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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西院訓練之事上的變革, 說來簡單細小,實則牽一髮而動全身。

那個下午,李恪昭與葉冉就此事談到至夜方歇。

李恪昭並非剛愎自用的上位者, 對西院的一應訓練向來都尊重葉冉的意思。畢竟在他當下可調動的所有人裡,惟葉冉是真正有沙場臨敵經驗的。

質蔡這幾年,陸續有不明身份的宵小之輩試圖潛入府中打探, 全被飛星與十二衛無聲無息斬於刀下, 幹淨利落不留痕跡,足證他們絕非等閒之輩。

但若將來局勢生變, 導致李恪昭不得不以非常方式逃離蔡國, 他們這群人所要面臨的, 將是數倍甚至十數倍於己方的追兵。

那必是以少對多、絕地求生的突圍戰, 廝殺之殘酷慘烈可以想見, 對領頭人的應變能力與經驗要求之高, 遠超飛星與十二衛目前的能力範疇。

所以西院那幫人只有交到葉冉手中才最合適。

一直以來, 李恪昭有他的革新銳意與宏大抱負, 葉冉也有經驗使然的謹慎堅持,雙方格局與著眼點各有不同, 觀念上始終無法完全一致。

若他倆能在短短幾個時辰的交談後就達成共識, 那西院事務早不是如今這般模樣。

其實歲行雲所言“以賜姓氏、摘奴籍為激勵條件來提振士氣”的建議,李恪昭在質蔡的第一年就有類似設想, 只是未想到“賜姓氏”這條而已。

但當初葉冉表示堅決反對,此議便擱置下來。

時隔數年,當類似建議再次經由歲行雲之口提出, 葉冉反對的態度雖不似當初那般激烈,但對此路疑慮猶存。

葉冉最怕的是,西院眾人在得知有望脫離奴籍後,非但未能與如預期那樣被激起鬥志,反而心思浮動,不如過往這般馴順受控,那就得不償失了。

他這番顧慮倒也不算多餘,畢竟在當世觀念大勢下,李恪昭作為主人,卻要許以優厚條件去換取名下奴隸盡心盡力,這事前所未有,自然後果難料。

好在兩人都通達,只是意見相左,誰也沒能完全說服誰,倒不會因此相互置氣。

他們都明白,此事需試過才能定論成敗對錯,眼下空談誰對誰錯都為時尚早。

“我知你顧慮什麼,”李恪昭神情鄭重,“但如今時局風雲色變,我們已無時間再一點一點去嘗試,惟有大破大立。”

徹底打破西院訓練中的觀念瓶頸,放手一搏,以求短時速成一隊單兵精銳,此事已迫在眉睫,他不會再讓步。

“不單要出激勵之法提振士氣,還有上回苴夫人給的‘隨身弩’圖樣,你需儘快摸透這東西的關竅,提前規劃應對訓練。入秋之前舅父那頭將成品送來時,他們需得迅速上手。”李恪昭提出了進一步的要求。

葉冉聽出他主意已定,雖內心並不完全認同如此冒進的徹底變革,卻還是鬆口領命。

正事定下後,葉冉歪頭覷他,頗有深意地輕聲哂笑:“恕我妄自揣測,公子此次如此堅決,是否多少有討行雲歡心之故?若有,還請公子三思再慎。”

李恪昭眉目凜然,斷然否認:“我素來志在革新,已反覆斟酌數年,這你清楚。此次只因她的建議與我不謀而合罷了。”

葉冉隱約松了口氣:“公子息怒。西院之事關乎公子,也關乎這府中所有人將來的安危存亡。我恐您是一時感情用事,這才多嘴。”

事實上葉冉對歲行雲並無偏見,甚至對她的資質與上進之心頗為欣賞。之所以多這嘴,當真是為李恪昭著想,甚至也為歲行雲著想。

縉國國君當初既選中李恪昭為質子,自是做了隨時捨棄他的準備,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管他死活,數年來的一切也證明了這事實。

這些年李恪昭所依憑的後盾,實際是他的舅舅公仲廉。而公仲廉在許多事上與葉冉觀念趨同,偏於保守謹慎。

而葉冉點到為止,暗暗提醒的也正是此事。

此次西院革新可以算作起於歲行雲的諫言,若今後訓練成效良好,還則罷了;若達不到預期成效,或因這種貿然的改變出現慘痛結果,那真是不堪設想。

沒人會明著指責李恪昭,卻定會將失敗的根源歸因於“歲行雲惑主,導致李恪昭輕率做出錯誤決策”。

倘若屆時再走了天大背運,李恪昭有個三長兩短,公仲廉不將歲行雲挫骨揚灰才怪。

李恪昭深吸一口氣道:“她既認我為主君,對我來說就如同飛星與你,我不會拿這種事討誰歡心。”

*****

待到翌日清早,西院眾人列隊完畢後,葉冉並未如從前那般直接下令開始訓練,而是先宣告了最新的激勵之法。

“在入秋之前,咱們就將得到一種新的兵器。這種兵器威力不可小覷,也無需太大臂力,但需極高的準頭……”

陣列中的歲行雲一聽,就覺他口中這樣兵器近似於後世的“連發縮微弩”。

雖她上輩子更擅長刀,但連發縮微弩她也使得來。她目前的體力恢復進展不如預期,她正為此焦慮,若給她縮微弩,困境迎刃而解!

於是,在別人都為著“有機會摘除奴籍”而雀躍時,她的歡喜期盼也溢於言表。

葉冉疑惑打量她好半晌,在大家開始舉石練臂後,終於忍不住將她喚到了一旁。

“你又無奴籍可摘,跟著傻樂什麼?”

歲行雲笑吟吟回話:“這不是聽說要有新的兵器給開開眼界了麼。”

“你倒是心寬得很,”葉冉雙手叉腰,呼出一口濁氣,沒好氣地瞪她,“別怪我沒提醒你,此次西院革新因你而起,如今是開弓沒有回頭箭。若這些人因此心思浮動,最終成效不佳,甚至出了什麼茬子,只怕你小命難保。”

“這怎麼會出岔子呢?你瞧瞧,今日大家是不是立刻就鬥志昂揚了?”歲行雲急了,卻沒法與他解釋。

當世上層者認定,將奴隸的生死握在手中,不予教化開智,讓他們一輩子渾渾噩噩聽命於主人指令,才能保證他們絕對忠誠可控。

但後世漫長的歲月變遷已然證明,廢除奴隸制、普及教化,有百利而無一害。

她當然不敢與葉冉這麼講,憋到下午與李恪昭二人單獨在書房時,才急急與他分析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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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李恪昭不肯信她,她咬咬牙,真假參半地補充道:“神巫不是說過麼?我見過公子夢寐以求的盛世。確有其事。我自小就總做一個夢,夢裡彷彿過完了一生。”

“夢裡那一生不長,短短十八載而已。可那個夢中天地,無邦國混戰內耗,無男尊女卑,山河一統,萬民歸心。販夫走卒奔波能得利,山野鄉民勞作能養家。文臣為國之將來嘔心瀝血,知為何而謀,懂為何而諫;武將為國祚安穩守萬里河山,知為何而戰,懂為何而死。人人生有所盼、勤有所獲、智有所用、勇有所賞、老有所養、死有所葬。若這就是公子夢寐以求的盛世,我見過。您信我,那個天地裡沒有奴隸,卻從不乏忠誠與朝氣。”

話雖半真半假,可那份懇切卻是十足的真誠。

歲行雲說完,眼中浮起淡淡薄淚。她想念那個天地,也知再也回不去。所以更願拼盡全力,追隨李恪昭成為開啟後世繁華大幕的先行者之一。

後世青史上不會有她姓名,可那並不重要。她只要自己盡力而為,盡志無悔。

她只願俯仰無愧,不負江河萬古流。

李恪昭怔怔看了她許久,最終勾了唇角,頷首道:“願你我有生之年,能親眼見這美夢成真。”

*****

“公子,葉冉對此次革新似乎,尚有保留意見。我昨日的建議是否太過冒進了?”

她開口時李恪昭正提筆揮毫,聞言只是停下動作,卻並未看她。“此事是我決策,後續無論成敗,都不必你來擔責。”

“公子誤會了,我不是怕擔責,”歲行雲聽著這話不是個滋味,索性走到他那頭去,隔桌跽坐,“您信我!以摘除奴籍做獎勵不會動搖軍心,他們從此有了盼頭,清楚知道為何而戰,會更忠勇的!”

“嗯。”李恪昭依舊沒有看她,只不鹹不淡應了個單音。

歲行雲不懂他這到底算是信還是不信,撓了撓頭:“公子這是在……與我置氣?”

“我為何要與你置氣?”李恪昭總算抬眼,眸底有淡淡詫異。

“哦,那是我小人之心了,”歲行雲尷尬地扯出個笑臉,“我還以為,昨日與飛星胡說八道鬧著玩,公子氣我失了分寸。”

提起此事,李恪昭輕聲笑嗤:“既知失了分寸,往後注意些。畢竟休書還沒放,別口無遮攔。”

“公子教訓的是,往後我定會收斂言行。不過,既話說到這裡,我斗膽問一句,那休書,公子是會放的吧?”歲行雲端詳著他的神情,弱聲弱氣地問。

“你很急?怕我變卦賴上你?”李恪昭冷眼睨她。

“我不急,半點不急。就是問問,”歲行雲立刻坐正,一本正經道,“再說了,公子豈會賴上我?我知道,這婚事當初您更多是因不得已。如今場面上大致敷衍過去,您也清楚了我是個什麼德行,能看上我才怪。我對公子而言絕非良配,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她的觀念、做派、性情,對當世之人來說確實怪異不著調。

而李恪昭是要成大事的人物,待將來歸縉,他就要面臨儲位權柄之爭。屆時各方人馬會從方方面面審視他,而伴侶是否具有世人眼中的主母風範,這也是極其重要的。

到那時,一個真正端莊嫻雅、溫柔得體的賢內助,才符合李恪昭最大的利益。

“若我偏就瞎眼了呢?”李恪昭眉梢輕揚,以一種極其抬槓的語調反問。

“公子放心,小大夫明秀於岐黃之道頗有天份,再瞎也能治!”歲行雲笑嘻嘻給他槓回去。

她雖兩世為人,卻未真正體會過兩情繾綣的滋味。滿心執念就盼著將來有所作為,有個一官半爵,擁個溫柔懂事的小郎君相守終老,美滋滋過點安逸富貴的小日子。

以李恪昭的身份,在當世來說大概很難做到只與一人相守終老。

且他絕非溫柔賢惠嚶嚶嚶的小郎君之材,更沒可能隨她去過什麼安逸富貴的小日子。

所以,她打從一開就沒敢當真將李恪昭看做伴侶人選。

“呵。聽起來倒像是你很怕我看上你。”李恪昭輕飄飄白她一眼,重新低頭,提筆蘸墨,

歲行雲偷偷衝著他頭頂做了個怪相,話卻說得漂亮:“不敢不敢。實在是我悍妒,絕不容三妻四妾。若公子看上我,那圖什麼?圖我將來有本事鬧得家宅不寧?圖我一言不合就敢提刀與人對砍?這不能夠啊。”

“與誰對砍?”李恪昭半掀眼簾看向她,警惕確認。

“自是那膽敢三妻四妾的混蛋了,總不至於去砍那些無辜妻妾,”歲行雲這次答得很認真,“我知道,但凡有些身份的男子都不會只有一位妻子。所以我盤算著,若有機會,將來挑個溫柔賢惠的小郎君,我出生入死掙家底養他就是。”

李恪昭握筆的手緊了又緊,最終冷聲發難:“叫你昨夜回去看的那冊書看完了?字都認識?想過我為何要讓你看那個了麼?”

“看是看完了,似乎是一冊殘卷風物誌?”歲行雲心虛地笑笑,“半數的字都不認得。不、不是很懂公子讓我看這書的深意。”

可憐她上輩子求學時就是個弱於文強於武的“瘸腿學子”,雖必要時也能自律專注地捧卷閱讀,卻只是走馬觀花看個大概。

若非如此,那她只需在李恪昭這裡做個神棍軍師,還不輕鬆混個風生水起?

“一冊書半數的字不認得,也不深思究竟讓你看什麼,還好意思守著我閒談?自己算算與我扯淡多久了?”

李恪昭像個驗收功課後萬般失望的嚴厲夫子,噼裡啪啦訓她個滿頭包。

“好端端一冊儀梁城周邊山河民情縱覽,如何看成殘卷風物誌的?!白教你認了一個多月的字,就認得‘嚶嚶嚶’是吧?”

歲行雲抱頭躥回窗邊的小桌案,恍惚間宛如回到上輩子年少求學最初時,被訓到一個頭兩個大,發懵的同時夾雜點惱羞成怒,既慚愧又想作死頂嘴。

她邊低頭找尋昨夜那冊書簡,邊小聲嘟囔:“哪能只認得‘嚶嚶嚶’呢?公子壓根兒就還沒教我認‘嚶’字啊……”

“你想學這字?”李恪昭冷笑,挑釁似地,“憑什麼你想學我就要教?”

“沒想沒想,自是公子教什麼我學什麼。”

歲行雲訕訕捧了那冊竹簡重往他那頭去請教生字,心中咆哮腹誹:看吧,就知與這人絕對做不成夫妻!

如今她為人下屬,再怎麼樣最終也會向他低頭服軟。

若當真做夫妻,她會低頭服軟才出鬼了!兩人都不是溫柔讓人的性子,只怕一天打三架都不解氣,日子沒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