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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悲天憫人的隱世者

楊立函沒有理會像一隻老母雞一樣把王一男護在身後的周慧,她對王一男說,

“直到聽到你剛才的感慨,我才真正理解作者的矛盾心理”,

“發現真理所帶來的巨大喜悅和成就感,以及真理背後所隱含的,甚至會可能影響整個人類社會的巨大衝擊,讓他整天處於矛盾和無所適從中”,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幫助到他的”。

“不要整天他他他的,那個作者到底是誰,他為什麼不主動站出來?”,周慧忍不住說,

“對一位即將離世的老人,你能保持起碼的尊敬嗎?”,楊立函對周慧顯然沒什麼好臉色。

這一次周慧說不出話來了,王一男擺擺手制止了她,“好吧,他是誰,我能當面請教嗎”,王一男問,

“現在我不能告訴你他的名字,但是我可以帶你去見他”,楊立函說,

“我只能帶你一個人去”,楊立函看了一眼周慧,那意思顯然是閒雜人等趕緊閃開。

“那還等什麼”,王一男說,

他回身制止了欲言又止的周慧,“放心,能寫出這篇稿子,並且拿給我看的人,不會對我有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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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咱們明天能回來嗎”,王一男問楊立函,

“我叫楊立函,地方不算太遠,明天肯定能回來”,楊立函回答到。

“等我走了之後你再跟錢中華打聲招呼,就說我有事出去一趟,明天回來“,王一男跟周慧說了一聲,

知道王一男一旦下定決心,八匹馬也拉不回來,周慧只好答應了一聲,王一男跟楊立函叫了一輛計程車,直奔蘇黎世機場。

在拔黎轉機之後,王一男跟楊立函來到法蘭西南部最大的城市,玫瑰之城圖盧茨,這裡還是空中客車的重要研發和製造中心,也是協和號的誕生地。

到達圖盧茨的時候,已經夜深了,王一男和楊立函找了家酒店住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在酒店租了輛車,王一男自己開車,一路向南,向著法蘭西和西牙的邊界疾馳。

法蘭西和西牙是以比利牛斯山為天然邊界,在山中,還隱藏了一個小國安道爾,從圖盧茨出發沒有多久,經過一座小城塔布之後,汽車就進入了比利牛斯山脈。

此刻已經是深秋,山中植被都已經變成金黃色,加上清新怡人的空氣,還有路邊時不時出現的牧人和牲畜,組成了一幅美麗的鄉村畫卷。

楊立函負責指路,她開著導航不算,還拿出一副印刷的地圖,上面畫滿了奇奇怪怪的記號和文字,進入山區之後,路況變得差了起來,岔路還特別多,更加可怕的是,王一男發現有的路口,他們已經經過了不止一次。

“哎,你到底認不認路啊,這棵大樹和石頭,我至少已經看見第三次了!”,王一男怒氣衝衝的質問楊立函,

“你不會真的準備把我帶到啥地方賣了吧”,

“切,就你這一百來斤,誰稀罕”,楊立函不屑一顧,“我就來過一次,記不清楚路也很正常啊”,

“女人天生就不記路,上帝都會原諒我們的”。

“明明是這裡的啊,我記得路口的左邊是一棟小房子啊,小房子這裡就該轉彎了”,楊立函喃喃自語,

“好吧,認路必須使用邏輯思維,不能使用形象思維的,這裡一大半的路口都有一棟小房子,你用畫面來導航,不迷路才怪呢”,王一男一把搶過地圖,開始研究起來。

王一男首先確定了南北方向,然後在地圖上標出從塔布過來經過的路線,再配合一路上的拐彎次數和GPS定位,找到了目前所在的位置和已經走過的路線。

他指著地圖上兩個沒有拐進去的路口,對楊立函說,“你看看是不是這其中的一個路口?”,

楊立函看了看,“有點像哦”,

“那我們試試看吧”,王一男掉頭直奔其中一個路口,不是,“那就去第二個”,

汽車來到第二個路口的時候,隔著老遠,楊立函就開始大喊起來,“就是這裡,就是這裡,這裡拐進去,經過一段大概一公里長鵝卵石路面,就到我們要去的村莊了”。

果然,汽車拐進路口不遠,就是一段鵝卵石路面,路面相當的窄,只能剛好供一輛汽車通行,如果要錯車的話,只能在中途為數不多的幾個會車點等著。

王一男開車進去的時候,整整一公里的路程,居然沒看到一輛來車。

“村子裡的人絕大多數都搬去國家森林公園邊上的旅遊度假村了,在那裡有更好的供電、更好的收入,當然還有更好的交通”,楊立函說,

“整個村莊就基本上荒廢了,只有些不願意離開故土的老人”,

村莊邊上有一個破舊的兩層小樓,小樓的門虛掩著,楊立函指著小樓說,“就是這裡了”,

王一男把車停在路邊,跟著楊立函走了過去,楊立函直接推開了小樓的門,映入王一男眼簾的是,是幾個巨大的書架,書架上面密密麻麻放滿了各種書籍和雜誌。

房間的中央,是一個很大的木頭桌子,桌子的邊上有一塊巨大的黑板,上面亂七八糟的塗滿了符號和數字,在木頭桌子的盡頭,有一個挺大的竹製藤椅,從窗戶射進來的陽光斑駁的照射在黑板上,形成明暗相間的光帶。

竹製藤椅正好位於陽光被遮擋的陰影處,上面隱隱約約半躺著一個人。

好像聽到了楊立函和王一男進來的聲音,藤椅吱嘎一聲轉了過來,從椅子上傳來一聲輕輕的聲音,“你來了”。

王一男仔細的看了過去,這個人的年齡已經很大了,頭髮的地方是一片烏青色,看來不是禿頂,而是自己剃光了頭髮,眉毛都有些發白,

這人的面部輪廓是典型的歐羅巴人,鼻子很大,而且稍微有點小小的鼻頭鉤,“猶太人”,王一男在心裡說,“而且是那種最正宗的猶太人”,

等等,王一男覺得這個男人的面孔怎麼熟悉,“我在ENS Paris的紀念堂看過你的照片”,王一男突然想起來了,“對,曾經的布林巴基學派全家福裡面有你”。

王一男總算明白這位是何方神聖了,邱先生和懷爾斯的懷疑是正確的,“果然,數學語言是不會騙人的啊”,王一男很有些感慨,“他們猜測的沒錯,這位神秘的作者,就是代數幾何的上帝”,

“被稱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數學家,但是卻早就脫離了數學界,避世隱居的格羅騰迪克”。

格羅騰迪克是那種真正的天才,他的思想彷彿擁有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洞察力,與大多數數學家不一樣,他從來不關注細節,以至於在一次關於素數的講座上,當聽眾要求他舉一個例子的時候,格羅騰迪克說出了那句經典的話,“舉一個素數的例子嗎,那就57吧”。

實際上 57 = 19 乘以 ,顯然不是一個素數,可以想象格羅騰迪克對細節的忽略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

於是從此以後,“格羅騰迪克素數”,成為一個科學界的專用詞,表示對細節令人髮指的忽視。

這趣聞無損格羅騰迪克在數學界的地位,舉個很簡單的例子,至少有數十位菲爾茲獎的獲得者,他們的工作都是建立在格羅騰迪克的理論基礎之上的,而懷爾斯證明費馬大定理使用的數學工具,也正好就是格羅騰迪克創立的代數幾何。

格羅騰迪克轉過身來,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和沙啞,但是依然很清晰,“你來了”,

王一男點點頭,“是的,拜讀了先生的手稿,有一大堆問題想要請教呢”。

老人擺擺手,“那些都不重要了”,

“既然楊立函能帶你過來,說明你已經理解了我想要告訴你的東西”,

“你首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吧”,

“您說”,王一男恭恭敬敬的說,

“你對人類文明,還有信心嗎?”,格羅騰迪克輕輕地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王一男想都沒想,張開嘴正準備說話,老人制止了他,“先不要那麼草率的回答我”,

“你知道,我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在數學大會上我奪走了別人的話筒,因為那個人用我珍愛的數學,來計算導彈的軌跡”,

“我退出了自己創立的數學研究所,因為我們研究成果被用於戰爭”,

“到最後,我發現代數幾何最受歡迎的應用領域,居然是為了戰爭的通訊服務,於是我退出了數學界,隱居於此”,

“直到看了你們的論文,掀開層層迷霧之後,我竟然發現混亂和矛盾,以及無組織才是大自然的本質,我們可能永遠也無法用概念和邏輯去解釋混沌的原理和運行機制”,老人的聲音越發低沉了,

“我們曾經很自豪,因為作為大自然產物的我們,居然能夠理解大自然”,

“這世界最不可思議的事情,就使我們居然能夠理解它”,

“但是諷刺的是,我居然發現,大自然限制了我們的理解能力,我們很快就會製造出超過我們自身邏輯表達能力的混亂來,而這種混亂,似乎才是自然界的常態”,

“我真的難以想象,這種我們自身都無法理解的混亂,會把我們的文明帶向何方”。

一瞬間,王一男就理解了格羅騰迪克的擔憂,以及那種強烈的恐懼。

遵循邏輯概念,使用形式化系統武裝起來的人類,已經足夠作死了,現在更強大的神經網絡,已經無法用邏輯和形式化系統去描述,換句話說,神經網絡才不管你什麼該死的機器人三定律呢。

那麼,這樣超出人類理解能力極限的神經網絡,一旦成為社會所依賴的核心能力,那麼,它將會把我們的文明帶向何方呢。

也許,是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