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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門兄弟3:歸宿_第四章 命途迥異

常小康現在真是忙,忙得顧不上回家上樓多看父親一眼。十八歲的少年,已經是惠羅公司的常客,西服只穿TOWNTEX,皮鞋只穿SAXSON。醒目出眾的個頭,越長越寬的肩膀,看起來活脫脫就是父親年輕時代的翻版。他架著美式墨鏡,身後寸步不離地跟著唐氏兄弟,豢養的狼狗多至十幾條,一律起了英文名字。他戴白色手套,開快車,說話夾英文單詞,談生意或是談判,永遠要在咖啡廳。他以聖大的學歷自詡,雖然已經不去上課,但他知道他會得到文憑的。他喜歡別人說他怪,說他標新立異,說他與眾不同。他現在已經不喜歡陳阿水那裡的女人,他正和影后白麗萍打得火熱,小小少年,情場上清一色結交比他年齡大的時髦女人。在他自己看來,早熟和怪異是為了昭示他的不落俗套,父輩那一套已經落伍,他要做新一代幫派大亨!

坐落在靜安寺路的沙利文咖啡廳,頗具異域風情,常小康把和商業巨頭們的聚會定在這裡。他們商討著一場交易,議題是對付勢頭越見兇猛、態度日益強硬的工會。常小康只耐著性子聽了一半,想到自己也要防患於未然,就乾脆地打斷了他們的七嘴八舌,不假思索地提出了辦法,那就是忠義社出力,大家出錢。鎮壓是他時下的拿手好戲,他清楚如果有了麻煩,他的那位大有來頭的姜叔叔,是不會袖手旁觀的。他的提議正中在座諸位的下懷,於是大亨們提前結束會議,為了共同利益,心照不宣地形成了一個暫時的集團。常小康當仁不讓成為了首腦,在眾人簇擁下氣勢不凡地走下樓來。

一個清脆的女聲帶些遲疑叫住了他:哎?常小康!

常小康摘下墨鏡,回頭望去。夕陽正斜斜切入咖啡廳,金色的餘暉中,一個年輕女子從卡座上緩緩站起,笑著看過來。常小康認出是大學同學簡淑蘭,蔣芸姍的女友,冷冷地點下頭,口中銜的煙也沒拿下來,又派頭十足地走出去。

簡淑蘭有些輕度近視,只以為自己認錯了人,坐下來又好奇地憑窗望去,見常小康上車前,還若有所思地向這邊望了望,才肯定自己是沒有看錯。她有點賭氣,慢慢啜著巧克力茶,心想一個富家公子有什麼了不起!

上海的秋天,梧桐葉子金黃耀眼,姑娘們穿著時尚,頭髮梳成明星的樣子,個個像從電影海報上下來,走在街道上。簡淑蘭披了薄呢外套,皮包在膝上一彈一彈,加入了這個隊伍。和擺姿弄態的仕女們相比,她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她走近電車站,想到最終還是要回到閣樓中去,聽兄嫂的冷嘲熱諷,心中就有說不出的鬱悶。

一輛黑色的豪華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身邊,她驚了一下,本能地向道邊躲了躲,回頭卻見駕駛席上一個黑亮的飛機頭。常小康仍戴著墨鏡,雪白的手套醒目地左右晃著:Hello!

簡淑蘭不知所措,只好回敬一笑,常小康又勾勾手指:上車,送你!

一些細眉下的眼神瞟過來,簡淑蘭從那裡面讀出了羨慕。她拉開車門坐進去,打量著豪華的車內設施,撫摸手工縫製的羊皮車座,又好奇地開啟那些小箱子,口中笑道:你變化可真大,我差一點認不出來了!

常小康回頭打量著她:你也一樣,看上去可不像大學生。

我被開除了,因為六月的學運!簡淑蘭對著車前的小鏡按按捲髮,又抻抻旗袍:蔣芸姍、田冰都被開除了,你不知道嗎?

車速慢了下來,簡淑蘭繼續道:她們也不知哪去了,我們都好幾個月沒見面了!

車子重新疾馳起來,常小康用了調侃的語氣:是嘛,看上去你並不沮喪,根本不像個被開除學籍的學生!

沮喪?沮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我愛國,可這個國家不愛我;我對社會不滿,社會就把不滿還給了我!

嗬,憤世嫉俗嘛!看來我們有相同之處了。常小康打著方向盤在街口轉了一個急彎。

簡淑蘭擔心地提醒:你慢一點,當心!又道:我們可不一樣,至少階級不同!

常小康在密集的人流車流中繼續橫衝直撞:我也被開除了!失學了!

真的呀?鬧了半天我們都被社會拋棄了。你現在做什麼?

天天泡咖啡館,逛街白相,和你一樣嘍!

簡淑蘭自然還認定他是那個請喝咖啡的純情小學弟,不輕不重地敲了他一下,用了大姐的口吻:誰像你闊少爺這般有閒,我可是要生活的喲。我參加了上海電臺的播音培訓班,今天結業,明天會有一次選拔比賽。如果運氣好被錄用,你就會天天在電臺裡聽見我的聲音了。

常小康無所謂地點點頭,用英語說了聲祝你好運,聽到這聖約翰味道的英語,簡淑蘭不由懷戀起大學時光,想想問道:常大哥還好吧?他還在做總經理嗎?

常小康微微變色,停了半天才道:他早就不在上海了。他姓林,是我家的養子。

簡淑蘭聽得糊塗,但她已經看出常小康面色不豫,知道問造次了,隱約想起他們兄弟倆似乎都喜歡蔣芸姍,大概因此有什麼齟齬,就聰明地不再就這個話題說下去。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姑娘,雖然不用在意常小康的感受,但是覺得人家既然好心來送自己,總要客氣一些,所以又主動說了不少話。常小康復掛上了冷冰冰的表情,三句不答一句,最後把勞斯萊斯停在簡淑蘭家的路口。簡淑蘭道謝下車,常小康仍是一聲不吭開

車便走,把簡淑蘭弄得有些悶悶不樂,想到明天還有決定命運的大事,便不再想他,打起精神回家去。

上海市廣播電臺。

簡淑蘭按了一下胸口,抑住突突亂跳的心,走上眾目睽睽的臺子。臺中央突兀地立著一支麥克風,一個裙裾短短、眉眼風騷的女孩兒下臺和她擦肩過,空間並非狹小,簡淑蘭仍感覺到那種敵意的碰撞。播音訓練班裡二十幾名學員,電臺只選三人,競爭的火藥味時時可聞。以簡淑蘭的條件,無疑是這其中最有希望的一個,她雖然只能報中學畢業,但三年聖約翰的教育,讓她的氣質首先就勝出一籌;她的音質不錯,形象也過得去,如果說有什麼欠缺的話,就是年齡稍大,另外,她沒有家庭背景。簡淑蘭摒棄雜念,清了清嗓子,開始用上海普通話朗誦一段新聞,還沒唸完,叫停的鈴聲便響起來。她的眼睛詫異地離開了稿子,臺上臺下燈光反差不大,清楚地看得到那些個電臺要員們不是交頭接耳,就是一臉漠然,訓練班的導師們卻一個不見。

他們根本沒有注意聽我的朗誦!她帶了一肚子懊喪下了臺。

休息室裡,一女孩子憤憤不平:騙人!全是騙人!什麼訓練班、選拔賽,名額都內定了。我們還傻兮兮地去幫人家走過場!

簡淑蘭抓住她:你說的是真的嗎?

比珍珠還真呢!我有個電臺的朋友,他就告訴我說這種公開選拔全是有內幕的,你沒見今天有兩張生面孔嗎?她們都是有後臺的,根本沒參加訓練班!

是啊!那些老闆官員們早被人用錢買通了!

那辦這個訓練班,豈不是從我們口袋中騙銅鈿?

周瑜打黃蓋——願打願挨,我們到哪裡去講理?

簡淑蘭失神地坐在一張凳子上,又一個希望破滅了。算這一次,她已經是第三次應聘工作失敗了,社會真是比想象的還要複雜黑暗。當學生時舉臂亂喊剷除腐敗,只是紙上談兵,天真又幼稚,真正走入社會,腐敗落到自己頭上,這種切膚之痛,叫人如鯁在喉欲哭無淚。想到又要去硬著頭皮找工作,想到那些淫穢下流的目光,她就一陣陣心寒。物價飛漲,人心浮動,大上海的失業者俯拾皆是,那麼多熟練工作者尚且沒有飯碗,哪會輪上失學大學生。參加訓練班、買服裝、化妝品的花銷已經有上千法幣,兄嫂要是知道她這次沒有錄取,一定會連諷刺帶挖苦,那她就更沒有好日子過了。

她強忍住失望的淚水,回頭見那個短裙女孩也正在看她,失去了競爭的動力,消除了敵意,倒有了些同仇敵愾之意。

明天,鶯鶯歌舞團要招學員,一起去碰碰運氣?女孩打起幾分精神,塗了粉彩的臉上閃著迷惘的光。

簡淑蘭看了看她露出的近三分之二的大腿,遲疑地搖搖頭。歌舞團,說得好聽,還不就是伴舞女郎,她還沒把自己的檔次降低到那種地步,她心中還保持著幾分大學生的自矜。

不管怎麼樣,結果還是要聽一聽的,翹首盼來的電臺負責人,掃視全場裝腔作勢地咳了一聲,才拉長調念道:徐荃小姐,湯文鵑小姐,卞其蓮小姐。

名字都很陌生,確實和學員們議論的一樣。簡淑蘭咬了一下嘴唇,撥開群情激憤、吵吵嚷嚷的女孩子們,越過那個官員,頭也不回地向門口走去。在五個月前,她也許會義憤填膺地抗議,可現在,她捱過警棒,澆過水龍,失過學,抗爭的神經已經徹底麻木了。

門開了,走進兩個人,後邊的年輕人有一張醒目的面孔,眉眼隱在黑眼鏡的後面,嘴角露著玩世不恭的微笑。由於太過氣憤,簡淑蘭根本沒注意這張她本來相識的臉,直到被人攔住了去路,與此同時,全場都聽到了那電臺官員急亂的聲音:大家不要吵,又增加了一個錄取名額——簡淑蘭小姐!

簡淑蘭驀地回過頭去,見那官員正伸頭看著另一個人手中的一張紙片,顯然她的名字就來自那上面。這簡直太意外了,全場女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因此停頓了好幾秒,簡淑蘭耳邊響起一個男低音,用的是純正的英語:祝你好運,播音小姐。

簡淑蘭興奮得有些頭暈,常小康把她拉到門的一側,女孩子們蜂擁而出,撇下幾句話:

裝得可憐相,她也是有後臺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還要幫她呢!

更多的卻是豔羨的目光。

一個胖胖的男人走過來,恭敬地同常小康握手:常公子,謝謝光臨。這個結果你滿意嗎?說罷,特意看了簡淑蘭一眼,簡淑蘭已經認出他是剛才臺下的官員之一,她腰桿直了起來,暢快地溢位笑容,常小康將羊皮手套向她晃了晃,同官員一同走出去。

簡淑蘭同三個新出爐的播音小姐一字排開,簽下工作合約,宣佈名單的官員湊過來,討好地誇她字好看,又問道:簡小姐與常公子很熟嗎?

簡淑蘭自豪應道:是啊,我們是同學!

明天你可以上班了,月薪暫定300元。

300元!簡淑蘭心都快跳出來了,她心裡已經把第一個月的薪水分配出去了,她要租一間公寓,還要請學弟常小康吃一頓飯!

上海西郊杜文藩別墅。

兩個黑道老大的公子在這裡第二次會面。

一個是如日中天的恆社大哥,一個是喪家犬樣被追殺的冒牌公子,兩人的身份又拉開了一大截,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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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文藩這次才算真正嘗到了林小健的厲害。因為這一次林小健沒有了身份約束,反而放得開。他等在大門外,在車抵門口減速的剎那,拉門上車,三拳兩腳就打發了司機和手下,將刀架上了他的脖子。

常嘯天遇刺是不是你們做的?

常嘯天不是你殺的嗎?忠義社在追殺你,你卻殺到我這來了,真是天大的笑話!杜文藩有些哭笑不得。

刀又近了些:我再問一次,到底是不是你們做的?

杜文藩開始膽寒,伸出三根手指:對天發誓,絕對沒做!

那袁老八的事,怎麼解釋?

那件我認!這一次天地良心,絕對與我們無關!

可是美國輪船公司的生意,現在被你們爭到手!

不對!杜文藩喊了起來:生意歸生意,常嘯天在這個當口出事,表面上是便宜了我們。可是你仔細想想,忠義社也是上海灘上有名的社團,我們那一段仇怨過去了,犯不著來爭這點蠅頭小利。

蠅頭小利?這樁生意目前在上海灘排得上天字第一號,可以為你們帶來巨額利潤!

杜文藩明白林小健是有備而來,一句不對都可能送命:唉,實話說了吧,這件事情是我父親打通了南京的關節才爭取到的,常嘯天就是不出事,也決計爭不過我們。

刀又向裡送了一送,刀鋒割肉,杜文藩閉上了眼睛,豁出去地喊:常小健!試試殺了我,我保管上海灘兩大社團會聯手追殺你,叫你插翅也難飛出上海灘,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大哥,大哥!

杜文藩睜開眼睛,看見一眾手下已經向這邊發足狂奔過來,為首的阿強舉了槍正拍窗向他大叫,他摸摸脖子,又看看周圍,年輕的亡命徒早已無聲離去。

西郊小酒吧。

中文霓虹招牌紅綠相間,閃著“勾魂俏嬌娃”五個醒目的字,一束聚光燈打向小舞臺正中,女人的大腿在旗袍的高開衩中,一左一右伸出來。男人們掛著淫蕩的笑容聚過來,買上一張粉紅色的小票,穿過臺下的一條繩子攔起來的通道,再心滿意足地散開去。僅僅花了十元錢,他們就盡情地欣賞到了外洩的春光,只因為臺上的女人沒穿底褲。

林小健進這家烏煙瘴氣的酒吧有一陣了,認得臺上的女人叫阿香,他心中充滿悲哀,為寡廉鮮恥的女人,更為自己死去的兄弟。他記得清楚,這女人曾信誓旦旦說,她恥於用笑容和身體去出賣靈魂,可她現在卻選擇了如此下流的場所,變成了骯髒淫邪的化身。

林小健攔下侍應生:叫那個女人下來!

侍應笑了:這位先生面生,不常來吧?她不坐檯的。

一摞鈔票甩上桌子:夠了吧?

侍應生眼饞地看著法幣,笑容越發神秘:哈哈!先生真會開玩笑,她是個木乃伊呀!

什麼意思?

這裡的常客都知道,她只是個活招牌,中看不中用的。先生你要小姐,我介紹給你認識,個個比她功夫好!

林小健目光再度移向臺上,這回看清楚了,阿香的眼神裡沒有勾人魂魄的慾火,空空洞洞的,毫無內容。

她怎麼會這樣的?

誰知道,來了就這樣了,聽說叫人睡傻的。你到底還要不要女人?

場內喧囂起來,一個喝多了的男人,跳起來去夠阿香的大腿,阿香被他拖得向下坐了坐,來者不拒地將腿又開大了些,這一下,全場都飽了眼福,老闆娘趕緊上臺把她當木偶一樣重新擺正。林小健幾步跳上臺,扯下她身後的霓虹燈,用大衣裹住抱起來。

老闆娘首先大叫:了不得了,搶人了!

一時間場面大亂,瓶子和水果齊向臺上飛來,林小健已看好地形,從老闆娘上場的臺口衝下去,這裡和臺上只一簾之隔,是一間擁擠的化妝間,林小健把阿香安頓在最裡邊的桌上。幾個候臺小姐被他擠得東倒西歪,口紅上鼻,粉撲入口,怨聲四起。

打手和老闆跟至,老闆娘叉腰大叫:給我上!

林小健逮住一個一擰一推,立刻倒下一串,他大聲道:都別動!我要給這位小姐贖身!你們開價吧!

老闆娘也是混出來的,雙手一拍:你這小先生好不講道理,要阿香只管開口,幹嗎要掀我的檯面呀!再說這個丫頭可是我好不容易調教過來的。半年前,她送到我這來,是頂了債的,不死不活,下邊全是爛的,臭死人。我當她是自己孩子一樣調養,可沒少下本錢,治了足足三個月才上了臺!

林小健強壓怒火:少廢話!開價!

老闆娘向後看一眼,估摸著強援快到,得意地一搖頭:沒價!不賣!

林小健氣壞了,抱了阿香向外走,手下卻加重,將欺身的打手們打得哭爹叫娘,倒地一片。他來到老闆娘身前,單手掄了她一記耳光,老闆娘一屁股坐上門口,摸落了一口牙。

不許動!警察!

震喝聲中,四五支長槍伸進簾中,林小健沒想到警察來得這樣快,被長槍迫住,帶了阿香向後一步步退去。

老闆娘如喪考妣:殺千刀的強盜呀,快點打死他!

一個聲音在外邊由遠及近:媽的,這小子專門和大哥過不去,又來砸咱們的場子?成心找死來了!

杜文藩的手下阿強氣勢洶洶出現在警察後面,槍聲跟著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