他年紀尚小,又摔斷了腿,便罰他禁足一月,壁思過。”
“多謝陛下開恩!”謝信又是一拜。
皇帝忽然嘆道:“此事倒也是朕的疏忽。雖你兩家聯姻,但山高路遠,聯絡甚少,以致世子與謝二郎見不識,這引起誤會。”
“陛下所言極是!”謝信附和道,“世子與犬子皆年少氣盛,難免會生衝撞。老臣以為,不讓世子在京城多留一些時日,相處久了,自然和睦。”
皇帝哈哈笑了:“愛卿得好,就該多多相處。都是一家,必鬧到衙門去?你速速回去,將世子接入侯府好生照顧。”
“老臣遵命!”
行館外,樓荃正帶等候,忽有僕婦來稟:“夫,您別在行館等了,世子殿下被押去衙門了!”
樓荃眉心一緊:“到底怎回事!”
她一邊聽僕婦講,一邊示意僕婦上車。抵達衙門之前,她已聽明緣。
“夫,二子腿斷了,這事恐怕難以善了。”
僕婦哭噎著道,“雖然不是殿下所傷,可難保侯爺他們不會怨恨世子,再遷怒夫您。”
夫在侯府的日子就艱難,眼下又出了這事,以後還不知道會。
樓荃平靜道:“謝茂鞭子差點抽上阿弟的臉,難道還要阿弟忍著?摔下馬是他自己不小心,與阿弟幹?”
到底,不過是因謝家教子不嚴。
禍是謝茂闖出來的,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怪得了誰?
僕婦道:“雖此,但大子都將世子押入衙門了,可見確實遷怒世子。日後夫又自處?”
樓荃眸中隱怒:“他兄弟二合夥欺負阿弟,不過是仗著陛下……罷了,他們從未將我看作謝家婦,我又必在意他們待我。”
僕婦絕望道:“夫……”
“不必再,此事錯不在阿弟。謝茂當街對世子不敬,率先動手,摔斷腿乃咎自取;謝策包庇親弟,不顧青紅皂白將阿弟押入衙門,是為愚不可及。”
僕婦:“……”
樓荃冷聲道:“此事就算鬧到陛下前,也是謝家之過。”
馬車行至衙門外。
謝家大郎親押小舅子入衙,此事太過新奇,衙門外被圍觀百姓擠得水洩不通。
僕役們拼了命給樓荃開出一條道來。
二百府兵和謝府護院都聚在衙門內,一眼看過去,黑壓壓的一片,根看不清堂情形。
樓荃無奈,只好在衙門外安靜等待。
她有四年沒見過阿弟了,不知道阿弟今長成什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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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不流露出幾分溫柔。
衙門堂上,樓喻與幾個世家子對峙。
這些子與謝茂交好,自然幫著謝茂講話,紛紛厲聲指控樓喻。
“是他先讓那些莽夫出手的!”
“對!就是他先出手的!”
“謝二郎不過是上前打聲招呼,誰知道他突然瘋,讓毆打我等!”
樓喻竹扇在手,一把揮過去,在幾臉上留下重重的紅印!
眾:太囂張了吧!
樓喻打完還氣憤難當:“大姐夫,我是怕你為難跟你來衙門的,他們是身份,竟敢對我此不敬!”
謝策頭疼欲裂:“……在衙門,不要這般叫我。”
武衛司專門負責京城治安,經常巡街抓,抓到後就送到京兆府審問定罪。
聽起來似乎只是衙差一般的存在,可實際不是。
連京兆府尹都要給武衛司子。
謝策作為武衛司的將軍,有他在場,京兆府尹都不敢隨便話。
一個是武衛將軍,侯府嫡長;一個是藩王世子,皇親戚。
他誰都得罪不起。
樓喻似乎聽親姐夫的話,乖乖點頭:“謝將軍,我相信謝二郎攔路,一定不是他的願,他肯定是被這幾個雜碎蠱惑的!”
雜碎們氣得哇哇叫:“你叫誰雜碎呢!”
樓喻囂張至極,理都不理,徑直道:“謝將軍,你想想看,咱們兩家是什關係?你可是我親姐夫!謝二郎沒有理當街對我撒潑,其中定有誤會!”
眾:好像確實有幾分道理啊!
謝家跟慶王府又沒仇,謝二郎幹什非要去攔路,還揮鞭攻擊世子呢?他圖什呀!
就連謝策都不自主地陷入思考。
樓喻聲音清亮,衙門外的百姓都聽得清清楚楚,紛紛表示贊同。
樓荃微微一笑,阿弟沒被欺負就好。
“謝將軍,要是二郎醒了,不妨讓他一起來對峙,我相信他絕對沒有害我之心,一切都是這幾個雜碎慫恿的!”
樓喻一臉篤定,期待地瞅著謝策。
謝策雖心疼自家弟弟,卻只能吩咐左右:“去看看謝茂有沒有醒。”
片刻後,武衛歸來稟報:“將軍,謝二郎醒了,只是大夫,右腿骨折,不宜挪動。”
謝策沒來得及開口,樓喻就道:“二郎太慘了,真是太慘了,若是好生與我打招呼,我又至於誤會他,從……唉!”
他眸光誠摯無比:“謝將軍,雖然我沒有錯,但我願意補償二郎部診金,我也可以在牢中待上一段日子,與二郎同甘共苦。”
眾:“……”
慶王世子雖然看起來挺囂張跋扈,但對自家是真的不錯!
謝策簡直進退維谷。
他目色幽沉,牢牢鎖定樓喻俊秀玉的臉。
少年世子神情中竟看不出絲毫虛偽,誠摯得叫心驚。
他既可以囂張跋扈,也可以大度退讓,實在是矛盾。
謝策壓根分不清,樓喻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他甚至對謝茂都生了幾分遷怒——
到底為當街挑釁樓喻!
就在這時,謝侯爺親自前來救場。
他的車駕一到,百姓懾於侯府威嚴,自退出一條路。
樓荃沒法繼續看熱鬧,上前請安:“父親。”
謝信慈眉善目:“你也是來迎接世子殿下入府的?不錯不錯。”
圍觀百姓:???
不是來府衙施壓的?是來迎世子入府的?
樓荃笑容嫻靜:“兒媳確實是來接世子入府的,不過阿弟眼下被押在衙門,恐怕還得再等一等。”
“大郎怎這般不懂事,”謝信呵呵一笑,“讓他去接世子,卻為了務把世子扔在衙門,你看這孩子,怎做事的!”
圍觀等:“……”
原來謝大郎是為了迎接世子,但又遇上務要處理,不得不將世子帶到衙門來的嗎?
啊呸!當他們眼瞎啊!
謝信哪還顧得上臉,趕緊將世子接到府中是正經。
他大步邁入衙門,一眼就見到挺拔立的少年世子。
立刻拱手道:“下官見過世子殿下。”
慶王是王爵,謝信是侯爵,雖樓喻只是世子,尚未襲爵,謝信還是做足了表功夫。
樓喻猜出謝信身份,卻假裝不識:“你是?”
正巧樓荃行來,雙眸微紅道:“阿弟,這是寧恩侯。”
她的阿弟長大了,比小時候還要俊俏!
樓荃激動瞅著樓喻。
樓喻卻比她還要激動。
天哪!這是大姐!這就是大姐啊!
他猛地上前幾步,捉住樓荃手腕,鼻腔酸,喉嚨緊:“阿姐!”
繼慶王和慶王妃後,他覺得自己又找到了一個親。
一模一樣的眉眼,讓他一下子就想起現代那個外秀內剛的大姐。
姐弟二執手相看淚眼,完忽視周圍一眾等。
想到暗部獲得的情報,樓喻加氣悶。他這般蕙質蘭心的大姐,竟被侯府那樣苛待!
“阿姐,你在京城過得?爹孃都想你。”
樓喻得情深意切,搞得其他都不忍心打擾他。
謝信被晾在一邊,實在有些難堪。
樓荃以為四年未見,阿弟或許已經忘了她,沒想到今日一見,阿弟竟同她這般親切。
她不雙眸噙淚,回道:“我好,爹孃好不好?你好不好?”
樓喻委委屈屈:“我們都好,只是想到阿姐在京城孑然一身,是擔心。”
謝信和謝策:“……”
什孑然一身?他們不是嗎!
樓荃性剛強,但再剛強的,對親的關懷時,還是會忍不住落淚。
她淚珠滾下,慌忙抬手去擦。
卻見樓喻掏出一巾帕,溫柔又仔細地替她擦起眼淚,一邊擦一邊哄道:“阿姐別哭,哭著我心疼。”
著轉首問:“謝將軍,我姐哭了,你不來安慰安慰?”
謝策眉心一抽,繃著一張臉上前,生硬勸道:“大家都看著,你別哭了。”
謝信也道:“你們姐弟二情深義重,不先行回府,再訴衷腸。”
“這不行。”樓喻拒絕。
“為?”謝信忙道,“殿下莫怪,此事皆是誤會,一家不兩家話,咱們回府再敘?”
樓喻奇怪看他一眼,彷彿在看傻子。
“我是,我現在還不能去侯府,行館勘驗還等著我呢。”
“哦,對對對,那就先去行館再回府。”
樓喻見到大姐,也懶得耍玩兒了,遂頷首同意。
他直接將樓荃拉到王府馬車上。
霍延已自行避至另外一輛車。
馬車內只有樓喻和樓荃兩。
“阿姐,這些年,你每次寫信都只是隻言片語,其他事情從來不,可是有什難處?”樓喻目露擔憂。
當年若非皇帝做媒,慶王也不會將女兒嫁到寧恩侯府。
樓荃不想讓他擔心,只笑道:“沒什難處,阿弟,你旅途勞頓,等回了侯府,我讓廚房給你準備雲片糕,這可是你最愛吃的。”
樓喻想他已經不愛吃雲片糕了,可觸及樓荃期待熱切的眼神,話到嘴邊,怎也不出口。
這四年,樓荃一在京城,舉目無親(皇帝不算),又不得夫家尊重,一定過得苦吧?
眼前女子不過二十歲,眉眼間卻難掩滄桑。握住她手腕時,只覺手腕極為細瘦。
樓喻斂去眼底心疼,笑著道:“阿姐對我最好了!”
至行館後,府兵留駐行館附近,樓喻只帶馮二筆、霍延二前往侯府。
樓荃四年前嫁入京城,自然是見過霍延的,不驚訝道:“阿弟,他怎會……”
“阿姐,別管他一個罪奴了,我又累又餓,什時候能到侯府啊?”樓喻岔開話題。
樓荃不打量霍延。
少年垂首斂眉,寂沉沉地綴在身後。
曾經的京城貴子,今卻淪為命賤的罪奴,實在可惜。
車駕行至侯府正門。
寧恩侯夫攜一幹家眷、僕役於門外等候迎接。
不管心裡怎想,禮數得到位。
樓喻也不失禮數地一一打招呼,隨後道:“先前二郎不慎摔斷了腿,不知現下了?我能否前去探望?”
眾:“……”
您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侯夫容有一瞬間的扭曲,她咬緊牙關,上卻還帶著笑。
“勞殿下關心,二郎已經服藥睡下了,大夫暫時不宜探望。”
樓喻“哦”了一聲,隨即挽著樓荃的手臂,“阿姐,那咱們去用膳吧!”
謝信輕咳一聲:“殿下若不嫌棄,不同桌共飲?”
這是邀請他一起吃飯?
樓喻點頭,“也好,不過我得先換一身衣裳,阿姐,快帶我去臥房。”
侯府意為樓喻備了一處院子。
院子別緻清幽,居住環境不錯,就是離主院有一點近,估計是為了便監視。
他帶著霍延和馮二筆踏入房間,假借換衣工夫,低語吩咐二幾句。
最後感慨一句:“謝茂可惜了。”
霍延:“……”
若非來京之前,他們早已商定計劃,他或許真的以為今日一切皆為意外。
可誰又能知,謝茂的愚蠢行徑,不過是樓喻布的一場局。
謝茂性格魯莽衝動,只需派在他耳邊煽風點火,他輕易就會上當。
他就瞧不起慶王,加不願樓喻入住侯府,便在暗線的推波助瀾下,做下一個決定。
他要趁樓喻入京之時,眾目睽睽下給樓喻一個下馬威。
反正樓喻是個慫包,他就是要將這個慫包狠狠踩進泥地裡,讓他不敢踏入侯府大門!
侯府可不是誰都能進的!
這是謝茂偷偷做的決定,侯府上下其他都不知道。
要是知道,也不可能放他出府。
謝茂都送上門了,樓喻當然不會跟他客氣。
樓喻便將計就計,陪他上演一出自食惡果的好戲。
入京之前,樓喻同他們商議對策時,霍延便覺他心思縝密,今親眼見證謝茂入局,心中油然生幾分歎服。
這般算無遺策的事,著實叫心驚。
他眸色意味深長,恰被樓喻瞧見。
樓喻眉眼彎彎:“怎這看著我?有哪裡不對嗎?”
霍延失笑:“沒有不對,我也只是覺得謝茂可惜已。”
他非善男信女,不會認為謝茂無辜,不會覺得樓喻過於工於心計。
寧恩侯府就是保皇一派,或許霍家覆滅一事,寧恩侯府也是其中引火的一把柴。
再加上他們對樓喻就不安好心,樓喻不過提前預警,打破他們的虛假具已。
樓喻微微一笑:“咱們應該要在京城待上一段日子,為免鬧得太僵,不明日咱們買些補品過去探望探望?”
霍延眸中含笑:“好。”
馮二筆:“……”
這真的不會鬧得僵嗎!
換完衣服,樓喻便前往膳堂。
到膳堂時,寧恩侯一家皆已就座等候,除了摔斷腿的謝茂。
樓喻雖是世子,但也是晚輩,便坐在謝侯爺下首。
謝信樂呵呵地吩咐上酒,問道:“殿下已有十四了罷?可能飲酒?”
“這不行,”樓喻斷然拒絕,“父王交待過,等我十八歲後能飲酒。”
謝信:“……”
當他不知道慶王十三歲就喝酒了嗎!
他勉強壓下火氣,正要開口,卻聽樓喻道:“阿姐,你不是最愛吃蘑菇燉雞了嗎?怎不吃?”
不等樓荃回話,他又道:“哦,我知道了,是離得太遠,你夠不著。”
他著,便起身為樓荃夾了好幾塊肥嫩的雞肉,邊夾邊叮囑:
“阿姐,幾年不見,你都這般瘦了,侯府雖比不得王府,可也不差呀!難不成還能少了你吃的?”
謝信幾:“……”
樓荃抿唇笑了笑,眼眶微紅。
阿弟真的長大了,會照顧了。
樓喻又對謝策道:“大姐夫,我知道你務繁忙,可你也得多多看顧阿姐呀。你看你,這般高大威猛,還不是阿姐照顧得好。”
侯夫:“……”
這難道不是她養大的兒子嗎!跟樓荃有什關係!
謝策板著臉道:“你姐吃不胖。”
“沒有呀,我記得阿姐還在閨中時,比現在富態多了。”
樓喻憂愁地嘆口氣,“阿姐,你清減了這多,我回慶州後,同父王母妃交待?”
謝信:那你恐怕回不去了!
樓荃微微一笑:“阿弟,我好,你別太擔心,也別叫父王母妃擔心。”
“我知道了。”樓喻應了一聲,開始低頭扒飯。
謝家三被晾在一邊,尷尬得啥也不出來。
膳堂突然安靜下來,氣氛一時有些沉凝。
忽然,樓喻將碗筷一放,當著謝家的,沉嘆一聲:“侯爺,多謝款待。”
謝信心驚肉跳,這又要鬧什么蛾子?!
“殿下可是對飯食不滿意?若是不滿意,我再吩咐廚房為殿下專門做菜。”
要不是為了臉,侯夫大概會當場翻白眼。
嫌棄這嫌棄那,等皇上削藩後,看你還有什好嫌棄的!
樓喻捂臉道:“沒有不滿意。只是……一想到阿姐這四年的辛苦,我就有些難過罷了。”
謝家三:“……”
反正就是在他們侯府對樓荃不好唄!
樓荃雖欣慰阿弟關心她,卻也明白輕重,遂溫柔道:“阿弟,我真的好,你不用擔心。”
“你若真的好,故大姐夫連庶子都有了?”樓喻眼眶微紅,“我換衣服時,不小心聽見府上雜役的,莫非我聽錯了?”
謝策露難堪。
誰也不願意被指控院中私事。
侯夫適時開口:“殿下有所不知,你姐姐身子弱,怎補都長不胖,大夫她身子虛,誕子艱難。你姐夫乃侯府嫡長,自要承擔延續香火的重任。”
樓喻可沒有紳士風度:“若我沒記錯,夫亦是婚後五年生的姐夫罷?難道侯爺不是嫡長,不需要延續香火?”
侯夫色瞬白,氣得牙關緊咬。
這小兔崽子怎這般不知羞!慶王妃是怎教導的!竟妄議長輩房中之事!未免管得太寬!
謝信和謝策臉上都掛不住。
樓喻暗自冷笑,就憑謝家對阿姐做的事,他就不可能對他們和顏悅色。
反正他只是個紈絝,些不講究的話誰又能奈他?
他敢不在乎名聲,但謝家敢將他的話傳出去嗎?
樓荃在桌下扯扯樓喻衣襟,示意他莫要鬧得太僵。
樓喻氣呼呼地起身,滿臉慍怒:“若非我不小心聽雜役話,根不知道姐夫你竟然寵妾滅妻!”
未等謝家開口,他直接拽著樓荃離開膳堂。
他走後,侯夫反應過來,氣急敗壞,一掌拍在桌案上,“豎子無禮!豎子無禮!”
謝信自然也氣,卻只是交待謝策道:“壽宴前,好生照顧便是,別再惹事生非。”
謝策應下。
另一頭,樓喻帶著樓荃進了屋子,氣鼓鼓地坐下。
樓荃忍不住笑,伸手去捏他臉,被樓喻敏捷躲過。
“阿弟還跟兒時一般可愛。”
“姐,”樓喻皺著眉,“你跟我實話,你在謝家到底?”
樓荃望著他,沉默下來。
適時,霍延敲門入,至樓喻前,低聲道:“院外無耳目。”
樓荃有些驚訝,看看樓喻,又瞅瞅霍延,似乎現什,不掩唇笑。
她就嘛,阿弟還是那般善良,不像是會苛待旁的。
樓喻向霍延點點頭,“好,辛苦了。我想同阿姐些體己話。”
霍延離開房間,守在院子裡。
房間內,樓喻收斂上憤怒,目光沉沉道:“阿姐,你不用擔心隔牆有耳,有什話儘管。”
樓荃怔然,從前那個只到她胸口的弟弟,已經想著要保護她了。
她目光漸漸凌厲:“阿弟,雖謝家瞞著我,可我也瞧出幾分不對,此次賀壽,可能於你不利。”
樓喻失笑,這就是他的大姐,第一句依舊是擔心他的安危。
“阿姐不必憂心,接到聖諭那一刻,我就已經知曉,京城一行必定不會安順。”
樓荃攥緊雙手,目露憂色:“阿弟切莫大意。”
“阿姐,別我了,先你自己,你是想的?”
樓喻直白道:“你還想跟謝策繼續過下去嗎?”
這樣的渣男,不要也罷!
樓荃秀目微彎,道:“我的事先不用操心,你的事是重中之重。”
反正她的生已經這般,還不先想想替阿弟解難。
樓喻暗歎一聲。
封建禮教害不淺,若是在現代,阿姐早就一巴掌將渣男扇出老遠了,根沒必要在深宅大院裡慢慢消耗青春。
他垂眸想了想,轉了話題,道:“阿姐,今日謝茂摔斷腿,雖非我之過,但我心中過意不去,想要補償一二。我對京城不熟,不明日你陪我出府去買些補品罷。”
樓荃自然應了。
姐弟二又了番話,分別歇下。
翌日一早,樓喻梳洗完,便有侯府奴僕捧食來。
樓喻忍不住想笑,看來昨天謝家三口被氣得夠嗆,根不願再與他同桌共食了。
真是可惜,他還有好多話想呢。
奴僕擺食離開後,樓喻招呼霍延和馮二筆一起坐下吃飯。
“過會兒隨我出門買補品,吃得飽一點。”樓喻交待兩。
霍延悶頭吃著,馮二筆問:“為什要吃飽點?”
樓喻敲他腦袋,“快點吃,哪那多為什。”
食畢,樓荃便攜僕婦前來。
一行浩浩蕩蕩去逛街市。
是為謝茂買補品,可樓喻根就沒去藥材鋪,反帶著樓荃來到京城最大的銀樓。
“阿姐,你儘管挑,若有瞧中的,我都送你!”
身邊僕婦聞言,不拍馬屁:“殿下待夫可真好,實在叫老奴感動。”
樓荃眉眼皆堆笑意,顯然高興得,但還是道:“阿弟心意我領了,不用此破費,銀錢你留著自己用。”
樓喻向來到做到,也不問樓荃意見了,直接挑了一支白玉流雲簪,親手給樓荃戴上,滿意道:“白玉無瑕,與阿姐甚為相配。”
店中尚有其餘顧客,見狀不極為羨慕。
那可是白玉流雲簪!
夥計立刻滿臉堆笑:“子,盛惠二百兩。”
雖二百兩對京城富貴家不算什,但光是這份心意就難得。
無數欣羨的目光落在樓荃身上,樓荃也不扭捏了,落落大地任打量。
這可是阿弟送她的禮物!
試問哪位小娘子不 愛美呢?樓荃自然不能免俗。
一旁的僕婦誇張地拭淚:“世子殿下與夫可真是姐弟情深啊!”
有認出樓荃的不驚呼:“竟寧恩侯世子夫!那位小子是誰?”
“是慶王世子,謝夫的親弟弟呢!”
“世子對姐姐可真好!”
“那又有什用?女最重要的還是嫁個好夫君,若無夫君疼愛,弟弟對她再好又有什意思?”
周圍看客聲音不小,也不顧忌樓荃能不能聽見,反正難受的又不是他們。
樓荃內心再堅強,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捏緊手帕。
“阿姐,這個珊瑚耳墜配你!”
“阿姐,這個玉鐲襯你!”
“阿姐,這個珠釵太適合你了!”
“阿姐……”
圍觀等:“……”
世子果真財大氣粗啊!
樓荃見他高興,便沒攔他。
最後首飾林林總總加起來,共一千三百兩!
周圍一片譁然。
銀樓的掌櫃都親自過來,給樓喻提供最好的服務。
可臨了付賬時,樓喻卻掏出紙筆。
掌櫃傻眼了。
“世子殿下,您這是意?”
樓喻理所當然道:“我從慶州到京城,總不能隨身帶幾千兩吧?”
掌櫃嘴角抽抽,沒錢你挑那多東西幹什!
他呵呵道:“店不接受賒賬。”
樓喻瞪他一眼,“我時要賒賬了?”
他回頭吩咐僕婦:“你去侯府稟報一聲,就我心疼阿姐,帶她來銀樓買些像樣的首飾,只是銀子沒帶夠,讓侯府先借些銀子過來。”
僕婦:“……”
她哪敢啊?!
樓喻見狀,只好高聲道:“若有好心替我去侯府遞個話,世子願付十兩銀子!”
跑個腿就有十兩?!
有不懼侯府威嚴的心動了。
雖十兩在京城不算什,但畢竟是意外之喜,誰還會嫌棄銀子少?
便有好事子吩咐僕役去傳話。
樓荃明白樓喻要做什了,差點笑出來。
肯定是阿弟見她首飾素淨,心中不忿,故意向侯府施壓呢。
是借用侯府銀兩,但侯府怎可能真的寫借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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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畢竟是侯府長媳,若是買首飾都要孃家弟弟花錢,別會看待侯府?侯府的臉往哪擱?
雖同侯府相交的世家,大多知曉謝家不待見樓荃,可畢竟只是私下裡嘀咕幾句,誰也不會真的擺在明上議論侯府。
但現在,樓喻這一鬧,侯府勢必成為京城的談資。
果然,侯夫得知訊息,差點氣暈過去。
回神後,一邊唸叨著“豎子”,一邊吩咐賬房立刻挪出銀子,帶搬去銀樓。
她親自現身銀樓,上擠出笑容,眼角的魚尾紋深幾分。
“殿下客氣了,你姐姐今乃侯府長媳,合該侯府來付賬,殿下不必破費。”
以為樓喻還要客套幾句,怎料樓喻相當灑脫:“夫得是,見夫待阿姐此慈善,世子便放心了。”
眾:“……”
世子高明啊!
鬧劇之後,侯夫藉口讓樓荃一同回府,樓荃不好在外忤逆她,只好與樓喻分別。
樓喻便帶著霍延和馮二筆一同閒逛街市。
“殿下,您這般,就不怕侯府日後惡待郡主?”
馮二筆擔憂樓荃的處境。
樓喻慢悠悠道:“難不成侯府善待過阿姐?我怎沒看出來?”
馮二筆:“奴是,等咱們離京後,郡主孑然無依,侯府若是將氣出在郡主身上,咱們也看顧不到。”
“那就讓他們再也出不了氣。”樓喻冷冷道。
三經過街邊茶樓時,突然一隻茶碗從二樓拋下,眼看就要砸上樓喻的腦袋。
霍延雙目電,伸手迅疾,直接將茶盞扣在掌中,反手扔回二樓!
“哎呦!”
二樓傳來一聲痛呼,連帶著幾聲辱罵。
樓喻扇柄輕拍掌心,抬首望去。
幾個年輕子,身著錦衣,趴在欄杆處,正居高臨下俯視樓喻三。
“世子殿下,幾年不見,您倒是長高了不少。”
“殿下可還記得咱們?”
“許是貴多忘事,早就不記得咱們了。”
“怎可能不記得?這不還記得霍二子嗎?要不怎會帶在身邊?”
“呀!原來是霍二子,我差點沒看出來!”
幾嘰嘰喳喳諷刺沒完,樓喻正要要開口,不遠處又傳來一聲驚呼:“鬱先生?!”
樓喻轉首望去。
少年身形微胖,正瞪大眼睛瞅著他。
他身邊還站著一位子,滿臉不耐煩。
是樓蔚和杜謹。
樓喻旋即一笑:“又見了。”
樓蔚跑過來,不解問:“你不是去紫雲觀了嗎?”
“當初不過是為了脫身,”樓喻開始忽悠,“‘鬱先生’只是我的化名,我姓樓,從慶州來。”
樓蔚愣了好一會兒:“……你也是被匪徒所劫?”
他倒是自動為樓喻補足邏輯。
樓喻笑道:“確實,紫雲觀一,只是我騙那群匪徒罷了。當日我自顧不暇,未能助你脫身,實在慚愧。”
“不不不,”樓蔚連忙擺手,“路上你已經幫我和阿大多了!”
樓喻俊眉微挑,“起阿大,怎不見他?”
樓蔚立刻紅了眼眶:“他、他不幸被匪徒所傷,正在休養。”
是他無能。
樓喻暗自唏噓,看來杜家和鄭義還是生了一些衝突,否則阿大不會受傷。
他正要安慰樓蔚,一旁杜謹不耐煩道:“怎聊個沒完了?他又是誰?”
樓喻:“……”
這是豬腦子,還是陰陽大師?
茶樓幾不禁大笑:“杜三郎,你怎能對慶王世子不敬?”
杜謹:“……”
他仔細打量樓喻,目光輕蔑。
“不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