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蔚一夜睡得很不安穩。
早上起來先去拜見了慶王和慶王妃。
慶王和藹地安慰他句, 慶王妃憐惜句,就放他和樓喻一起回到東院。
“蔚兄,你先寫一封求援信,我再拿去給郭知府蓋印。”
樓喻交給樓蔚一份紙筆。
上次聯絡宜州知府, 可以讓霍延臨摹字跡, 畢竟宜州知府和郭濂不熟。
但封信要送去京城, 京城有不郭濂的熟人,保不齊會被人認出, 所以樓喻才讓樓蔚寫信, 到時只用郭濂的印章就行了。
樓蔚心中焦急,唰唰地寫完信,滿目感激道:“阿喻,你助我良多,我都不知道如何感謝你。”
樓喻:“……”
突然有點心虛怎麼辦?
輕咳一聲:“蔚兄啊,你也知道如今朝廷什麼情況,封信就算能送到聖上面前, 朝廷也不一定會派兵來救。”
樓喻神色悽楚:“我知道的。謝謝你,阿喻。”
“不過也別太擔心, 你就安心住在這,等朝廷回覆。”樓喻拍拍的肩,“天可以逛逛咱們慶州城,慶州比不上滄州富庶,還請蔚兄不要見笑啊。”
樓蔚搖搖頭:“我倒覺得慶州比滄州熱鬧許。”
昨日雖心神不寧,但還是注意到了慶州的街市。
滄州的確富庶, 但富貴到底只屬於上層官紳,底層老百姓依舊過得苦巴巴的。
慶州街市上,老百姓臉上都是幸福滿足的笑容, 單憑這一點,樓蔚就知道滄州比不上慶州。
樓喻笑了笑,交待馮二筆:“蔚世子要是出府,務必讓人跟隨左右,蔚世子想吃什麼,想喝什麼,都記在咱們慶王府賬上,千萬別讓人怠慢了。”
馮二筆:“奴記住了。”
樓蔚心愈加感激,阿喻真是個好人!
之前和阿大決定來慶州求援是正確的!
樓喻蓋上知府印章,將信送往京城,然後來到軍營。
霍延正研究地圖。
份地圖,是孫靜文的團隊歷經近兩年時間繪製而成的。
不是大盛的整體地圖,只是慶州及與慶州鄉鄰州府的地圖。
對目前的慶州來說,足夠用了。
霍延起身將主位讓給樓喻。
樓喻順勢坐,見要轉去另一邊,便拉袖子:“你也坐一起。”
坐到對面是要倒看地圖嗎?
霍延頓了頓,挨著樓喻坐。
兩人離得很近,霍延能清楚嗅到世子殿下衣服上的薰香。
清淡雅緻,君子如蘭。
樓喻問:“你在研究慶州和滄州的地圖,研究出來什麼沒有?”
身邊人沒吭聲。
樓喻詫異扭過頭,一子撞進霍延深邃似海的眸子,不由愣了一。
“霍延?”
霍延陡然回神,迅速從樓喻臉上移開目光,落到地圖上。
可地圖上還擱著世子殿下的手,那手白皙修長,瑩光如玉。
霍延只好垂眸道:“從慶州府到滄州府,急行軍一日半便可抵達。滄州地勢平坦,並不難攻。”
至少在他眼裡,擊敗叛軍,拿下滄州城還是相當有把握的。
樓喻盯著:“段時間你好像總是心不在焉,出什麼事了?”
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現霍延發呆走神了。
之前不提是不想插手別人私事,但眼下慶州與滄州或有一戰,是打算讓霍延領兵的。
霍延精神狀態不對,不放心。
“我沒事。”霍延抬眸看,眸光清醒而堅定。
明白樓喻的意思。
不過可以保證,絕對不會讓私情影響到公事。
鑑於霍延一直表現優異,從未掉過鏈子,樓喻便也不強求口。
“據情報可知,滄州叛軍兵力達六千人,倘若朝廷無法派軍鎮壓,或者指令咱們慶州就近救援,我們慶州都得派兵過去一戰。”
樓喻嘆口氣:“攻城不易,你認為帶多人去合適?”
霍延:“我想先去探探底細。”
“你是說先讓特種營打頭陣?”樓喻笑問。
們再次不謀而合。
“嗯,如果能夠應外合,攻城會更容易。”
霍延清楚樓喻顧惜將士性命,所以他要儘可能將傷亡降到最低。
“好,那就派孫信他們先走一趟。”
特種營第一次接到這種性質的任務,一個個都激動得要命。
誰娘的不想建功立業?
如今機會擺在眼前,們都摩拳擦掌想立個大功。
樓喻和霍延挑選出十數位精英,精英們連夜快馬奔至慶滄邊界。
再裝扮成流,混入小股流隊伍,來到滄州城下。
滄州城城牆比原本的慶州城城牆要大巍峨。
不過慶州舊城經修繕後,比眼下的滄州城已經強上太多。
孫信率隊友混在難民隊伍,行至城門。
城門由叛軍把守。
們本就是流,對難民的態度還算親切。
但也僅僅是對年輕力壯的難民親切,對老弱婦孺就沒什麼好臉色了。
叛軍想擴充人數,自然想要裹挾其餘難民入夥。
孫信等人就被逼著入了夥。
一始入夥,叛軍自然不會信任重用他們。
們被安排在一處小破屋,外面有人看守,目前看來不太好打探訊息。
隊友悄聲問:“頭兒,現在該怎麼辦?”
“等天黑。”
天色將黑,叛軍首領帶著一眾手,在滄王府大吃大喝。
們手各自摟著女人,一邊吃喝一邊蹂.躪。
些都是搶來的女人,大多是良家女子,哪裡受得住這些?
一個個眼淚滾落,心如死灰。
首領看得嫌煩,一個巴掌扇過去,懷中女子的臉瞬間高腫起。
孫信就在這時,趁著夜色混進門外守衛隊伍中。
廳內傳來說聲。
有人問:“大王,要是朝廷軍打過來怎麼辦?”
首領將女人推到地上,狠狠灌一口烈酒,酒水順著鬍子淌,弄髒了衣服也不顧。
大掌拍向桌案,粗莽著嗓音:“怕什麼!咱手不是還有滄王。”
“可滄王已經死了啊。”
死了的人,還有什麼威脅的價值?
首領顯然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們要是敢來,老子就敢鞭屍!”
“大王好計策!”
“大王招真!”
“妙,實在是妙!”
滄王畢竟是皇族,若真要眾目睽睽下被人鞭屍,那皇室的臉面就丟盡了。
到時候,那些朝廷兵還敢動嗎?
孫信面色不改,又探聽一會兒,聽到裡面漸漸響起鼾聲,沒有更有效的資訊,悄悄返回。
其餘隊友也陸續打探回來。
實在不是他們有明,而是這群叛軍就是烏合之眾,防衛鬆散得很,在孫信等人眼中,處處皆是漏洞。
特種營有專門的消息傳遞方式。
很快,樓喻收到情報。
看向霍延,神色肅穆:“現在就看朝廷如何回覆了。”
滄州失守的奏報呈到御案上,皇帝眉頭緊鎖,問底的官員:“桐州還沒收復,滄州又失守,你們都是吃幹飯的嗎!”
“陛,是否派兵前去滄州收回失地?”兵部尚書曹炎問。
皇帝先前沒把叛軍放在眼裡,可他萬萬沒想到,光是一個桐州,打了個月都沒打來,現在滄州又丟了,要是繼續下去,恐怕叛軍就要兵臨城下了!
難道朝廷上就沒一個會打仗的嗎!
壓著火氣問:“曹炎,朝中還能調兵力?”
曹炎搖首嘆道:“啟稟陛,邊軍和京城守備不能擅動,眼下只能從地方調兵遣將。”
地方一般都會有駐軍守城,只不過如今全國各地叛軍紛起,地方州府自顧不暇,哪裡還能調出兵力呢?
“之前藩王上交的府兵呢?加起來不是有數萬?”
“回陛,各地州府皆有叛軍作亂,若是當真集結各地藩王兵力攻打滄州城,恐怕其餘州府也會遭受罹難。”
也就是說,現在都只能自掃門前雪,誰也管不了別人。
皇帝終於有些慌了。
問:“而今各地還有哪些州府沒有遭難?”
曹炎稟報:“除宜州、慶州、啟州、綿州,以及吉州等一些邊防重鎮,其餘各地皆有叛軍作亂。”
“能不能從處州府調兵?”
“回陛,個州中,唯有慶州與滄州毗鄰,且慶州曾有千府兵,再加上一千駐軍,共四千兵力,或可一戰。”
有人反駁:“慶州的兵都調去滄州,那慶州怎麼辦?”
曹炎道:“慶州北邊是吉州,西邊是宜州,南邊是滄州,東邊臨海,如今四州除了滄州,其餘都未見叛軍痕跡,就算慶州兵力調至滄州,短時間內,也不會有叛軍到慶州生亂。”
畢竟還有宜州和吉州兩個門戶嘛。
曹炎繼續道:“且滄州叛軍不除,若待勢大,必會危及慶州。”
說得有分道,從目前形勢來看,調慶州兵去救援滄州,是最為合適的選擇。
皇帝便拍板下令,由慶州駐軍將領馳援滄州。
至於糧草什麼的,朝廷是沒有的,慶州自己看著辦。
帝令很快傳至慶州。
樓喻就算猜出這一結果,也不由搖首失笑。
大盛朝廷是真的不行了。
找來樓蔚。
樓蔚一直憂心父母,些時日都沒睡好,也心出去玩,頂著一雙黑眼圈期待看著樓喻。
“阿喻,朝廷有回覆了?”
樓喻肅容道:“朝廷不打算派兵去滄州。”
“什麼?”樓蔚嚯地起身,激動道,“為什麼不派兵!們不管滄州了嗎?”
“你先別急,”樓喻伸手將按回座位,“朝廷打算從外地調兵援助滄州。”
樓蔚松了口氣:“從哪調?”
“慶州。”
“……”
樓蔚怔怔看著樓喻,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眼下世道麼亂,誰知道睡一覺起來會遭遇什麼。
從慶州調兵,慶州守備必定空虛,一旦遭遇叛軍,那後果不堪設想。
是他連累慶州了。
樓喻見如此,心頭更虛了。
安慰樓蔚:“你別擔心,朝廷此舉自有朝廷的用意,況且現在滄州更需要兵力。”
樓蔚感動得都快哭了。
“阿喻,你真好,你真的太好了!”
雖說慶州的軍隊不歸慶王管,可畢竟能保慶州虞。
阿喻能夠般心芥蒂地安慰他,可見阿喻心地是真好。
以後一定要報答阿喻!
廂樓喻正動員眾人備齊糧草武器,整軍待發,那廂方臨還在新城搬磚。
累到不行的時候,忍不住反問自己:現在這樣,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數次想表明身份報至郭府,可又無數次放棄。
甚至有些怨自家親爹,為什麼非要讓他離開京城來慶州!
京城哪有那麼亂!
“哎,你們聽說了嗎?咱們慶州兵要去打仗了。”
“我也聽說了,說是滄州被叛軍佔了,朝廷派不出兵,只好讓咱們慶州兵去救援。”
“不是,咱慶州兵走了,誰來保護咱們啊?”
“就是就是,慶州沒兵了,要是叛軍打過來可怎麼辦?”
方臨心中一驚。
滄州?樓蔚不就是滄王世子嗎?現在滄州被叛軍佔了,那樓蔚豈不是……
方臨雖然不怎麼喜歡樓蔚,但想到樓蔚麼慘,也不免有些遺憾惋惜。
還有,朝廷竟然連鎮壓叛軍的兵將都派不出了?
方臨深深嘆口氣。
想想也是,桐州那檔子事兒還沒完呢。
謝策那個草包,打了麼長時間還沒將天聖教鎮壓,實在太過能!
看來朝廷是真的沒有能拿得出手的將領了。
“嗐,你們怕什麼!咱們霍統領親自帶兵去打,還能跟桐州那個謝草包一樣打好幾個月?肯定去去就回了唄!”
“也是,聽說霍統領武功蓋世,射箭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說不定一子就把叛軍頭頭給射死了。”
方臨忍不住插嘴:“你們說的霍統領是誰啊?”
“霍統領就是咱們慶州兵的統領啊!”
“叫什麼名字?”
“嗐,人家大統領的名字,我們哪能清楚,就知道姓霍。”
方臨:“……”
天底姓霍還會打仗的能有人?
“那你們怎麼知道打仗厲害?又沒有親眼見過。”
據他所知,慶州貌似沒有打過仗吧。
“些都是聽人說的,我哪能親眼看到。”
方臨垂腦袋。
麼些天,已足夠看清慶州局勢了。
慶州新城是樓喻督建的,那些工廠都是樓喻建造的,些工匠都是給樓喻幹活的。
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恐怕慶州府,已經不是郭知府當家作主了。
方才聽到的訊息,讓他更確定了一點。
慶州城他只知道霍延有帶兵打仗的能力。
而霍延,正是樓喻特意買來“折磨”的罪奴。
如今看來,折磨是假,重用是真。
方臨有一瞬間的後怕。
幸虧當時因為自尊心沒有自報家門,否則肯定會被樓喻知道。
比起郭家人,更不想面對樓喻。
然而,如今能填飽肚子,還都是因為樓喻的寬厚仁慈。
方臨俯身搬起一塊磚,卻在直起腰的一瞬間,陡然反應過來,腦子有什麼東西轟然炸開——
如果慶州城現在是樓喻獨大,那他爹寫給郭伯父的信,到底是誰看了去?!
樓喻到底知不知道在慶州?!
不對!
霍瓊知道在慶州,而樓喻又重用霍延,霍瓊又是霍延的侄女,那麼,霍瓊知道了,樓喻能不知道嗎?
所以,其實一直都在樓喻的眼皮子底給搬磚?!
一股巨大的羞恥感將吞沒。
居然在給曾經看不起的人搬磚?!
方臨實在受不了個打擊,竟直接暈厥倒地。
再次被人抬到醫館。
隱隱約約間,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說:“怒急攻心,沒什麼大事。”
是那個年輕大夫的聲音!
方臨猛地睜眼,直挺挺地坐起來,張口就是:“我要見霍瓊!”
陳玄參很冷淡:“她不在。”
“她不是醫館的大夫?怎麼會不在?”
陳玄參懶得,轉身就走。
方臨急切之,脫口而出:“我要見樓喻!”
“……”
醫館不是只有們兩人,還有其餘大夫、藥童和病人。
方臨一喊,彷彿按了停止鍵。
眾人皆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盯著。
方臨梗著脖子:“有什麼問題?”
陳玄參冷睨他一眼,什麼都沒說,徑直出去了。
其餘人開始討伐。
“你是誰?你怎麼能直呼世子殿下名諱?”
“你不敬世子,還有臉在醫館待著?”
“哎呀,小夥子,你怎麼麼不懂事?咱們受了殿下恩澤,就得知恩圖報,你……唉!”
“世子殿下日理萬機,哪有工夫見你?”
“你當你是誰,說見殿下就能見殿下?”
“……”
方臨抱住腦袋,不過是要見樓喻,些人到底怎麼回事?
太可怕了!
樓喻喝茶的時候聽到這個訊息,差點沒被嗆著。
哈哈笑了好一會兒,道:“方臨終於搬不去了?”
馮二筆也笑:“殿下,奴估計他是反應過來了,想著要見您。”
反正已經什麼面子都沒有了,還何必搬磚呢?
樓喻失笑,個方臨的心思實在讓人難以捉摸。
像個沒長大的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
樓喻正好無聊,便派人去召方臨。
方臨灰頭土臉地來了。
一見樓喻,便道:“範兄之前誇你我還不信,沒想到你在京城都是裝的!”
樓喻含笑看著:“一年不見,方公子倒是清減了不。”
“樓喻……”
“大膽!”馮二筆斥道,“是殿!”
方臨:“……”
人在屋簷,不得不低頭。
忍!
方臨拱拱手:“殿下,敢問郭知府如今可好?”
樓喻笑容和煦:“方公子不如先為我解惑。”
“你要問什麼?”方臨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會是樓喻不知道的。
樓喻問:“你爹為什麼要將你送來慶州?你身邊的僕從呢?你為何在外漂泊數月到達慶州?來慶州後又為何不讓人通報郭府?”
一連被這麼問題砸中,方臨整個人都有點懵。
“殿下,不如我回答你一個,你回答我一個?”
樓喻垂眸不答。
馮二筆道:“愛說不說。”
反正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兒。
望著樓喻冷淡的面容,方臨真切感受到,京城那個囂張輕狂的世子,不過是眼前人的偽裝。
副冷淡威嚴的面孔,是慶王世子的真面目。
偌大一個京城,除了範兄,竟一人看穿。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方臨背脊油然發寒。
結合慶州城如今的變,方臨有由相信,樓喻所圖不軌。
“喻世子,你就不怕我將慶州的見聞傳告京城?”
問出這句話,一半是威脅,一半是好奇。
樓喻放任在新城幹麼久的活,真不擔心報至京城?
“方臨,”樓喻微笑瞅,“你若還能同京城通訊,何至於數月在外漂泊?”
方臨啞口無言。
是的,爹告誡過,到慶州後就不要再向京城傳信了。
可是,爹不知道路上會那麼不太平啊!
爹把害苦了。
樓喻見不答,便知自己猜得沒錯。
方煥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除了皇子之間的爭鬥,的暗部沒有查到其他特殊的事情。
那方煥到底為什麼會有此舉呢?
不搞清楚個,樓喻總覺得不安心。
或許,方煥是知道了什麼,預知了什麼,不惜一切代價將兒子早早送走。
什麼樣的事會讓他做此決定?
樓喻想來想去,只有京城城破這一個理由。
方煥是工部侍郎,不能輕易離京,但方臨可以。
是一位父親不得已做出的決定。
為何會知道京城城破?
除非……
正乾十年,天聖大帝率眾圍攻京城,范家全族殉難,寧恩侯戰死,謝策重傷,還有其餘官員將領犧牲。
樓喻不記得太多,但單從結果來看,太子黨損失慘重,忠皇派同樣如此。
最大贏家,莫屬於三皇子。
入京一行,同太子和皇子都沒什麼交集,不知二人品性,只能做些推測。
假設天聖教與三皇子有關係,那麼所謂的天聖教圍攻京城,會不會就是有人故意為之呢?
個聽起來似乎很誇張,但歷史上皇權爭奪的荒誕戲碼還嗎?
樓喻有時候讀史書,都會覺得歷史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離奇。
那麼天聖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倘若方煥意中知悉其中的關聯,但苦於沒有任何證據,又法斷定京城日後如何,匆忙之選擇將愛子送往相對安穩的慶州,也算是合情合。
思考時喜歡摩挲指甲。
方臨見摸了半天指甲都不作聲,以為在考慮怎麼對付自己,不由尬笑道:
“那個,我方才是開玩笑的,我不會把慶州的事說出去的,不過你得告訴我,郭知府到底怎麼了。”
樓喻被打斷思路,神色冷淡分:“重病在床,你想不想去探望一番?”
方臨:“可以嗎?”
樓喻:“隨你便。”
郭府有的人監視著,根本不懼方臨去見郭濂。
正要送客,卻又聽方臨道:“還有一件事。”
樓喻眉眼疏離:“你說。”
“我想找份活幹。”
樓喻不由笑了:“搬磚不好嗎?”
年歲越長,容貌越盛,乍然笑起來,愈發讓人驚心眩目。
方臨愣了一,恍然開口道:
“我識文斷字,想謀一份文職。”
樓喻反問:“城內城外有許多識文斷字的人,我為什麼要把職位給你?”
“……”
樓喻見確實有些可憐,便道:“想謀文職不是不可以,但需要參加考試。”
如今慶州城的攤子越來越大,需要更多的新生力量注入。
“什麼時候考試?”
“唔,等滄州事了,我能做決定,你還是先回去搬磚吧。”
樓喻毫不留情地打發了。
等走後,樓喻立刻叫來馮三墨。
“你去調查天聖教和京城到底有沒有聯絡。”
“是!”
正乾十年,十二月廿二,霍延率四千步兵、五百弓箭手、百騎兵,踏上前往滄州的征程。
隨行將領有李樹、何大舟及其餘位千夫長,隨行軍醫有陳玄參、霍瓊及一干醫館學徒。
楊繼安也去了。
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參與戰爭,將永遠銘記次戰鬥。
樓蔚和阿大也同行回滄州。
十二月廿四,慶軍抵達滄州城外,在距城五地安營紮寨。
城中叛軍得知訊息,立刻動員起來,牢牢駐守城門。
“大王!慶軍只有四千人,咱們不如直接衝出去殺光們!”
“是啊大王,朝廷軍的慫樣咱又不是沒見過!”
“大王,您還記不記得,咱們包圍滄州城時,那些駐軍連刀都拿不穩呢!”
“還有的直接嚇得尿褲子哈哈哈哈。”
“些朝廷兵連血都沒見過,怎麼可能不慫?想來慶軍也一樣。”
叛軍首領坐在高位上,冷哼一聲:“都沒摸清對方底細,打什麼打?交待去,都給老子守好城門,否則老子砍了的腦袋!”
“是!”
叛軍首領打算靜觀其變。
十二月廿五,叛軍未動,慶軍也未動。
李樹跑來找霍延。
“統領啊,出發前,殿下吩咐咱們,最好是能回去過年的。”
霍延氣定神閒,拿著滄州城的地圖細細研究,即便張圖他已經完全記在腦海裡了。
“離過年還有五天,急什麼。”
霍延指著滄州城的四個城門,問:“如果你手上有六千人,你會如何佈防?”
李樹細細思考,而後道:“我會將主力集中在北門。”
滄州城西門和南門都有河流穿過,東門地勢不及北門平坦,只有北門最適合攻城。
叛軍當初攻城時,滄州駐軍的主力就集中在北門。
眼下叛軍應該也會將主力放在北門。
“那你認為,咱們集中攻打哪個城門合適?”
李樹:“……北門?”
霍延折上地圖:“行,就聽你的。”
“哎,不行,我就隨便一說,打仗不能這麼隨便的。”李樹立馬擺擺手。
有自知之明,讓他砍人可以,但讓他排兵佈陣,還真的兩眼一抓瞎。
霍延已直接召集各個將領,令道:“今夜攻城!”
“統領,您真打算晚上攻城?”何大舟不解問。
霍延:“嗯,打們一個措手不及。”
出發前就在心保證,要儘可能降低慶軍的傷亡。
城內那些叛軍本來只是一些鄉野村夫,們早已習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即便成了叛軍,種刻在骨子的習慣也不會改變。
們會陷入安眠,從而放鬆警惕。
所以霍延選擇夜襲。
是他跟樓喻商量出來的攻襲計劃。
不過樓喻比了一個理由。
霍延雖然不是完全理解,但依舊記得清清楚楚。
樓喻說:“那些叛軍以前都是最底層的農夫,或者是遊手好閒的混混,估計都缺營養,說不定都是一群夜盲症患者。咱們慶軍伙食好,晚上視力肯定佔優勢。”
何大舟打斷他的回憶:“晚上看不清,怎麼打?”
霍延道:“對方會更看不清。”
“……”
是統領,眾人只能聽他指揮。
十二月廿五,夜,慶軍悄悄潛至城外百步遠。
城樓上有叛軍駐守。
不過今夜雲霧隱隱遮月,光線較弱,慶軍又是一襲黑衣,放哨的叛軍根本就沒注意到動靜。
霍延比了個手勢。
立刻有弓箭手上前,張弓搭箭,借微弱月光,對準城樓上的叛軍。
能入弓箭營的,都是一些目力極強、箭術上乘的士兵。
茫茫箭雨下,城樓守軍連痛呼都沒來得及,直接栽倒在地。
城樓的動靜到底引起叛軍注意,城內霎時傳來驚呼聲和腳步聲,一時火光衝天。
霍延果斷下令:“架梯!”
兵貴神速。
慶軍經過兩年訓練,行動極為利落乾脆,很快就有兵爬上城樓,跟迎面而上的叛軍打起來。
而城樓,攻城錘正接連不斷狠狠撞擊著城門。
一聲又一聲巨響,晴天霹靂般砸在叛軍心頭。
些叛軍不過是糾集在一起的流匪徒,本身沒有大本領,不過是因滄州守軍實在不堪一擊,趁虛而入,佔領滄州。
們有的只是為了滿足私欲,有的是被裹挾著起義,本就缺乏最基本的信念,更加不存在什麼頑強的意志。
在慶軍的強攻下,叛軍乎沒有抵抗之力。
叛軍首領怒火攻心,一時又無法抵擋慶軍攻勢,便讓人去傳:
“滄王在我手上!再不停止攻城,我就殺了滄王!”
霍延知道滄王已死,遂讓人回:“滄王已死!”
叛軍首領大驚。
眼見城門要破,連忙威脅:“要是再不停,我就鞭屍!”
霍延清楚樓喻的計劃,但其他人不清楚。
畢竟是滄王,皇族人,真要讓叛軍將滄王給鞭屍了,就算們打贏了叛軍,估計也得不到什麼好名聲。
眾人全都看向霍延。
霍延仰首看向城樓上的叛軍,淡定道:“破城。”
攻城錘轟然撞在城門上,城門轟然倒。
門都破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衝啊!
即便叛軍人數多於慶軍,可雙方戰力及武器裝備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
而且叛軍中會射箭的寥寥,連遠端攻擊都做不到,慶軍還有什麼可懼的?
叛軍首領連忙讓人將滄王屍體運來。
結果被看守屍體的人告知,屍體不見了!
首領:“……”
時候罵再也已無濟於事。
手上連半點籌碼都沒有了。
事實證明,叛軍中的確有很晚上看不清的,們甚至會將刀砍到自己人身上,簡直是一片混亂。
慶軍紀律嚴明,勢如破竹,很快就將叛軍打得節節敗退、屁滾尿流。
子時正,天上雲霧散去,月色溶溶。
叛軍終於棄械投降。
霍延指揮人打掃戰場,捆綁俘虜,安撫城中百姓。
樓蔚和阿大一直在營帳中等訊息,聽聞慶軍攻破滄州城,瞬間喜極而泣。
卻聽報信人道:“只是滄王與滄王妃已被叛軍殺害。”
樓蔚心臟驟痛,竟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躺在滄王府熟悉的臥房裡。
阿大守在他身邊,目色悲切。
樓蔚雙眼空茫。
在樓蔚昏迷時,霍延已派人跟阿大解釋了一切事由。
阿大道:“殿下,您要振作起來,為王爺和王妃報仇!”
將叛軍首領殺害滄王、用鞭屍威脅慶軍、樓喻提前派人運出遺體的事都告訴了樓蔚。
樓蔚沉默許久,沙啞著嗓音問:“阿大,你是不是早就瞧出來了?”
“瞧出什麼?”
樓蔚坐起身,靜靜地望著:“瞧出阿喻心智非凡。”
是從霍延帶兵入滄州時才明白過來。
慶王世子根本不是什麼� �子,比所有人都要聰明。
阿大眼眶通紅:“喻世子沒有提前告訴你,也是怕你傷心。”
樓蔚點點頭:“我知道。阿喻已經幫了我麼,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
翻身地:“阿大,帶我去見父王和母妃。”
從醒來到現在,的神情一直很平靜。
樣的,端讓人害怕。
阿大哽咽道:“殿下,您想哭就哭出來,不必強忍著。”
樓蔚搖搖頭。
沒有資格哭。
如果能夠像阿喻那般未雨綢繆,如果能夠像阿喻這般運籌帷幄,滄州何至於被叛軍攻破?
滄王和滄王妃的遺體皆已入殮。滄王府上全都掛上了白幡。
樓蔚穿著喪服直挺挺地跪在棺槨前。
面無表情,一聲不吭。
阿大暗自垂淚沉嘆。
滄州大捷的訊息傳到京城,上到皇帝,到官吏,全都愣了一。
天?
捷報傳過來也得天工夫吧?
叛軍是直接投降了嗎?
不是說慶州四千兵力嗎?到底是怎麼打敗六千叛軍的?
皇帝直接問:“慶州守將是誰?”
“回陛,是韓昀。”兵部尚書曹炎回道。
眾人:韓昀是誰?從來沒聽說過啊。
皇帝心情好,當場賞賜韓昀黃金、綢緞若干。
至於升官,暫時算了。
麼好的苗子,還是先留在慶州吧,以備不時之需。
另有禮部尚書啟稟:“陛,滄王已經遇難,是否要讓世子承襲王爵?”
皇帝道:“此事交由禮部去辦。”
吏部尚書也出列:“陛,滄州知府及一眾官員皆在叛軍攻城時殉難或逃亡,而今府衙空虛,人主事。”
皇帝意興闌珊:“此事交由吏部去辦。”
兵部尚書曹炎:“稟陛,滄州駐軍統領在守城時犧牲,眼下滄州收復,是否再派遣將領接手軍務?”
皇帝皺眉:“……此事交由兵部武選司去辦。”
說完,不耐煩地起身退朝。
禮部辦的事情很簡單,依照禮制就行。
吏部辦的事可不簡單啊。
按說,等著做官的人不要太多,滄州府衙的官位擱平時都要搶破頭了。
可現在,滄州失守尚且歷歷在目,而今世道險阻,保不齊慶州駐軍離開滄州,又會被叛軍攻破。
滄州兵力本就,經過次就更少了。
就算可以現招現募,短時間內也法增強戰鬥力啊。
總而言之,滄州很危險,暫時沒人想去當官。
於是,一個相當離奇怪誕的現象發生了。
以前是各種送禮,希望得到官位;現在是各種送禮,希望不要選自己去滄州當官。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吏部尚書頭疼欲裂。
節骨眼上,調誰去就是得罪誰啊!
要不就選一個沒有背景的吧。
可是真正沒有背景的,到現在也只能在底層混一混,憑這資歷,是不可能實現三級跳的。
一時竟一個人選都沒有。
兵部武選司同樣頭疼。
說句實在話,誰都是惜命的。滄州守將死得那麼慘,而今只剩下一堆爛攤子,誰願意去接手一些殘兵損卒?
更何況,如今朝中確實已無良將。
兩位尚書想不出頭緒,就將個難題踢回給皇帝。
看著御案兩個尚書,皇帝也懵了。
“沒人?偌大一個朝廷,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勝任的人?”
皇帝完全不信。
可吏部尚書言之鑿鑿,兵部尚書情真意切,皇帝一時還真是沒辦法。
“滄州就無人能管了嗎?”
兩人低首不敢言語。
皇帝沉思片刻,道:“既然朝中無良將,朕看那個韓昀挺不錯,次滄州也是他打來的,不如就讓暫代滄州駐軍統領一職罷。”
也就是說,韓昀將統領兩州駐軍!
兵部尚書只能應。
至於滄州知府的人選,皇帝還得再想想。
慶王府。
得知霍延攻下滄州城,俘虜數千叛軍,樓喻不由鼓了掌,對馮二筆道:“比我想象的還要快。”
馮二筆跟著一起高興。
日後,朝廷下令,由韓昀代管滄州軍務,總領慶州和滄州兩州駐軍。
在新任知府上任前,滄州一切事務皆先交由韓昀處。
前面一道政令對樓喻來說,疑是有利的。
但後面一道,卻是一個危機。
現在可以大喇喇地讓霍延借“韓昀”的名頭行事,可誰知道滄州新任知府是什麼人。
要是對方識破慶州騙局,屆時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