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之前,嚴方任先放那會兒還活著的探子在屋裡躺了會兒,自然地去跟唯一的上級瑞安瀾彙報了一下,不過隱瞞下了薛家那部分。一手骯髒的繃帶還沒更換,他就只把手貼著身子放,也不坐下。
瑞安瀾看他右手髒得離奇,問他一個人偷偷摸摸地在搞毛。嚴方任就先把那瓶藥水遞給瑞安瀾,瑞安瀾開啟蓋子聞了聞,仰起脖子就要往嘴裡滴一滴嚐嚐。嚴方任立刻阻止她:“別以身試毒,我跟你講它是什麼。”
瑞安瀾姑且放下了瓶子。
等聽完來龍去脈,瑞安瀾問他:“能把那人直接拍印樂知臉上嗎?就像你用現在的手揮他一巴掌一樣。”
嚴方任無奈地笑了:“不能。”
瑞安瀾露出失望的神色,揮揮手:“那就隨便送過去吧,省得印樂知以為我們會任由他們的人一直在這兒竄。”她蓋上瓶蓋,扔還給嚴方任,“這藥你拿去自己玩。”
嚴方任用乾淨的左手接住藥瓶,回到了關押探子的屋子。
探子不知道嚴方任出去了一趟作甚,只是希冀他改了主意,治好自己。
然後他就看清了之前嚴方任在桌上撥弄的那一排亮閃閃的東西。他恐懼地瞪大雙眼,想要後退,但只有脖子向後仰了一個並沒有拉開任何距離的角度。
做完一切,嚴方任扔掉沾了血汙的衣服,洗了個澡,頂著尚在滴水的頭髮燒了盆熱水,又點燃香爐的炭火,燒起了白檀香、甘松、乳香、麝香混合的香料。他把香爐放在水裡,扣上熏籠,把新衣服鋪在熏籠上,然後靜靜等一室香氣繚繞。
待香氣驅散了鼻腔裡殘餘的味道,嚴方任開始記錄剛才從毒發開始每個時間段的反應。等墨跡乾透,他把紙和之前的資料收在了一起。
第二天,他換上燻好的衣服,抬起手,確認自己身上已經沒有了血腥味,只有燻上的白檀香等香氣,眼中的溫柔才全部迴歸。
一大早,他去狂熱者的營地看了看,發現大叔已經走了。據其他狂熱者說,大叔的孩子出了點事兒,不知道要離開多久。
嚴方任估計自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大叔昨晚要跟他說的是什麼話。
驚風閣現在再怎麼囂張他們也沒辦法,但薛家不一樣。一是薛家規模和武林幫派比起來太小,最多搭上第二梯隊的下游邊緣;二是薛家終究不是武林內的人,只是和武林來往緊密的商賈世家。
嚴方任對瑞安瀾暫時瞞下薛家的部分就是怕瑞安瀾一個衝動去把薛家滅門了。貿然對一個有著千絲萬縷聯絡的外界家族動手,那後續處理起來很麻煩。
而嚴方任向來主業是針對幫派,一時間對這種世家也把握不好度。
沒法子,嚴方任回山上,路過瑞安瀾書房,進去跟她打了個招呼後,只能去找天地無一。
轉過十八道長廊,總算到了天地無一暫居的僻靜小角落。天地無一正靠在院落裡的躺椅上,兩腳擱石桌上舉著一張紙在看,桌上還放著一封沒署名的信封。
聽到嚴方任的聲音,亦炎蘇五指合攏,把紙窩在手心,翹著的腳也放了下來。他右肘撐在膝上,握成拳的手自然垂落,歪著頭抬頭看嚴方任,薄薄的嘴唇扯成一條細線:“什麼事兒惹得你來找爺?”
嚴方任站在離他五步遠的地方,道:“薛家一直在遣人調查瑞門主。”
“薛家?”亦炎蘇想了想,“之前和你有聯姻的那家?”
為什麼要選這個定語?嚴方任很是頭痛,但也只能應道:“是。似是為了薛琳琳之死而來。”
他頓了頓,抬眼望向亦炎蘇。天地無一沒有任何反應,還是那副詭異的笑容回望他。嚴方任預設天地無一知道了整件事,又繼續道:“清溪鎮仵作找不到外力致死的痕跡,認定為自殺。薛家不服,便在暗中調查,還傷到幾個門裡的弟兄。”
亦炎蘇坐直身,展開右手,慢悠悠地把手心裡的紙撫平摺疊,不置可否道:“查就是了,他們能掀起什麼風浪。”
嚴方任微微皺眉。
亦炎蘇看懂了他的意思,反倒笑了起來,狹長的眉眼愈發飛揚:“別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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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方任抿緊嘴,道,“他們依附了驚風閣。”
這下亦炎蘇來了興致,手指還在搓著那張紙,問嚴方任:“小樂知淪落到連薛家也收的地步了?”
槽點太多,嚴方任不知道是該吐槽“小樂知”這個稱呼還是別的,只好低頭繼續道:“不是,應該是第四堂的個人行為。”
“哦。爺還說呢。“亦炎蘇一聽只是第四堂,態度又冷淡下去,“第四堂堂主貪得很,估計是薛家給的好處大了些。那沒什麼值得管的。”
“看不慣,讓它消失不就行了。”亦炎蘇見嚴方任並不滿意,輕淡描寫地說道,收起手上的紙,拾起桌上的煙管。
為什麼說的這麼輕鬆呢?嚴方任甚至能聽到自己頭上冒出一個問號的聲音。
那邊亦炎蘇倒是又認真地想了起來,抽了口煙,半仰著頭,道:“不行,薛家那些紡織業不能浪費。那不如,把他們的紡織吞併了再滅門?”
嚴方任頭上又冒出來三個問號,覺得對話已經走向了意料之外的方向。
見嚴方任不說話,亦炎蘇側頭往下瞟了他一眼,手中煙管斜斜指向天空,解釋道:“薛家壟斷了揚州城及其周邊的錦匹彩帛染色已久,你要讓爺說這個,爺可就不困了。”
雖然最終好像還激起了天地無一的注意力,從大方向上來講和他的預期一致,但目的已經完全從恩怨情仇轉向了商業火拼。嚴方任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好像還什麼還沒說。他是誰?他在哪兒?他在做什麼?
“你是怎麼想的?”亦炎蘇抽著煙,腳在地上有節奏地點著,突然問嚴方任。
“我?”嚴方任愣了一下,他只是想趕走在瑞安門附近亂竄的不速之客,目的十分單純。
亦炎蘇觀察嚴方任神情,發現他這次完全沒理解自己問的意思,不禁道:“你和瀾兒還真是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