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的茶樓, 樓喻不禁暗歎。
大家怎麼都喜歡在茶樓辦事兒呢?
侍衛引他入雅間,並擋住想要一起進去的馮二筆和李樹等人。
“殿?”李樹皺眉詢問樓喻。
樓喻面色平靜:“不過是喝杯茶,不必擔憂,你們就在外候著。”
“是!”
雅室內的陳設清新脫俗, 案香爐嫋嫋。
一人坐在窗邊, 手執茶盞, 聽到動靜便轉過頭來。
俊眉修目,氣度卓然。
樓喻躬身行禮:“臣見過三殿。”
三皇子伸手:“坐。”
看似隨意灑脫, 實則高傲輕慢。
樓喻便在他對面坐。
茶香四溢, 滿室芬芳。
三皇子樓秩打量他半晌,忽挑眉笑道:“喻世子好心性。”
被人盯著打量,很少人能做到泰然自若。
樓秩對樓喻的興趣稍稍濃了些。
“臣惶恐,被三殿這般瞧著,總得裝裝樣子。”
“哈哈哈,”樓秩被他逗笑,“很久沒遇到喻世子這樣趣的人了。”
樓喻拱拱手:“不知三殿何吩咐?”
“你出使北境, 不費一錢一糧便拿回澹州城,而今人人稱頌, 我自然也想見一見這般俊傑。”
樓秩雖說著這樣的話,眼中卻並無多少讚歎之意。
在他看來,樓喻不過是佔了正使這個職位的便宜。
相信朝堂,沒多少人真的認為樓喻在其中出了。
能借王庭內亂破局之人,必定是嚴輝。
但不管怎麼說,樓喻才是正使, 這次的功勞他佔了大頭,而且樓喻畢竟是皇室血脈,攬了功勞對皇室來說臉也光。
樓秩選擇見他, 正是看中了這樣的光。
“三殿莫要挖苦臣了,臣在北境人生地不熟,若非使團眾人相互扶持,臣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呢。”樓喻故謙虛道。
樓秩眸中閃過輕蔑。
他不由笑問:“喻世子,我聽說之前行館主事故意苛待你,可這回事?”
樓喻垂眸,似乎不願提這份羞辱,只輕輕點頭。
“你乃皇室血脈,一個小小的行館主事都敢欺辱你,你可知為何?”
自藩王被收繳兵權後,各地藩王、世子的地位直線降。
不得聖心,手無兵,誰還看得起你?
是以,杜家在,行館主事才敢對樓喻囂張不屑。
樓秩光是代入自己,都覺得怒火中燒,更何況親身歷這些的樓喻?
他在故意激起樓喻的憤怒與不甘。
樓喻抬首,眸色微動。
“為何?”
“只因你無權無勢。”
樓喻垂眼眸,似幾分賭氣:“反正我以後也不會來京城。”
“京城難道不比慶州好?”
樓喻沉默幾息,抬頭問樓秩:“殿邀臣來茶樓,就是為了跟臣說這些?”
他已不復來時的泰然。
樓秩心中升起輕視之意。
若非樓喻對他用,他根本不願親自過來。
樓秩注視著他,低聲蠱惑:“你在京城受到諸多不公,可不甘?可怨言?”
“何?沒何?”
樓喻的眼睛微圓,偏杏眼,顯得格外清亮,加睫毛纖長濃密,彷彿自帶眼線,為這雙眼平添幾分深邃。
樓秩微愣。
他這族弟雖草包了些,但生得著實不俗。
不由心道:若是日後大業可成,留這樣無能賞心悅目的人待在京城倒也挺不錯的。
“難道你不想留在京城?讓所人都匍匐在你的腳?”
樓喻想了想,耿直回道:“這個太難了。臣在慶州挺自在的。”
“自在?”樓秩嗤笑,“樓喻,你們藩王今毫無權勢,恐怕在封地也少不了被人欺負吧?”
被人一而而三“傷口撒鹽”,樓喻終忍不住起身:“三殿,臣還要事在身,恕臣無禮,先行告退。”
“樓喻!”
樓秩叫住他,露出勝券在握般的笑容。
“果說,我能給你一切你想要的呢?”
樓喻:“……”
口氣太大,點聽不去了。
他強忍不耐,轉身冷冷問:“比?”
“我會讓所人都敬你、畏你、討好你,怎麼樣?”
樓秩不信他不心動。
樓喻捏緊拳頭,眸色糾結。
他緊緊盯著樓秩,停頓半晌,終問出口:“你想讓我做什麼?”
樓秩笑得極為溫和:“我需要你到時候第一個站出來,尊我為主。”
樓喻:“……”
他明白了。
樓秩想奪權,但他不是太子,名不正言不順的,很可能會被天人詬病。
本來嘛,只要能皇帝,詬病不詬病的沒什麼大不了。
但誰不愛惜羽毛呢?
樓秩想要個好名聲。
這時候,就需要旁邊人為他說話了。
最度的聲音就是來自宗室的支援。
今的皇族宗室裡,除卻京城這一脈,還其他各地的旁支。
在這些旁支中,而今唯樓喻因立功而揚名天。
果屆時樓喻率先承認樓秩登基的合法性與合理性,對樓秩來說便是一個強的支援。
即便不太強,那也聊勝無。
“不願意?”
見樓喻默不聲,樓秩淡笑意。
樓喻卻搖搖頭,故意道:“可是,陛身體還很康健,不濟,還太子……”
這話戳中樓秩痛處。
他冷臉:“樓喻,你想想你現在的處境,想想那些肆意欺辱你的嘴臉,你難道還要繼續苟延殘喘地活在這個世界?”
樓喻神情一瞬間的扭曲,眸中隱現憤懣和怒意。
他捏緊拳頭,紅著眼睛問:“我憑什麼相信你?”
樓秩欣賞著他的神情,輕慢道:“除了相信我,你還別的選擇嗎?”
樓喻:“你對自己就那麼信心?”
“呵。”樓秩低首呷一口清茶,面容氤氳在霧氣中,並未回答。
但他的神態已表明了一切。
樓喻目中隱露貪婪:“做生意也得先交定金,不知三殿能否拿出定金?”
見他,樓秩對他輕視更甚,隨意回道:“不用急,在你離京之前,自會送去行館。”
樓喻盯著他:“說話算話。”
“你可以走了。”樓秩逐客令。
過幾日,五十禁衛軍護著杜芝的遺體回京。即便是冬日,過這麼長時間,杜芝的屍體也些腐爛了。
杜夫人雖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但在見到杜芝屍體後,還是暈了過去。
杜家兵荒馬亂,一片狼藉。
而這邊,使團其餘人也都回到京城。
該封的封,該賞的賞,大家全都喜氣洋洋。
十二月廿一,皇帝在文德殿設宴慶功。
樓喻在宴席見到了太子。
太子眉目清朗,氣質溫和,與樓秩差別很大。
他待誰都很和氣,看樓喻時,還點頭笑了笑。
宴席結束晚,樓喻回到行館。
人送來一個木匣子。
裡頭全是黃金。
是樓秩答應送來的定金。
樓喻開開心心地收了。
十二月廿二,樓喻離開行館,率十數位隨護衛,騎馬行至風波亭外。
一人玄衣墨,已靜立等候。
樓喻笑問:“等了多久?”
“剛來。”
霍延笑答一句,翻身馬,與樓喻並轡而行。
馮二筆綴在後頭,心中哀嘆一聲。
殿身邊的位置,被霍延給搶走了!
十二月廿七,樓喻一行人抵達慶州城。
看著熟悉的城樓,李樹等人紛紛熱淚盈眶。
他們終回家了!
離開慶州兩個多月,正值年關,樓喻的桌案已堆積了不少公文報告,都等著他去處理。
剛回來就忙得腳不沾地。
手的主管們都來他彙報工。
樓喻索性開了個集體會議。
會議,戶、農、工、財務等分別進行了年終總結,彙報了今年慶州和滄州兩地的各方面變化。
只軍和暗不在其列。
這兩者都屬機密,一般都單獨樓喻做彙報。
其餘幾的工互交叉,大家在會議倒是可以彼交流、集思廣益。
會議開了很長時間,等結束時,天已黑了。
樓喻邁出府衙大,正要馬車,忽覺異,看車伕。
“阿延何時成了趕車的?”他調侃笑問。
最後一縷霞光消失在天際。
霍延的眼眸顯得格外明亮。
他樓喻伸手。
“我來接你回府。”
樓喻將手遞過去,藉著他的了馬車。
車廂內擺著熱茶和小火爐。
樓喻心中一暖,渾身寒意驟然散去,由內到外都覺得舒適暢快。
他喝了一口茶,忽道:“前頭巷口處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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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延依言停車。
車內傳來世子殿驚訝的聲音。
“這茶怎麼這般澀口?”
霍延眉心微蹙,怎麼會?
他親自挑的好茶,自認煮茶的手藝還沒廢,怎麼會澀口?
遂起身掀簾入內。
見他進來,樓喻便是一笑,將茶盞往他這邊推了推。
“不信你嚐嚐。”
霍延喝了一口。
不澀啊。
他不解看樓喻。
樓喻詫異問:“你喝的真的不澀?”
霍延認真點頭:“不澀。”
“那我嚐嚐。”
霍延正要將茶盞遞給他。
世子殿卻已欺近。
玉白修長的手揪著他的衣領,面容近在咫尺,驚心眩目。
霍延心臟猛地一跳,手中茶盞脫落,茶水浸溼了毛毯。
“殿……”
樓喻雙眸微眯:“我記得,初讓你選為我駕車還是跑去田莊,你選了後者。”
“……”
霍延無奈低笑:“殿是要同我算舊賬?”
“不然呢?”樓喻哼笑,“還,讓你教我騎馬,你還不樂意。”
霍延靠在車廂,伸手攬他肩背。
“那……殿曾在我身留的痕跡,該怎麼算?”
過了年他便十八。
十八歲的青年,彷彿一柄打磨完美的寶劍,渾身散著令人心折的魅。
樓喻凝視著他,低聲道:“那你掐我該怎麼算?”
他本是玩笑之語,落入霍延耳中,卻不啻晴天霹靂,轟得他五內俱焚、心痛絞。
一股涼意貫穿全身,整個人都在顫抖。
他是實實在在感到後怕。
他差點忘了,就是這雙懷抱愛人的手,曾竟做出那般令人不可饒恕之事。
懊惱、後悔、自責、後怕等情緒一股腦兒湧胸腔。
霍延驟然將人攬入懷中,顫啞道:“對不起。”
幸好,幸好他失手了。
青年的手抖得厲害,落在樓喻身的道卻依舊輕柔得不可思議。
樓喻本來只是想撩撥他的,未料弄成現在這局面,不由心生暗惱。
他輕輕拍著霍延的背,安撫道:“那時你我之間尚誤會,也是我考慮不周。”
各自的立場來看,本無對錯之分。
霍延埋首他頸窩:“不是你的錯,是我蠢,是我太蠢了,我該早點看出你的。”
樓喻失笑,那時他們才第一次正式見面啊。
倏然,一抹冰涼落在他脖子。
樓喻心中一滯。
他哭了?
認識到現在,樓喻只見霍延哭過一回,就是在霍將軍墓前的那次。
而現在,是第二次。
樓喻不說話,只是安靜地擁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肚子忽然叫起來。
餓了。
霍延陡然被驚動,立刻起身,垂眸轉身,不敢看樓喻。
“幹什麼去?”
“駕車回府。”
樓喻笑問:“怕我餓了?”
青年鼻音甕甕:“嗯。”
樓喻唇角輕揚。
他伸手去扯霍延衣袖。
“阿延,我還沒嚐到不澀的茶。”
世子殿語調溫軟,卻一隻手狠狠攥住霍延的心臟。
青年驟然轉過來,俯身將人圈進懷裡,以一種不同以往的、強勢的姿態,兇狠地低頭。
慶王府。
馮二筆守在外,一直往府衙方張望。
這天都黑了,殿怎麼還沒回來?
會議不是早就結束了嗎?
就在他打算親自去府衙看個究竟時,王府的馬車街角出現。
馮二筆一喜,連忙迎去。
剛要開口,對“車伕”那張臉。
“霍統領?”他驚訝問,“怎麼是你?”
霍延眉眼染笑,對他點點頭,隨後轉身將樓喻馬車扶來。
夜色漸濃,馮二筆沒現他家殿臉的異樣。
一直到進了東院,燈火通明,馮二筆才瞧出端倪。
“殿,您嘴唇怎麼了?”
好像點腫啊,不會是火了吧?
樓喻輕咳一聲,垂眸道:“我餓了,還不快擺膳?霍統領也在這吃,記得備雙份。”
“是。”
飯菜備桌,兩人安靜地吃飯。
沉默的氛圍讓人心裡不不的,彷彿一塊石頭懸在心口,些憋得慌。
樓喻是覺得點丟臉。
他以前就誇過霍延的肺活量。
但今天是第一次清晰地體會到他的肺活量之強。
之前霍延收著的時候,樓喻尚且能跟他勢均敵。
可剛才在馬車,他差點招架不住。
太兇,太狠,太要命了。
直到現在,他還沉浸在方才那種激烈到頭皮麻的快感中,沒能完全抽離。
霍延忽然打破沉寂:“殿,今晚可要按矯?”
他的聲音沉啞。
樓喻差點沒握住筷子。
他輕輕點頭,故一本正:“今日各都我彙報了,你晚留同我說說軍的情況。”
“好。”
吃完飯,兩人在院中消食散步。
霍延道:“而今慶、滄兩州總兵將近三萬人,弓箭營增至兩千,騎兵營增至兩千,特種營增至八百。”
三萬兵馬,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
據樓喻所知,西北軍就將近八萬兵馬。
跟西北軍相比,他們還差得遠。
“樓秩恐怕要動了。”
原中,正乾三十三年,天聖教差點攻破京城。
而現在是正乾三十一年底,馬就要跨年。
看似還一年時間,但事情不是一成不變的。
而今大盛的局勢,已與原著很大不同,樓喻不能依賴原的時間線了。
他更相信自己的推測。
樓秩的神情與語態來看,他似乎穩操勝券。
忠皇派謝家和杜家皆已元氣大傷。太子黨都是一群文官,阻擋不了他的腳步。
這麼一想,樓秩確實囂張狂傲的資本。
霍延已知樓秩和樓喻的“交易”,知曉他逼宮之心,分析道:“謝策殘疾,杜遷身死,一個是武衛司將軍,一個是禁衛軍副統領,皆為要職。”
武衛司負責京城的城防治安,禁衛軍負責保衛皇城。
這兩人廢了後,自然會由新人頂。
果新人是樓秩的人,那麼其中可操空間可就大了。
樓喻肅容頷首。
看來杜遷的死,加速了樓秩奪權的程序。
他問:“你覺得天聖教真的被鎮壓了嗎?”
霍延瞬間知悉他的意思。
“殿是說,天聖教前冒頭,其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不斷消耗朝廷的糧草和兵?”
樓喻仰首看夜空。
星幕低垂,月殘鉤。
“我的確這個猜測,桐州一戰拖的時間太長了。”
謝策雖是個渣男,但他跟杜遷不一樣。
他是那麼一點真本事的。
果說,天聖教在朝廷軍中內鬼,能夠提前知曉謝策的戰計劃,一直耍著謝策玩,不斷消耗朝廷軍的元氣和戰意,等到時機成熟,伺機縮回去,那麼,這一切就都能說得通了。
不過,戰爭雙方肯定皆損傷。
天聖教自己也些傷亡,而今一定在暗中招兵買馬,擴張勢。
樓喻陡然轉身,與霍延俊目對。
兩人異口同聲:“特種營!”
該是特種營真正派用場的時候了!
孫信因為表現優異,一直是特種營的營長。
結束一天訓練後,他剛洗完澡,就被秘密召來東院。
煌煌燭火,世子殿豐神俊朗,霍統領神采英拔。
孫信激動跪拜:“屬孫信,叩見殿!見過統領!”
自城一見後,他就也沒看到過世子殿。
今日能離得這麼近,怎能不激動興奮?
樓喻溫和笑道:“孫營長坐說話。”
孫信還些拘謹,只坐了半邊屁股。
“叫你來,是一件非常危險極其要的事情要交給你和營中弟兄。”樓喻正色道。
孫信毫不猶豫:“殿,屬和弟兄們不怕危險!”
“好。”樓喻轉霍延,“你來說。”
霍延便給孫信擬定了一個滲透計劃。
樓秩要奪權,必定會選擇內外接應,以保萬無一失。
之前他們根據暗訊息推測過,天聖教與內廷聯絡,而內廷這個人,除了風頭無限、執掌鳳印的貴妃,別無他人。
貴妃和三皇子是一家,這個毋庸置疑。
那麼,樓秩肯定是想借用天聖教攻打京城,掀起兵亂,趁機奪得內城掌控權,造勢逼宮。
樓喻的想法是,讓特種營的人去天聖教暗線,甚至可以憑藉自身實,成為天聖教的“仙長”、“仙君”之類的掌權者。
不說能夠撼動整個天聖教,但時候,一些細小的變動,將會改寫最終結局。
這件事具一定的危險性,必須要把握好一個度。
既要展示實,要贏得天聖教頭目的信任。
孫信聽罷,只覺得一股熱血湧。
太刺激了!
樓喻笑道:“你素來機敏,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帶領大家成功滲透天聖教。”
“屬定不負殿所託!”孫信毫不猶豫接這個任。
他們特種營終用武之地了!
“你挑選一些優秀的弟兄,假裝互不相識,各個分舵滲透進去,千萬不要讓人現端倪。”
樓喻交待一句,語心長道:“千萬要保。”
“屬遵命!”
除夕夜,慶州、滄州兩地,家家戶戶張燈結綵,熱鬧非凡。
孫信率十數名精英趁夜離開慶州。
他們滿懷熱血,誓為殿披荊斬棘、成就大業。
吃年夜飯時,樓喻高興之餘喝了些酒,在馮二筆的攙扶,醺醺然回到東院。
“殿,奴伺候您沐浴。”
樓喻歪在矮榻,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不要。”
“那奴去打盆水,您泡個腳歇息。”
“我不要。”
馮二筆無奈,殿喝醉了倒幾分小孩子脾氣。
“那殿想要什麼?”
樓喻:“我要霍延!把他叫來!”
“……”
馮二筆連忙打人去叫,心裡面些小失落。
殿對霍統領越看了。
很快,霍延著一身常服趕來。
馮二筆在外攔住他,沒好氣道:“殿喝了些酒,你小心被扯頭。”
霍延一愣,而後面帶笑意:“無妨。”
“……”
怎麼感覺事情越來越不對勁了!
霍延進屋後,便見樓喻臥在矮榻。
燭火輕搖,世子殿容顏昳麗,醉玉傾頹,織墨矮榻傾瀉而,將將及地。
霍延情不自禁捧起青絲,柔聲道:“殿。”
“你來了。”
樓喻並沒真的醉,只是酒精刺激了他的大腦,讓他變得興奮狂浪起來。
他伸手捧住霍延的臉,笑眯眯道:“我們家阿延過了今晚就十八了,越長越俊了。”
他手道沒收住,直接將霍延的俊臉擠得變形。
霍延任他玩鬧,含糊不清道:“不及殿。”
“什麼殿?”樓喻蹙起眉,“二筆叫我殿,三墨叫我殿,所人都叫我殿,你怎麼也叫我殿?不行,換一個!”
霍延眸色更柔:“那我該叫什麼?”
“你自己想!”
霍延俯身,在樓喻額落一吻。
“阿喻,可好?”
樓喻面泛桃花,眼角酡紅,睜著水潤的眼睛瞅著他,乖乖回道:“好。”
他像是想起什麼,突然起身榻,拽著霍延興奮行至床頭的櫃子前,指著一個抽屜道:“你快開啟!”
霍延依言開啟。
抽屜裡放著一隻錦囊,錦囊用料講究,針腳細密,是為品。
樓喻獻寶似的道:“你開啟瞧瞧。”
霍延拆開錦囊,神色微滯。
裡面是一綹頭。
頭梳理得相整齊,並在中間打了個結,防止散亂。
“這是……”
“是我之前不小心給你薅來的,我都沒扔,全放在裡面了。”
樓喻說著,掏出一把小剪刀,在霍延反應過來前,咔嚓一聲,剪自己的一小綹絲。
“阿喻!”霍延滿目心疼。
樓喻笑眯眯地道:“阿延,你幫我把它們系。”
結同心。
霍延腦子剎那間空白,唯狂烈的心跳在耳邊震擂鼓。
握著錦囊的手在顫抖。
殿能回應他的心意,他便已心滿意足。
他未奢求過其它。
結同心,多麼神聖而美好的字眼。
自己真能夠擁嗎?
見他愣著沒反應,樓喻不由委屈:“你不願意?”
霍延立刻回神,抖著手接過他的絲,同自己的頭成結,卻因為手抖得實在厲害,稍顯笨拙,好半晌都沒能系。
“你快點。”樓喻不由催促。
霍延抬眸看他,不知怎麼,心一子就定了。
他低聲哄道:“是我不好,讓阿喻等久了。”
兩綹頭終緊緊纏繞在一起。
霍延慎將它們放入錦囊,俊目注視著樓喻。
“阿喻,這個送我可好?”
樓喻眉眼含笑,捧住霍延臉頰,湊去道:“啵一個,就送你。”
言罷,主動親去。
情絲纏繞,紅燭輕搖。
等樓喻回過神,兩人已倒在了床。
他徐徐吐氣,稍稍平息過後,才談起正事。
“之前烏帖木要了達邇慕南草場,咱們總不能甩手不管。”
身邊人半晌沒反應。
樓喻不由抬眸去瞧,陡然撞入霍延幽深似海卻隱露熾熱的眸子裡。
他心一跳,忙道:“我才十七歲!”
霍延聲音沉啞:“十七?”
大盛十五歲就可以成親了。
他不是很明白。
樓喻某些現代觀念刻在骨子裡:“反正十八歲之前都不行!”
“好。”霍延然是聽他的。
樓喻揪起他的絲,在指尖繞啊繞的。
“你還沒回答我。”
霍延深吸一口氣,問道:“阿喻是想親自走一趟草場?”
“嗯。”
樓喻的確這個打算。
“草場就在吉州關外,我想親自去一趟邊關,同程達談合。”
阿布圖是原阿骨突的王儲,身份敏感。
就算烏帖木答應不殺他,可樓喻不敢保證會不會“意外”生。
他讓阿布圖替他蓄養戰馬和牛羊,不僅僅是為了物資,還是為了在烏帖木心中留一個疙瘩。
阿巴魯在北邊,阿布圖在東邊。
他就算北境新王,也沒法真正控制整個北境,就像初的阿赤那德一樣。
阿布圖雖然現在勢單孤,但別忘了,還阿赤那德麾的都尉培努在外遊蕩。
只要阿布圖振臂一呼,培努很可能會願意選擇效忠王儲。
然,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
樓喻現在只需要阿布圖為他培養戰馬和牛羊。
可是草場離慶州太遠了,樓喻鞭長莫及,要想牢牢控制阿布圖,要想真正掌控這麼大一片草場,他必須親自去同吉州邊軍談合。
據他所知,吉州邊軍不僅缺糧少鹽,就連戰馬都是老的老,殘的殘。
他們的戰馬已很久都沒更新換代了。
樓喻相信,“牲畜培養計劃”絕對會讓他們眼前一亮。
“殿打算何日啟程?”霍延握著他的手,“我想隨行。”
樓喻笑:“年初二北。不過‘殿’不想讓‘霍統領’隨行。”
霍延聽明白了。
他笑道:“我想陪阿喻一起。”
“好。”
夜漸深,二人相擁而眠。
馮二筆等了很久都沒等到霍延出來,聽裡頭沒了動靜,便輕手輕腳進了屋子。
一刻,直直愣在原地。
精緻的床榻,殿和霍統領緊緊擁,墨纏繞在一起,一時竟分不清誰是誰的。
心頭驀然湧出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
馮二筆不由瞪大眼睛。
卻陡然撞一雙幽沉的眼眸。
霍延極為警覺,馮二筆剛進來他便聽見了。
只是樓喻已睡熟,他不忍打擾,便沒挪動。
待馮二筆行至床前,停留半晌,他才回頭看去。
兩人對視良久。
馮二筆張張嘴,想說點什麼吧,怕吵醒殿,不說吧,心裡面憋得慌。
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什麼都不說,轉身出了屋子,還小心地關。
兩個多月來,樓喻終睡了一個最為舒心的覺。
雞鳴聲起,他睜開眼。
剛醒就看到心儀的俊臉,心情頗為愉悅。
霍延早就清醒,聽到樓喻呼吸頻率變動,便知他已醒來,遂睜開眼。
兩人相視一笑。
樓喻自然而然地在他唇親了一,起身道:“新年新氣象,希望慶州百姓能喜歡我送給他們的大禮。”
霍延目光溫柔。
“他們會喜歡的。”
新年第一天,慶州府衙布公告。
公告的大意是:世子殿出使北境立了大功,聖為表嘉獎,特意免慶州境內三年賦稅!
老百姓先是懵了,等反應過來,只剩狂喜。
他們情不自禁逮著小吏問。
“朝廷真令了?”
“咱們慶州真的免三年賦稅?”
“嗚嗚嗚嗚,太好了!殿立了大功,幫咱們免了賦稅!”
“天哪天哪天哪!我不是在做夢吧!”
所人捬操踴躍,不敢置信。
但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們不信。
然,朝廷的賦稅是免了,可供給慶王府的稅務還在。
但老百姓們願意啊!
殿為他們做了這麼多,他們願意用這些錢將殿� ��得白白胖胖的!
公告一出,老百姓們越奔頭。
訊息傳到滄州,同樣引起轟動。
樓蔚、範玉笙、方臨三人同在府衙內堂辦公。
樓蔚一臉崇拜:“阿喻太厲害了!”
就連範玉笙也不得不歎服:“你們可知,咱滄州百姓都恨不身為慶州人。”
方臨的敬意油然而生。
他協助範玉笙處理公務,深入間越久,同百姓的交流越密切,便越感到慚愧。
親眼看到老百姓的苦,他才真正體會到樓喻的胸懷之廣和治世之能。
他由衷笑道:“若我是百姓,定也往慶州。”
樓蔚附和點頭:“我也想跟著阿喻做事!”
範玉笙聞言,心中隱泛酸意。
“官若錯漏之處,還請滄王見諒。”
樓蔚不解:“你怎麼突然說這個?我沒說你錯啊。”
方臨同範玉笙自小一起長大,倒是未見過他這番情態,不由促狹笑道:
“滄王啊,咱們範大人小到大都是被人誇讚的,可是咱們共事這麼久,你都沒誇過他,還常在他面前誇喻世子,他然會反思自己哪裡做得不好。”
樓蔚驚訝地看範玉笙,忙道:“我不是說你不好,我誇阿喻,是因為阿喻總會給人帶來驚喜,不是你不好,而是……”
“而是喻世子太好,對不對?”範玉笙彎眸笑了笑。
他本性自傲,卻在喻世子面前,屢屢覺得自愧不,彷彿只是個井底之蛙。
樓蔚真誠問:“若是由範知府出使北境,能否無條件收回澹州?”
範玉笙失笑搖首。
他不敢保證。
“所以,你不用妄自菲薄。”樓蔚安慰他,“你已足夠優秀,像阿喻那樣的人,多少年才會出一個?”
方臨也點點頭:“範兄啊,咱不跟人比,盡自己最大的能就行。”
範玉笙心中暗歎。
他不是因為比不喻世子而失落,他只是擔心自己跟不喻世子的腳步。
年初二,慶州北。
樓喻率霍延等護衛,親自領了一車鹽,前往陽烏山外破陣亭。
這是每月慶州和邊軍交易貨物的地點。
他們剛到,劉康等人便騎馬運煤趕來。
見樓喻和霍延親自前來,不由大驚,連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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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拜見世子殿!”
劉康行禮後,真誠讚美道:“官在邊關聽聞殿出使北境、拿回澹州城一事,實在是感佩萬千!”
不僅僅是他,就連程將軍和軍師他們,都對世子殿讚歎不已。
守關將士最看的就是自己拼命守護的城池。
樓喻所為,怎能不叫他們感動?
能喻世子這樣的英傑,是大盛之福!
樓喻謙和道:“這是使團所人的功勞,劉校尉客氣了。”
“殿今日親自前來,是要事?”
樓喻看了看他的坐騎,感慨道:“北境雖苦寒,但牛羊馬匹卻格外肥壯。”
劉康深所感,他拍拍自己的老朋友,嘆道:“它已陪伴官十年了。”
真的是一匹老馬了。
劉康跟它感情很深,所以看到它日漸老去,心裡面不是不難過的。
但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老馬,在戰場已揮不了太大的用。
大盛的騎兵一直不敵草原的騎兵,一方面是體質的不同,另一方面就是戰馬的參差。
老馬反應慢,速度不及壯馬,關鍵時候可能還會成為拖累。
但邊軍窮苦,哪來的錢糧換馬呢?
樓喻可惜道:“這樣戰功煊赫的戰馬,早該退役頤養天年了。”
“誰說不是呢。”
樓喻適時道:“我一件非常要的事要與程將軍商議,不知劉校尉可願替我引薦?”
“然願意!”
他們邊軍一直都很感激喻世子,這點小事還用說嗎!
而且將軍和軍師早就想見喻世子一面了。
交換貨物後,樓喻等人隨劉康一同北。
陽烏山是慶州的鐵礦石開採基地,遠遠望去,不少勞工正在山挖礦。
他們大多是以前陽烏山的土匪,還一些罪行累累的犯人。
一車一車礦石被運往慶州方。
劉康不是個傻的。
跟慶州交易這麼久,他多少察覺到點什麼。
但他是邊軍,他只關心邊關安危,其餘事與他無關。
而且在他看來,慶州百姓能在這樣的世道安居樂業,這位喻世子可謂是居功至偉。
這樣的人在,不是一種幸事嗎?
他何必庸人自擾?
他們繞過府城,直接前往邊關軍營。
吉州邊軍約四五萬。
他們常年駐守邊關,閒時種地收糧,戰時披甲陣,日子過得極為清苦。
吉州氣候比慶州還要嚴寒,不少守衛的將士卻只能頂著寒風,歷練成一根根筆直的旗杆,堅定無畏地守衛國土。
樓喻他們抵達軍營前,吉州起了雪。
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在寒風的裹挾放肆地往人脖子裡鑽。
劉康不由暗罵一句:“該死的鬼天氣!”
他們邊疆將士,是最不喜歡雪的。
樓喻騎在馬,遠遠看到壯觀的邊軍營地。
“殿,前方就是營地,趁著雪還沒大,咱們快些回去。”劉康提議道。
“好。”
劉康每月破陣亭換取鹽巴,邊軍都已見怪不怪。
守衛看到他,不由打趣道:“劉校尉,這次看著比以前多啊。”
劉康回道:“多還不好?”
“好好好!”
守衛調侃完,看樓喻一行人,不由愣住。
冰天雪地裡,少年一襲紅氅,容顏俊美,骨秀神清,恍若神仙中人。
守衛久居邊關,哪裡見過這般人物?
不由看呆了。
霍延微微蹙眉,馭馬前,擋住樓喻身形。
守衛:“……”
怎麼一個長得這麼好看的!
劉康拍他腦袋:“這些可都是貴客,傻小子注意著點!”
守衛連忙低頭,不敢看。
“行了,還不去通報將軍!”
守衛趕緊跑進營中。
劉康拱手歉意道:“殿恕罪,這孩子不懂事兒。”
“無妨,”樓喻溫和道,“他看起來很年輕,多大了?”
“十六歲,去年剛入營的,家裡人都死光了,怪可憐的。”劉康感慨一句。
說完意識到自己話癆,忙告罪道:“是官多話了,殿,請隨官入營。”
樓喻擺擺手表示不在意,一同入了邊軍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