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刺。
寧青青視野已被炫美至極流火徹底佔據, 再看不見旁物。
它是一隻流火鳳凰,並沒有刺。
她知道它為什麼叫做鳳凰刺——絕大部分蜜蜂用刺蟄人時,必須付出臟器血肉為代價, 蟄完人, 自己很快也會死去。
人凰一族最後的絕招,也是如此。
眼前這位瀛主, 從前被充作禁-臠時, 未能鼓起勇氣施展這一式絕技;在被人去勢、當作閹豬閹狗對待時, 也未能鼓起同歸於盡勇氣;終慘死在魏氏手上時,因為知道還有一次涅槃骨的復活機會, 亦是輕飄飄地放過了仇敵。
到了今日,終於祭出絕式, 卻是將刺尖指向了人凰一族的復仇之王。
何其可悲可笑又可嘆。
可憐孟憨臨死之前, 還想為這個孫兒爭取一線生機——老人曾將一切罪責都攬在他自己身上, 聲稱瀛方洲眾人都是被他用神器脅迫的無辜者。
可惜謝無妄並不是易受矇蔽之人。
這個人冷靜理智到了極致,根本沒有半點聖母心腸。
念頭轉動之時,火焰鳳凰已振翅而飛。
扶搖直上,身形暴漲到了百丈有餘。
“唳——”
鳳凰泣血。
恐怖火焰旋風在它周圍生成, 天地隱隱震盪, 整座海島都罩在了凰鳥威壓之下。
寧青青低頭看了看瀛主的身軀。
耗盡了精血瀛主並沒有枯竭而亡的機會,因為他身處謝無妄擲出的烈焰之中,眨眼之間便燒得灰都不剩。
身後, 圓滾滾浮屠疾奔過來,矯健得像是不曾受過傷——可見求生欲足以激發人類全部潛能。
“道道道君……”浮屠嚎得比鳳凰泣血還要哀悽, “這是什麼鬼玩意啊!天要塌啦!”
謝無妄垂頭瞥過一眼。
面對這位毫無節操大內總管,就連謝無妄也有一絲無奈。
“天塌下來有我。”他淡聲道。
“嗷——”浮屠頓時熱淚盈眶。
他瘋狂對著寧青青擠眼睛示意。
那意思便是,“道君真是太迷人了嚎?!”
寧青青默默轉開了視線, 連餘光都不瞟他。
半空,火焰鳳凰已徹底展開了身姿。
遮天蔽日。
又一聲長唳之後,它收束了雙翅,巨尾驀然一蕩,攜帶漫天焰光,滾滾而下!
直取謝無妄。
空氣盡數被烈焰點燃。
放眼望去,整個天地之間只剩下了流水般的焰。
何抗衡?
謝無妄騰出一隻手,拎住了浮屠後脖領。
他故意放慢了速度,帶著這一胖一菇平平地向著側面避開。
“轟——”
烈火鳳凰撞了地表,砸出一個可怕巨坑。在它途經之處,土壤就像是棉絮一樣,輕易被點燃、燒成灰燼。
它拖著巨尾在地下旋身,焰浪蕩過地方,土地傾覆,那些五彩斑斕屋舍、圖騰、彩飾,盡數灰飛煙滅。
就像一支筆,在彩圖之上塗抹一道道寬闊墨漬。
鳳凰劃過一個巨大的弧,鳳頭揚起,再一次衝向謝無妄。
“嗷嗷嗷嗷又來了——”胖慘叫中氣十足,要不是他連胸口那只焦黑斷手都沒拔話,寧青青簡直懷疑他究竟是不是真受了傷。
“咴——”
火凰再一次急掠而來。
謝無妄並沒有對它動手,而是拎著一人一菇,再一次向著側邊平移。
火焰巨凰不得不在半空劃了一個大圈,再度繞回來。
“看明白了?”謝無妄問。
寧青青沒什麼力氣說話,浮屠急急搶答:“明白啦!禽獸沒辦法在空中直接掉頭,必須繞一圈,所以只要垂直於它俯衝的路線躲避,它就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鳳凰算是禽鳥,肯定不能稱為禽獸,浮屠這是故意滅敵人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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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這個馬屁似乎拍歪了。
寧青青垂下眼角,面露同情。
謝無妄淡淡“嗯”一聲,拎著胖再一次避開了火凰的衝鋒。
“我要滅殺它不難。”謝無妄語氣平靜,“他日你若遇上,絕計不是對。切記避其鋒芒,一炷香後,它自灰飛煙滅。”
“哎!哎!”浮屠很沒眼力見地瘋狂點頭,“君上教誨,屬下銘記於心!”
寧青青輕輕抿住了唇。
方才她聽得一清二楚,人凰族只剩下了瀛主和謝無妄。
瀛主已死,能夠施展鳳凰的只剩一個謝無妄。
若是謝無妄鳳凰刺,這世間自然誰也敵不過。他是在教她,何躲避他殺招。
從謝無妄臉上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依舊擺著那副虛偽的假笑,笑得有些漫不經心。
示範了幾番之後,他隨手將浮屠拋到一旁,迎著火凰掠上,在錯身而過之時,一把捏住了它頸。
極火蕩過,鳳凰刺散在了半空。
謝無妄,已強到非人的地步。
孟氏一事,徹底成為過往雲煙。
瀛方洲這塊不毛之地,也變成了無人的死地。
謝無妄從廢墟中刨出了一隻金色的羅盤。
這便是神器千機盤,能夠製造疊加千千機妄境,無論是操縱心智還是殺人誅心都十分好用。
只不過此刻這個神器已破損得厲害,金色光芒溢向四周,眼瞅著在徹底破碎之前也就只能再用上一回,還得趕早。
寧青青眼巴巴地盯著。
謝無妄視而不見,將千機盤收入乾坤袋之後,不緊不慢地踏到了廢墟之上。
只見遙遠海平線上劃過一道道流光,再過片刻,那個面青唇白、把指替換成十根寒刃殺殿殿主金崎率著部眾掠來,落在了謝無妄面前。
“見過君上。”金崎咧唇一笑。
在他身後,近兩萬高排得齊齊整整,一眼望不到邊際。
“動手。”謝無妄淡聲道。
“是!”
只見這一堆人像飛起的群鳥一般,迅速掠向巨島四周的海域。明亮結界光芒升起,像一枚枚太陽,直直落入大海,將海水一堵接一堵驅逐到結界之外,以群島為中心,向著四面深海開闢出無水的區域。
“君上,這是在做什麼呀?”浮屠一邊瘋嚼療傷丹藥,一邊表示不解。
謝無妄瞥他一眼:“浮屠。不是你傳音稟告,說夫人發現瀛方洲有異?排了水,查明虛實。”
“哈?”胖茫然撓了下頭,忽然驚得一個立定,“啊是!啊是!啊這個這個,對,沒錯,那個天地靈力嘛,五行那啥來著?金生木,木生土?反正這瀛方洲一帶沒有靈力,肯定有毛病。”
他當時就是……隨便找個藉口帶夫人萬里尋夫來著,自己早已忘光光了。
沒想到道君當了真,還派了人過來分海?
這這這,這隨口一說,還佔用公共資源了嘿。
寧青青:“……”
要不是她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話,一定要好好給浮屠講解一下基礎修真知識。
這裡是遠洋深海,隔離海水是一件規模奇大的工程,哪怕這兩萬餘名高日夜不休,恐怕也要做上好幾個月。
解決了私事之後,謝無妄自然不可能守在這裡,正好把受傷的大內總管留下來做監工。
他抱起身嬌體軟卻十分兇殘蘑菇,緩步踏入了海風中。
方才她的小手撫過他心口之後,便一直乖乖軟軟地搭在她自己身上,他只要俯身或是前傾,那幾根細軟的指便會碰到他胸膛。
他行上百餘里,便會稍微覆身,溫存地安撫她幾句。
細蔥般的指尖蜻蜓點水般,在他結實胸膛上觸一下、再觸一下。
行了幾日,見她的精神明顯好轉,他漫不經心地道:“阿青就沒什麼想問我麼。”
寧青青轉了轉眼珠,慢吞吞地瞥了他一眼。
“有是有……”
“只管問。”謝無妄道,“知無不言。”
她眨眨眼,抬眸,見他低頭望下來,黑眸中一片認真。
她清了下嗓:“那個瀛主說,你曾穿得漂漂亮亮,在青樓灑金……”
謝無妄面無表情地抬起指,摁住了她的唇。
“閉嘴,睡覺。”至尊就是至尊,從他臉上絲毫也看不出氣急敗壞。
寧青青老實地閉上了眼睛嘴巴,嫣紅唇瓣微微抿了起來,偷偷悶笑不止。
謝無妄望向遠方,唇角不易察覺地勾起少許。
“想要千機盤?”他問。
“想。”她立刻睜開了眼睛。
知道千機盤效用之後,她有了一個很大膽想法。
謝無妄半闔起眼睛,笑容淡淡,半開玩笑半認真:“那你可要想個理由來說服我。或是,拿出能夠打動我東西來與我交換。”
寧青青:“……”
這個傢伙,可真是狡猾無賴又小氣啊!
她兇狠地望向他,卻見他懶散地眯著眼,勾著唇,好看得要命,也壞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