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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門兄弟2:內訌_第七章 神秘特派員

常嘯天視察天華總公司第一機械製造廠。

邵曉星陪在身邊,廠長、經理們前呼後擁,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鶴立雞群,這是新請到的德國總工程師。八年間,上海的工業全面萎縮,這家製造廠卻堅持經營下來,目前是天華公司最大的財源。

邵曉星透過翻譯向德國人介紹公司大老闆常嘯天,洋工程師仍是板了面孔,嚴肅地點點頭,轉身領路,沒有一句多餘的話。常嘯天素聞德國人古板認真,作風嚴謹,今天確實在這位工程師身上開了眼。

外國工程師一路隨行,向他們一一介紹著產品,天華機械製造廠的產品以出口居多,在國內同行中數一數二。來到精密製造車間,常嘯天看到有十幾種出口的飛機零配件時,不由停下腳步,審視良久,感慨萬千。

二十年前的蘇州河邊,小小的飛機在蔚藍的天空中自由地飛。林健眼睛放著光,描述著夢想:我們什麼時候能有一間大工廠!我一定能造出一流的飛機來。他自己當年拍著胸脯向兄弟慨然保證:阿健,相信我!等我們在上海出人頭地,賺好多的錢,也成為閆爺那樣的大亨,我就開一間最大的工廠給你,讓你什麼飛機輪船通通造個夠!現在他真的擁有了這樣的工廠,那聰明絕頂的好兄弟,卻早已化為塵土。

邵曉星見他久久不動,看出他的心思,問道:小健在大學是不是還像小時候那樣,總拿第一名?

常嘯天點頭感嘆:對,相當聰明!和他爸一模一樣!

如果健哥泉下有知,見到小健被你養得這樣出色,他一定很開心!

是啊!轉眼小健快十九了,我想讓他快些熟悉社團的運作,逐步接手重要的工作。曉星,會不會覺得我操之過急?

天哥,在小健身上,我們的心意是相通的!我從未把他當成一般的孩子,對他,我也有一份特殊的感情!何況我們也一天天年紀大了,早晚有一天要靠阿健他們這些年輕人。放心,我會像你當年培養我一樣,好好帶阿健!

嗯,兄弟之中,你最懂我!

天哥,有句話我一直想問你,小健……知道身世了嗎?

沒有!他已經跟我姓了十八年常,我一時真不知怎麼樣同他講起。不過,我現在已經找到了一個最好的時機,等小健正式接手社團那一天,我一定要讓他知道,他姓林,他的親生父親是林健。只有這樣,我才真正完成對月兒的承諾,一了平生最大的心願!

但願他不辜負你的期望!

說話間走出廠門,阿三、阿水都等在外面,等大哥繼續巡視其他生意。

阿水先從車中探出頭來:老邵,先去我那兒,午飯在大上海,我叫阿轅安排好了!

兄弟們談笑間分別上車,車還沒發動,突見大門轉角處幾輛早就停在那裡的軍用吉普車開了過來,攔在邵曉星的雪佛蘭座車前,跳下十幾個全副武裝的警察,不客氣地大拍車門。邵曉星搖開車窗,只交涉幾句,就推門下車,向後邊不安地看了一眼,側頭向白冬虎急急吩咐了幾句。眾人只見白冬虎百米衝刺一般向常嘯天的車奔來,撲在車門上大叫:天哥,我大哥說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許露面!

阿水和常嘯天坐同一輛車,在車中剛罵了聲:老邵在搞什麼鬼?就驚見邵曉星被戴上手銬,與此同時,大批記者蜂擁而至,高舉相機、採訪本,隔了警察跟著猛照。

阿三、阿水紛紛跳下車來,上前攔問。警察中為首者面色緊張,語氣卻很強硬:我們是奉南京特派員的命令,捉拿漢奸分子邵曉星,誰要敢阻攔,一律軍法論處!

鎂光閃爍之下,邵曉星被押上一輛戒備森嚴的警車。在場警察個個短槍在手,如臨大敵。警車先行,軍用吉普呼嘯跟上。白冬虎跟隨邵曉星多年,此時恨不能追了警車去,但仍按邵曉星的叮囑,守在常嘯天的車門旁。

常嘯天冷峻地坐在車中,目睹了邵曉星被捕的全過程,他明白,邵曉星不想他在這樣的場合下曝光,只咬牙道:冬虎,去給我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天華總公司。

常嘯天坐在邵曉星的辦公室中,盯著桌面上一隻淡綠色的檯燈。阿水走來走去,罵罵咧咧:奶奶的!南京政府才還都幾天就衝著咱們來了?這些年,咱們哪一樣違背了他們?讓走就走,讓到重慶,大嫂就真帶了孩子去一住四年,那個鐵桿大漢奸張嘯林是怎麼死的?還不是我們一手包辦上西天的……現在擺明了是跟忠義社又幹上了!我早說過,搞政治的這群王八都是婊子養大的,還沒我們這幫流氓有人味!

白冬虎和阿三匆匆走入,阿三道:打聽清楚了,逮捕令是南京政府的接收特派員直接下達的。此人名叫錢敏德,是個什麼少壯派軍人,三青團的重要人物,還在委員長侍從室待過。來上海之前是國防部的高階軍事參謀,和軍統、中統都沒什麼關係。這回來上海,專門查逆懲奸,據說態度非常強硬,已經有不少軍政工商界的名人著了他的道。這回小邵犯在他手裡,怕是有些不妙……

阿水氣鼓鼓道:怕他個鳥,他敢把老邵怎麼樣?!漢奸?我

還說他是漢奸呢,有證據嗎?現在的接收大員,無非是為了個錢字。沒聽市面上說嘛,叫作“有條有理,無法無天”。知道什麼意思嗎?就是有了金條就有理,沒了法幣就別見天日!新來的上海市長錢大鈞在偽儲備銀行提了大把的金條,那就叫接收;我們買幾棟破房子就叫逆產,我操他媽!

白冬虎道:這件事情怕不是這樣簡單!據說,這錢特派員已經放話了,要殺一儆百!

阿三接著焦慮道:咱們和政府不算太親近,在上海這麼多年,也是樹大招風,雖然現在大處上沒什麼閃失,但保不齊出過什麼紕漏。三個月前,那批日本人留下的棉紗,我們不該接手;還有那間火柴廠也是日本人經營多年的老廠。這兩樣加在一起,加上大嫂買下的兩處日本人的房產,足以定個漢奸罪。我和曉星也早聽到了一點風聲,但沒想到這麼快就上門了!

常嘯天一直一言不發,此刻向後一仰,冷然一笑:整個上海都曉得,抓曉星,是殺雞給我這只老猴看!冬虎,曉星現在怎麼樣?

關在警備司令部看守所的一間單人牢房中,我們已經打通了關節,保證星哥在裡面不會吃苦頭,但是他們不許探視。據說,要公開審訊。

馬上安排,我要見這位特派員!

常公館。

晚餐快結束時,二少爺常小康回家,他哼著歌走進餐廳,高高興興地招呼:爸、媽、大哥!坐下來端起一碗飯就吃。

在他的直感中,只要有大哥在飯桌上,爸爸一般都會心情很好。但是,他今天撞鬼了!

常嘯天陰著面孔放下碗箸,接過一條毛巾揩揩嘴,丟上桌:怎麼回來了?還回來這麼晚?

常小康聽出父親聲音不對,口中含了一口飯,抬頭看看媽媽和大哥,這才發現大家全掛著臉,心知不好,囫圇著咽下去,磕巴著道:我到、到校圖書館看書來著,回來取東西……

他說的是實話。因為,他得到一個情報,他心儀的那位學姐最近總是在學校圖書館裡出現,今天居然被他等上了,雖然沒說上話,也算一解相思之苦,所以,他今天簡直可以說是心花怒放。

常嘯天卻冷笑了幾聲才停住:常家二少爺何時學會用功讀書了,真是天大的新聞。你還不如說你看電影、泡舞廳、賭馬賭狗去,我多少還可以一信!

常小康當即語塞,他確實時常曠課,去和幾個死黨玩這些名堂,今天被父親一頓劈頭蓋臉的冷嘲熱諷,還真不曉得父親究竟知道多少他的行徑,心一虛,頭就低了下去,聽父親繼續怒道:小小年紀,只懂得交些個狐朋狗友天天吃喝玩樂,居然還花天酒地玩起女人!簡直是不可救藥!惹急了我,送你到外地去住讀,叫你也嚐嚐沒錢吃苦的滋味,免得這一副德行在家裡氣死人!

常小康迅速掃了一眼哥哥,常小健知道弟弟誤會他告了御狀,又不能在這個當口說什麼。惠若雪聽不下去,強笑道:剛回上海,又要送他走,就不怕人家說你這當爹的狠心?

常嘯天看也沒看她一眼,繼續罵道:才半年不到,在聖約翰把常二少爺的名號打得很響,連考試都僱槍手,你有膽!

惠若雪一聽糟了,心中奇怪丈夫回來半月不到,居然把兒子的行為查得一清二楚,急忙接言:考試的事兒不能怪康兒,他當時正好右手受了傷,用不上勁,就叫同學代寫一下,誰知這學校管得太嚴,居然貼出了告示……

受傷?怎麼受的傷?常嘯天瞥了她一眼。

打,打球摔的,阿康在學校籃球隊打球。惠若雪煞費苦心地為兒子遮掩著。

常嘯天忽地站起:哼!分明是在阿水的賭場和人家打架傷的,還要瞞我!來人!

連這樣的事情父親都了然於胸,常小康心涼了半截,腿肚子開始轉筋。

惠若雪像護著小雞的老母雞一樣,直面那只暴怒的老鷹:有天大的事,讓孩子吃完飯再說嘛。小康,先吃飯。

常小健也勸道:爸,媽說得對……

常嘯天一眼瞪回大兒子,他終於找到了一天怒氣的發洩點,怒目惠若雪——就是這個混賬女人把曉星送進了警察局!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才會帶出這般好兒子!你給我記下了!

他帶翻碗箸,大步出餐廳而去。惠若雪半月之內再次在家中捱罵,顏面喪盡,表情木然。常小健還不知道父親火從何來,同情地望著小弟,正要勸解,忽見忠貴跑入:大少爺,老爺叫你馬上到書房去見他!

常小健只得拍拍小弟的肩膀,趕緊走出去。望著他的背影,惠若雪恨得牙根直咬,常家兩個少爺相差不過三歲,地位簡直是天壤之別。她起身,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兒子一眼,當了下人的面仍保持了優雅的姿態走出去,還沒忘了對站在門口的吳媽吩咐一聲:叫人給少爺熱一熱湯,都涼了!

飯廳之內只餘常小康一個人了,沒人同情他,沒人勸慰他,傍晚與心上人邂逅的旖旎情懷,此刻早消失殆盡。他很想掀了桌布,將眼前的一切全砸在地上,卻實在沒有這份勇氣,只狠狠一腳,將在腳邊發賤的一隻貓踢了出去

。那只純種波斯小貓是惠若雪的寵物之一,實沒想到二少爺會對它痛下毒手,只嗷的一聲慘叫,從此落下了腦震盪的病根兒。

常嘯天面色青白,癱坐於書房的沙發上。常小健大驚失色,搶撲上來:爸,你怎麼了?

不要驚動任何人,去拿車,送我到老譚那裡!常嘯天頭一回覺得自己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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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小健人像子彈一樣射了出去。

譚亭山從耳上撤下聽診器,面無表情地看著護士從常嘯天身上摘下測量心電的線和夾子。他在診病的時候,永遠是一副職業化的漠然神態,也許是看慣了人世間的疾患。戰爭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這位淡泊處世的名醫,因孤島時期堅決不為一名日本大佐診病而失去了他的醫院。戰爭結束,他沒有再做院長,而是在愛多亞路開了私人診所。他與常嘯天私交依舊。

護士離開診室,只剩三人。

你的冠狀動脈供血不足,氣管和肺也都有問題。

說具體點!

是心臟病!現代醫學還無法解決。以後你要堅持治療,而且要隨身攜帶硝酸甘油,以備急用。另外,要控制情緒,少激動,少操勞,才能緩解病情。

有這麼嚴重嗎?

心臟病,如果急性發作,搶救又不及時,猝死屢見不鮮。

爸!常小健哽咽了一聲。

健兒,今天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我不想讓人把我看成病人!常嘯天目光炯炯,神色如常。

可是……

照我的話做!常嘯天聲音嚴厲,不容置疑。

譚亭山嘆了口氣,坐下開藥單。他知道,這位老友的脾氣,是十頭老牛也拉不回來的。

那你要聽譚伯伯的話,每天按時休息、吃藥!常小健堅持著:我看著你,你也得聽我的!

常嘯天感到溫暖,不由撫了撫兒子的肩:好!

淞滬警備司令部一間寬敞的辦公室。

南京政府接收特派員錢敏德身穿美式黃呢將軍服,佩掛少將一顆星,正坐在一張大辦公桌後批閱公文。常嘯天被引入在他對面坐下,他一直不加理會。過了好一會兒,站在身邊的副官看不過眼,小聲提醒,他才漫不經心點點頭:呵,終於來了!

常嘯天很少受到這種待遇,怔了一下,這“終於”兩字也令人費解。沒容他想下去,錢敏德已經放下筆,雙手威嚴地支案,目光森然:常嘯天先生,久聞大名!你肯移駕前來,是為了邵曉星的案子吧?

這一句倒是開門見山,不拐彎抹角。常嘯天與他對視,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皺眉道:常某此番前來,是投案自首!

噢?錢敏德換上了一副饒有興趣的表情。

邵曉星定成漢奸,那我肯定稱得上大號漢奸了,不知特派員要如何處置我?常嘯天一再感受到輕視,心頭已然火起。

錢敏德哈哈大笑:常先生真會開玩笑,你愛國抗日,聲名遠播,我在重慶就知道你的大名!不過,你一個社團首領,手下眾多,良莠不齊也屬正常。這一次我們秉公辦案,還要請你多多支援!

特派員一直在南京,知不知道我和邵曉星之間的關係?

錢敏德面色一變:不知道,不過願聞其詳!

常嘯天知道他在裝糊塗,心中愈加厭煩,強壓怒火緩緩道:邵曉星是常某人的義弟,也是忠義社副社長,他的事情,就是我常嘯天的事情,也就是全上海洪門兄弟的事情。也許我們一時不慎,給特派員的工作帶來些麻煩,我們願意承受經濟上任何損失,來確保政府的條令得以實施。但是,漢奸這頂帽子,戴在邵曉星頭上,重了!還請特派員明察!

好,義氣不減當年。他的事情就是你的事情,為了兄弟兩肋插刀!錢敏德揶揄地一笑。

常嘯天幾乎要發作,但為了邵曉星還是忍了下來:特派員覺得我的話不妥嗎?

錢敏德斂起笑容,高聲道:邵曉星倒賣軍用棉紗,收買日資工廠,與日本人互惠互利,更在勝利之後,收買逆產,企圖為漢奸銷贓。這些證據確鑿,不容抵賴。常先生身為社會名流、商界鉅子,不會因小失大,為漢奸開脫罪名的。希望你今後還能與政府精誠合作。孫副官,送客!

常嘯天碰了一鼻子灰,更領教了這位特派員的陰陽怪氣,氣鼓鼓地走出來,看見候在門外的阿三、常小健圍上來,狠狠說了一聲:回去說!從小健手中接過手杖,先行大步離去。

一行人步出警備司令部,突然一輛白色轎車繞過他們戛然停在路邊。車窗一開,露出一張年輕光鮮的臉蛋,女孩兒的表情有幾分促狹:幾位想知道邵先生的事情嗎?跟我來吧!

沒等回答,她的車就慢慢開了起來。

常嘯天搶步上了自己的車,阿三在外面大聲道:這小鬼頭不知什麼來頭?天哥你先回去,我追上去截下她問問!

常嘯天在車內道:不用,就跟著她走,一個小丫頭怕她什麼!上海灘敢公然設個陷阱讓我踩的人還沒出世。倒是剛才這個錢敏德真是奇怪,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可就是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