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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門兄弟1:結義_第六章 兄弟鬩於牆

此刻的林健,冷冷坐在閆府大廳中,鼻觀口,口觀心,目光的落點只在眼下的一塊地板上。他就這樣坐了一夜,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直到閆森的喪信傳出,他才霍地起身,髮根盡豎!

滿府哭聲一片,錢朗儼然一副主事的模樣,眼睛紅紅召集大家商議。他首先提出:風雷堂是門中大堂,兩千多人一旦被常嘯天蠱惑,必將造成大亂。那裡不可一日無主,我提議,由林健暫時執掌風雷堂,回去穩住局面,免得兄弟相殘。

被下了格殺令,常嘯天無疑已是亡命之徒,林健自然成了主持風雷堂的最佳人選,錢朗的提議倒也沒什麼不合情理。看到無人反對,錢朗又叮囑:阿健,千萬不要辜負了大家的信任,閆爺在世,就曾經對你稱讚不已,現在風雷堂交給你,你要打理好,儘快穩住人心!

雷彪道:阿健,看你的了!

倪子善哼然:阿健,殺老大犯上是江湖大忌,萬夫所指,任何一個幫派也不敢再收留。當年汪銘九勢力那樣大,也沒敢走出這一步。你可不要學常嘯天!

我們不同意林健回風雷堂!

阿三、阿堂從後堂出來,頭上已裹了孝帶,皆是一臉淚痕,怒氣沖天。

阿堂道:論武功、論學問,我們不敢和阿健比,但是閆爺屍骨未寒,他老大是害閆爺的元兇,是門中第一大敵!他剛才連常嘯天的去向都不肯說,就是有心包庇,不能放他出這個大門!

阿三一指林健:要他做堂主也行,親手殺了常嘯天,別說堂主,他當老大我也認!

阿三最後這句話,讓錢朗臉上掠過一個惡毒的表情。

林健低了頭終於開口,喉嚨已經沙啞:大家放心,我絕不會走常嘯天的路!風雷堂的家我一定會當好!閆爺的大仇我一定會報!

他抬起頭,眼睛竟然是血紅的:我也一定會親手殺了常嘯天!

三個一定一出口,凜凜寒意浸染了每一個人,在場的人都不寒而慄。阿三多年後都記得這一幕,他當時想,常嘯天做大事把林健給撇了,這小子一定是恨透了。

阿堂當即把槍交到林健的手中:好!算我錯怪了你,咱們一起為閆爺報仇!

林健臉上肌肉扭曲,狠狠握了槍,手上青筋迸現,關節發出咯咯的響聲……

天還沒亮,有人敲起門來。小田趴門縫向外張望一下,小聲道:天哥,你先進老太太的房。

常嘯天點點頭,進了裡間,小田拉開門栓,陳阿水一件破夾襖,凍得哆哆嗦嗦,進門就嚷:沒弄錯吧?這是我家!你鎖什麼門?害我差點凍死!

小田當胸擂了他一拳:死相,又到哪個賭窩混了一宿?也不怕人把家拆了?

阿水滿不在乎:我倒盼著那些草上飛什麼的大盜能看上我,可惜沒那個好命!除了一個老奶,哪還有什麼值錢東西?

小田道:哎,也是,怕是全上海的偷兒都穿不上衣服,也沒人想起你來!因為你只要有了值錢的東西,就會全送在當鋪裡,好還你的賭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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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水突然叫道:哎!阿田哥,你怎麼還有心情到我這個破地方白相?你還不曉得吧?你們風雷堂出了天大的事!

你聽到什麼了?小田向裡屋看了一眼。

阿水大呼小叫:阿田哥,你真的還不知道嗎?保管全上海今天都要轟動呀!閆老大昨晚叫人殺死了!你猜是誰?是常嘯天殺的,你們風雷堂的堂把子!

小田暗暗捶了他一下,想阻止他再往下說,阿水卻眉飛色舞:這個天哥可真夠威風的,連閆森都敢碰,真厲害!現在外面不知有多少人要殺他。昨晚我在富貴弄的賭場聽人講,洪門的各個堂口都連夜放出話來,說誰殺了常嘯天,誰就可以做大哥呢!

常嘯天慢慢走出來,阿水的話他並不驚訝,因為他已有預感,阿水卻一下子直了眼,指了他張口結舌:天哪,你是常嘯天!我在報上見過你。阿田,你?

常嘯天見他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個頭小小,渾身上下長得圓圓溜溜,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強露笑容道:我遇上了麻煩,小田說和你是好朋友,沒得到你的同意,就借你家裡暫避了一宿。我馬上就走。

誰知阿水卻是心花怒放,更兼語無倫次:天,天哥,我,真是太……太好了!你,你真的來我家呀?不要走,千萬不要走。讓我好好看看你!

原來這位仁兄平時就仰慕常嘯天,可苦無機會,今天看見居然出現在家裡,傻兮兮地已不會說話,叫小田當場笑翻。

常嘯天眼睛一亮:那好,阿水兄弟,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天哥只管吩咐,我一定照辦!

你去一趟風雷堂,幫我打聽一下林健的下落!越快越好!

直到中午,陳阿水才回來,把他聽到看到的一切一股腦講給常嘯天聽,直講到口乾舌燥,原來林健已經當上了風雷堂的堂把子,正在堂中主事。小田跳將起來,大罵不止:林健這個王八蛋!天哥,肯定是他陷害你,要不然,他為什麼要殺死那麼多兄弟,為什麼這麼快就當上了堂把子?

常嘯天聽完,起身緩步走到一張搖搖晃晃的八仙桌旁,阿水的老奶奶正在躺椅上迷迷糊糊曬太陽,常嘯天突然蹲了下來,撫膝看著老人。他一早就發現,這老奶奶很像他患難兄弟死去的老母親,也是一頭白髮,也是穿著這樣的青布大褂,安安詳詳與世無爭的樣子,只不過阿水的奶奶已經是老得有些糊塗了。

常嘯天無限感慨:看來,上海我待不下去了,該走了!

小田眼中似有淚光,阿水則哭出聲來,常嘯天仍舊對那老人道:奶奶,打擾你了。你看,我最好的兄弟出賣了我,背叛了我,我做人真失敗!

老奶奶糊塗著問:阿水,你兄弟?

常嘯天抽了一下鼻子:我是阿水的大哥,也算是您孫子!這是我孝敬您的,謝謝一夜收留!

常嘯天取出懷錶,解下金鍊一併放在桌上,起身要走。

阿水大哭:天哥,不要走,你們堂中那些兄弟沒人會服林健的,大家都服你!

小田也大聲道:是啊天哥,我們可以從頭再來!為什麼這樣輕易就放棄,拱手讓給那姓林的?

常嘯天嘆道:算了!如果真是阿健處心積慮,設下這麼多圈套讓我鑽,連謀害老大的罪名都算到我頭上,我認栽,我輸得無話可說,他太瞭解我的弱點了。成則王侯敗則寇,我把這裡讓給他了!我不要兄弟自相殘殺,讓別人看一場更大的笑話。

他的聲音變得苦澀不堪:何況,這些本來就是我欠他的!小田,天哥拖累你了,小水還可以留在上海,你只能和我一起走了!

不!阿水抹抹眼淚,天哥,我也要同你一起走。

奶奶呢?你走了,她老人家怎麼辦?小田問。

背她一同走啊!她很乖的,飯也吃得不多!阿水一臉天真。

臭小子!小田終於被他逗笑了,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

阿水模樣兒認真:誰開玩笑,我說真的!當兄弟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個時候,我怎麼能丟下天哥呢!

常嘯天重複著阿水的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突然,他站起來,對了空氣把這一夜半天積聚的怒火爆發出來:阿健,你渾蛋!你要風雷堂,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我常嘯天一定會拱手相讓!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好兄弟!操!

阿水講得一點不錯。這一天,風雷堂的兄弟們都知道了門中出了天大的事,老大負罪在

逃,而接手風雷堂的新堂把子居然是與老大形影不離的老二。本來,風雷堂的兄弟們除了常嘯天,最服的就是這個二哥。但今時不同往日,常嘯天莫名其妙地一夜之間成了洪門頭號叛逆,林健卻陰森著臉一早就來到堂口當老大。昔日,他不愛管堂中的事務,只顧自己拆卸那些個機械零件,一心要造飛機,今天卻一反常態,一頭扎在賬本裡,清理起賬務財產,一副當家做主的樣子,把管賬的兄弟累了個半死,恨了個半死。

昨夜死了十餘名管事的弟兄,家屬們一早到警局認過屍體,都來哭哭啼啼,堂口一片愁雲慘霧。林健也不安撫,有頭有臉的兄弟都自發趕來,想聽林健說點什麼,可林健進進出出,一聲不吭。眾人也不知他葫蘆中要賣什麼藥,平時就和他說不上什麼話,只能各揣心事,冷眼旁觀。

天已黑了下去,大家一天沒吃東西,飢腸轆轆,好容易見林健又匆匆走出,都站起來。誰知他披了外衣,竟似要離開。門外一直有兩個陌生漢子,一整天默立,對誰都不理不睬,見他向外走,也直起身子跟了走,像是他的跟班。沉默中,終於有人叫了出來:姓林的,你站住!

嗡的一聲輕響,林健眼前的柱子上嵌入兩片飛刀,刀身小巧,尾帶雙翼,很像蝴蝶。林健止步,堂中一陣騷動。大家不看也知,出刀的是飛刀小邵,名叫邵曉星。邵曉星是常嘯天從天龍堂帶來的,出身雜耍世家,老家也是河北。常嘯天喜歡他聰明好學,經常叫他小老鄉。其實,他自幼隨父行走江湖,四海為家,賣藝為生,對故鄉早已感覺淡薄,和家人在戰火中失散後,獨自一個人來到上海混碼頭,學徒雜役幹了五六年,早把上海當成家了。他此時越眾而出,向林健走去,大家也都不攔,只是紛紛道:小邵,有話好好說!別衝動!

邵曉星狠狠指了林健道:我今天豁出去了,非要讓這個啞巴說說清楚,天哥在哪裡?他究竟怎麼了?你又憑什麼來做堂主?

眾人都暗暗喝彩,再看那被罵作啞巴的林健,神情還是漠然,舉步又要走,邵曉星奔上去抓了他的胳膊。林健一回身,槍已頂在邵曉星頭上。刀永遠快不過槍,何況是林健的槍。邵曉星自知不是對手,放開手怒目而向:說清楚再走!天哥呢?

林健充耳不聞,瞅瞅眾人閃躲著不自然的目光,冷然拋下一句:活夠了,只管來!說罷負手跨出門去。

閆家花園的大廳已成靈堂。閆森畫像在黑色帳幕中威風凜凜地注視著生前的手下。閆夫人已經臥床不起,大小姐閆意、貼身保鏢阿三、阿堂都披麻戴孝,跪在靈前,阿三不時擔心地看一眼心上人,見她單薄的身子裹在孝服之中慟哭不已,如風中弱柳一樣悽楚可憐。

弔唁的人絡繹不絕。錢朗、倪子善、雷彪等洪門首腦,臂纏黑紗,表情悲慼,迎來送往。一輛車長驅駛進院中,走下身著黑色大衣的林健,大家見了俱是一怔,因為他這身打扮又兼用一副黑眼鏡遮了臉,樣子竟肖似常嘯天,只是略為瘦削。

錢朗馬上泛起不快,因為林健顯然是拋下了他派去監視風雷堂的人,自己先來了,而且來勢洶洶。

林健走進大廳,與眾人打過照面,走到靈前,燃起香,跪下連磕了三個頭,站起將香插好,轉身高聲道:各位不在門的,請迴避。我有話要說!

大家面面相覷,都不知這個冷麵殺手要做什麼。清場之後,林健繼續:諸位,我們洪門是大幫派,不可一日無主。為了安定,風雷堂眾兄弟一致決定推選一位德高望重的堂主主持門中大事,那就是——

說到此處,他頓了一下,四下看看,只見到處是關注的表情,個個都目不轉睛,他很滿意這樣的效果,大聲宣佈:錢朗,錢大哥!

一言既出,舉座皆驚。雖然閆老大靈位才建,屍骨未寒,猛虎堂堂把子錢朗還是止不住要露出驚喜之色。

林健不理眾人各異的反應,又轉過身去抱拳向牌位:閆爺大仇未報,錢大哥自然不能正式接掌。只等殺了常嘯天,再開香堂就任吧。

林健一向沉默寡言,這番話說得頭頭是道,一廳人都有些發傻,雷彪、倪子善們口上不言,都在心中暗罵:錢朗這個老狐狸,什麼時候養出這麼個忠實的走狗來,真會利用時機!

錢朗卻是真的大喜過望,沒想到林健這小子如此善解人意,心中再無不快。老大死得太突然,在這種微妙時刻,各位老大勢力相當,選誰主事都差不多,只是無人敢提。林健揭開這層紙,沒人提異議,尤其是阿三、阿堂,對林健後一句話更是贊同,於是,錢朗上香在閆森像下叩首宣誓,暫主門中事務。

這比錢朗自己精心策劃的步驟足足早了一個月。

兩天後,林健在閆家花園外上了錢朗的汽車。

錢朗端詳著他,關切地問:臉色這麼差,這兩天很辛苦吧?要是堂口人心還是不穩,我再給你派些人去!

林健搖頭:朗哥,我急著來找你,是想交差的!風雷堂的家,我當到此為止。之前我之所以接手,是為兩件事:第一,報恩,找機會推舉你當大哥;第二,找常嘯天!

錢朗若有所悟:有什麼線索嗎?

林健面色陰冷:沒有。常嘯天一向會做人,根本就不指望能在堂口問出什麼實情!

錢朗點頭:是啊,說起來你倒應該感謝你這位大哥,跟他關係最好的那十幾個人,都被他滅了口。否則你接手堂口,也不會這樣順利!

林健:大恩不言謝!我現在唯一想做的,是把風雷堂的資產和這上千號人交給你!

交給我,沒那麼容易吧?

錢朗開始生疑,斜眼看著林健,林健早有準備,將一隻紙袋放在車座,推向錢朗。

林健:這是風雷堂的資產,我已經變現,儲成黃金,按外國銀行的規矩,兩天後就可以過到你公司賬下,這裡面是清單和銀行密押。

錢朗一把抓起紙袋,抽出一疊清單,快速翻過,又拿起一隻刻著花旗銀行的密押盒,裡面是一把銅質的鑰匙。錢朗又重新翻到清單的最後一頁,看清楚數目,一時間有些發呆:你,你這樣做,為什麼?

林健直視錢朗:我的脾氣你知道,帶兄弟我不在行,我只會殺人。朗哥如果看得起,我以後就跟在你身邊,像阿三、阿堂跟隨閆爺那樣!

林健說罷開啟大衣,露出脅下的槍套。錢朗盯著林健的眼睛,似乎在分析利弊,他握了一下手中的鑰匙,突然笑了起來。他彷彿第一次發現,眼前這個年輕人眉眼長得這麼好,而且簡直太上道了!從他在阿三、阿堂的槍下收服他那一刻開始,林健所做的一切,沒有一樣不妥帖,沒有一樁不對他的心思!錢朗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那個常嘯天的江山,說起來也是眼前這個人給打下來的,是他親手殺了汪銘九,這麼大的功勞,卻屈居人後長達一年之久。這一次又是,僅僅當了風雷堂三天家,他就把大筆財產拱手送到他錢朗手上!錢朗簡直想象不出,居然有人會這樣視金錢和權力如糞土。他現在腦子裡突然生成了一個念頭,他應該更早把這個年輕人收至麾下!這樣,他的成事程序可能會更加順暢!

覬覦洪門老大的位置,錢朗可以說預謀已久!和鋒芒畢露的汪銘九不同,他把反心藏得很深,行事周密,步伐穩健。一年前,洪門出現了二十幾年來第一次動盪,內訌中死了汪銘九,門中又少了一個實力派,他多年積聚的人氣呈上升勢頭,身邊也羽翼漸豐。老汪的死,讓他心寒,所以反心更盛。常嘯天的橫空出世,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眼看著一個後生在

租界混得風生水起,又把閆老大哄得眉開眼笑,話裡話外竟開始流露退隱交位之意。錢朗要對付的名單,不得不加上了常嘯天的名字,林健就是這時進入了他的視野中。

常嘯天與其說是個威脅,不如說是個助力。年輕氣盛必然導致盲目自大,半路接手生意,也預示著根基不穩。錢朗想徹底除掉閆森,這個急功冒進的後生,無疑是最好嫁禍的目標,而且有一箭雙鵰、事半功倍的效果。

錢朗一直派人盯緊風雷堂,半年來,常嘯天和兄弟林健貌合神離,初見端倪。林健顯然無心門中事務,不光拒絕在公司任職,而且經常閉門謝客。只要出門就是惹禍殺人,再丟開常嘯天自己去閆森那裡認錯。當兄弟的,不用大哥擦屁股,這說明什麼?說明林健心高氣傲到了極致,早就不滿常嘯天了。一山不容二虎,在錢朗心中,這種能者才有的感覺,無疑是相通的,就像他和汪銘九對閆森的感覺一樣。

暗殺閆老大,栽贓常嘯天,同時爭取到林健對他死心塌地。他的計劃幾乎可以說是天衣無縫,完美無缺。唯一的缺憾,是沒能當夜殺了常嘯天。不過,閆森臨危之際,已經認定兇手是常嘯天,又親口下了格殺令,那這個反叛罪名就算是板上釘釘,在群情激憤之下,常嘯天即便是長了一百張嘴,也說不清,跳進黃浦江,也洗不清了!

錢朗惦著林健沉甸甸的見面禮,心道可以收尾了。既然常嘯天躲過了初一,那麼就得在十五給他一個完美的結局,讓他永無翻身之日。想到這裡,他不禁興奮地拍了拍那個年輕人的肩膀,硬朗的肩膀,給他一種格外的信心。

阿健你放心,我錢朗是絕對不會虧待兄弟的!等到開香堂那一天,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我會讓你的地位,只在一人之下,在所有人之上!總之,只待常嘯天一死,洪門,就是你我二人的!

得此承諾,林健終於顯出些激動,身形越發繃得筆直,顯出曾經的軍人做派:朗哥,再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說,我一定答應!錢朗心情愉快,就差眉開眼笑。

如果找到常嘯天,告訴我,我要親手殺了他!

為什麼?錢朗慢慢斂笑。無疑,這是個敏感的話題。以他的想法,常、林兩人不用活著再見面了,他倒不怕兩人再聯手,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況且常嘯天已經是落水狗,林健又公開反目,不會不識時務,再回頭去來個朝三暮四。但他還不想林健知道太多真相。他不否認,現在他已經喜歡上了這個冷麵殺手,他還不想他們之間出現什麼傷感情的嫌隙。況且他還有一個聯姻的打算,隨著林健的上道,這想法越發堅定。

林健答得乾脆:因為他欠我的命!

哦?閆爺的,還是你們那十幾個人的?

他欠我一家二十幾口的性命!林健爆發地道,他要當老大,他要殺閆森,竟然對我這個兄弟隻字不提!他可以不信我,但我不能原諒他不告訴我!如果不是你把我帶離朗度,我現在可能也已經亡命天涯!如果不是你明察秋毫,我那天晚上肯定就成了阿三、阿堂的槍下之鬼!我到死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這些天我夜不能寐,我只要閉上眼睛,就是朗度酒家的那片血海。對,我林健是殺手,但我的手上,從來沒沾過自家兄弟的血……

林健恨得說不下去,突然一拳砸向擋風玻璃,大塊玻璃震碎,車外的梅萍和阿時同時拔槍,對準車內,直到錢朗向他們揮手,才放下槍。

我一定要見到他,我要親口問問他,我跟著他出生入死,家破人亡,他如此對待生死兄弟,他的良心,是不是真的叫狗吃了!

錢朗抓過他的手:阿健,你放心,如果找到常嘯天的下落,我一定成全你!來人——

林健抽回自己鮮血淋漓的手:我沒事!朗哥,事到如今,你還是不信任我,常嘯天的下落,你已經知道了,對嗎?

錢朗怔住……

天哥,阿田哥說他有辦法了!阿水和小田並肩從外邊回來,樂得手舞足蹈。

小田忙向常嘯天解釋:天哥,我聯絡到一條貨船,明天一早兒就可以上船。

可靠嗎?

沒問題!小田喝了口水,很有信心,船老大是川袍子,不睬我們這邊的事。何況,他們在碼頭上撞過事,託人找到我頭上,我幫他們擺平過,所以不要任何報酬,就可以帶我們上去。

常嘯天見小兄弟冒著危險,大冬天裡跑得滿頭大汗,感動不已:真難為你了,小田。

他知道,這個問貝多芬是不是姓貝的小兄弟,十幾歲就從鄉下跑出來,在上海混碼頭,算是個小老江湖。到了這種關頭,找個把條船不難,難得的是一片忠心。

常嘯天自恃天塌下來當被蓋,這一夜卻輾轉反側,久久難以入睡。他如何能睡得著!和林健同生共死的情景,過電影一樣,在他腦海中一一閃過,每一幕都已經變成傷心的記憶。夜深人靜,蔣清亮麗的笑容、清脆的笑聲又清晰再現。他又如何會忘記伊人!三天前,他們還相擁起舞,蔣清雙臂勾在他的頸上,對了他的耳朵吹氣若蘭:我愛你!你是我的,只屬於我一個人!

撫今追昔,常嘯天心底在流淚了,被最親的兄弟出賣,再也見不到心愛的女人,在一夜之間,友情、愛情、權力、金錢,全部消失殆盡,他變得一無所有,再堅強的神經也變得脆弱起來。小床上響起阿水無憂無慮的鼾聲,常嘯天翻身坐起,從枕下摸出槍來,用布反反覆覆地拭著,想著,恨著……

同榻的小田不知什麼時候坐了起來,眼睛在黑暗中閃閃地看著他:天哥,還是睡一會兒吧。明天去碼頭這一路上,還不知要發生什麼事情,你要養足精神啊。別太難過,早晚有一天我們還會回來,還可以從頭再來!那十幾個兄弟泉下有知,還等著我們報仇呢!

常嘯天苦笑一下點點頭,眼睛卻溼潤了。

天還未亮,告別依依不捨的陳阿水,小田蹬了一輛弄來的黃魚車,拉了常嘯天向江邊蹬去。

冬日清晨,江邊有一種徹心徹肺的涼意,小田雙手籠在袖中,直奔一條掛了帆的破舊貨船跑去。常嘯天仍在車裡,回頭望去,大上海罩在黎明的霧氣中,高樓大廈影影綽綽,海市蜃樓般朦朧可見。江水嘩嘩地衝上岸來,聲聲似在訴說著憤懣和不甘。

小田急急地返回,帶了他向船走去:天哥,船的底艙只能容下一個人藏身,只好你先上船和他們走。

常嘯天停下腳:你怎麼辦?

小田急得直跺腳:快點吧!只要天哥你能脫險,我好辦。

行,你幫了我這麼多,要是林健知道是不會放過你的!我不能拖累兄弟!

沒時間了!小田拼命拉他前行,林健只是要殺你,你一定得走,我找機會和你會合。

一輛黑轎車全速衝來,遠遠跟著一輛貨卡。車速太快了,衝下沙灘,幾乎衝進水裡,沒等停穩車門就開了,一個人跳出來,發足疾奔,大衣釦子沒系,在身後飄起,很像一隻黑色的鷹。他手中已敏捷地拔出槍來:不要上船!

常嘯天一陣血冷,回頭唰地舉起槍,身後小田絕望地喊:媽的,是林健,快上船!

不要——!

林健撕心裂肺的聲音在江邊漫開。

槍聲響起,林健和小田對射,小田應聲倒下,電光火石一刻,常嘯天再不猶豫,扣動了扳機。

林健中了兩槍仍未倒下,只是定定地看著離自己十幾米處憤怒已極的常嘯天,手中的槍搖晃著,搖晃著,無力地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