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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自古而今,連中三元的人就少之又少。

會試考的是經義, 殿試考的只有時策。要做好經義就得在窗下一心苦讀, 哪有多少工夫、多少心思瞭解天下大勢、百姓疾苦?又如何寫得出言之有物的時務策?

故而自大鄭朝開國百四十年來, 只出過一位連中三元的奇才, 至今畫像還掛在文廟側殿裡陪祭, 可見連中三元是何等艱難之事。

一旦連中三元, 這人便不只是才子,還是朝廷祥瑞, 天子也要把他當作一朝興盛的象徵多愛重幾分的。

他自知祖父有些小心眼兒, 早前虧待了宋家, 只怕會因心虛而壓制宋時。但若時官兒連中三元, 哪怕考到二甲前列, 名字入了聖上的眼, 往後的路自然好走多了。

畢竟他祖父年紀在那裡, 如今內閣學士們基本上過了七旬就要告老,他又不是首輔, 未必能拖延幾年, 能在朝中掌勢的時間也不長了。

他竟盼著祖父早早告老, 這心思無論叫家人還是外人知道了都要說他一聲不孝。桓凌苦笑一聲,不再多想,撈起宋時的腿撂在自己大腿上替他穿靴,半拖半抱地把他領到桌邊坐下。

宋時還有些迷茫,沒形沒相地倚在桌邊,還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

桓凌出去叫了他的一個小廝墨香送來熱水和手巾, 又叫那小廝去拿早點,自己投了手巾捂在師弟臉上。

熱乎乎的手帕捂著還挺舒服,宋時忍不住又閉上眼想要眯一會兒。但這京師地方,三月初的天氣還有些寒涼,熱乎不多久,手巾就漸漸冷了下來,透進屋裡的風在溼布上過了一遭,毛巾就跟在涼水裡繳出來的一樣了。

他終於湊合不下去,委委屈屈地抬手去抓抹布,卻叫他師兄連手一起抓住,拿這涼透的手巾給他擦臉擦手,強行擦盡了他最後一點磕睡。

可憐他一個新出爐的會元,不能跟別的新進士一樣爬山、吃酒、開詩會就算了,連個懶覺都不許睡了!宋時恨恨地搶過那塊涼布扔進水盆裡,水花“譁”地一聲濺了半尺高。

小廝進來送早點,看見那水盆邊溼漉漉地灑了滿地的水,“哎”了一聲,連忙把飯菜放下,出去拿布收拾水盆。

宋時有些不好意思,一肚起床氣又還沒消,便不說話,低著頭自己盛了碗白粥,舀了勺芝麻鹽堆在粥面上,一勺勺舀著喝了起來。桓凌給他夾了個肉三鮮的小包子,他也只當看不見,左手抄起筷子,另扎了個包子吃。

他們師兄弟悶在屋裡吃飯,墨香便忙忙端著水盆出去倒,倒完水要去拿舊抹布擦地時正在院子裡正撞見了才剛起身的宋曉。

宋大哥做慣了一家之主,見小廝不穩重,便煞著眉叫他:“怎地慌慌張張地,家裡又沒事,慢著些兒!”

墨香答道:“方才我給三叔端了洗面水,又去拿早點,端回三叔房裡,卻見水盆子底下地面灑了好大一攤水,怕他們沒注意滑倒,正拿了布要去擦。”

他……們?他桓師兄又來了?一大早的他不在正堂裡待著,時官兒這還頭沒梳臉沒洗的,他就去西廂看他了?

宋曉心裡總覺著有點彆扭,擺了擺手:“你去你的,我也看看他們去。”

他跟著墨香進了門,小廝去收拾地上的水,他便去收拾……也不是收拾,只是客氣地問問桓大人怎麼不在給他收拾出來的正房待著,一大早就到他弟弟房裡。

倆人還對坐著吃飯?

桓凌撂下筷子,彷彿主人一般自然地問:“大世兄怎麼來師弟這裡了?可曾用過飯?我跟師弟也是才坐下,這些東西都沒沾過,世兄也一同嚐嚐?”

宋曉自然不能直眉愣眼地說是嫌他不該在自家弟弟房裡,特來看看的,只說:“不必了,我待會兒還要和同年出去。桓賢弟今日休沐麼?怎麼這一大早就過來了?時官兒這房子朝向不好,桓賢弟怎麼到他房裡了,該叫他收拾整齊到上房見你才是。”

豈止沒收拾整齊,眼皮還沒撩起來呢就給他一通擦醒了!

宋時簡直想跟大哥告個狀,桓凌卻不怕他告,大大方方地說:“我整理了些殿試題目過來叫時官兒做,卻見他還未起床,可不得親自過來督促他?大世兄也知道時官兒考中狀元,自然滿京城的眼睛都在他身上,若是考不好豈不惹人嘲笑?咱們一家子也不必說什麼謙虛的,不瞞世兄,我還盼著時官兒這一科兩魁天下呢,自然要催著他做文章。”

是啊!他跟二弟私下裡都盼著時官兒這科青出於藍,考得比他師兄再高些呢。

宋曉也顧不得他剛才說的他把宋時從被窩裡挖出來這事合不合理,只顧著拊掌贊同:“還是桓賢弟懂得多,我們兄弟都沒想到這些。我這弟弟已叨擾賢弟許久,這最後幾天,我也不與你弄這些虛客氣了,時官兒就交給你了!”

宋時還抱著點兒跟兄長告狀,爭出一天逛街遊玩時間的期待,結果這幾句話的工夫,他哥就站了桓小師兄?

怎麼能這樣?

然而更不能接受的是,他大哥反過來還握著他的手說:“你桓師兄都是為你好,時官兒聽你師兄的話。你考試要緊,大哥、二哥這幾天在家待著倒容易讓你分心,我今日便去約落第的朋友去城西譚柘寺散心,你就好好兒在家跟你桓師兄做文章吧。”

親兄長出門郊遊,把弟弟扔給考前衝次班的魔鬼教師,懶覺都不讓睡,人生緣何如此慘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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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的瑟瑟寒風吹透了宋時的心,兩位哥哥瀟灑離開的背影更叫他羨妒。而在春風中吹得醒過酒來,還要面對從頭到尾看了他不清醒時丟人模樣的小師兄……

別廢話了,還是做題吧,他的真愛就是做題!

桓師兄也體貼地沒有嘲他,拿出自家擬的時務策給他細細分析今年朝中的大事。

殿試其實也和前頭會試一樣有定例:會試五道策問雖然具體內容不同,但其本都是一條帝王策、一條吏治策、一條經史策、一條時務策、一條兵食策。而殿試策問基本就是時務、兵食的混合,天下安定時便多問禮樂、教化、吏治;有水旱災荒時說不得就要試河式、賑災之類;若外有兵亂來犯,多半就要出兵食策。

總而言之,就是治國平天下之道。

做學生的在鄉里可以一心讀書,不問窗外事,做臣子的是要輔佐君主、綱紀天下,不懂得如何為政怎麼能入朝?

若沒有做實務的能力,就是把一篇策問做出了《秋興賦》的文采,殿試的名次也得落到三甲——三甲賜同進士出身,在進士及第、進士出身的前二甲面前自然低人一頭。

且不光身份低,做官之後的職位也低。前三分之二的還好,外放個縣令,至少能得實惠;若考到後三分之一裡,就只得在清水衙門裡做個碌碌小官,不知苦熬多久才能出頭。

他直接拿自己舉例說:“我放到外任上只做個府通判,我家伯父卻是布政使司參議,單看身份遠高過我。可我回京後能進都察院,他卻只能在鴻臚寺任閒職,豈真是因為與王妃親疏之別?自然不是!若我沒考這二甲第十,沒進過都察院,這趟回京也只能任個閒職,回不得院裡!”

別的不說,如今他若不在都察院,只在清水衙門做個閒職,朝中的大事也不能知道的那麼清楚詳細,又怎敢押殿試考題?

他揚了揚手頭自己印的油印捲紙,說道:“今年山東、河北、廣西、雲南等地屢有災異,雖糧倉湖廣、江南皆遇豐年,但雲南土著屢有叛亂,山東災荒之後有流民作亂,北邊瓦刺又有興起之勢,一年數次騷擾邊城……”

內有饑荒、外有邊釁,須得押一道“務本重農、治兵修備”的題目;但邊患也如今還只是癬疥之患,朝廷心腹之患還在於災荒、流民,所以又可以押一道“剛柔並用、安民教化”;治災、安置流民都要銀子,這幾年為了周王的親事又費了無數金銀,所以也該押一道“君臣一心,理財之道”……

殿試就只考一道策問,桓凌就只按日子隔天押一道題,讓他依著殿試的時間做。今日他已經起晚了,又講了些當今時政,時間上怎麼也來不及,便從三月二日起,做到三月十二。一日做題,一日判卷、分析,臨考前還能給他放兩天假。

宋時之前忙著會試,沒按殿試格式答過題,這一天便先看著桓凌抄來的前科的三甲卷和他自己的答卷,揣摩格式和風格。

會試五道策問加在一起二三千字,殿試一道策問就得上兩三千,等於是論述題和論文的差別,若抓不好節奏就難寫出這麼多字。

然而……

對不起,他是編扯出五萬字小論文的男人,兩三千的殿試策毛毛雨啦。

他一面翻著“古帝王大經大法,俱在《周書·洪範》……三德是為權衡。又謂皇極以體常、以立本,三德以盡變,以趨時……”的模擬卷,目光不必往稿紙上落,就精準寫下了大小寫合度的標準開頭——“臣對臣聞”。

殿試題是天子臨軒親策,出的是制策,所以考生答題時就要以臣子身份回答,而不能像會試時那樣光禿禿給個開頭。

策問中只要出現這個臣字就要縮小寫,只能佔半個格,在格內偏右側寫。幸好別的字不用有體形上的變化,只和別的考試一樣,遇著皇帝、陛下、聖、先皇廟號與詔、聖諭之類天子所發的文體頂格寫,讚美皇帝的詞語和朝廷、廷等空一格,不至格式犯諱就行。

他從十四就考過童子試,這麼多年也可以說是身經百戰,閉著眼放手去寫,到該進格的時候,也就跟撥算盤一樣自然地進上去了。

這一題要義在三德,即是“仁”“明”“武”三種帝王之德。先把帝王和“德”捆綁到一起,總論帝王為何要行君德,君德分哪三德,再分三大段論述“三德”的要義,舉例支援其好處……

八股文有規定的制式,策問卻沒有。他寫八股的年頭都沒有開始背論文的長,現代論文那種清晰條理的格式簡直是印在骨子裡的,寫出來就是這樣的有理有據有力量的文章。

六篇模擬落到別人身上,足可以把人累死,他一天寫兩三千字卻可以不當回事,甚至上午就把策問趕出來,下午判卷論題,剩下的工夫還能跟他師兄談笑風生。

他師兄看著他的策問,也越來越有信心,雖然當著他不說,背地裡卻要跟人說一句:“宋師弟的文章在我之上,我家這些兄弟合在一起通不如他的才學好。”

他不光會寫,還真正見過百姓疾苦,知道如何治理一地,甚至也懂得兵法——沒見他看過什麼兵書,但他寫起如何禦敵於境外、如何應對過境流寇,竟也都有模有樣。

若真把他擱到戰場上,怕不是當今的陳慶之?

桓凌恨不得立刻提筆誇誇他師弟,又怕考前說得太大壓了他的福氣,只寫出來自己看看,就夾進書裡收了起來。

在他們日復一日的練筆、講讀中,廷試之日終於來到。三月十五日清晨,宋時便換上嶄新的毛青布儒衫,騎著兄長進京後租來代步的寶馬,馱著耳籃、帶著書童,意氣風發地進了內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