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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門兄弟1:結義_第十七章 臨終託孤

趕到小鎮已是夜裡。

去鄉下的一路上,有許多民團在巡邏,常嘯天指揮著車子硬衝了過去,民團沖天放了幾槍,也沒膽子跟進來。村邊的墳地裡,饅頭一樣的墳墓一個連一個,陰風颯颯,火光點點,哭聲遠遠傳入車內。村道行車困難,常嘯天心急如焚,一個勁催促老魏快些,老魏也豁出去了,連連躍過坑包,把車裡的人顛個東倒西歪。

一年多來,鍾月兒始終住在這個村裡。常嘯天等人推開小屋的門,立刻有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鍾月兒形銷骨立,躺在床上,已是彌留狀態。常嘯天一行人走了進來,幾乎同時看見一個眼睛大大、額頭高高的小嬰兒,掙脫了一個十幾歲的女孩的手,吮著手指,搖搖擺擺向他們走來。

常嘯天死盯著這個小小的孩子,呼吸急促起來。他蹲下來,一把抱起他,那小孩也不害怕,左右轉動著腦袋,驚奇地望著這麼多陌生的男人。

邵曉星一直不錯眼珠地看著這個小孩兒,常嘯天轉身問他:看出來了嗎?他像誰?他激動地連連點頭:太像了!和健哥一模一樣!

常嘯天一下把他舉過頭頂:阿健有後了,還是個兒子呢!

媽……小孩含糊地叫了起來,像是有感應一樣,床上那年輕的母親睜開了眼睛。

小健。她微弱地喚了一聲。

常嘯天馬上抱著小健向垂危的鍾月兒走去,月兒靜靜地看著常嘯天把兒子摟在寬闊的胸膛,道:你們來了。

常嘯天把孩子放在床邊,拉起月兒一隻手:弟妹,我來遲了,沒有好好照顧你,叫你受苦了!

鍾月兒緩緩搖搖頭:真想就在這裡一輩子,自己把小健撫養成人,可我做不到了,上帝在召喚我,他不讓我養大小健了。

別這樣說,你會好起來的,我們回上海去大醫院,我一定要治好你的病!

鍾月兒悽然一笑:我是護士,知道自己的情況。常大哥,小健是林健的遺腹子,剛好一周歲,幸好沒染上病。我無親無故,認識的人都一個個死去,我只好把他託給你了,希望你看在和阿健……

弟妹,不要說了,我一定會照顧好小健,阿健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放心吧!

鍾月兒眼睛中已經有死亡的灰光,她終於撐到了這一刻,把她的小健交在一個可以託付和信賴的人的手中,她喃喃道:我要去見阿健了。他總是說,他會下地獄,而我會上天堂。他錯了,我不會離開他的,我知道,自從我跟定了他的那一天起,我就準備和他到任何地方,我不後悔。

突然,她微微仰頭,對常嘯天道:常大哥,我從沒向你們提起小健,是不想讓他再過林健從前過的那種生活,小健和他爸爸一樣,都很聰明,你……

鍾月兒支援著說到這裡,就咽了氣,她的眼睛仍沒有閉上,常嘯天緊緊抱著小健,看著邵曉星探探她的鼻息,伸手為她合上了眼睛。

小健這些天第一次離媽媽這樣近,小手也伸過去,一下拉開了月兒的面紗,並不害怕地摸著那左臉上醜陋的疤痕,可憐他並不明白從此失去了母親,口中兀自“媽媽、媽媽”地叫著,讓滿屋子的人都不禁心酸落淚。

突然,門外響起兩聲槍響,老魏拎槍奔了進來,大聲道:快走吧,村裡有不少人圍上來,要燒我們的車子!我已經嚇退他們,再不走,我們要陷在這瘟疫村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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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嘯天把孩子交給阿水,自己去抱鍾月兒的屍體。老魏畢竟年紀大些,看見月兒已死,知道常嘯天悲痛過度,有些昏頭,一把拉開他,轉身給床的周圍灑了些汽油,劃根火柴點燃,頓時,屋子裡濃煙四起。

常嘯天咬牙轉身率人出去,心知老魏做得很對,一行人上了車。車外,很多面有菜色的村民,舉了火把蜂擁而至,瘟疫的蔓行已讓他們失去了正常的心智,封閉更讓他們極度仇視每個外邊世界的人。他們仇恨地注視著這些個衣冠楚楚的城裡人。人一旦到了絕望的境地,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一個老頭子首先衝出人群,拎著一柄大榔頭,口中嘟嘟噥噥不知在喊些什麼,向車奔過來,人未衝到,榔頭已經砸向後窗,玻璃瞬間粉碎。人群騷動起來,像一群狼嗅到人的氣息一樣,全一步步圍上來。邵曉星揚手兩柄飛刀出手,將那個老頭斃於車後,人群爆出尖叫,衝勢稍定,老魏趁機一踩油門,車向村外駛去。剛衝過驚閃的人群,常嘯天突然想起什麼,大叫一聲停車,眾人不解地看著他,常嘯天推門下車,迎向人群跑回去,邊跑邊喊:冬虎!快出來!

冬虎正是白大嫂的兒子,他怔怔地站在被點著的家門外,眼看著常嘯天等人帶了孩子上車走遠,心下一片茫然:媽媽死了,月姑姑也死了,弟弟被人帶走了,我留在這裡,和妹妹一起等死嗎?

火光之中,常嘯天天兵天將一般排開眾人,來到他面前,一把拎起他:快走!

白冬虎哭道:叔叔,我妹妹她沒病,帶上她吧!

她在哪裡?啊?常嘯天放下他,轉了一圈,大聲問。

白冬虎左右一看,妹妹不在,也許還在火裡。他不顧一切地向火裡跑,卻被常嘯天攔腰又抱回去:是那個嗎?

白冬虎回頭一看,妹妹已經被那些病重的鄉親捉住,正掙扎著大叫:哥!

你妹妹完了,咱們快走!常嘯天夾著白冬虎就走。

在霍亂中掙扎了幾個月的村民可怕地圍了上來,一口口唾沫噴將過來,像要把他們當場淹死一樣。這些困在死亡陰影中的人們,心中有多大的仇恨真是無從知道,反正眼睛裡的光似乎全變作碧磷磷的了。常嘯天身上已經被吐了無數口,饒是他藝高膽大,也全身雞皮疙瘩暴起,他揮拳擊倒最近的兩個人,也不管是男女老少,施展開拳腳就是一通亂打,白冬虎害怕地閉上眼睛,在常嘯天的臂下,騰雲駕霧一般衝了出去。耳聽汽車急剎的聲音,常嘯天已經帶他上了駛回來接應的汽車。

常嘯天脫下滿是汙物的上衣,從後窗扔出去,眾人耳聽“噗噗”幾聲,原來老魏情急之下,已不管不顧,一路撞開村民,衝開一條血路,大開車燈,衝出村去。眾人驚魂甫定,白冬虎咬著嘴唇,扭頭看著家越來越遠,知道與妹妹再見不到面,心中難過到了極點。

常嘯天從阿水手中接過小健,這孩子也真乖,從始至終一聲未哭,用小手摸著常嘯天的下巴,常嘯天回望村中沖天而起的火光,拿孩子的手揮了揮。

老魏邊開車邊感慨道:阿健兩口子都葬身火裡,真是命中註定的劫數。

來到民團設的封鎖圈時已是子夜,守衛的人見這輛車前擋上全是血跡,居然又不顧死活衝了出來,鳴槍攔截。老魏加大油門還要硬闖。常嘯天命他停車,他知道這些團丁也是奉命執行隔離,職責所在,如果再傷了他們,被記下車牌,怕是真有大麻煩跟上來了。他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交給邵曉星,吩咐了幾句,邵曉星接過來推門走下車去,向荷槍實彈的團丁面前站定,在火把的亮光中,左手搭向右臂,身子微向前傾,拭探道:請教諸位。

“譁啦啦”,幾聲拉槍栓的聲音傳進耳中,邵曉星手已經按向懷中的槍。

等一下!對面有人喝了一聲,接著,走出來一個頭目模樣的壯漢,五短身材,舉了一支火把,火光照亮了他黑黝黝的臉膛。他看了看車子,又盯著邵曉星手中的一寸見方的一塊銅牌,眯起眼睛,對邵曉星揚了揚下頦:大地方的勒子啊(車)!轉請教吧!

邵曉星一看對路,興高采烈地向車中揮揮手,抱拳又向黑臉民團頭目:再請教!是門中兄弟,有大哥開差(跑路),借個方便吧!

他說的全是切口,洪門在南方各省都有徒眾,民團之中入會進幫最為風行,所以常嘯天讓邵曉星試一試,沒

想到果真遇上了自家兄弟。

那黑臉漢子並沒把邵曉星放在眼裡,他嫌他面太嫩,不像個在道上混的,便存心要考他,從腰中拔出一杆水菸袋,左手持穩,菸嘴貼右手三個筆直伸出的手指,送到邵曉星面前。

邵曉星雖然入門時間不長,也是小“老江湖”,一看便知道這漢子不託底,還在試探他,便團起右手,衝上伸出兩根指頭,左右一晃,示意不吸。

不少團丁圍上來,饒有興趣地看自己的頭和城裡的小子打切口。那頭目越發要顯示,右手向前一順菸袋,再從菸袋下靠裡轉菸嘴上,打了個圈子,這一套眼花繚亂的動作做個夠,才從後邊一個團丁手中接過火,點了菸袋,放在嘴邊吸了一口,和煙吐出一句:哪個碼頭?哪路大哥?

邵曉星見民團的人越聚越多,心中著急,不再和他兜圈子,直言以告:滬字第一碼頭,大哥姓常!

那頭目驚得手中菸袋差一點掉在地上,張著口半天沒出聲,左右看了看不相信地問:上海灘常爺能到這個地方來?此話當真?

誆你做什麼?你看清這掛牌。邵曉星把手中的銅牌一直舉到他眼前。

“常嘯天”三個字一落入眼中,那黑臉頭目已經是滿臉喜色:真的!真是常爺到了,我不是做夢吧?他老人家在哪裡?我要拜他!

掉頭向一干團眾大聲喝道:都放下傢伙!

邵曉星見那些團眾已經放下槍,心中大喜,向車中一伸手。那頭目自行趨前,彎身向汽車行禮。常嘯天一看交涉成功,開了門抱著小健走下來,左手大拇指上翹,平放身前回禮。這團眾十人中倒有五六人是洪門中人,一見大哥都給這車中的高個子行大禮,都低下身子,知道更大的龍頭大哥到了。

常嘯天一手扶起那個民團頭目,和藹道:我有個孩子陷在疫村裡,幸未得病,能行個方便借條路嗎?

那黑臉頭目激動得語無倫次:常爺,太好了,我老大是拜在天龍堂倪爺門下的。我姓毛,見到常爺三生有幸,常爺有什麼吩咐,儘管說。

我們要出村去,不會給兄弟們帶來麻煩吧?

常爺請,兄弟們讓開,快讓開,是常爺的車。

常嘯天也沒想到事情這般輕易就解決了,心中一高興,覺得該獎勵這個兄弟,就向懷中摸去,一下子想起什麼,臉微微變色,之後掏出一隻金殼懷錶,遞在他手中:今後有事,上海來找我!

那姓毛的頭目自然是喜出望外:能為常爺效命,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常嘯天和邵曉星上車。車子暢快駛出隔離帶,向上海駛去。那鄉村長大的白冬虎哪裡見過這種陣勢,不由看得呆了,已把常嘯天視作天人。

常嘯天上了車,視線就再也不肯離開林小健,他就這樣一直抱著他,直到小健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東方已漸露曙光,常公館上下燈光仍明,人人都一夜未眠。新娘子蔣清坐在大廳之中已整整一夜了,四位堂主雷彪、倪子善、阿堂、阿三和閆意小姐都陪在她身邊。

頭半宿,這些人還偷偷發笑,心道這留過洋的小姐真是不簡單,平時就天天長在這兒,到了結婚前夜,也毫不避嫌,哪裡有半點做姑娘的羞澀扭捏。時間一過十二點,大家可都笑不出來了。因為誰也說不清常嘯天去了哪裡。大家看著蔣清小姐瞪著美麗的大眼睛,在廳裡走來走去,又是惦記又是生氣的模樣兒,都暗地裡吐舌擔心。天一亮,這場婚禮就要開始,到時候真的見不到老大,可如何收場?

黎明時分,常嘯天一行人終於回到上海,當看到他懷裡抱著個小小的嬰兒走進大廳,人人皆感吃驚好奇。常嘯天在一屋站起的人中,首先看到了蔣清嗔怪的大眼睛。他下意識地迴避,蔣清沒看出來,已經是一副當家做主的樣子:你可回來了!

她顧不得人多,又嬌嗔道: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呢,大家夥兒整整擔心了一夜!

倪子善道:是啊,尤其是蔣小姐,整整一夜沒閤眼!

這小囡哪來的?阿三好奇,搶上前先問道。

常嘯天已經想好,向眾人宣佈:是我兒子!

邵曉星、阿水、老魏三個人同時吃了一驚,繃了臉,面面相覷。在車上,常嘯天告誡他們回去先不要亂說話,一切聽他的示下。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常嘯天會這樣和大家說起小健。

眾人愣了一下,皆大笑起來:天哥真會開玩笑,跟你這麼久,從沒聽說你有個兒子!

是啊,今天才當新郎,就迫不及待要生兒子了。

那後面的小子不會是他大兒子吧?哈哈!

白冬虎聽出這是在說他,把臉躲在老魏背後,心中奇怪得不行:怎麼常叔叔說小健弟弟是他的兒子?奇怪!

蔣清見他平安歸來,心中已高興得不得了,素知他和屬下親密無間,對他的話也沒放在心上,跟大家一起笑起來,走上前去想看看那孩子,耳聽常嘯天又大聲正色道:這小孩真的是我的親兒子,不信你們可以問小邵、老魏他們。

說罷,轉向滿臉詫異的蔣清:阿清,跟我進書房,我有話說。小邵、老魏、阿水,帶冬虎進來。

閆意走過來:大哥,這小囡先交給我吧!

常嘯天從昨夜起,一直就把小健摟在懷裡,沒讓別人抱過。此刻換手醒來,小嘴一扁一扁開始哭起來。閆意接在手中,頓時手足無措,還是吳媽上前道:給我吧,這孩子不是餓了就是要屙屎尿,你一個姑娘家不行的!

當心,吳媽!你先把他抱到內堂去,阿意,你叫人去買些奶粉,要快。順便打聽一下哪裡有奶媽。

眾人見常嘯天對這小孩如此緊張,面面相覷。常嘯天拉起蔣清,向滿廳的人做了個手勢,進入書房,最後進來的小邵關上門。

兄弟們的議論聲和小孩子抽抽搭搭的哭聲都被關在沉重的橡木門外。

準新娘蔣清首先發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嘯天,那孩子是誰?

常嘯天嘆了口氣,艱難開口:這件事最對不起的就是你,阿清。

蔣清爆發了:我們今天要結婚呀,你不會告訴我,那個小孩子真的是你生的吧!

當然,當然不是,阿清!你先別急,別生氣,我知道這件事是為難了你,但我足足想了一道,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阿清,你一向通情達理,所以我……

老魏見常嘯天說得不明不白,生怕蔣清再起疑雲,就搶過話頭:蔣小姐,這孩子確實不是常先生的,你要相信他。我們和他一起找到這個小孩子,在場的人都可以做證。

可他當著大家面一口承認孩子是他親生,這又怎麼解釋?蔣清真糊塗了。

是林健的兒子!常嘯天激動道:鍾月兒來上海之前,已經生下了阿健的遺腹子!

什麼,有這種奇事,那鍾小姐呢?

她昨晚死了,是霍亂。她一直在鄉下教書,可那個村子裡的人都染上了霍亂,她臨終前,把孩子託給了我。

老魏經過這一夜奔波,嗓子有些喑啞:這小孩子真是可憐,沒出生就先沒了爹,一歲又沒了娘。

蔣清本是古道熱腸、極富同情心的人,聽到這裡,抓住常嘯天的手:別難過了,這是好事,找到了林健的孩子,應該高興才是!

常嘯天急切道:是啊,我乍一見這孩子,也是又驚又喜。阿清,我知道你一定會理解我的感受。不過,來不及和你商量,當著這麼多兄弟的面,我就自作主張說小健是我親生兒子,你不會怪我吧?

林健說到底是因你而死,現在他有了後,這當然再好不過,但不必說成是自己兒子啊!我們當他的伯伯、嬸嬸養大他,也是一樣的嘛!蔣清來回走著,說著自己的想法。

不一

樣!你不知道,林健生前號稱冷麵殺手,為我們風雷堂打拼天下時,槍下死鬼太多了,我怕那些仇家早晚會找上小健,這只是我第一怕!第二,常嘯天開始動情:大家知道,我從小就是孤兒,我最知道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從小到大內心有多麼孤獨和痛苦。事實上,任何人也替代不了父母在孩子心目中的地位。我已經想好了,我要讓小健未曾失去過家,失去過父母,因為我可以做他的父親!大家都知道,沒有林健就沒有我們這些人的今天,他的親生兒子,應該在我們的照顧下長大。我要把我能給的一切都給他,讓他成為一個比誰都棒的男子漢!

常嘯天越說越激動:阿清,你不知道,當月兒把孩子託付給我,嚥下最後一口氣時,小健還一個勁兒地叫媽,我心裡有多麼難過!他才剛滿週歲,那麼小那麼弱,阿健到死都不知道他有這樣一個孩子。我一路抱他回家,我看著他,就好像看著生死之交的兄弟一樣!他長得和林健一模一樣!林健因我而死,我一想起來就痛心不已。現在蒼天有眼,讓我居然又找到他的兒子,我要把阿健沒得到的一切,全部補償到小健身上!

常嘯天的話入情入理,讓在場的人都溼了眼眶,看得出來,大家都被他的話感動著。蔣清什麼話也沒說,怔怔地看到常嘯天向她走過來,他的眼神變得溫柔,雙臂卻有力地箍緊她的肩:阿清,讓我來做小健的爸爸,你做他媽媽,我們一起把他養大,好嗎?

蔣清覺得有東西哽在喉嚨裡,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她終於聽到一個生硬的聲音,絲毫不帶感情地響起在書房,連她自己都不相信這聲音出自她的喉嚨:那你打算讓林健的兒子一輩子姓常嗎?

不,不!小健當然要姓回林!不過要等他長大成人。這也是我把你們幾個知情者都叫進來的原因。林小健的身世只有我們在場的五個人知道,請大家保守這個秘密,現在,小健要隨我姓常,是我常嘯天的兒子。待他有一天真正成為一個男人,也許是十八歲,也許是二十歲,我會把大家找來,由我親自把他身世的秘密講給他聽,但除了我之外,我不允許任何一個人揭穿這個秘密,影響他的成長和今後的生活。

說到這裡,他逐個向書房中的幾個人看過去,老魏、邵曉星、阿水都崇敬地望著他,重重地向他點著頭。只有白冬虎瞪了眼睛看著大家,見到常嘯天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來,換了一種嚴厲的口氣:冬虎,聽到我的話了嗎?不許跟別人說起小健姓林,媽媽是鍾月兒,否則,叔叔饒不了你,還會把你送回那個地獄一樣的瘟疫村裡去!

白冬虎早把常嘯天當成天人,見他如此鄭重其事,使勁點頭:常叔叔,我知道,你是為了弟弟好。我不說,到死都不說!

常嘯天滿意地拍拍他的頭,站起來,轉頭又看蔣清,他發現這次和蔣清沒有了那種稔熟的默契,蔣清既不答應也不反對,只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瞅著他,說不上表情中隱藏著什麼。

阿清!常嘯天當著大家的面,幾乎是懇求地叫了一聲。

蔣清垂下眼簾,點頭作答。

常嘯天大喜過望,以拳擊掌: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們會贊同我的!只是難為了阿清,剛入門就要當媽。

邵曉星看了看牆上的自鳴鐘,已經是清晨五時,便急道:天哥,還好,沒誤了婚禮時間,你和清姐快準備一下吧,清姐,我們送你回去。

蔣清眼簾一直沒有抬起,神情倒真像個羞澀的新娘子,她小聲道:阿星,你們幾個先出去,我還有幾句話要和嘯天講。

大家欲退出門去,常嘯天心中有事,說了聲:阿清,等我一下!

他先行跨出了書房,大廳中眾人還在七嘴八舌想問究竟,常嘯天壓掌朗聲道:大家都一夜沒睡了,快找地方休息一下,免得提不起精神鬧洞房!

他說得爽快,逗得滿廳歡聲,阿堂還傻乎乎地問:天哥,那你的兒子是從哪裡來的?

常嘯天開懷大笑:我兒子當然是我生下來的,有什麼懷疑嗎?

那蔣小姐呢?阿三小聲問,眾人才發現蔣清並沒有走出來。

阿清嘛,已經答應做他的媽媽了!常嘯天自信道:一會兒把我兒子抱出來給大家看一看,像不像我這個當爹的!

書房門沒關緊,廳中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來,蔣清心亂如麻,煩躁地堵上耳朵。

不知什麼時候,常嘯天已經走進來,到了她的身邊,她淚汪汪地放下手,很想就此倒在他懷裡,說說自己的委屈。突然,她發現常嘯天又把孩子給抱了進來,小孩已被吳媽哄好,瞪了黑亮的大眼睛,正在常嘯天的懷裡看著她。

蔣清見過林健,看那孩子確實冰雪可愛,眉眼之間既像鍾月兒,又像當年那個冷麵殺手,不由心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臉蛋兒,一時也充滿了柔憐之情。

常嘯天見她喜歡,興高采烈道:小健真的很可愛!他和我特別投緣,也一定會喜歡你!

嘯天,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和你單獨說。

那,你先說!

阿清,剛結婚就要你做母親,這確實是為難了你,也辛苦了你,我知道對不起你,但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你並不是個普通的女孩子,我知道你會想開的。這幾年,我們專心照顧小健,我知道國外有種藥,可以不要小孩子,我們等小健大一些,再考慮要孩子,這樣,一來可以一心一意照顧小健;二來,也免得你太過辛苦……

蔣清啞然,心中暗道:你是怕我辛苦嗎?是你自己想把所有心思全放在這孩子身上,把自己所有的愛都給這個小孩子。我們若是有了孩子,你怕因此對小健有所忽略,都說你常嘯天是個粗漢子,我看心細如髮才對,你為這個小東西想得這麼周到,從來沒為我設身處地考慮一下!

蔣清心中怨著,卻不動聲色,常嘯天也覺出大婚之日,對新娘子說這些有些過分,見蔣清換了一種樣子,竟似有了笑容,心中更加歉疚:我是太喜歡這小健,也太在乎小健了!我怕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後,也許會影響對他的愛護,我知道你會做得很好,你如果反對……

蔣清大度地一甩頭:你既然已經認定了我不會反對,還說這些做什麼?要不要孩子,本來就是你自己的事!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家去。

哎,阿清,還有件事,昨天在那個村子,場面太驚險混亂,我把禮服和結婚戒指一齊丟了。我叫他們馬上再去買一對來,我知道肯定不合你的心意,以後我再從國外訂一對更好的。

他們的結婚戒指是蔣清從法國專門定做回來,是一對名貴的白金鑽戒。

小事!蔣清語氣更加輕鬆,你看著辦好了,先送我回家去。

好,八點半我準時在教堂等你,今天是我們的好日子,打扮得漂亮些。常嘯天帶了些含情脈脈。

蔣清微微一笑。

常嘯天想起什麼,正色道:小健的事情,我會叮囑兄弟們不要亂講,以免傳到你家人耳裡,讓他們不高興。

蔣清深深看了常嘯天一眼,未置可否,轉身翩然走出去。

直到上了汽車,常嘯天才突然想起:哎!阿清,你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嗎?

車子已經啟動,蔣清搖開車窗,眼睛望著前方,一邊嘴角向上微翹:想知道我要說什麼嗎?也許會讓你等一輩子的。老魏,開車!

常嘯天目送著車子絕塵而去,復低頭看看小健,笑道:一輩子!怎麼樣,這個媽漂亮吧!不急,再過一會兒,她才真正是你的新媽媽。

小健無憂無慮地笑,激靈靈打了個小冷戰。常嘯天又被他的神態吸引了去,全然沒有發覺褲子上、鞋上已結結實實叫小家夥滋了一泡童子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