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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門兄弟2:內訌_第十八章 好人做到底

受市面影響,天華公司幾間工廠也有罷工的動向。天華的待遇一向不錯,所以總經理常小健並不擔心停工停產,他只是要未雨綢繆,各處先巡查一下。他帶人剛走到總公司樓下,突然看見弟弟走過來。小康頭一次來總公司,很多職員不認識他,都紛紛打量這位二公子,偷偷議論著。

常小健已經聞到酒氣,急忙將他拉到一邊:小弟,怎麼了?

我要和你談,我們……單獨談!常小康臉色發白,面無表情。

一路上走向辦公室,常小健感覺到弟弟正一點點癱軟,最後全身都吊在他臂膀上,常小健狐疑著向小宇揮揮手,關上門,才聽見弟弟爆發地喊:哥,我從小崇拜你,我從來沒和你爭什麼!你……

出什麼事了?阿康,你慢慢說,別激動!常小健捧住弟弟的臉,近距離看清他喝得眼睛充血,口中噴出濃烈的酒精氣息:你怎麼大白天喝酒?

為什麼?為什麼總是這個樣子?我什麼都不如你!常小康抓住了哥哥的衣服,痛苦地甩著頭,昨天,昨天你和她都說什麼了?她明明不喜歡你,這誰都看得出來,怎麼你只送她一回,她就說,說她喜歡的是你不是我了呢?

從小到大,弟弟從沒這樣對他高聲說過話,常小健真的震驚了,一頓拉扯把他按在椅上:到底怎麼回事?什麼叫喜歡你不喜歡我?

常小康來了勁頭,挺身站起來,眼裡竟有淚光:你還在裝糊塗!你明明知道蔣芸姍是我的,是我的維納斯!一年了,我不知費了多少力氣才追上她,你,你才一個晚上……

他指了哥哥又氣得說不下去,常小健頭轟地一下,完全明白了。他記起半年前在大學校園裡的那次散步,弟弟曾興致勃勃地向他提到一個女同學,稱她是安琪兒。他一直當是弟弟情竇初開,並沒放在心上,沒想到,弟弟愛的是蔣芸姍。他們愛上了同一個女孩!

常小健迅速穩定著自己,對弟弟道:我明白了,我們得好好談一下!現在看來,我們都有誤會,不管怎樣,我們是兩兄弟,我們之間,沒有解釋不開的事情。你先相信大哥,我也是剛剛知道……

為什麼總是這樣?小康突然有些洩氣,頭髮和眼神一樣散亂:我從小就認命,可為什麼總是這樣,為什麼我什麼也得不到?

常小健心裡也很難過:阿康,相信哥!我眼下有要緊的事要處理,先叫人送你回家。你在家裡等我,今晚我們好好談談!

我沒事,就是心裡難受,真的沒事,你走吧……常小康起身,原地轉了一圈兒,指著辦公室的桌子:我在那兒睡,我現在不想出去,不想……給你丟人。

常小健看著弟弟脆弱恍惚的樣子,有些心疼地扶住他:那裡怎麼睡?我給你找個房間,以後可不許再喝酒了!

他按鈴喊人,回頭小康已經吐了出來,鼻涕眼淚一起抹在他身上:哥,我難受啊!我不要人再看見我這個樣子!哥……

怎麼和弟弟談呢?難道要把愛情讓出去嗎?常小健扶著弟弟心煩意亂,他突然發現自己真的是喜歡上那個女孩了,爸爸的話,居然這麼快就應驗了。

這一晚,他沒有回家,而是如約來到外灘。他一個人在江邊坐了很久,那個給他帶來快樂和煩惱的女孩並沒有出現,不知為什麼,他反倒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這一陣,父親和阿三去了廣州,他獨立處理社團的事務,要面對的事情太多了,不想再為女人分心。

傍晚,小宇磨磨蹭蹭走進辦公室,見年輕的總經理伏身在一堆檔案中聚精會神,欲言又止,等了足足半小時,終於看見常小健在最後一份檔案上簽好名字,他上前幫著合上一疊疊檔案,見縫插針道:健哥,晚上有事嗎?

常小健疲憊地抬起頭,見牆上的鍾已經過了六時。他算了算,已經有四天沒有回家了。自從上次弟弟來過之後,他有意識地迴避再見面。他想他們兄弟倆都需要冷靜,但他還是惦記弟弟,便道:今天我想回家!你打電話問問阿康在家沒有,要是在學校,叫忠貴接他回來。

小宇卻道:健哥,我看你這幾天都沒回家,剛好有人託我要和你見面吃晚餐,我替你應下來了,在國際飯店。

常小健聽他認真,有心開玩笑:是嘛,什麼人這麼大的面子,居然勞駕到你來請我!不去行嗎?

是……是個女的!

常小健驚訝抬頭,看見小宇表情慌亂,起身刮他一下鼻子:到底是誰,神神秘秘的?快說!

給我一次面子,就這一次!這個人你認識的,反正,你見了她就知道了!小宇表情嚴肅,口風極嚴。

跟了常小健幾個月,周小宇已經住在常公館。他出身很苦,是阿三把他從街邊的乞兒堆裡揀出來,帶在身邊長大的。他從小混江湖,雖然沒上過學,人卻很聰明,在三叔和常小健這裡學會了不少東西。常小健身邊有了他,也像多個小江湖、萬事通。常小健喜歡他乖覺伶俐,做事認真,已經把他當成了另一個弟弟。

國際飯店的西餐廳,一個女子早早坐在卡座中,漫無目的地翻著餐單,待常小健走到面前,才條件反射地站起來,笑著讓座。她穿著一件黑色的禮服,露出削瘦的肩,戴著長及小臂的黑色鏤花手套,面孔絕對年輕,不超過二十歲,舉止和這家飯店還算相稱,可神情間卻顯得極度謙恭和侷促。

常小健坐下來,他真不認識這個女孩子,搜遍記憶也得不出一絲一毫的印象來,但小宇又不能騙他。他有點煩躁,想出去把外面的小宇叫進來,正皺著眉頭,那女子開口說話,聲音有些顫抖:常先生,您是不是不記得我了,我叫阿香,在大上海做事。

常小健愣了一下,眼前浮現出那天嘴巴被摑掌的女孩。侍者走上來,阿香拿了選單指了其中幾樣,然後要了紅酒:常先生,我自作主張了。因為我今天剛好有了一點錢,我想請你幫我把它花出去!

阿香說話漸漸流暢,但仍不敢與常小健的目光接觸,只是環視著這間餐廳:小時候,我家境很好,這裡我來過好多回。

常小健有些冷淡:阿香,你妹妹,叫阿桂吧,她怎麼樣了?

阿香刻意地語意平淡:她在天有靈,最想謝的一定是你!因為她活了十幾歲,經歷的都是世間冷漠,終於臨死前,有人為她說了一句,妓女也是人!

常小健明白那雛妓已經死了,不由沉默,繼而望著這盛裝的姐姐,不知她今天的用意。紅酒上來了,阿香叫退侍者,站起來恭恭敬敬斟酒:常先生,今天有幸再次見到你,不知有多高興。我知道你一定會很奇怪,為什麼一個風塵女子,會有膽請一位高貴的公子。我到大上海一年,昨天才得到屬於自己的鈔票,今天我要全部揮霍掉,一個銅鈿也不剩下。

常小健心中暗惱,罵著小宇,敷衍著和她碰了一下杯,並不動那些菜,只希望這種莫名其妙的會面早些結束。阿香並不在乎常小健是否響應,她一直不敢直視他,自己先舉杯喝了一大口,看著酒杯道:自從家父破產,又染上賭癮,家產被一點點賣光當光,我們姐妹倆最後被償還賭債抵進大上海已經快半年了。我阿香潔身自好,到現在還僥倖是女兒身。昨天,田七派人給我封了紅包,裡邊裝了一百元的現鈔,我知道好日子到頭了!賭債肉償,天經地義,大上海的小姐都要過這一關的,我不可能例外。我十八歲了,不會像妹妹那樣嚇得跳樓。我已經想清楚了,我和大上海是六年的契約。六年,如果沒染上髒病,我可以幹到二十四歲,到那時命運好些,會有人娶我做姨太太,二婚也不錯;時運不濟的話,出去繼續幹,直到像街邊的野雞,做到人老珠黃……

常小健有些同情地望著她低垂的頭,她思路清晰,表意準確,看得出來受過良好的教育。像是要掩飾激動,阿香雙手捧杯又喝了一大口,使勁地咽下去,笑了笑:姐妹們勸我想開些,她們說我讀過書,樣子也長得不錯,會是個紅牌。但我可以肯定,我不會是個紅牌,不會在這一行大紅大

紫。因為,我從內心鄙視自己,鄙視像我這樣的命運。我抗拒不了命運,也恥於用笑容出賣靈魂。我只能當個麻木的妓女,天天把無數的男人當過客,沒有感覺,沒有記憶,只有機械和下意識的條件反射!

常小健聽不下去,伸臂攔住她再次捧起的酒杯:阿香……

不要說,你不要說!求求你,今天聽我說!阿香突然直視常小健,聲音大了些:常先生,我不是來向你求助的。沒錯,我是個妓女,但我還有一點點自尊,還知道我們之間的差距是天壤之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就像小桂子,命薄福淺的人,你幫不了她!知道嗎?因為你的善心,小桂子在醫院又活了九天,那九天裡,她忍受了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因為她全身的骨頭全斷了、酥了!當時我在她身邊看著她痛不欲生,竟然想與其這樣,真不如讓她早點死掉……

常小健完全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結局,震驚地望著阿香。也許是說得太多,也許是酒精開始發揮作用,阿香臉色緋紅:常先生,我妹妹在生命的最後九天裡,一直把你當成精神支柱,她天天摸著你的衣服,問好心的常先生會不會來看她。她雖然從未見過你,但她相信你是這個世界上最英俊、最善良的公子,就像童話裡的王子。你是她心目中的大恩人,她臨死前對我說,來世就是當牛做馬,也一定要報答常先生的大恩大德!

常小健的心被重重地撞擊著,他真的聽不下去了,阿香的目光虔誠而崇敬:我和妹妹的想法是一樣的。我知道,自己這個樣子是無法完成妹妹心願的,因為我一無所有。剛好昨天小宇到了我那張賭臺前,我一定把他嚇得夠嗆,因為我像一條貼身的蛇一樣,一直纏著他懇求,他最後答應安排我見你一面,我當時樂壞了,整晚都不停地笑笑笑,他是我的又一個恩人。

常小健看了看臺上的餐盤,拿起了刀叉。他體驗了一回從未有過的感動。他知道,這不是一個普遍的飯局,而是兩個命運悲慘的女孩真誠的心意。他後悔剛才的冷淡,他要高高興興地吃完這頓飯。阿香望著他鼻翼抽動,開始要湧淚,但她抑制住了。兩人喝了大半瓶紅酒,又叫了冰淇淋。常小健顯得胃口很好,開始海闊天空說些輕鬆的事情,幾次逗得阿香開懷大笑,他認出來,她穿的實際就是賭場的晚禮服,她的笑容很燦爛,若不是那種固有的風塵感和卑賤感,她應該是一個相當好看的姑娘。他想起了蔣芸姍,她們年齡相同,只是處在不同的世界和不同的環境,就有了完全不同的人生觀和命運。他也想到了他自己,家族的榮譽和父親的重視,讓他永遠有條件俯瞰別人的命運,他感受到自己的幸運,也隱隱感到這幸運與不幸之間差別的殘酷。他已經打定了一個主意,只等吃完這餐飯就說出來,可是,冰淇淋還沒吃幾口,令他意外的事情發生了。阿香左右看看,突然湊近壓低聲音:常先生,我已經想到了報答你的方法。如果你不介意,我在飯店的六樓等你。

常小健愕然,阿香則一臉羞澀:房間是我訂的,我要把第一次獻給你。我心甘情願服侍你一個晚上。

常小健大覺尷尬,表情一下僵硬。阿香倒很鎮定,神情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莊重:我知道,你這樣身份的公子,一定會對我的話有很多想法。你會想後果,想前因,想我根本是個輕浮的女人,想我早晚是個不乾淨的女人,沾上我,是不是我還會有什麼企圖,會不會給你帶來什麼樣的麻煩。但我顧不了太多了,我現在想的只是如何報答。我只有這個身子還清白,與其明天叫一個隨便什麼賭鬼佔有我,不如交給恩人。常先生,不管你怎麼想,我現在就上樓去,這是房間鑰匙。你嫌棄我可以不來。但請記住你永遠是我和妹妹的恩人。我這樣的女人,能和你進這頓晚宴,或許還可以以身相許一夜,這是我生命中的榮耀。還有,不要再想著幫助我,這和你的身份不符,我也確實承受不起!這個世界需要解救的人太多了,你幫不過來的。我知道你今後的前途無量,只要你在以後做大事時,能想著我們這些人的苦處就足夠了。再見,也許永遠不見!

阿香快速說完這些,頭也沒回,匆匆離席而去,纖細的身姿配玄色禮服,十分搶眼,一時全場側目。

常小健大步走出飯店,發現小宇靠在街對面的車上,手捧了一包糖炒栗子,眼睛卻出神地向上看,渾然不覺他的走近,順著他的目光望上去,常小健分明地感覺他顫動了一下。國際飯店的六樓,一個視窗剛剛亮起燈光,透出了綠色的窗簾。

你幫她訂的房間?常小健異常敏感。

小宇驚覺大哥就在身邊,不由愣住了,栗子灑了一地,磕巴著問:健、健哥,你怎麼出來了?

常小健被阿香感動,卻不能原諒小弟的逾規越矩,皺眉反問:我應該在上邊嗎?

誰知一向乖覺的小宇竟然發作:健哥,你太冷了!你該懂女人的心!人家現在還不是那種女人,她是真心的!她昨天求我時,整整跪了半小時!

常小健眉頭越皺越緊,眼神也嚴厲起來:周小宇!

小宇被吼回了神,徹底醒悟,突然無地自容,一掌摑向自己的臉。常小健扯住了他,當場開了一張支票:你明天一早,把它兌成現金,再找可靠的人到大上海給阿香贖身。

小宇又驚又喜,近乎崇拜地望著他的大哥。

不過,千萬不要讓她知道是我出的錢。

那……我怎麼和她說呢?

就說是你的錢好了!常小健眼裡有笑意,話也幽默起來:願意的話,她的今後都可以由你來安排,反正你已經給她安排過一次了。

小宇被他說中,靦腆地笑了,繼而扭捏道:健哥,我還太小吧,你都還沒有女人呢!

常小健笑出聲來:還往我身上扯,再拉皮條我讓你回三叔那裡去!

小宇急紅了臉:不是不是,我是看她可憐,幫她個忙。

也看上她了吧,你照實說!

……是有點。不過,她好像比我大!

你又不能馬上娶人家,可以先做朋友嘛!我可告訴你,這個阿香是念過書的,說話一套一套的。你救她出苦海,她一定感激你,但你還是要上心,別叫她跑了……再去買包栗子吧,我等你。

閘北分局局長辦公室。

莫律局長有一隻大紅鼻子頭,笑的時候臉上肥肉齊顫,不笑的時候就讓人心驚肉跳。他正在看一個叫吳浩海的見習警長的檔案。無論從哪一方面看,這都是一個相當合格的警察。首先,他肯玩命,執勤頭一天,就當街狂追一個持械搶劫犯,當他渾身透溼得勝歸來時,犯人也滿口白沫,累成一攤爛泥;其次,他擅武而且嗜武,擒拿格鬥、槍械的成績是全優,履歷上顯示他膂力驚人,有一手厲害的開碑手,可以把一根八分口的鐵棍輕易擰成麻花,罪犯在他手下已經打殘打廢了好幾個;弱點是喜歡單兵作戰,不善與同事合作;最令莫局長感興趣的是,他頭腦簡單,目的明確。

莫局長滿意地合上檔案,望著筆直站在對面的這位新警員,他的外表與性格是如此吻合,目不斜視,心無旁騖。莫局長破例站起來拍了拍他像鐵一樣堅硬的肩膀:我看好你,在我手下好好幹,包你有出息!嗯,拍賣會上的胭脂盜是你抓的?

是,局長!聲如洪鐘,底氣十足。

你是特訓班出身,實習期滿按理說應該先從便衣做起。鑑於你的突出表現,我決定特別破例讓你到刑事組任副組長,即刻去報到。

局長?

還愣在這裡做什麼?快去報到。你不會說你不想當官吧?

吳浩海強抑住內心的狂喜,足跟一碰,胸脯差一點挺上天:謝局長栽培!

吳副組長穿著他那身黑皮夾克,心愛的左輪手槍斜插在左肋下,似乎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他目光炯炯地梭巡在熱鬧的大馬路上,不斷從喧嚷的電車上上下下,他在追捕一對通天大盜。這爺孫倆以賣藝為名,行竊的手法極為高明隱蔽。吳浩海鍥

而不捨地跟蹤這麼久,也沒發現他們究竟用什麼本事把那些名貴的領花、手錶、耳環和手袋掠為己有的。他倒是有幾次見那小的買了麵包、饅頭給過路的乞兒,若不是認定他們是賊,他都要被這兩個人感動了。

終於,跟到了淮海路一家餐廳門外,爺倆開始了一天中的打場賣藝。那孫子懷裡抱的一隻小猴兒閃電般掙脫出去,在人縫中穿來穿去,而這時的孫子卻正和著爺爺的鑼聲在翻筋斗打把式。猴兒這回不知是會錯了主人的意,還是看走了眼,居然從吳浩海肩上晃了一圈,終於被吳浩海抓住了狐狸尾巴。吳浩海以前從未留意它,這一下茅塞頓開,這個小畜生才是正宗的偷兒。爺倆賣藝不過是迷惑大家的視線,而小猴兒伺機在看客中飛掠下爪!

吳浩海手伸向懷中,待小猴熟練地颳走一個中年女人耳上的飾物,吳浩海槍已出膛,猴子應聲而落,帶血的爪子中,金耳墜子閃閃發光。中年女人摸了耳朵驚叫起來,一時以為自己被打中。人群四散。吳浩海得意地收槍入懷,向那呆住了的爺孫二人亮出證件:警察!帶上猴子和我走!

又向那中年女人道:快撿起你的耳墜子吧,叫猴子偷了都不知道!

槍聲驚動了餐廳的人,紛紛起身向外看。落地窗前的餐臺上,小宇急道:健哥,是吳浩海,他和邢十三幹上了!

常小健早看在眼中,笑道:是他,好神氣!

小宇見他不明自己的話意,急得拽他小聲道:健哥,那爺倆姓邢,以前幫過三爺的忙,可別讓吳大哥給捉進局子去!

常小健一愣,站起身來向外看去,見那個男孩子正抱著猴兒痛哭,幾個制服警察已聞聲趕來,他問:幫過咱們什麼忙?

偷情報,日本人的,他們在這一帶有點名氣!

常小健推門搶出,大聲招呼。吳浩海正捆老頭,好友一來,更覺威風八面:哈,踏破鐵鞋無覓處!正愁找不到車子回閘北,現在要徵用閣下的車。

常小健微微一笑,正中下懷,急令小宇開車過來,警察把雙手反綁的老頭和抱了傷猴的男孩兒齊推上他的轎車,吳浩海跟了上車:便宜你們了,有這麼好的車坐,只可惜馬上就要蹲笆籬子了!

他順手扯出一條手帕,扔給那哭泣的男孩子:纏住你那賊猴的爪子,別弄髒了人家的車。

那老頭身材精瘦,一腮雪髯,一臉沮喪,身子神經質地顫動著,那男孩氣憤地瞪了一眼吳浩海,拾起手帕小心翼翼地托起猴兒的傷處。常小健叫小宇下車,自己坐進駕駛座,看見幾個制服警察也要跟上來坐,便笑著提醒:一老一小,犯不著這麼興師動眾吧!

吳浩海聽了他的話,向兄弟分局的人道謝上車,一路上向常小健介紹:別小看了這爺倆兒,手法高明著呢!這一陣全城不少的白天竊案,都有他們的份兒!

車開出沒多久,常小健猛打方向盤,拐進一條小巷,在僻靜處停下。

車中的人都面面相覷。

浩海,我向你討個人情兒,能不能……放了這兩個人!話是說出來了,常小健心中毫無把握。

果然,吳浩海眼睛差點沒鼓出來:哎,常小健你搞什麼名堂!我追這個案子已經一個多月了!這爺倆跟你有什麼相干?你答應過我的話,不會這麼快忘了吧?

那男孩子先活躍起來,喜出望外地擦擦眼淚:爺爺,爺爺!

老實點!吳浩海橫目斥道。

那老頭始終半閉雙目:不要吵,掐緊阿福的右腳!

常小健這邊低聲下氣:阿海,聽我說,這邢十三盜亦有道,一年前曾經幫過三叔的忙。

吳浩海拔槍在手:好啊!你連他名字都知道,怪不得你來得不早不晚,原來你小子在耍我,讓我上了賊船還矇在鼓裡。

常小健急忙分辯:我真是湊巧在那裡!這邢十三的事,我是聽小宇講的,你知道,小宇是三叔的人……

幫黃省三更要抓!別講什麼盜亦有道,在我吳浩海眼裡通通是雞鳴狗盜!

是偷日本人的情報!常小健加重了語氣:我和爸爸當年在重慶,聽說三叔曾搞到了日本人的一份重要情報,戴笠為此還宴請了爸爸一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是這爺倆的功勞!

那老頭慢騰騰地開了口:黃老三好嗎?這小子還沒忘了我,算他有良心!小日本的東西不好偷呀!虧了我的阿福機靈,偷出了那串鑰匙。

常小健回頭:謝謝你,老伯。你要是判刑,我給你找律師。

不提這個謝字!我邢十三闖蕩江湖五十年,積德和缺德的事情都沒少幹,事過收錢兩不虧欠,都不用為難!我不認得你,你開車吧!

吳浩海望著這一車人,咧著嘴,活像吃了苦藥,歪著頭想了半天,收槍推門下車。常小健見那爺倆還愣著,笑道:還不快跑,不怕吳警官反悔?你還老江湖呢,以後再做事,不要吃定一個地方!

那男孩子如夢方醒,跳起來抱了猴子拉了爺爺下車跑得一溜煙,連謝都沒顧上說一聲。吳浩海雙手一拍車頂,向狼狽逃竄的祖孫倆吼道:不要到閘北來,否則我見一次抓一次!

常小健走下車,拍他的肩:浩海,那老頭是個高手,深藏不露罷了。這兩個人你抓得住,未必關得住!

吳浩海瞪他一眼,狠狠將他的手拿開,常小健一點不介意,指著車後座:你看那繩子,完全是他自己解開的,沒有一處破壞的痕跡,你打的結還原封不動,是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施的縮骨術!

吳浩海也看到了那團繩子,口中嘟囔:下三濫的江湖小技!

常小健著實感激:浩海,我保證,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吳浩海脖子一擰,青筋迸露:下不為例?你少臭美!這一次我是看這爺倆敢和日本人玩命的分上才饒他們一次,可不是給你什麼面子。你呀,一次都不可以,門都沒有,窗戶都沒有!我明告訴你,我可是個奉公守法、忠於職守的警察,我抓的罪犯是閘北分局的一半!和你這種人講面子,只會自毀前途!

常小健灰溜溜地坐進汽車,在車窗探頭道:聽說你升職了,祝賀你!本來想請你吃飯,但今天你心情不好,改日再說。來,送你回去!

吳浩海怒氣不消:還改日?以後我執行公務要是再看到你,先一槍把你的輪胎打爆,免得引火燒身!

一口一個自毀前途、引火燒身,他越說越絕,常小健也開始心中有氣:乾脆你把我捆起來,帶回去交差好了!我聽說當大哥坐牢是件露臉的事情,就當成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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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浩海猛拉車門,坐進汽車拔槍:開車,壞蛋老大!

常小健側視他,兩人的臉全繃得很緊,對視半晌,吳浩海突然露出白牙,嘻嘻一笑:我餓了!

常小健隨即笑翻,邊倒車邊重複:知道了,警官餓了,去吃飯!川菜好伐?

吳浩海向後一仰,用槍點著前方,和他作對一樣:不!羅宋大餐!

好,隨你!常小健的語氣像在哄孩子,車子掉頭。

吳浩海暴跳起來:還去淮海路?我可不想丟人了,換地方!

不去就不去……可小宇還在那裡!常小健解釋道。

不行!你要道歉,又要祝我升職,這麼重大的事情有手下在場,你要多沒面子就多沒面子。吳浩海語氣越發託大,說得有理有據。

常小健再次表演急剎車:今天全由你,你是我老大!

吳浩海一樂,得意揚揚地晃頭道:又不想吃羅宋菜了,下車,給你找個地方!

兩分鍾後,人行道上土紅色的小爐子邊,兄弟倆蹲在一起大剝山芋皮,新烤出的山芋燙得很,吳浩海撮起嘴吹著吹著,一抬頭突然又生主意,向對面一指:快快,那邊來了賣白果的,香又香來糯又糯,我也要吃,去買!

常小健被他支使得暈頭轉向,無可奈何中騰出手,像小時候一樣扯過他耳朵一擰,吳浩海突然遭道,咧嘴至腮,露出滿嘴烤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