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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門兄弟2:內訌_第八章 不是冤家不聚頭

轎車帶他們開上鄉道,來到虹橋,最後停在一所宅院門前。大門上方,鐫著“紅梅別墅”四個蒼勁的大字。

院中鋪滿卵石,清爽之極,竟無一絲木氣。廳中傢俱倒是上好紅木,黑黝黝的顏色中,透著主人的奇特品味。常小健格外注意到,地上一件宋代大瓷中,竟插滿白玫瑰,重彩和清雅搭配,倒也酣暢自然。開門迎客的全是二八女子,皆著長褲,短髮垂耳,沒一人著旗袍裙裝。

引路的年輕女孩更是個頭高挑,毛衣隨皮帶扣入長褲,顯得雙腿修長,瀟灑挺拔。她站在樓口,對三人稍作打量,伸手向常嘯天做了個請的動作,然後看著阿三和常小健道:我家夫人剛從外地回來,只想見常先生。兩位稍坐。常先生,請上樓!

上海的虹橋是達官顯貴鄉村別墅聚集之處,常嘯天對這裡自然熟悉,他一直在回味著院門上的幾個字,這會兒突然醒悟,問道:這裡難道是紅梅夫人的府地?

是!年輕女孩雖然有著與年齡不相稱的成熟得體,此時不免還是露出絲自豪來。

常嘯天與阿三交換了驚詫的目光。紅梅夫人?這個女大亨,在上海灘太有名、太神秘了。說她有名,是因為她以二八年華嫁給富商徐道藩,兩個人相差五十歲,在二十年代末曾轟動一時。然而更為轟動的是,徐道藩獨佔花魁兩個月就一命歸西,這位年輕夫人從此成為三十年代滬上最富有的孀婦,人送綽號紅梅夫人。說她神秘,是因為她的新聞雖大量見諸報端,但無人知道廬山真面,她從不拋頭露面,只是暗中經營著丈夫留下的大額遺產。

據傳此婦頗有手段,徐道藩大群孩子都被她管教得服服帖帖,她也在五六年間先後開設了幾爿工廠,生意經營得比徐道藩在世時還要有聲有色。孤島時期,她才漸漸銷聲匿跡。但她的傳奇經歷和濃豔綽號,卻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常嘯天在上海識遍大亨財閥,卻始終未有機會得見這位神秘女大亨,聽到今天要見的居然是她,不由疑竇叢生。

常嘯天緣梯上樓,二樓正對了樓梯,是一個比樓下還要寬敞的大廳。因為暖氣充足,所以竟開了一扇落地窗,長長的棗色窗簾在風中緩緩拂動,一張雕花大椅上,端坐著一位西裝短髮的女子,搭在扶手上的是一雙蒼白的纖手,指間一縷輕柔的煙霧淡淡飄散在空氣中,轉過頭來,素面朝天,聲音沙啞,但很痛快:常嘯天,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語氣和錢敏德同出一轍。常嘯天稍作遲疑,猛地識出:紅梅夫人,梅萍!

梅萍含蓄一笑,眼角立刻顯出細細的紋路,畢竟歲月不饒人,她已經四十有二了。

常嘯天大腦飛轉:你,和錢敏德什麼關係?

梅萍怔了一下,突然大笑:哈哈哈哈,真不愧是常嘯天,聰明!敏德是我表弟。錢家當年只有兄弟二人,敏德的父親是我大舅,很早就去世了,留下這一個兒子。舅舅和我母親當年都對他視同己出,所以我們感情很深。

常嘯天至此大徹大悟。當年死於他槍下的錢朗,膝下只有三女,並無一子,所以常嘯天並未從錢敏德的姓氏想到他身上去。這一回他方明白,為什麼方才看錢敏德的相貌、神情都覺得似曾相識,他竟會是錢朗的侄子。

梅小姐,二十年不見,別來無恙?

梅萍站起來:我已經隨了先夫的姓,叫我徐夫人就好。虧得你當年手下留情,我才逃得一劫,苟活這二十年。一直沒有機會謝謝你!

邵曉星的事情是你們姐弟搞出來的?常嘯天不願扯往事,話鋒一轉,單刀直入。

徐梅萍伸手讓座,復坐下,在菸缸上彈彈菸灰:別誤會,我可不是個記仇的人,我只是個商人!

常嘯天被她繞得有些迷茫:我不明白,那你見我的目的是……

敘舊!我們也算老朋友。梅萍語氣加重:邵先生的事情,我昨天看了報紙才知道,敏德有些衝動,所以我願意做個和事佬,不要大家弄得太僵。我這個表弟心高氣傲,他一直忘不了叔叔的死,也一直對幫派勢力恨之入骨。這次你們被他抓了把柄,於公於私都很難脫掉干係。不過,他一直很尊重我這個阿姐,很聽我的話。

常嘯天已聽出梅萍威脅之中摻雜的暗示,心想只要能救出邵曉星,不管什麼條件也認了。於是爽快一笑:徐夫人,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和我還用兜這麼大的圈子嗎?只要能放過邵曉星,萬事好商量!

梅萍一拍椅子扶手,冷笑道:痛快,常嘯天說話就是痛快!我徐梅萍當年只是廢了一身武功,就是蒙你這痛快兩字!

說罷,她打了個手勢,女秘書模樣的年輕女子走入,將一疊檔案端端正正遞在常嘯天面前。常嘯天接過只翻了兩頁,便停下手,驚訝地看著梅萍。梅萍並不看他,漫不經心道:兩條路,一是在這份檔案上籤個字,把你在原來租界裡的這些投資都授權給我,我負責經營管理;二是宣佈你永遠退出忠義社,新社長的人選,由我決定。

常嘯天頓了一霎,哈哈大笑: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我知道你有些能耐,不過一個女人居然有這麼大的野心,真令我大開眼界!

梅萍反唇相譏:不要小看女人。常嘯天,你可以拒絕,不過,你還要接受一個事實,下週公審邵曉星,死刑也許當即執行。

你敢!

沒什麼不敢!邵曉星觸犯國法,要辦他的不是我,也不是敏德,是南京政府!

你們這是公報私仇!

言重了!我說過,在商言商。我對你既無好感也無惡感,邵曉星我連認都不認識,只不過孤島時期我的產業損失嚴重,急於重振,才和你做這樣的交易。這樣吧,如果那兩個條件你有困難,就在你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替我辦件事情。不,應該說,讓我們共同來做一筆大生意。

講來聽聽。常嘯天知道她繞了一大通,方說到正題上。

聽說抗戰時期,滇南的鴉片交易還是很活躍,只不過在大後方,這個行業全被四川的哥老會壟斷。

那又怎樣?你不是要涉足這個行當吧?

說對了,我急於重振,只能做一本萬利的買賣。我在四川遇上了些麻煩。我知道你和袍哥齊麻子關係很好。

何以見得?

齊麻子心狠手辣,黑白兩道都不買賬。但兩年前戴笠因為川人暴動要治他,你給他說了好話,才讓他免除滅頂之災,事後你又不要他回報,他自然對你感念於心。

你很神通,連這也知道了!

沒什麼,消息靈通一些罷了!我遇上這點小麻煩,如果有你出面,一定會擺平。以後,我們還可以共同來做這個買賣。內地的銷路我可以開啟,政府那裡更不用你操半點心,我只要藉助你和齊麻子的關係,將煙土包運出川就成了。說好了,這頭一回收益我們三七開,我幫你說服敏德,放過邵先生。以後嘛,我們可以再做商量,另外……

常嘯天強抑驚訝和厭惡,揮手道:不必講了!梅萍,你這樣做和玩火沒什麼分別!你現在地位、財產應有盡有,難道還不滿足?偏要涉足這種令人不齒的生意?

梅萍被他打斷,有些惱怒:常嘯天,我的話你居然都不肯聽完,這種耐性會害了你!

常嘯天冷笑:我從不怕被人要挾!我常嘯天已經二十多年不碰煙土這個行當,上海灘很多人知道,這是我的原則!梅萍,多年不見,看來我是不能小覷了你,可我常嘯天也從不想把女人看得神乎其神。道不同不相為謀!你盡可以叫錢敏德殺了邵曉星試試,鋌而走險對我而言,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也許你忘了你舅舅是怎麼死的了吧?

梅萍臉上肌肉跳了起來:我從不相信原則這回事!原則是人定的,也是人改的。時過境遷,你不會為了區區原則,而放棄邵曉星的性命;也不會為了邵曉星的性命鋌而走險!

你憑什麼這樣肯定?

當年日本人炸了你一條船,你屁都沒敢放就嚇到香港去了,說得難聽些你老了,全無鬥志了;說得好聽些,你已經年到半百,功成名就,不會因為一時之怒再逞匹夫之勇,為了一條性命葬送整個忠義社的前途!

常嘯天站起來怒極反笑:你太自以為是了!我們就來賭一賭,看看時隔二十年,常嘯天是不是廉頗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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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嘯天,我們都年紀不小,不要意氣用事。我們互相賣個人情,你幫我這一次,我助你渡過難關,大家都不費什麼力氣。你還是考慮一下吧。還有,不要義正詞嚴地和我講原則,你是怎麼起家的,大家心裡都清楚!

常嘯天瞥了她一眼,轉身大步邁出二樓大廳,走下樓去。他的原則是為兄弟而立,但此時他根本不屑於解釋,時隔多年,這樣利慾薰心的女人還會記得林健嗎?

客廳裡的阿三和常小健站了起來,梅萍的女秘書從樓上跟下,脆聲道:常先生,夫人請你考慮一下,明天等您的迴音!

常嘯天氣頭未過,但知道不能就此翻臉,心煩意亂地回頭看了她一眼,率眾而出。

三人還未走出大門,那女秘書再次追來:常先生留步,夫人請您等一等!

常嘯天站下來,不明白這女人又要搞什麼,遠遠見到梅萍匆匆走過來,大聲道:為什麼不辭而別,也不等主人送客?

阿三和她交過手,認了出來,大吃一驚:老大,這不是梅……梅萍嗎?

常嘯天向他微一點頭,對梅萍抱了一下拳,轉身欲跨出大門,梅萍有些氣喘地跟上來:這裡還有兩位,能介紹給我認識一下嗎?

常嘯天驚訝地轉回來。梅萍已不睬他,只攔下小健上下端詳:這位小兄弟面善,你叫什麼名字?

常小健看出父親對這女人不待見,簡單答覆:常小健!

什麼,你姓常?你不是……梅萍一臉驚愕。

常嘯天搶過截住話頭:這是犬子。小健,見過徐夫人!

常小健不知父親為何又語意殷

切,判若兩人,狐疑著淺行一禮:徐夫人,您好!

梅萍看看常嘯天,又看看小健,突然失笑:是我弄錯了。常公子的相貌,叫我憶起一位故識!

常小健被她盯得全身不自在,不由看向父親。常嘯天與阿三全都心中雪亮,梅萍是認出了小健這張面孔。常嘯天隱隱覺得不妙,梅萍也許根本就沒有忘記林健!

當年,梅萍對林健情有獨鍾,雖不忍追殺,林健卻喋血在她身邊。當然,若非她手下留情,對鍾月兒網開一面,小健也決計不可能出世。這樣算起來,梅萍對小健倒還有救命之恩。

雖然常小健外貌和父親林健相似,但大家只當他是常嘯天私生,有了這個先入為主的印象,所以這麼多年來並沒有人懷疑過他的血統。可梅萍卻不同,二十年前的那場相思,幾乎改變了她的一生。她之所以十八年前隱姓埋名下嫁徐道藩,不過是為了成為一個富有的孀婦。直至今日,她的生活中再沒出現過任何男人。這一切,只因為她忘不了那個叫林健的殺手。她是一個異常極端的女人,直把初戀當作了絕戀。林健喪命的同時,她就絕了自己是個女人的念頭,她從此再沒對任何男人動情。

剛才,當她站在落地窗前,目送怒氣沖天的常嘯天走出公館,突然發現了緊隨其後的常小健。雖然只是隨意一瞥,已足以讓她驚呆,繼而忘形地追出來。她要看個究竟!此刻面對常小健,梅萍雖口稱弄錯,心中已經認定,他就是林健與鍾月兒的那個孩子。因為,她是最先知道月兒懷孕的人之一。

二十年前,當她把悲痛欲絕的鍾月兒送回小村時,鍾月兒清醒過來第一個念頭就是要殉情自殺,是一個意外的訊息打消了她的想法,白大嫂請來的鄉村郎中宣佈,她有了身孕。腹中的小生命,令年輕的母親變得堅強,有了活下去的勇氣。後來,已成為徐夫人的梅萍,曾多番查詢過月兒母子的下落。當她得知那個村子毀於一場瘟疫,月兒也死在其中時,她以為這孩子定也不在人世。孰料,時隔近二十年,在常嘯天的身邊,她居然又看到了活脫脫的一個小林健。

小健,小健!連名字都承襲了林健,還想瞞我!梅萍按捺著激動,耐人尋味地笑著,對常嘯天道:令公子我真是越看越喜歡,竟像是前世有緣一樣,我想認作乾兒子!

常嘯天萬沒想到她在這種情況下竟提出這樣的要求,心中亂成一團麻,只道:這個嘛……

常小健從沒見過父親慌亂,而且還是在一個女人面前,不由也仔細觀察起面前的神秘女大亨,她正處在一個最讓人猜不透年齡的時期,眉毛比一般女人要粗,眉間有一道淺淺的豎紋,眉梢高挑,唇色極淡,似乎專門和脂粉作對一樣,五官中沒有一個地方刻意修飾,卻讓人見之忘俗。見她又向父親道:我有個不情之請,今天英國總會有個公辦派對,我想請令公子陪我同去!還望應允!

常嘯天見她的要求花樣翻新,竟是要單獨和小健在一起,不由氣道:徐夫人,犬子年紀還小……

梅萍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常先生,英國總會可是上流人物的社交場合,讓年輕人見識一下不是壞事!放心,今天會有很多達官顯貴、社會名流,我會向他們介紹,這是你常嘯天的兒子,不會把小健佔為己有!

這一句佔為己有,讓小健更加莫名其妙,回頭看父親的表情雖無變化,但突然按於自己背後的手卻顯示了極度不安。阿三叔那邊已是一臉焦慮。大家就這樣對峙了十幾秒,常小健覺出場面尷尬,便化解道:既然徐夫人看得起,我就去見識一下吧。

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了。常嘯天突然大笑,用勁一拍兒子爽快道:好!徐夫人這樣垂青犬子,是他的榮幸!健兒,這位徐夫人是爸爸的老相識,在上海灘聲名遠播,在商界也是呼風喚雨。你邵叔叔的事情她很關心!把徐夫人陪好!

說罷向梅萍豎起指頭:徐夫人記住,小健是我常嘯天的兒子,也是忠義社未來的接班人,你要認乾兒子,可得經過我的同意!

常小健縱是聰明,也如墮霧裡。

常嘯天和阿三坐上車,阿三忍不住問:天哥,這是怎麼回事?梅萍怎麼在這裡?

這女人真有手段!當年我們沒殺她,她居然搖身一變成了大名鼎鼎的紅梅夫人,而且神通廣大!

大哥,你讓小健和這個女人……

常嘯天煩躁地揮手:小健沒事!錢敏德是錢朗的侄子,他們姐弟倆想透過邵曉星的案子掣肘於我,讓我幫著在雲南起煙土。

煙土?天哥,你答應了?

我拒絕了!但她在這個時候,又提出要阿健做什麼乾兒子,不知道事情會不會有轉機。

轉機?天哥,你……

常嘯天手指胡亂地在腿上敲來敲去:我現在只希望能化此事於無形,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直覺這女人不敢把小健怎麼樣的。

阿三憋了一肚子話說不出來,只是看著常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