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朝陽已蹦遠山。
寧青青的視野有些發黑,揪著板鴨崽腦袋上的毛,盡力坐直了身體。
虎妖之後, 陸陸續續又有數頭妖爬了上來。
堪堪冒頭的是不計其數。
獨角妖落敗, 板鴨崽看起來亦是強弩之末,群妖蠢蠢欲動, 不願錯失良機。
板鴨崽把虎妖燒成焦炭, 起到了一定的震懾效果, 眾妖猶豫盤桓,圍著山巔邊緣遊走, 一時不敢突。
板鴨崽呲牙嚇唬它們,順便仰頭釋放自己的小威壓:“歐吼——”
它看起來實是過於狼狽。
腿斷了一條, 左臉血肉模糊, 呼吸帶著沉沉血, 一望便知內傷甚重。
忌憚著它的火,眾妖不敢直接往上撲,推推搡搡,想推的妖先上前送死。
妖王之爭是殘酷無情的, 不存任何憐憫同情, 只存震懾與臣服。
“吼——吼——”
板鴨崽兇殘地咆哮。
源自上古的血脈覺醒,為它添上了一圈漂亮的金熾火霧,包裹著它傷痕累累的軀體, 看起來就像一隻草芯的繡花枕頭。
群妖並不何懼怕,局勢陷入僵持。
就這時, 板鴨崽身後忽傳來簌簌的動靜。
寧青青心神微凜,偏頭望去。
只廢墟之中,獨角妖搖晃著身體拱來拱去, 撲騰了一會兒,終於把扎獨角上的那具焦炭鱷屍扔開,甩了甩腦袋,慢悠悠地爬了起來。
眾妖到這位險些稱王的巨妖又站了起來,不禁焰削弱,喉嚨裡發低低的嗚吼。
只獨角妖很快便站穩了身體,它垂著兩條猿般的粗壯臂膀,一步一頓,走向板鴨崽。走一步,甩一甩低垂的腦袋。
眾妖小心翼翼地後退,離開山巔範圍,騰一片空地。
新舊雙王的衛冕之爭,其餘妖物是沒有資格插足的。
寧青青感覺到板鴨崽身軀緊繃。
懸起了心臟。
獨角妖能夠戰勝那多妖物,獨領風騷,足它的實力要遠遠超過眾妖。
才獨角妖只是抽離了孢子,並未受什致命傷害。而板鴨崽和,卻已雙雙精疲力竭。
“竹……竹葉青怕,俺會保護你!它、它再敢上前一步,看俺不活撕了它!”板鴨崽色厲內荏。
獨角妖轟隆隆走了幾步。
寧蘑菇憂鬱地嘆息:“我沒力幫你了,你自己撕吧。”
“好,看俺地!”板鴨崽繃緊了鴨膀子,嚴陣以待。
走了幾步,卻這巨妖並沒有展露攻擊之相,反倒是把頭顱垂得低,將那只獨角緩緩遞向板鴨崽,口中溢低低的嗚哼聲。
這是表示臣服之意。
“嗷嗚嗚!”喜形於色的幼崽差點兒蹦了起來,“太好咧!”
寧青青:“……你是上古兇獸,注意你的勢。”
咦,這句話怎有點耳熟的樣子?
唔,原來曾經對龍曜說過。
一個崽子不省心,另一個崽子還是不省心。
蘑菇嘀嘀咕咕。嘴上嫌棄,心中卻是十分驕傲。
獨角妖獸的臣服,讓蠢蠢欲動的群妖收回了試探的心。眾妖嗚嗚低哼著,再無鬥志。
這是獸類的特性——打敗它們的首領,便可以成為新的首領。這些妖都曾是獨角妖的手下敗將,到這巨妖臣服了,便消去了野心。
就板鴨崽與寧青青齊齊舒下一口之時,忽這獨角妖抬起了一雙冰冷的眼睛,瞳仁中翻滾著妖獸極少流露的怨恨與惡毒,兇狠地盯緊這一菇一鴨,而它的利角之上,則再度蓄起了一團恐怖的雷球!
距離這近,根本不可能躲開。
“吼?!!”
眾妖獸譁。
無論多陰險的獸,絕不會假裝臣服來偷襲。
獸類眼中這是最為卑劣無恥的行徑,連想一想都不敢,因為那樣會弄髒了自己的腦子。
獨角妖這番動作,已成為全獸公敵!
憤怒的妖獸們炸了毛,飛撲而上,準備撕碎這只踐踏了獸的尊嚴和榮耀的獨角妖。
但是,無論它們撕不撕獨角妖,近咫尺的板鴨崽和寧青青都躲不過這一團雷暴了。
刺眼的雷光之中,寧青青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懸到了喉嚨口,瘋狂地擂擊,“嘭!嘭!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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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鴨崽頂著幾乎灼瞎眼睛的雷團,努力張了嘴巴,吐火!
“撲簌。”
縱覺醒了先祖血脈,但它就這點小身板,還受了重傷,血液流得七七八八,實是噴不什火苗來。
一隻小火球襲向獨角妖。
寧青青:“……”
板鴨崽:“……”
周遭的一切彷彿變成了慢動作,生死危機之下,寧青青身上再度爆發了頑強的意志力,凝聚了精神,準備探自己千瘡百孔的菌絲接管板鴨崽的身軀。
便這時,變故陡生,只那只搖搖欲墜的小火球迎風一晃,突爆開!
這一爆,威力竟是超乎想象。
“轟——”
只狂火龍,翻騰肆虐,眨眼之間蕩百丈之遙。
恐怖的衝擊波正正轟中獨角妖,那具壯碩無比的身軀就像斷線的風箏一般,毫無反抗之力,火焰巨浪攜裹著、衝撞著,直直墜下了骨山底。落地之前,已燒成了一團蜷縮的黑炭。
一臉茫的板鴨崽:“……俺,俺咋使謝無妄的招來了?俺好像還聞到了謝無妄的臭火味?!”
寧青青:“啊……一定是你的錯覺。”
抿了抿唇,餘光瞄過周遭呆滯的群妖,心中不禁十分緊張。連板鴨崽都能認謝無妄的火,是不會認錯。
“真的是!”板鴨崽撇著巨的嘴角,“化成灰俺認得!”
蘑菇狡辯:“怎可能是謝無妄,不可能,呵呵呵。”
“嗚嗚嗚!”板鴨崽嚎啕哭,“俺使的就是謝無妄的招!俺,俺變成了俺最討厭的模樣!”
寧青青:“……”這個解釋是服的。
假惺惺地安慰:“想開點啊崽。”
這一次,群妖徹底低下了頭。
它們都曾是獨角妖的手下敗將,眼這獨角妖不惜詐降來偷襲,卻板鴨崽輕易掀下了山去,不禁心服口服,再生不起反叛之心。
它們潮水一般退了下去,直直退下了山腳,伏廣袤的地上,向著新鮮爐的妖王發“嗚嗚”的歸順聲。
海浪一般,連綿不絕。
“竹葉青,”板鴨崽扭捏道,“這是俺和你共同的榮耀,你與俺一同下山,接受各族血脈供奉!”
“自己去,拖著我。”寧青青懶洋洋地抱起胳膊,“你該不會慫了,不敢獨自面對它們?”
“俺才不慫!”板鴨崽瞪圓了眼。
“去吧。”寧青青輕輕推了下它的脖頸。
板鴨崽一步三回頭,耷拉下一半的眼皮底下藏著溫柔的淚光。
它到達骨山底時,眾妖已安安分分依著族類排列得整整……不算整齊,只是凌亂地擁本族的妖後面,一直綿延到天邊。
板鴨崽揚起高傲的頭顱,一一接受眾妖朝拜。
骨山之上,只剩下寧青青纖細的身影。
“謝無妄……”拖長了聲音,“來。”
沒人來。
蘑菇眯著眼睛,仔細打量半空的厚雲層。
看了半天一無所獲,懨懨收回目光時,心中忽微微一動,本能地轉過身去。
只幾丈外的骨架上,懶懶半倚著一個風華絕代的白袍人。
謝無妄骨相極好,單看一個輪廓,便讓人心中微跳。
寧青青經歷了幾幾夜的激烈戰鬥,無數次遊走生死之間,此刻乍放鬆下來,帶著一身虛弱疲累,不禁想要放縱一回,依偎某個堅實滾燙的懷抱中。
踢踏著腳下的焦骨蹭過去,垂著眼角,目光停他的喉結處:“不怕妖獸們撕了你?”
謝無妄是什人?對於眾妖來說,他就是惡魔頭子,是必殺的天字第一號狗賊。隻身闖到人家妖王爭霸的骨山,可把他能的。
他只笑了笑。
慢慢抬起視線,攀過隆起的喉結,劃過線條冷硬漂亮的下頜,那薄長精緻的唇上停留片刻,掠過俊挺的鼻,落向暗星般的眼眸。
依舊是那雙靜若深海的眼睛,但此時此刻的,卻能直直望他的眼底。
把聲線拖得長:“謝無妄,救命之恩要我何報答啊?太難的可不行。”
“救命之恩?”他緩緩將這四個字放冷白的齒間噙了一會兒,淡聲道,“談不上。”
“嗯?”
他推開身下的骨架,走到的面前。
“面臨死亡威脅時,你與上古兇獸會再度合作,逼全部潛能來擊殺此妖,至多重傷罷了。”謝無妄無所謂地道,“你們已經贏得了妖王之爭的勝利,小小的意外,我來掃清即可。”
“哦……”蘑菇微笑,“那便好。”
“想要你以身相許,自會讓你心甘情願。”他挑著眉,笑得很壞很好看,“沒淪落到挾恩圖報的地步。”
的耳朵泛起了熱意:“誰說那個了。”
謝無妄道:“的確不是說那個的時候。過來。”
寧青青:“?”
他隨手截幾段斷骨,搭成一把簡易的椅子,令坐下。
他從乾坤袋中取一碗面,連同一雙竹筷,交到的手中。
寧青青茫地低頭一看,只爽細的面煮得韌糯滑爽,熱燻著細蔥的鮮香味,撲入鼻端。
“路上買的。”他說,“怕你打累了會餓。”
寧青青身軀微微一震。麵湯太熱,瞬間燻得雙眼模糊,連鼻子都酸了。
正想道句謝,卻謝無妄已焦黑的地上畫了個草圖:“你邊吃,邊聽我說。才的打鬥有幾處……”
寧青青:“……”手中的面忽就不香了。
他的語逐漸嫌棄:“……我只看了一會兒,便數這多失誤,寧青青,從前教你的,都你扔回孃胎去了?”
寧青青: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