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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門兄弟1:結義_第十八章 大錯已鑄成

上海慕爾大教堂。

常嘯天一身漂亮的黑西裝,紅色領結,精神抖擻地站在教堂前,臉上一點看不出一夜奔波未眠的倦容。眾兄弟也都穿戴一新,整齊地站在他身後的臺階上,他們知道老大馬上要隨蔣家小姐信洋教,但不知道西洋婚禮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所以表情裡都顯出好奇和興奮,東張西望,好不自在。

教堂前,大小車輛不斷,蔣家的親朋好友都屬上流社會,個個姿態優雅,著裝入時。他們都好奇地看著這個英俊高大的青年,小聲議論著他。常嘯天見時間快到,忙令兄弟們進教堂坐好。

這個婚禮,洪門參加的都是年輕人,其他人都將出席中午的中式盛宴。他們要舉行的是一個中西合璧的婚禮。儘管事前常嘯天一再告誡叮囑,這夥子人還是多少出了些洋相。先是戴著鴨舌帽的阿水,骨碌碌轉了一雙已經不夠用的眼睛走進教堂,一下子入眼那麼多花容月貌的女子,似乎都正回頭注視著他爛梨陳,立刻像施了定身法,再邁不動一步。離他最近的一位蔣清的女友,見他愣眉愣眼的模樣,不由撲哧一笑,阿水登時面如紅布,掉頭想逃,被阿堂用一隻獨臂挽了回來,硬推他走了進去,邊走邊道:進來就出不去了,你小子不是也想去給天哥當儐相吧?可惜,你沒人家小邵長得帥!

雷彪最後一個進來,大剌剌地在最前面找了個地方坐下,一個人就佔了兩個人的地兒,然後就緊盯了大廳正中十字架下的耶穌受難像,用一貫的大嗓門問道:這一臉苦相的洋人,就是老大信的那個上帝?

閆意越過阿三,向他使了個眼色,雷彪毫不自覺,繼續說出了心中疑惑:神父也有個父字,嗯,也該是老爹一輩的!那一會兒,老大兩口子是要向他磕頭敬茶囉?

周圍人想笑又笑不出來,都像瞅活寶一樣看定這個一臉鬍子的大漢。阿三最近生意做大,見多識廣,悄悄在下面一拽他:耍什麼猴?不懂不要亂說,沒人當你是啞巴!

看什麼看?沒見過我雷老大嗎?雷彪老大當久,自然託大慣了,四面一嚷,大家果然都移開了視線。

阿三見他越發無禮,狠聲道:你嚇著了客人,天哥會生氣的!你這是丟他面子!

雷彪這才不吱聲了。

今天的男儐相是邵曉星。他跟在常嘯天身邊一年多,已經從一個走江湖賣藝的飛刀小邵逐漸變成談吐文雅、舉止大方的西裝少年,加之天性聰明好學,現在的行事說話都很有些常嘯天的味道。這會兒,他寸步不離地跟著大哥,不時用手去正胸口的一枝鮮花,找了個空子悄悄問:天哥,你結婚,怎麼我的心反倒跳得這麼快,手心也直出汗?

常嘯天笑著看了看他:阿星,學著點,等你結婚,也這麼辦!

我結婚?天哥你真會開玩笑!

常嘯天望著他,眼前忽然幻化出林健的樣子。若阿健沒死,邵曉星今天的位置無可爭議是屬於他的,一想到林健穿上西服,定會是風度翩翩的美少年,和自己紅花綠葉,相得益彰,只可惜英年早逝,連自己有了兒子都不知道,徒留下許多遺憾。心中正痛,忽聽邵曉星歡聲道:來了!來了!

常嘯天回神定睛,果然見蔣家那扮作花車的白色轎車,正拐上教堂前面的路面。常嘯天抑住激動,知道自己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時刻到了,整了一下衣服,大步迎過去。

車中走下了蔣清的閨中好友,也是今天的女儐相徐麗敏,一身粉紅長裙,頭髮燙成一綹綹垂在腦後,打扮得非常亮麗。常嘯天只向她點了個頭,眼睛就挪向車內,盼望著盛裝的蔣清笑意盈盈地出現。倒是邵曉星一直盯著徐麗敏,看出一點問題,在後面拽了拽常嘯天。常嘯天也發現車內除了司機,只有這位表情嚴肅的徐小姐一個人,而且,後面也沒有蔣家其他的車跟上來,他一下子緊張起來。

常先生,蔣清不來了,她要我把這封信轉交給你!徐麗敏聲音顫抖,把一封早拿在手裡的信遞向常嘯天。

常嘯天滿心疑惑地接過信,急急展開,上邊是繚亂的紫色墨水字,中文中還夾了幾處英文,顯然是匆匆而就:

婚約取消。I don’t apulse(非一時衝動).

常嘯天面色急速由紅轉青,又由青轉白,他“啊”地大叫一聲,幾把將信撕了個粉碎,幾步走至前車門,猛地開車門,一把揪出蔣家的司機,自己坐了進去,踩著了油門。

邵曉星雖沒看信,但也猜到一定有了極大的變故,敏捷地坐入後車座,見徐麗敏嚇呆了一樣站在後門處,忙道:徐小姐,快讓開!

徐麗敏聞言跑開去,車子箭一樣駛了出去,邵曉星這才拉上車門。

蔣府中,一片混亂。

蔣家上下被大小姐臨時的毀婚鬧得焦頭爛額,而製造這場混亂的主角蔣清卻不聲不響,把自己關在房內。蔣湛在廳中跌足大叫:親戚朋友全都到了,有一大半在教堂裡等著,說不結婚就不結婚,這不成了全上海最大的笑柄!

蔣方達氣喘吁吁地坐在書房內,幾個僕人正給他捶胸順氣,老頭子氣壞了,這女兒慣縱到如此地步,讓她上船她跳海,許她結婚她悔婚,簡直已經無法無天。這位剛上任的副市長眼前已經浮現出明天一些小報的頭條,上面寫著:“市長千金斷然撕毀婚約,婚禮未開即草草收場”……

正亂成一團,準新郎常嘯天又闖了進來,蔣湛現在最擔心他鋌而走險,忙趨前安撫:嘯天,出了什麼事了?小妹突然反悔,我們也正勸她,有話好好說!

常嘯天哪裡聽得進去,只是大喊:阿清!阿清!你給我出來!你在哪裡?快出來!

聲音傳入書房,蔣方達也知道這位女婿不好對付,頓頓文明棍吩咐:快,給我要湯局長的電話!

常嘯天推開攔他的幾個僕人,和邵曉星衝向樓梯,這時,一幹兄弟也衝了進來,他們從教堂聞訊趕來,一路上不明情況,都道:蔣家悔婚了,幫天哥搶了蔣小姐去!

大群兄弟一進入,蔣家上下立刻驚恐萬狀。常嘯天頭都要炸了,回頭厲聲斷喝:誰讓你們進來的?都出去,在外邊等!

眾人見老大眼睛都紅了,立刻聽令全撤到公館外的臺階上,只剩邵曉星陪在常嘯天身邊。

混亂中,蔣清不知何時出現在樓梯口,臉色憔悴,眼睛浮腫。蔣湛正束手無策,一見妹妹肯出來面對,心中高興:小妹,快下來和常嘯天說說清楚,不要任性!

蔣清筆直地站著,並不向下走,聲音喑啞:常嘯天,真好笑!帶這麼多人來,示威嗎?

常嘯天扭頭見她,如獲至寶:阿清,快別鬧了!快和我走,時間都過了!

蔣清冷笑:戒指都丟了,還結什麼婚?!

邵曉星先急了,一把扳過常嘯天,搖著:戒指!戒指呢?天哥,你快拿出來啊!

常嘯天顧不上他,轉身向上直視蔣清:為什麼?

蔣清與他對視,目光撞擊火花四射:你知道!

邵曉星哪明白個中玄妙,思維只停在那對鑽戒上,上下摸遍了常嘯天的衣服,回頭喊道:清姐,彆氣天哥!一定是忘在公館了,我叫人馬上去取!

他轉身跑出去,衝兄弟們大叫:鑽戒!鑽戒!蔣小姐說天哥忘了結婚鑽戒,你們快去取!

老魏道:唉!戒指昨天放在衣袋裡,丟在那個村裡了。老大一早叫我拉閆小姐出去,等珠寶店一開門,急忙又選了一對!

走!清姐就要那一對,是龍潭虎穴也要再走一遭了,豁出去給天哥找回來!

兩人上車便走,剩下的兄弟一看只有老大一個人在裡邊,復聚上來,卻也不敢再進入,都站在廳門口。

蔣清語帶諷刺:人馬眾多嘛!看來今天這架勢,是準備來平我蔣家的!

常嘯天十分動容:阿清,你一向不這樣的,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我說過多少次,來到上海,我最感激的人就是你,你給了我那麼多的幫助,甚至救了我一條性命!你即使不嫁給我,我也不敢奢求什麼,怎麼能來騷擾你和你的家人呢?

蔣方達聽到這裡,從書房內緩緩走出。

常嘯天繼續道:你這次太突然了,早上還好好的,說變卦就變卦,那麼多人都在教堂前等著

祝福我們,我們經歷了那麼多磨難,終於盼到這一天了,這是我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你怎麼就這樣用一封信幾個字就打發我了呢?

蔣清淚在眼眶,閉嘴不語。

蔣方達開口:阿清,聽話,不要耍小孩子脾氣,跟常嘯天走!當初,你哭著吵著要嫁這個人,連爹都不認,現在事到臨頭又出爾反爾,為父這回也不能站在你這一邊。中國有句老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喜帖已經發出,親友也到齊了,在眾人眼裡,你已然是常嘯天的媳婦,這個婚,你不結也得結!

蔣清用鼻子哼了一聲,反詰道:爸,你在乎的是家族和市長的面子,根本不是為我考慮!我蔣清不在乎別人怎麼看,這個婚我已經決定不結了!你也不希望看到我結婚之後,又馬上離婚吧?

畜生!都是我把你慣壞了!今天,你若不結婚,我就沒你這個女兒!

女兒不孝,你大可不要我這個女兒,我已經弄到一張10點的船票,我回英國去!

蔣清向上一招手,小琴拎了一隻沉重的大皮箱下來。

所有人全驚呆了,短時間內,蔣清居然連出國都為自己安排好了!

蔣清一步步走下來,直面常嘯天:常大幫主,怎麼樣?放我出去,還是殺了我,搶了我?悉聽尊便!

常嘯天從來沒見過蔣清這副樣子,她目光堅定,嘴角還是翹著,可始終有一絲諷刺的笑浮在那裡,她的膚色白得怕人,完全失去了往日活潑可愛的神采。

常嘯天與她對視良久,終於低下頭,側身讓路,由著蔣清擦身而過。

時間彷彿凝住了,整個屋中除了蔣清向外走的聲音和她最後幾句話的餘音在空氣中迴響,常嘯天腦中已是一片空白……

突然,他如夢方醒嘶聲道:阿清,不要走好嗎?我什麼都答應你,我,我不能沒有你!

一時間,所有人都真切地感受到那種英雄氣短,蔣湛看常嘯天偌大條漢子,叫小妹逼得如此痛苦,不由側過頭去,不願再看,門外的兄弟們更是不忍卒視。

蔣清像被擊中了一樣,停下腳步,她沒回頭,半天才出聲,聲音輕得自己都抓不住:什麼都答應我?我要你告訴我,你沒有過兒子,行嗎?

氣氛又凝固了,蔣家人一個個面面相覷,都不解其中含意,而常嘯天的兄弟們從早上起就已經當老大做過對不起蔣清的事,全暗暗替大哥擔心。只有阿水知道個中原委,不由大聲道:蔣小姐,你怎麼能怨天哥呢?你明明知道——

話未說完,就被常嘯天厲聲制止:阿水,你找死!

蔣清聽得分明,無聲地笑:我就知道會是這樣。常嘯天,記住今天,你會後悔一輩子!說罷,再不遲疑,大步走出門去。

蔣湛氣得雙掌一擊,向常嘯天大搖其頭:真搞不懂你呀!怎麼弄出個兒子來!轉身大叫:小妹,等一等,大哥送你走!追了出去。

蔣方達也聽明白了,鄙夷地看了一眼常嘯天,這時,一隊全副武裝的警察開進公館,他心中更加有底,頓頓文明棍,說了聲: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昂首邁入書房。

警察局的湯局長親自帶隊而來,看也不看常嘯天,連聲叫:蔣市長!跟了上去。

這樣劍拔弩張的逐客令一下,一股憤懣之氣在常嘯天心中激盪,阿水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過來扶他,他推開阿水:我們回去!

常公館。

眾人擁了常嘯天垂頭喪氣地走進來,常嘯天一抬頭,到處還是大紅的喜字,仍是一派喜氣洋洋辦婚事的氣氛,覺得分外刺眼,惱怒地吩咐:撤掉,撤掉,給我全撤掉!又對雷彪道:雷老大,你去通知一下,取消中午和晚上的宴會。說罷,排開眾人,一個人進了書房,回手關上了門。

大家還要追進去,阿三攔住眾人:你們收拾一下,讓我勸勸天哥!

小兄弟們開始手忙腳亂地去扯掉那些彩燈喜幕,個個沮喪無比,做起事來也都沒精打采。

阿三推開了書房的門,見滿層煙霧瀰漫,常嘯天陷在書臺後的一張大轉椅之中,手中的雪茄快要燃盡。阿三小心翼翼:大哥,馬上就要到十點了,船要開了!你就這樣算了?這一次,你真的不去追清姐了?

幾綹打過蠟的頭髮散亂於眉上,煙霧中的目光顯得迷離絕望,常嘯天完全失掉了平時的豪氣,口中吐出的話凌亂無力:你讓我靜一靜,我靜一靜……

阿三急忙退了出來,看到全是探詢的表情,嘆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

大家都很難過,在客廳中坐下來,輕聲議論著,咒罵著。猛地,常嘯天急急奔出,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喊道:吳媽!吳媽!小健呢?把小健給我抱過來!

阿三見他振作,急忙道:天哥,你等著,我去叫!

常嘯天站定,又向廳中掃了一圈,忽然想起什麼,問道:小邵呢?

阿水道:星哥和老魏去給你找戒指了!

常嘯天先行一愣,接著懊悔不堪地頓足大叫:糟了,那個村子不能去了,會送命的!阿水,快帶人去追回來!快!

吳媽抱了小健走出來,看見一地狼藉,惶恐地問阿三:怎麼,那蔣家小姐真的不要嫁給我們先生了?

阿堂單手正劈著一張大紅喜字,道:哼!這個爛汙貨!不識相的臭女人……

正要由著性子罵個痛快,見常嘯天走過來,忙把話咽進肚中。常嘯天瞪他一眼,從吳媽手中接過孩子,回身對大家道:怎麼都跟霜打了一樣,擔心我討不到老婆?別急!我以後再給你們找個更漂亮、更能幹的大嫂來!低頭又看看小健:也給你找個更好的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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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見常嘯天這麼快就恢復過來,放下心來,相視勉強而笑。

閆意上前逗弄小健:大哥,他叫什麼名字?

常嘯天語氣肯定:常小健!

洪爺牌位前,常嘯天點燃了一炷香,自言自語:阿健,看見你兒子了嗎?他長得和你一模一樣!大哥本以為找了一個性情豪爽的老婆,正好給健兒當娘,可我錯了,我把女人看得太簡單。我以為我瞭解她,其實,我根本猜不到她的心。不過,你放心,小健我會當親兒子一樣養大。如果不能容他,就不配做我常嘯天的女人……說真的,阿健,我現在真很羨慕你,你的月兒才是我們這些江湖中人的好老婆。她臨死還喊著你的名字,對你真是死心塌地。也許,你們這樣生死相許的愛情,是可遇而不可求!

黃昏時分,阿水匆匆回報:天哥,星哥和老魏被村民圍攻,全都受了傷,已經被送去了醫院。

什麼?常嘯天一驚而起。

醫院的隔離病房。

邵曉星頭上纏著紗布,一瘸一拐地在裡面走來走去。從視窗看見常嘯天帶人趕來,興奮地直招手。常嘯天見隔離病房門上上著鎖,便向一旁的護士要求開門。護士板著臉稱:不行!那兩個人自己說是從傳染區跑出來的,還全帶著傷,要隔離做進一步觀察。

常嘯天哪裡肯聽,手一用力,在護士的驚呼聲中破門而入。

老魏傷並不重,但開了兩天一夜的車,又兼和村民動武,顯然累壞了,躺在病床上呼呼大睡。邵曉星見天哥硬闖了進來,遠遠地攤開一隻手,舉著喊:找回來了,天哥,你快拿給清姐,我正愁他們不放我出去呢!

邵曉星手心中,正正地放著蔣清從法國訂回的那一對鑽石戒指,也不知道這兩個人費了多大的周折才找到這玩意的,再看邵曉星,兀自露了一口小白牙來,笑得眼睛都彎了的模樣。常嘯天鼻子一酸,上前將戒指打飛,將愣住的邵曉星一把收在懷裡:做事不用腦子!她要變心什麼也攔不住,戒指只是藉口!為了這個破玩意,險些害了你們的性命,嚇死我了!

常嘯天說得動情,邵曉星也流出淚來。常嘯天扶他回床上去,老魏驚醒過來,一看常嘯天進了隔離病房,心中感動又不安,急忙喊兄弟們把常嘯天拉出去,邵曉星也抽泣著推他出去:天哥,醫院說我們兩個可能被傳染上,你快出去吧!

外邊也吵嚷起來,常嘯天站在門口一看,醫生護士已在外面站了一大排,正和兄弟們理論,有兩個身強力壯的男護士穿著隔離服,戴著大大的口罩,走上來作勢要拉他出去。

常嘯天大步走了出去,迎面遇上一個三十多歲的儒雅男士,白色大褂斜披身上,職業化的淡然神態中透著老成持重,顯然,他已經獲知常嘯天的身份,息事寧人道:常先生,幸會!我是院長譚亭山。你要遵守醫院的規定,不要讓我們為難!

常嘯天懇求:院長,我一時心急,對不起。不過裡邊兩個都是我的兄弟,求求你無論如何要救救他們,多少錢都行,我只要他們平安無事!

譚院長道:目前,尚不能肯定他們究竟有沒有傳染上霍亂,不過這種病的傳染源是食物和唾液,他們自述並沒有在疫區吃過任何食物,也沒有喝過水,被傳染的機會很小。只是因為他們都受到了帶疫村民的毆打,受了傷,就趁住院的機會隔離觀察一下,如果三天之內沒有腹瀉或嘔吐,常先生就可以放心了。這兩天,可以有人陪護。

常嘯天松了一口氣,回頭對邵曉星和老魏道:聽院長的話,安心在這裡邊養病,我們洪門兄弟,行事自有天助,不會那麼倒黴。明天,我再來看你們!

譚院長向醫生和護士命令:重新上一把鎖,再進入要他們穿隔離服!又向常嘯天問道:你的兄弟可以協助我們的工作吧?

這位院長雖不苟言笑,但行事果斷,說話極有分寸,常嘯天立刻對他產生好感,點頭應允:當然!譚院長,拜託你們了,我先謝過了!

醫生和護士一走開,阿三就渾身上下一頓亂扯,將醫院發的隔離衣全扔到一邊,毫不在乎地坐在小邵的床上,在老魏催促下,他講述了在蔣家後來發生的一切。

邵曉星聽罷,仍不相信:蔣小姐為了天哥海都跳了,難道會為這麼一件小事體悔婚?

阿三道:唉!女人心,海底針,深不可測呀!

三人中,只有老魏是過來人,搖頭嘆道:小事體?你說得好輕巧!今天早上我就覺得蔣小姐神情不大對勁。你們這些個雛兒懂什麼!哪家姑娘願意一進門就當媽呀,人家可是名門閨秀,讓她把臉往哪擱!

阿三不服氣了:不要倚老賣老!你叫我們雛兒我們可以認,不過我聽你的口氣,好像在責怪天哥,不是也把天哥當雛兒了吧?

老魏眯起眼睛:老大嘛,夠英雄也夠義氣,是一等一的好人!就是不大懂女人,其實,這事辦急了!

急了?怎麼說?邵曉星問道。

這件事情要擱上那老謀深算的,放一放,涼一涼,先把孩子在別處安頓一下,等蔣小姐過了門,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洞房花燭夜一過,生米煮成熟飯,再講出來,諒那蔣小姐敢不從!

邵曉星和阿三聽得入了神,過了好半天,阿三才道:你沒見天哥對那孩子的樣子,簡直就是愛不釋手,我還納悶呢,你們到底怎麼把孩子弄回來的,這孩子媽是誰?怎麼從沒聽天哥提起過?你們倒也給我講來聽聽!

邵曉星趕緊道:不知道!我們也沒看見,那村裡人死了大半,大概孩子媽早死了!

老魏摸著頭上一處大青包,還在想著自己的主意,突然噗地一笑,意味深長道:老大要是真如我說的那樣先斬後奏,他也就不是常嘯天了!

邵曉星深思片刻,抬頭道:我覺得天哥對兄弟有情有義,比對自己的女人強多了!

老魏和阿三全贊同地點頭,阿三道:天涯何處無芳草,天哥這種人才,只要放出話去說要討老婆,整個上海灘不知要有多少女人撲上來!

老魏急得直搔腦袋:話是不錯,可惜老大這幾年,眼睛裡只有一個蔣小姐。這會兒他不曉得有多難過!阿水、阿堂這些個傢伙,也不知道會不會勸勸老大……

從醫院回家來,常嘯天又直奔小健,阿水、阿堂等人陪著,把個小家夥傳來傳去玩。小健也真是很乖,咧開小嘴不停地笑,大家勉力維護著歡樂氣氛,一直到夜裡十時,小健開始沒精打采,不停地打起小哈欠,大家也全都是人困馬乏的樣子。常嘯天遣散了兄弟,阿水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便拽他到臥房去,然後向吳媽吩咐道:我要洗澡!

吳媽小心翼翼地問:先生,在哪裡放洗澡水?

常嘯天愣了一下,立刻意識到今晚該是自己的洞房花燭夜,強笑道:睡新房!沒有新娘,我一個人入洞房,再加上小健。

吳媽嗔道:小健還是我來管,小孩子夜裡要鬧的。你睡得太死,還不把他滾到地上去?

常嘯天想說我哪裡還睡得著覺,但也沒力氣再分辯。吳媽自作主張地從常嘯天手中接過睡著的小健,邊走邊道:明天,我給老家發信,要他們找一個保姆來!

大廳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常嘯天突然很不習慣這種空蕩,一轉身,似乎蔣清正坐在鋼琴凳上,對他快樂地綻開笑容……

長夜居然會是如此寂寥,常嘯天真有些後悔沒留下兄弟們。此時此刻,白天的難堪和憤怒全都化為一種刻骨的痛苦,深深向他壓迫過來。他裹了浴巾下樓來,敲開吳媽的門,又看了眼熟睡的小健,之後拎了一瓶威士忌來到廳中,對月獨酌,借酒消愁。

夜半,阿水起夜,迷迷糊糊地走出來,一腳絆倒在樓梯口,起來一看,是天哥斜倒在樓梯旁,驚得急忙去攙扶,又帶翻了一隻空了的酒瓶。

常嘯天已經酩酊,拉住阿水,口中叫道:知道嗎?阿清已經是我的女人了,我的!她為什麼要這麼絕情,就為了……我要當小健的爸爸?她知道,小健對我有多重要,她……應該知道的!

阿水費力地支著常嘯天向樓上走去,一個沒站住,兩人一起倒在樓梯拐彎處。常嘯天清醒些,突然想起什麼,對阿水認真道:阿水,大哥告訴你,就在這裡......他指了樓梯:這裡死過一個女人,是汪銘九的老婆!她為了跟汪銘九一起死,當了我和阿健的面自殺在這裡。

阿水有些悚然地看了那幾層臺階,常嘯天翻身坐起:老汪不忠不義,卻能娶到這等江湖奇女子;阿健也能找到小月,還給他生了這麼好的兒子;我卻找不到這樣的女人!愛得轟轟烈烈,到頭來卻是夢一場!阿健,老汪,我嫉妒你們!

帶了醉意的喊聲,在子夜的公館內嗡嗡迴響。

正當常嘯天借酒消愁的時候,蔣清乘坐的遠洋客輪已駛出中國海域,正在茫茫公海上航行。三等艙內,蔣清拼命嘔吐,幾乎要把胃吐出來。海浪並不大,艙內的乘客都被她折騰得輾轉不眠,鄰鋪的英國女人起身問道:小姐,需要幫助嗎?

蔣清已經虛弱不堪,強挺著答道:謝謝,我需要一位醫生。

一會兒,一位醫生被找了進來,俯下身子察看蔣清。蔣清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他:太好了,幫幫我!我懷孕了,很擔心會在這船上流產!

我是彼得,內科大夫。外國大夫自我介紹後,開始翻她的眼皮:妊娠時間?

兩個月。蔣清臉上幾乎沒了血色,有氣無力地回答。

你有人陪伴嗎?

蔣清悽楚地搖頭。

彼得站起來,抬頭看看這簡陋的客艙,又看看那美麗的中國女子,仗義道:快,幫忙扶她進我的頭等艙,這位小姐需要馬上安胎。

一針打下,蔣清肉體上的痛苦甫定,心中的痛卻一點一點瀰漫開來,直痛得她滲入骨髓。她曾那樣深愛著那個男人,她把自己的一切全無保留地交給了他,可他卻在結婚前幾個小時,為她帶來一個週歲的兒子!

蔣清準備嫁給常嘯天,已經準備好了隨時為他擔驚受怕,甚至出生入死。因為在她心目中,為愛情獻身,是一種充滿刺激與冒險的浪漫。可是,對撫養一個孤兒,做後媽,甚至在別人眼裡,那是個常嘯天的私生子,這對外表隨和內心高傲的蔣家大小姐而言,是一件既不有趣又不甘心的事情。更何況,她已經有了他們愛情的結晶!

此時,一想到常嘯天抱著那個小孩子,殘酷地對她說出我們先不要自己的孩子,專心撫養小健的時候,她仍覺得周身戰慄。既然他那麼不在乎自己的骨肉,那他就永遠不必知道了。

我要一個人把他生下來,一個人把他養大。我要他姓蔣!孩子只屬於我一個人!蔣清在床上,撫著小腹,堅定地想。

一個性烈如火的女人,一旦覺得自己是被逼迫到這種地步的,她會一下變得心硬如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