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勇稀裡糊塗地被押公堂, 稀裡糊塗地接受審判,審判途中他連話都沒來得及說,就稀裡糊塗地被判罪,直接投入大牢。
被推入牢房那一刻, 他整個都是懵。
如今官府審案都這隨意嗎?
蔣勇不是傻子, 他很清楚是被算計了。
至於算計他是誰, 除了那個迫不及待要送他入牢知府外,還能有誰?
可是, 他和知府無冤無仇, 知府為什要這做?
他站在柵欄前百不得其解。
不過他不擔心安危,他信殿下肯定不會丟下他不管。
“小心!”
身後傳來一聲驚呼。
蔣勇利落避開腦後拳頭,轉身飛出一腳,將偷襲者踹到牢房另一頭。
偷襲者狠狠撞到牆,跌落在地,摔得七葷八素,口吐血沫。
蔣勇不禁暗歎, 以前就聽說牢房裡有獄霸,誰拳頭大誰就能當老大, 只要有新進來,都會先揍一頓。
沒想到還有親身經歷一天。
剛才偷襲他不過是個狗腿。
蔣勇目光定格在一個牢犯身。
這膀大腰圓,光是手臂就比常粗壯一半,妥妥牢房老大。
他移開目光,看向方才聲提醒角落。
一個男披頭散,滿臉汙垢, 正憨憨對著他笑。
“兄弟,多謝提醒啊。”蔣勇客氣道。
那擺擺手:“不客氣不客氣。”
牢犯老大被無視,終於忍不住站起來:“小子, 你很狂啊。”
蔣勇無奈:“不想跟你爭老大位子,不招惹你,你也別煩,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成不?”
他懶得跟牢犯計較。
獄霸面色陰沉,怨毒目光緊緊盯著蔣勇,忽然跨步前,一拳擊向蔣勇面門!
經過長時間訓練,蔣勇已非昔日府兵,能被選中跟隨世子左右,足以證明他個能力不俗。
在他看來,這不過仗著一點蠻力壓制旁,若論技巧,蔣勇絲毫不懼。
他身形靈活矯健,在牢房中左閃右躲,那根本碰不到他分毫,氣得怒吼一聲,架勢更為瘋狂。
蔣勇實在沒有耐心跟他周旋,一招擊中他某處穴道。
那痛得大叫一聲,跌倒在地,短時間內再無戰力。
蔣勇收勢。
這招是霍統領教,然管!
其餘牢犯見狀,紛紛噤若寒蟬,無再敢觸他黴頭。
角落裡男眼睛乍亮:“壯士好身手啊!”
他挪到蔣勇身邊,撩開髒亂頭,下量他問:“這位壯士,看你這周身氣派,不像是為非作歹惡,怎被抓到牢裡了?”
蔣勇出身行伍,帶一種正氣凜然,確不像奸惡之徒。
他愁眉苦臉,低嘆一聲:“是被冤枉。”
那:“牢裡都這說。”
蔣勇覺得他說話挺有意,遂問:“那你呢?你有什冤情?”
“不冤,確實犯了罪。”
蔣勇更覺得有意:“看你也不像作奸犯科。”
“壞還能在臉寫字?”那嘲。
蔣勇搖頭:“剛才是你提醒,可見你是個有良心。”
“你也太天真了吧!”那哈哈一笑,“如只是故意唱.紅臉呢?”
蔣勇:“……”
此言辭戲謔,分不清真假。
他也懶得理會了,遂抱臂站在牢門處,等救他出去。
那觀察他片刻,忽問:“你在等救你出去?”
蔣勇瞥他一眼,沒反駁。
“你才剛進來,就想著把你撈出去?”
蔣勇敏銳道:“撈?”
“你不知道?那你在這等什?”
蔣勇轉身看他,“閒來無,你跟說說什叫‘撈’唄。”
那倒也不瞞著,席地坐下,語氣平淡道:“就是交贖金撈出去,還能有什意?”
“撈一個需要多少贖金?”
那量著他:“不同,贖金也不一樣。像你這樣,一看就出身不凡,不是當兵就是大戶家裡護院。你們是外地吧?你家公子是不是很有錢?或者,你家女公子是不是很美貌?”
蔣勇瞬間福至心靈!
他明白了!
這位知府是故意給他設套,藉機將他投入大牢,再跟殿下他們談條件。
簡直貪婪惡毒!
那見蔣勇雙拳緊握,一臉氣憤,獨獨沒有恐懼害怕,便知猜得沒錯。
至少,贖金肯定是不缺。
這是個大腿啊!
“兄弟,你到底是為什被抓進來?”
蔣勇反正閒著沒,索性將倒黴遭遇說給他聽。
旁邊有牢犯忍不住罵:“幹他娘,仙跳啊!”
蔣勇點點頭,可不是嘛。
他問:“那你為什被抓進來?”
“走私罪。”
想到家殿下不僅販賣私鹽,還跟北蠻馬販做交易,蔣勇不由心頭一跳。
“你走私什?”
那摳著髒汙指甲:“都不知道走私什。”
蔣勇:“你方才不還說確實有罪嗎?”
“嗐,牢房蹲久了,沒罪也有罪了。”
蔣勇問:“既然能贖,為什你家不把你贖出去?”
“哪還有家?”他呵呵一笑,目中難掩傷。
蔣勇實在納悶:“你既然沒犯罪,沒錢贖,知府抓你進來幹什?”
“可能是單純看不爽。”那撇撇嘴。
蔣勇更是一頭霧水:“知府為什會看你不爽?”
不是他貶低,實在是他無法想象,知府跟這能有什交集。
“大概是為把花種賣給王員外,沒有賣給他吧。”
蔣勇眉心一跳:“什花種?”
“說了你不知道。”
那咂摸著嘴巴,“兄弟,看在剛才提醒你份兒,你出去後,能給送點吃不?嘴巴都淡出鳥來了。”
蔣勇問:“你被關多久了?”
“這哪還記得?”他嘀咕一聲,“要是不願送就直說。”
“不是不願送,”蔣勇目光炯炯,“而是覺得沒必要送。”
那一愣,驚訝問:“你什意?”
蔣勇道:“想知道,是什奇特花種,竟讓知府一氣之下故意給你小鞋穿。”
“……”
那默了默,“或許,你聽說過西域白雲花嗎?”
蔣勇:“……”
雖然他剛才猜到了,但他還是想說——
也太巧了吧!
“你是西域行商?是你賣白雲花種給王員外?你真沒騙?”
見對方一臉茫然,蔣勇壓抑激動,語氣輕柔問:“叫蔣勇,你叫什名字?”
“姚、姚金。”
姚金差點被蔣勇詭異神情嚇到,他報完大名,顫顫巍巍問:“你知道白雲花?”
“王員外前幾日才辦了個賞花會,賞就是白雲花!”
姚金驚訝:“他還真種出來了?!”
蔣勇盯著他,眼中閃爍著令姚金膽寒光芒。
“所以說,你就是賣白雲花種行商?!”
謝啟州知府,簡直得來全不費工夫!
另一頭,樓喻攜霍延、馮二筆行至府衙。
門前衙役殺威棒一攔:“此乃府衙重地,閒雜等速速退離!”
樓喻看一眼馮二筆。
馮二筆無視衙役怒目,徑直敲起鼓來!
咚、咚、咚——
沉如悶雷鼓聲,不僅直擊府衙內堂,還吸引了一眾百姓前來圍觀。
這鼓可不是隨便能敲,怎著都得去瞧瞧熱鬧。
立刻有小吏跑入內堂,稟報知府:“大,那群真來了!”
啟州知府端坐內堂,對身旁一群小吏道:“哼,簡直膽大包天,竟敢擅敲響堂鼓!”
在大盛,府衙堂鼓一般有兩個作,一是來召集衙役小吏宣佈情,二是來表示官員回衙了,提醒老百姓可以趁官府有趕緊去遞訴狀。
沒有鳴冤功能。
此,除了府衙中,尋常百姓是沒有資格去敲擊堂鼓。
“大,賤民不懂,不是更容易定罪嗎?”小吏諂媚道。
小吏清楚知府看一個女,才故意設局將蔣勇投入大牢。
眼下這群再犯一罪,那不就是投羅網?
知府整理公服,一臉威嚴、驕矜傲地走公堂。
“來,將擾亂公衙賊押來!”
立刻有衙役前捉拿馮二筆。
霍延一腳踹飛一個。
圍觀眾:嚯!狠啊!連官家都敢!更刺激了!
公堂官吏:這是真罪加一等啊!
踹飛衙役後,樓喻三踏入衙門,直奔公堂。
小吏高聲喝問:“大膽賊!爾等私敲擊堂鼓,公然挑釁府衙權威,該當何罪!”
馮二筆抬著下巴看:“你們抓錯了,還不趕緊放了蔣勇!”
眾驚呆了。
見過囂張,沒見過這囂張!
連知府都愣在案後,一時不知該說些什。
這群外地是腦子有坑嗎?搞得他都無從下手。
小吏先回過神來,尖叫道:“放肆!來,將這三個賊杖責三十!”
殺威棒齊齊出動。
樓喻笑眯眯道:“都別激動,咱們有話好好說。”
知府心裡面還想要美,遂揮手道:“都先退下。”
他這幾日已經查明,這群是江州來富商公子及隨從,除了結交王珣外,根本沒有任何背景。
正如此,他才有膽設局坑害樓喻等。
想到那日珍園驚鴻一瞥,知府頓覺腹部熱氣湧。
“你三有何苦情,皆可道來。”
他表面裝成一副仁善親民模樣。
馮二筆昂著脖子:“那位老翁倒地受傷與蔣勇無關,你們趕緊放了他。”
小吏暗嗤笑,也不知這底氣是從哪來。
知府捋須無奈:“此案經過審理,實充分,證據確鑿,蔣勇犯了傷罪無疑。”
“圍觀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蔣勇並沒有碰到那老翁,是老翁摔在他面前,這件跟蔣勇沒有任何關係,而你只聽一面之詞將他定罪,你身為一州知府,就是這樣斷案嗎!”
馮二筆高聲叱問。
啟州知府是什樣,啟州百姓心裡都清楚。
圍觀百姓一邊覺得馮二筆說到他們心坎裡,一邊不免為三到惋惜。
就憑這三所作所為,不僅救不出那個蔣勇,恐怕連都得搭進去!
小吏瞪圓眼睛:“府衙辦案,豈能容爾等小置喙!”
他憤憤轉向知府:“大!如此目無法紀、擾亂公衙刁民,您何必再對他們心慈手軟?”
知府面目沉怒:“來,杖責三十!”
他本來還想對樓喻客氣點,畢竟他聽到美是這位鬱姓小兒姐姐。
可眼下看來,不威是不行了!
“慢著。”
樓喻負手而立,器宇軒昂,一派氣度雍容貴模樣。
衙役竟被他氣勢所懾,踟躕不敢前。
小吏喝道:“你算什東西!竟敢……”
“霍延。”樓喻喚了一聲。
一道身影迅速掠過公堂,少氣勢燻灼,徒手揪起小吏,將之扔到樓喻腳前。
樓喻伸腳踏去,沉沉一踩,小吏頓時痛得吱哇亂叫,口吐惡言。
“二筆,掌嘴。”
馮二筆立刻擼起袖子,啪啪啪扇起耳光,震得府衙內外靜默無聲。
“行了。”
耳光聲停下,樓喻將踢遠,笑問知府:“不知大如何才能放了蔣勇?”
他已經擺明態度,若是這位知府還是不識,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知府雖被這手震住,但到底魚肉百姓多,早已忘了“外有”至理名言。
他惡狠狠盯著樓喻:“你簡直膽大包天!”
樓喻不想再浪費時間周旋:“別廢話,放了蔣勇。”
“他犯了重罪,如何能放?爾等今日藐視公堂,傷府衙書吏,同樣罪無可恕,來,將這三都押入大牢,客棧同夥一併捉來!”
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
客棧同夥是誰?
除了樓荃,便只剩下楊孫兩小孩以及幾名府兵。
“看誰敢!”
馮二筆大喝一聲,從袖中掏出一塊金色令牌!
滿堂皆驚。
整個大盛,能使金色令牌,除了皇子龍孫,根本沒有其他!
知府及一眾衙役只覺得心臟跳到嗓子眼,手軟腳軟,連殺威棒都拿不住,紛紛跌落在地。
被樓喻踢遠小吏,本還算站起來報復回去,一見金色令牌,頓時躺回去,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馮二筆收回令牌,殺氣騰騰道:“爾等狗膽包天,連公子護衛都敢冤枉!”
皇室子弟都有令牌,令牌都會註明身份。
不過方才眾太過震驚,知府坐在案後離得遠,根本沒有看清令牌代表身份字元,遂不知樓喻到底是何身份。
但不管是皇子還王爺,都是他惹不起存在!
知府滿臉肥肉顫動,嚇得整個都在哆嗦。
他離開座位,跌跌撞撞來到樓喻身前,當即雙膝跪地,聲音顫抖道:“下官拜見、拜見……”
樓喻食指豎在唇,“微服私訪,大千萬不要掃了興致。”
微服私訪?!
難道是宮裡皇子殿下?!
知府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早該想到。
眼前氣度如此雍容華貴,定非尋常富商之子,即便不是貴也是貴親戚,萬萬不能招惹。
他怎就這糊塗呢!
樓喻輕笑:“你冤枉了護衛,方才對吆五喝六,甚至還想傷性命,拿入獄,這些賬,你算怎算啊?”
他幽幽一嘆,問:“對了,敢問大尊姓大名?”
知府癱軟在地,冷汗俱下,抖如篩糠。
“下、下官免貴姓吳,吳、吳志。”
樓喻面色陡冷:“未料大盛,竟有你這般昏庸無恥官員!身為知府,你坑害百姓,冤枉良民,該當何罪!”
吳志涕淚橫流:“公子饒命!公子饒命!下官知錯了!”
公堂內外,所有官吏衙役全都俯身跪拜。
圍觀百姓懵了。
吳黑心這次踢鐵板啦?!
哎呀,簡直太好了!
眼見吳志鼻涕都要掉到地,樓喻皺眉退後幾步。
馮二筆冷哼:“別光說不做啊,你剛才還要杖責咱們呢。”
吳志素來欺軟怕硬,在啟州他是土皇帝,可一旦遇比他高位,就會搖尾乞憐,諂媚至極。
“下官這就受罰!下官這就受罰!”
他朝衙役吼道:“還愣著幹什!快來啊!”
衙役:“……”
圍觀百姓瞪大眼睛。
他們實在好奇堂那位輕公子到底是誰。
馮二筆掏令牌是背對著他們,所以百姓並不知道樓喻身份。
樓喻淡淡道:“先將放了。”
“下官這就吩咐去辦!”
吳志連忙命去大牢請出蔣勇。
蔣勇正和姚金聊得酣暢,忽有牢頭面色蒼白跑來,一雙手抖得連牢鎖都開不開。
他好心起身:“要不要幫你?”
牢頭手更抖了,欲哭無淚:“小有眼不識泰山,蔣大勿怪!”
姚金張大嘴巴:“……”
其餘牢犯:“……”
那個壯碩獄霸摸摸脖子。
還在,幸好!
蔣勇眼睛一亮:“是公子來救了?”
牢頭顫抖點頭,終於開牢門,腰彎得可深可深了。
“大,您請。”
蔣勇利落踏出牢房,回頭看向姚金,朝他呲牙一笑,擺擺手瀟灑離開。
姚金趴在牢門目送他走遠,忽然一拍大腿。
還真說出去就出去啊!
蔣勇精神抖擻來到公堂,見到樓喻立刻半跪於地:“屬下辦不力,請公子責罰!”
“起來吧,你受委屈了。”
蔣勇目光崇敬:“公子,屬下沒受委屈,只是勞您親跑這一趟,實在羞愧。”
“給你護衛腰牌,下次記得。”樓喻吩咐道。
護衛腰牌都刻著主家名號,“樓”這個姓在大盛意味著什,連傻子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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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蔣勇掏出腰牌,吳志等也不敢讓他下獄。
蔣勇撓撓頭,“屬下是想低調些。”
樓喻知他心意,遂笑道:“回去跨個火盆,畢竟下了獄,去去晦氣。”
“好嘞!”
樓喻並非閒,他們已經在啟州逗留數日,是時候該返程了。
只可惜那個賣棉花種行商還沒找到。
就在這時,蔣勇附耳低語幾聲。
樓喻喜出望外,問:“當真?”
蔣勇一臉慶幸:“得虧屬下進了趟大牢。”
樓喻深以為然。
怪不得王珣找遍啟州城,也沒能聽到這訊息。
這吳志還有那一點。
他正色對吳志道:“你冤枉護衛,不能就這算了。”
吳志忙狗腿道:“公子若有吩咐,儘管使喚下官!”
“要一個。”
“公子儘管說,不管是誰,只要下官能找到,一定送到公子眼前!”
樓喻吩咐:“一個行商,叫姚金,據說犯了走私罪,可有他卷宗?讓瞧瞧。”
吳志哪敢讓他看卷宗?
走私罪完全就是他杜撰,卷宗漏洞百出,要是被貴現,他這頂烏紗帽就別想要了!
當然,眼下這頂烏紗帽也不是很穩。
他心活泛,立刻道:“公子,姚金刑期正好到今天結束,下官這就派放他出來!”
樓喻對他態度很滿意,但該敲還是要敲。
“眼下世道不平,在外行走必須低調,你切莫洩露行蹤,可記住了?”
吳志連連點頭,“下官一定約束府衙下!”
至於衙外百姓,他們根本沒看到令牌。
樓喻俯視著他,微微一笑:“那就行刑吧。”
吳志懵了一下,還真要啊?
懾於那枚金色令牌,吳知府選擇“忍辱負重”,小心翼翼問:“公子,可否讓下官先驅散衙外百姓?”
堂堂知府,總不能真在眾目睽睽下被杖責吧?
樓喻無意在啟州逗留,只是想教訓一下吳志,總不能把往死裡逼,遂應了。
就在吳志“享受”殺威棒疼愛時,姚金被帶公堂。
即便隔著髒亂頭,都能看到他震驚眼神。
堂堂知府被衙役板子,這簡直是前無古後無來者啊!
蔣兄弟到底是何身份!
馮二筆問:“你就是姚金?那個賣給王珣白雲花種行商?”
姚金機械地點頭。
馮二筆道:“家公子將你從牢裡贖出來了,以後可願跟著公子?”
姚金愣愣看著馮二筆:“要籤賣身契嗎?”
就算要籤他也願意啊!
能讓知府心甘情願板子,天下有幾個能做到?!
這粗大腿,只要抱,那何止光耀門楣!
馮二筆皺眉:“你不願就算了。”
姚金:“願意!小願意!”
識時務者為俊傑。
他立刻跪下磕頭。
“那就走吧。”
姚金起身,在知府鬼哭狼嚎痛叫中,綴在身後,大搖大擺地走出衙門。
他覺得這一幕場景,格外地夢幻。
大概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為免夜長夢多,回客棧後,樓喻吩咐姚金洗漱乾淨,換身衣服,便攜眾趕往鴻運碼頭,重新登船。
姚金長得喜慶,洗乾淨後,瞧著也不賴。
他戰戰兢兢跪在樓喻面前。
他雖不知樓喻具體身份,但知府都那般卑微,可見眼前這少身份有多貴重。
樓喻單刀直入:“你從哪弄來白雲花種?”
“回公子,小之前跟著商隊去了一趟西域,從那兒得來。”
樓喻心中大定。
等回慶州後,他就組織商隊,專門走一趟西域。
行船實在無聊,樓喻便吩咐做了一副軍棋。
現代軍棋棋子是司令、師長、團長等這類稱謂,他就換成大盛同等軍職,再把地雷改成陷阱。
霍延雕刻功夫快好,依照樓喻吩咐,很快完成一副棋。
軍棋考驗是執棋戰術和心理,對訓練維能力和心理素質大有裨益。
樓喻叫來大家,跟他們講解了軍棋玩法規則,問:“誰想試試?”
“!”楊繼安率先舉手。
方才聽樓喻講述時,他就已經躍躍欲試。
這種棋法可真有意!
樓喻教給他們是暗棋玩法。
暗棋中,佈局精巧和沉穩心理是關鍵,當考驗大局觀和細心程度。
他在現代玩過很多次,對規則把握熟練,不過一會兒,便攻得楊繼安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楊繼安懊惱地摳著腦門,眉頭皺得跟什似。
“還有誰想玩?”
樓喻笑看霍延,“你來?”
霍延在他對面利落坐下,雙方開始佈局。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天才和普通之間是存在不可逾越鴻溝。
樓喻詡是個普通,他優勢不過是接受過現代對先進教育,不過是提前掌握了軍棋規則。
可這樣優勢,在霍延這樣天才面前,竟如此不堪一擊。
第一局,樓喻險勝。
第二局,霍延險勝。
第三局,樓喻被霍延碾壓。
他暗歎一聲,然是術業有專攻,跟這種天生將才比佈陣技巧,那可真是取其辱。
雖然想得開,但樓喻還是不可避免地面露沮喪。
霍延適時道:“殿下如何想出這種棋法?很有。”
“是啊,覺得可以在軍中推廣,讓將士們都學一學。”楊繼安不遺餘力地附和。
馮二筆更不必說。
在他眼裡,就沒有誰能比得他家殿下聰慧。
樓喻被他們逗笑,心中挫敗倏然消散。
而今霍延是他,他有這般能耐,他應該為之豪才是。
“這可不是想出來,”樓喻起身讓位,“你們繼續玩。”
楊繼安聞言,迫不及待坐到霍延對面,笑嘻嘻道:“霍統領,請多指教。”
小孩輸了一局一局,卻絲毫不見頹喪,反而越挫越勇。
他學習能力很強,輸了幾次後,跟霍延學到不少戰術,並舉一反三,加一些奇特路,有時甚至能和霍延陷入膠著之地。
樓喻坐在一旁,笑眯眯地一邊喝茶一邊觀戰。
軍棋很快在船隊中流傳開來。
大家待在船這多天,實在太過無聊,是一群軍漢,對軍棋這種玩法很是喜歡,閒暇時便木頭做了不少棋子玩。
抵達慶州前一天,河下起了雨。
眼看就要入冬,天氣越來越寒。細密雨絲落在河面,泛出一圈一圈漣漪。
從前日起,樓荃就經常站在甲板眺望慶州方向。
今天下雨,樓喻怕她無聊之際想東想西,便拉著她跟她講慶州如今模樣。
樓荃其實這些天聽了一耳朵,不管是馮二筆還是楊繼安,說起慶州府如今變,都是滔滔不絕口若懸河,誇讚阿弟話三天三夜都講不完。
她由衷到豪。
樓喻跟她保證:“阿姐,等回去,就燒一盤土豆給你吃!”
樓荃笑容溫婉,正要答話,艙外忽然傳來嘈雜鬨鬧聲。
“二筆,去看看怎回。”
馮二筆跑出去,片刻後回來,身旁還跟著霍延。
霍延神色鎮定:“前面河道有船隊擋了去路,等靠近再去交涉。”
“去看看。”樓喻起身,“阿姐你待在這,不要出艙。”
“好,你小心。”
樓喻出了艙室,見不遠處船隊確實行速緩慢,且有幾條船並排而行,導致他們這邊船無法透過。
船隊共有八艘船,其中三艘大船,三艘中型船,還有兩艘小艇。
配置倒挺完備。
對方顯然也看到他們,艙室湧出不少,全都居高臨下,虎視眈眈。
蔣勇得霍延囑咐,高聲問道:“前面兄弟,能不能挪一下道啊?”
總不能一直慢吞吞跟在屁股後頭吧?
明明船那大,卻行得這慢。
樓喻觀察到對方船隻吃水.很深,估計船運載貨物很重,所以速度對較慢。
應該是個財大氣粗船幫。
對面走出一,身材高大壯碩,鬍鬚濃密,一身匪氣。
他量樓喻等,嗓門洪亮道:“你們要是不急,就跟在後頭,咱們給你們開道,哈哈哈哈。”
這就是不想挪意了。
蔣勇抱拳:“們確實有急,還請壯士行個方便!要是能借個道,一切好說!”
“什好說不好說?”大漢蒲掌在欄杆重重一拍,“擱這瞧不 起誰呢!”
蔣勇急道:“不是這個意!這位壯士,咱們確實有要,要是兄弟們願意借個道,等一定激不盡!”
“老子需要你激?”對方根本不買賬。
蔣勇無奈,只好向霍延求救。
霍延前一步,面色平靜道:“那要如何,你們才肯讓道?”
他身姿挺拔,舉止頗有行伍之風,內行一眼就能看出他身懷武藝,且一定是個高手。
對面那漢子見獵心喜,卻故作鄙夷:“你們有什資格讓咱們讓道?老子就不讓,你能咋地?”
霍延眸色陡深。
“蔣勇,替取箭來。”
蔣勇一愣,旋即一喜,忙不迭去艙室取了弓箭來。
兩船隔有百步遠,再加斜風細雨影響,準頭很難把握。
那漢子見狀,不由哈哈大笑起來:“你要是能射中咱這船桅頂,老子叫你爺爺!”
其餘船員皆嘻嘻哈哈笑起來。
他們所在這艘船是中型船,前頭還有大船。
大船桅杆頂端比中船要高,但距離樓喻他們就更遠了。
霍延張弓搭箭,神色凜然。
從樓喻角度看去,少統領眸光堅毅,胸有成竹。
只聽“咻”一聲,箭尖穿透雨幕,閃電般劃過長空,如潮鳴電掣,風行電擊,於蕩蕩河風中,穩穩釘在大船桅杆頂端!
長久沉寂後,蔣勇等驟然爆出雷鳴般歡呼聲,甲板掌聲如雷。
霍統領放下長弓,氣定神閒,忽而轉首看向樓喻,眼底透著幾分期待。
雨絲溼了他鬢,有一綹貼在頰邊,卻絲毫未損其勃英姿。
可謂是鷹撮霆擊,銳不可當!
樓喻心臟猛地劇烈跳動一下,旋即恢復如常,彷彿什也沒生過。
他還沒來得及考,對面陡然喧鬧起來。
所有驚愕地瞪著大船頂箭矢,一個個張大嘴巴,儼然一副不可置信模樣。
樓喻忍不住笑起來。
“你這箭術得天下第一了吧?”
霍延雙眸微亮,面卻謙道:“不知道,沒跟別比過。”
大船被箭射中,然引起船員注意。
有船員來到主艙稟報。
艙中男手執棋子,眉頭微挑,對棋盤對面說道:“好久沒看到這新鮮兒了,走,出去瞧瞧。”
對面之容貌俊朗,唯一瑕疵大概就是左眉那道疤。
雖說是瑕疵,卻無端給他添了幾分英武之氣。
他身材高大健碩,盤腿坐在棋盤前顯得格外拘束,聞言哈哈一笑:“總算有好玩了,天天陪你下棋,老子都膩了。”
“老子?”男秀眉一橫。
俊朗漢子連忙舉手:“口誤,口誤,莫要見怪。”
“走吧。”
“外面下雨,別忘了傘!”
二並肩行至甲板,仰首看向桅杆頂端箭支。
那箭入木極深,箭頭全都嵌入桅杆裡,箭身穩穩當當,絲毫不抖。
俊朗漢子不由慨:“臂力夠強,準頭也行,是哪位英雄幹好?”
“幫主,就是那些。”
手下遙指樓喻船隊。
幫主瞪他一眼:“這多,老子哪裡知道是哪個。”
察覺到身邊死亡凝視,他連忙改口:“誰射,你指給本幫主瞧瞧。”
雨幕灰濛,離得遠,手下一時也指不清。
“算了,去那邊瞅瞅。”
幫主將傘丟給身邊,冒著雨讓搭板,來到中船。
中船還震驚著呢,見到幫主都忘了行禮。
“嘿,醒神兒了!”幫主拍拍漢子肩。
漢子方才還耀武揚威,而今懵著一張臉。突然被幫主拍肩,他嚇了一大跳,終於回過神來。
“幫主!兒沒辦好,讓您受驚了!”
漢子懊惱不迭。
早知對方箭術那高,他就不會那嘴碎了。
結被冒犯了幫主威嚴。
幫主捶開他,闊步走到船尾,先是量了一下樓喻等,才朗聲開口:“方才是哪位英雄射箭啊?”
霍延長身鶴立:“有何指教?”
“是你?!”
幫主頓時驚訝,他終於明白過來,為什他幫眾都是一副沒見過世面模樣。
他本以為射箭之必定孔武有力,雙臂鼓囊,且修煉箭術不少於二十。
可眼前這,還只是個十幾歲少吧?
他直接問:“箭真是你射?”
問話時,左眉疤一跳一跳,隔著雨幕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樓喻突然想起他娘說過話,眸色不由深了幾分。
“是。”霍延沉聲回道。
他能看出來,這個男比剛才叫囂漢子戰力高不少,是個硬茬子。
霍延身形微動,不動聲色擋住樓喻。
“哈哈哈哈,小小紀,就有這高箭術,奇才!奇才!”
幫主生出惜才之心,朗聲道:“你有這身本領,在你們這個船隊屈才了!不如到這邊來,肯定會好好待你!”
樓喻眉梢一挑,這就挖起牆角來了?
他伸手搭霍延肩,前一步,聲音清越高揚:“大叔,你當著面挖,不太講究吧?”
幫主定睛一看,嚯,現在小孩子都這拼?這小就跑船了?
還是說這個船隊沒了,讓個黃毛小兒當老大?
“你是主兒?”
樓喻頷首:“是啊,你也是主兒?”
另有幫眾吼道:“這是咱們幫主!什主兒!”
蔣勇等:“……”
幫主了不起啊?他們這邊還是世子殿下呢!
幫主瞅幾眼樓喻,覺得他長得雖順眼,但還是無法勝任一個船隊主,便繼續挖牆腳,跟霍延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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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本真屈才了!你跟著這小孩還不如加入咱們船幫,真不再想想?”
他是真惜才。
就面前這幾條小破船,哪能留得住這樣少英雄?
蔣勇幾就要擼袖子罵,樓喻好脾氣地攔住他們。
“敢問貴幫名號?要是入了幫,每月多少工錢?過過節可有福利?紀多大能退休?退休後能不能養老?要是生傷亡,能拿多少補償金或撫恤金?”
樓喻砸出一大串問題,直接問懵幫主和幫眾。
入了幫不就是該幹活幹活,該吃吃,該喝喝嗎?怎還有這多講究?
片刻安靜後,一聲輕笑破僵局。
“這位小公子問話甚是有趣。”
眉目溫潤男子出現在幫主身側,看向樓喻時,眼中泛著溫和欣賞笑意。
“你怎來了?”幫主撓頭憨問。
男瞥他一眼,“這些問題你能回答來嗎?”
“不能,嘿嘿。”
幫主特意往旁邊挪一步,將正位讓給他。
“在下元銘,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幫主嘆口氣,這開始跟文縐縐。入幫這久了,不僅沒沾一點匪氣,還拘著不給他講髒話。
“元公子,幸會。”
樓喻拱拱手,“在下姓鬱名樓,正要前往慶州辦,可否請貴幫借個道?”
元銘深深看他一眼,斷轉向幫主:“改道,先讓鬱公子他們過去。”
幫主:“為什啊?咱也是去慶州,已經不遠了。”
吃水深船改道很麻煩。
元銘笑了笑:“就當交個朋友。”
一旁幫眾建議道:“副幫主,反正咱也是去慶州,咱們離慶州不遠了,幹啥還要找麻煩呢?”
元銘態度很堅定,對幫主道:“什時候害過你?”
幫主想想也是,雖然不知道元銘為什這堅持,但還是下令船隻讓道,供樓喻船隊透過。
幫主目送船隊遠去,惆悵道:“好不容易看中一個好苗子,讓你給放跑了。”
元銘沒好氣道:“你說再多,都不會答應你。”
“憑什?這船幫不比他那個小船隊豪氣?”
元銘無奈,“你好好想想,那個主叫什名。”
“不是鬱樓嗎?”幫主一臉茫然。
元銘心好累。
“叫鬱樓,是趕去慶州,船其餘皆身姿挺拔,令行禁止,跟你這幫鬧哄哄幫眾完全不一樣……”
他停頓幾息,“說了這多,你還沒反應過來?”
幫主回過神,瞬間瞪大眼珠子。
“你是說……”
元銘欣慰頷首:“就是你想那樣。”
“他們是官兵!”
元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