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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身邊有奸細

“我……你……”

離纓果然還是見識太少, 聽了厲長生這番話,瞪著眼睛便無法反駁。

先掩藏身份的的確是他無錯, 可……

“太子殿下!”

不等離纓繼續反駁,外面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離太子問詢急匆匆趕來,他的聲音由遠及近,來的很快,看起來這一次離太子亦是著了急的。

離纓聽到離太子的聲音,頓時皺了皺眉頭。

厲長生則是露出一個勝券在握的微笑, 說:“二皇子可好生考慮一番。離國叛賊上柱國著實令人可氣,太子殿下已經考慮妥當,打算派遣滌川園幫助離國抵抗上柱國的反叛, 姜國姜太子那面也有此意。若是二皇子您不願意承擔復興離國的重任,太子殿下也只好退而求其次,與您的兄長離太子合作一番。”

“你這是威脅我?”離纓眯著眼睛,目光不善的瞧著厲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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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豪:-25】

這幾日好不容易提升起來一些的好感度,瞬間跌破谷底。

說實在的,這好感度比厲長生設想中還要高那麼一些。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將離纓逼入絕境,恐怕這事情也無法突然來個大反轉。

人要不要對自己狠一些, 這厲長生倒是不知道, 但該對旁人狠的時候, 絕對不要手軟, 一時的心慈手軟只會將事情愈弄愈糟。

厲長生笑著對離纓道:“二皇子又誤會了,卑臣絕無此意,只是說清眼下情勢利弊, 好請二皇子早做打算。”

他說到這裡,稍微頓了頓,幽幽的道:“當機立斷,才是做大事的性子,難道不是嗎?”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你們讓我進去!”

“這是個誤會!”

“太子殿下您聽我說。”

離太子已經到了營帳跟前,不過小太子荊白玉提前吩咐過了外面的侍衛們,侍衛們立刻將離太子攔在外面。

離太子進不來,只好扯著脖子狼嚎鬼叫一番。

這裡乃是營帳,隔音自然不如房子的好,離太子在外面如此喊叫,裡面的人聽得是一清二楚。

離纓心中本來就亂七八糟,只覺得荊白玉與厲長生不安好心,絕不可能是單純助力自己回去離國,清除叛賊。

然而他一丁點思考的機會也無有,離太子不停的在外催促著……

“太子殿下您讓我進去啊。”

“這是個誤會,我有大事與你說。”

“讓我進去罷!”

離太子的喊叫聲,叫離纓心煩意亂,一旦離太子入內,那麼離纓也就離鬼門關不遠了。

絕不能讓他進來……

離纓當下一咬牙,說:“好……我答應與你們合作。”

“當真?”荊白玉眼睛亮堂了起來,說:“你不反口了?”

離纓咬了咬牙,說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厲長生對荊白玉道:“太子殿下說笑了,二皇子乃是要繼承離國大統之人,如何會出爾反爾呢?不過……”

厲長生果然還有後話,他彎腰從案几上拿起一物,笑著呈現在離纓面前。

離纓低頭一看,道:“看來你們早已準備好了?”

厲長生說的好聽,其實最不信任旁人的便是他,多長一副玲瓏心竅之人,通常也都是疑心病頗重之人。

厲長生早已備好契書,就等著離纓答應下來,便讓小太子荊白玉與離纓在契書上按下手印,歃血為盟。

本來離纓心中搖擺不定,然而已到了這副處境,他反而堅定下來,點點頭道:“簽了契書也好,這樣我們都能安心。”

荊白玉笑眯眯的,對離纓做了個手勢,說:“請罷。”

“等等。”離纓抬手拒絕,道:“我若是簽下了這契書,那麼……”

他話未有說完,厲長生彷彿早已知道他要說些什麼,笑著一臉溫和,道:“二皇子放心。那離太子恩將仇報,竟然指使刺客行刺我們太子殿下,若是太子殿下不有所作為,我大荊的國威該當放在何處?”

離纓要說的便是門外一直大喊大叫的離太子。

厲長生說罷了,側頭瞧了一眼坐在席上的荊白玉。

荊白玉只是點點頭,多的也不言語,厲長生大步走出營帳,“嘩啦”一掀帳簾子。

離太子被攔在外面,瞧見有人出來,頓時歡喜非常,再一瞧見是厲長生,那心中更是笑開了花。

離太子瞧著厲長生的目光灼灼然閃爍,喊著說:“厲大人!厲大人!您快去與太子殿下解釋一番,我怎麼會叫人刺殺太子殿下呢?全是誤會啊!”

厲長生臉上並無一絲表情,與往日裡的溫柔笑臉絲毫不同。

他負手而出,離太子的話說罷,無端端就打了個冷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知自己心中在害怕些什麼。

厲長生無有聽到離太子說話一般,冷淡的開口說道:“這離國人大膽行刺太子殿下,來人,拖出去將他的腦袋砍下來。”

“什麼?!”

離太子不敢置信的差點一蹦三尺高,大喊道:“我是離國太子!你敢砍我的腦袋?!你不過是個小小的寺人罷了!你敢……”

“嘩啦!”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從營帳中大步而出,帳簾子驟然掀開,力度大得很。

是荊白玉眯著眼睛走了出來。

荊白玉聽到外面的動靜,心中氣憤不已,他可還未有忘記,離太子見到厲長生之後,態度是如何的輕蔑輕佻。荊白玉本就生氣,這一聽到離太子的話,就如點著了的炮仗一樣。

“愣著做什麼?堵住他的嘴巴,給我拉下去!”荊白玉呵斥道。

左右士兵立刻上前,快速將離太子壓了起來。

“你們不能抓我,我是離國太子!”

“這是誤會!”

“我沒有要行刺你們,是誤會!”

離太子大聲喊叫,將他身邊那幾個親隨全部引了過來。

只可惜離太子身邊之人一共也無幾個,勢單力薄寡不敵眾,根本毫無用處,被荊白玉下令全部抓住扣押起來。

“誤會?”荊白玉小大人一般踱步到了離太子身邊。

那面指揮的陳均年頗有些眼力見,立刻在離太子膝蓋彎處狠狠一踢,離太子頓時“咚”的一聲跪在小太子荊白玉跟前,想站也站不起來。

荊白玉臉上露出一絲俏皮可愛的笑容,說:“你放心,這並不是什麼誤會,一切都是本太子做的。”

“什麼……”

離太子腦袋裡嗡的一聲,他本就覺得這事兒不對勁,眼下聽荊白玉這麼一說,驀然一身的冷汗,整個人都怔愣住,掙扎也是忘卻,呆呆的跪在荊白玉跟前。

荊白玉滿是純良的對他眨了眨眼睛,說:“所以說啊,不是你的東西,你便不要惦記著,免得引來殺身之禍,是不是這個道理?”

他說著踱步到了離太子身邊,湊近一些,低聲又說:“離國的皇位不是你的,厲長生也不是你的,可清楚了?”

離太子一身身的冷汗流下來,他也不敢大喊什麼誤會了,一打疊的求饒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我清楚了我清楚了!快叫人放過我罷,我不過一條賤命罷了,求您放了我,只要放了我,其他我什麼都不要,真的!”

“我管你是真是假?”荊白玉擺擺手,道:“拖下去,這便好好的送離太子上路罷。”

“敬諾!”陳均年答應一聲,叫士兵押了離太子快速離開。

“救命!”

“不!”

“我是離國太子!”

“你們不能殺我!”

離纓站在一邊,全程一句話也未有說出,他眯著眼睛不由多看了一眼半大的小太子荊白玉,心中忌憚不已。

荊白玉不過七八歲年紀,但做事有條不紊,殺伐果斷毫不怯懦,恐怕日後……

若不能與荊白玉真的成為朋友,那便是給自己添了一個□□煩。

很快離太子的聲音遠去,再不多時,一點吵鬧也是無有……

“叔叔!”

姜笙鈺急匆匆跑來,左右瞧了瞧,道:“那色胚呢?”

“什麼色胚?”荊白玉笑著瞧他,道:“你來晚了,離太子已經被給我下令拖出去砍了腦袋。”

“什麼?”姜笙鈺皺眉道:“他敢對我叔叔不敬,就砍個腦袋?也太便宜了他罷?怎麼也要凌遲!五馬分屍!或者……”

“好了,”厲長生安撫著姜笙鈺道:“莫要嚇壞了貴客,也莫要因著這些小事兒,耽誤了旁的大事。”

厲長生一開口,比什麼都要管用的多,姜笙鈺當下點點頭,說:“好,聽叔叔的。”

陳均年很快前來回稟,已經按照荊白玉的吩咐,將離太子的腦袋砍了下來。

陳均年手中捧著一個精美的雕漆大紅盒,單膝跪在地上,擎給荊白玉道:“請太子殿下過目。”

小太子荊白玉嫌棄的往後退了一步,道:“不看不看,直接拿給二皇子罷。”

陳均年這才將盒子,轉而捧給二皇子離纓。

離纓伸手接過,將雕漆大盒開啟……

“咔噠”一聲,裡面果然躺著離太子的人頭。

離纓聞到一股血腥味兒,心中卻無比的鎮定,道:“多謝荊太子所送的厚禮。”

“不客氣。”荊白玉道。

厲長生撩起營帳門簾,道:“兵貴神速事不宜遲,如何擊潰叛軍收復離國,還請入內詳談。”

離纓這回並無牴觸,請小太子荊白玉先行,隨即這才跟著走進了營帳之內。

姜笙鈺也跟隨而入,一同坐在席子上。這次姜國亦是要參與的,姜笙鈺也要出一份力。

地圖早已備好,厲長生待眾人坐好,就將地圖鋪開於案几之上。

厲長生道:“那上柱國兵馬雖然的確比我們要多,但他們已然失了民心,還要考慮其他國家趁虛而入的可能,這一仗對我們來說,還是有頗多益處的。”

姜笙鈺立刻附和的頭,說:“叔叔說的沒錯,就算人少,我們師出有名,肯定會得到擁護,無需擔心什麼。”

荊白玉雖然也點了點頭,但眉頭緊鎖,瞧上去並非那般開心。

“怎麼的?”姜笙鈺轉頭瞧他,說:“被剛才血粼粼的人頭嚇到了?還驚魂甫定呢?”

“誰會被一顆人頭嚇到。”荊白玉不屑的瞧了他一眼,道:“我在想個很重要的問題。”

“什麼?”姜笙鈺問。

厲長生一聽,說道:“可是糧餉輜重問題?”

厲長生一眼說到了點上,荊白玉正在考慮的,便是糧餉與輜重的問題。

他們的確有軍隊,雖然人數不算太多,但是攻打離國這樣的小國家,人數並不算太少,理論上是足夠用的。

然而荊白玉帶來的滌川園軍,乃是為了會盟而來,一路上所需要的糧餉都是提前準備好的。如今滌川園軍滯留,並未有立刻稟報皇上,如此一來接下來所需要的糧餉,便成了個問題。

荊白玉頓時愁眉不展,說:“我們的糧餉,恐怕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姜笙鈺也有些個發愁,他那面的糧餉再過不久,恐怕亦是要吃緊的,若是糧餉跟不上,這一仗怕是根本無法打下去。

姜笙鈺道:“沒關係,我這便修書一封回大姜去,叫人送些糧餉過來。”

“遠水解不了近渴。”厲長生無情的否決了姜笙鈺的提議。

荊白玉瞧了一眼厲長生,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主意了?”

厲長生笑著說道:“太子怕是忘了,咱們這面還有二皇子,二皇子應能把糧餉的問題解決。”

離纓被點了名字,眾人紛紛瞧向他。

離纓被看的有些個不自在,說:“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弄到糧餉,但是可以一試。”

姜笙鈺不解,說:“你們打什麼啞謎。”

“瓦片。”厲長生言簡意賅的笑著說。

“瓦片!”荊白玉這才想起來。

離纓驚訝的看著他們,說:“你們怎麼知道我的瓦片?”

荊白玉剛才一時興奮,這會兒就尷尬了,摸了摸鼻子顧左右而言他,說:“哎呀,我有點困了,不如先休息罷,剩下的明日再說?”

厲長生與荊白玉哪裡能不知道瓦片,那瓦片還是厲長生親自上陣去偷的,這會兒就在離太子的營帳之內。

離纓一陣納罕,瞧見荊白玉那態度,還有厲長生那笑容,頓時什麼都再明白不過。

離纓氣的說不出話來,心說好啊好啊,果然又是厲長生與荊白玉,他們就沒停的整治自己。

這著實是……著實是……

無有辦法……

離纓還要仰仗著他們打回離國去,雖然氣得七竅生煙,卻也無有辦法。

荊白玉一瞧,做壞事兒被發現了,趕忙拉著厲長生的手就跑,一口氣跑回了就寢的營帳去。

“嚇死我了!”

荊白玉拍著自己的胸口,肉肉的小臉上都是慶幸,說:“幸好我跑的快。”

厲長生覺得這會兒荊白玉像一隻炸毛的小奶貓,讓人很想抬手給他順順毛。

厲長生在他頭上拍了兩下,惹來荊白玉納罕的目光。

厲長生笑著道:“今兒個辛苦太子殿下了,好好休息,明日開始,恐怕有的要忙碌。”

“嗯!”荊白玉乖巧的點點頭,說:“你也快回去休息罷。”

說起來,離纓雖然身邊一個士兵也無,但是他身上有一塊瓦片,這瓦片的作用非同小可。

梁氏的馬場就在附近,遠近聞名已久,聽說積寶如山富可敵國。

若是他們真的可以拿著瓦片找到梁氏,得到了梁氏的幫助,糧餉的問題,自然也就解決了。

厲長生叫人打聽瓦片之時,就已想到了糧餉的問題,所以特意更深入的打聽了一番。

這梁氏的馬場在大荊邊界之處,購買了很大一片地。正巧他們想出兵往離國走,是要經過梁氏馬場的。

大家少做合計,立刻決定整頓開拔,先往梁氏的馬場去。

軍隊第二日一早便開始炊煙造飯,隨即立即開拔,絲毫也無含糊。

他們這一路往梁氏馬場而去,路上不過兩日腳程,距離根本不遠。

荊白玉騎在高頭大馬上,換了一件勁裝鎧甲,那模樣著實有些可人疼。他肉肉的小臉蛋露在頭盔外面,叫頭盔一襯托,更顯得嬌小可愛。

“厲長生!你若是再笑,我就……我就……”

荊白玉著實忍無可忍,小拳頭攥著,側頭狠狠的瞪了一眼旁邊騎馬並肩而行的厲長生。

厲長生笑容不減,道:“太子殿下誤會了,長生只是覺得今兒個天氣不錯,心情大好,所以才會笑容滿面。”

“我呸!”荊白玉瞪眼睛,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本太子這身戎裝不威武?不精神?不知道你在笑些甚麼。”

“報!”

“稟報太子殿下!”

前方蕭拓策馬而來,急急忙忙抱拳說道:“太子殿下,前方探到封國士兵動向。”

“封國士兵?”荊白玉一聽皺起了眉頭,納罕的說道:“封國怎麼會在這面出現?”

這邊乃是大荊的邊界,再往前就是離國,而另外一面接壤的乃是姜國和詹國,再怎麼說也不是封國,和封國八竿子打不著。

蕭拓立刻說道:“好像是封國湛露公主的隊伍。”

“湛露公主?”荊白玉一聽這個,倒是來了精神頭,說:“湛露公主怎麼還沒走呢?不會是對小小叔父還留念不已罷。”

陵川王荊博文就騎馬在後面,荊白玉說的聲音頗大,可不就是說給他聽得。

荊博文立時渾身一個激靈,策馬上前,驚訝的說道:“什麼?湛露公主還在這面?她怎麼的還沒回封國去?簡直陰魂不散呢。”

“什麼陰魂不散。”荊白玉笑嘻嘻的說:“分明是小叔父您豔福不淺。”

“你個小孩子,懂什麼叫豔福不淺?”荊博文說道。

他們說笑一片,厲長生便吩咐了蕭拓前去再探。

這封國湛露公主日前幾日已經離開會盟大營,帶著人往封國回去,不知是何緣故,腳程竟是慢的驚人,眼下還未離開大荊地界。

蕭拓著人前去探查,不多時便返回。

蕭拓稟報說道:“聽說是湛露公主重病,所以耽擱了封國隊伍返回的腳程,如今還未能離開大荊地界。”

“重病?”厲長生眯了眯眼睛。

荊白玉道:“怎麼了?有何不妥?”

厲長生道:“說不清楚,只是覺得事情可能並非這麼簡單。”

荊白玉道:“但湛露公主身邊並無幾個人,她就算想要做些什麼,也是上不得天的。”

“的確。”厲長生點頭,道:“湛露公主做不了什麼大事兒。但這緊要關頭,若是她給我們找些個不痛快,也足夠叫我們頭疼的。”

荊白玉說:“倒也是如此,那我叫人再去談探一探,盯住了湛露公主一行人,你覺得可行?”

“有勞太子殿下了。”厲長生說。

荊白玉立刻讓蕭拓準備一隊人,悄悄前去跟蹤湛露公主,打探一下虛實,看看湛露公主是否真的重病無法趕路。

那面兒封國使團離開會盟大營不久,還未有行到一日路程,湛露公主突然感染風寒,命人安營紮寨,無法繼續行進。

這一安營紮寨,便在荊國地界停留了數日之久,太醫說湛露公主病情嚴重,若是強行趕路,恐怕會性命不保,使臣們一聽,哪裡敢再催促公主趕路,便全都安心紮營。

公主身邊的侍女端著藥碗,垂頭走進營帳之中,進來之後,小心仔細的將營帳掩好,一絲縫隙也未有留下。

“公主殿下。”侍女走到榻邊跪下來說道。

湛露公主就躺在榻上,聽了聲響也未有回頭,道:“什麼事兒?”

侍女低聲道:“離國上柱國那面又派了人來催促,這……”

湛露公主聽了這話,止不住翻身坐起,冷笑了一聲,說:“這上柱國,自己做事不乾淨不利索,倒是催旁人催的挺緊的。”

“敢問公主殿下,要如何回覆上柱國派來的使臣?”侍女問道。

湛露公主眯著眼睛,說:“你讓他莫要著急,實在不行,我親自往那馬場走上一遭,定然會讓他們同意的。”

“是。”侍女垂頭道。

湛露公主的病情未有好轉,一連幾日,眼下竟是更加嚴重,據說還有傳染給旁人的可能性。

一幹使臣不得見公主的面,再說公主乃是金枝玉葉,他們這些個使臣都是男子,也不好在公主病重之時進入公主的營帳。

夜色正濃,湛露公主營帳一點聲息也無。但就在這斯時之間,營帳後面掀開個縫隙,有一嬌小身影從縫隙中鑽了出來。

“公主小心呀!”

有人叫住那嬌小身影,說道:“請公主放心,婢子定然不會叫任何人,知道公主離開的訊息。”

“嗯。”

那嬌小身影原就是病重的湛露公主無疑。

湛露公主點點頭,說:“誰來了都說我病了不見,我這去去就回。”

“是,婢子明白。”侍女說道。

湛露公主披著厚厚的披風,又戴上兜帽,根本瞧不清楚臉面。她快速獨自離開營帳,行了一會兒,在隱蔽處尋到事先藏好的馬匹,翻身上馬,轉眼間沒了蹤影。

此次湛露公主奉了父王之命,前來荊國會盟大營,用意自然是想要搭上陵川王荊博文的,這樣也好與荊國的關係更為親密。

只可惜荊博文對湛露公主並無好感,湛露公主三番兩次自薦枕蓆,都未有得到她想要的結果。

會盟結束,湛露公主不得不離開會盟大營,返回封國地界去。

如此湛露公主便著了急,她這般回去,定然會被父王責怪,恐怕日後會不好過……

湛露公主猶豫不定,腳程不快,一看便是不想要回到封國去的。

正巧這個時候,臨近的離國鬧了內亂,手握重兵的上柱國殺死了離國國君,各位皇子逃離都城,離國一時間無有君主,一切都由上柱國掌管,這上柱國儼然成了離國新的君主。

湛露公主聽聞此事,頓時來了心思,其實與厲長生和荊白玉想的差不多,均是想要趁著離國內亂沾點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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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離國絕對需要外援幫助,若是能趁機伸手搭上關係,必然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好處。

湛露公主一尋思,若自己能用離國的事情將功補過,指不定回了封國,便不會被父王所責備。

湛露公主當下假裝病倒,叫人安營紮寨,不再繼續往前行一步,為的自然是能留在荊國與離國旁邊撿瓜落。

與厲長生和荊白玉不同的是,湛露公主顯然更為看好叛賊上柱國。

說來也是這麼回事,上柱國雖然是叛賊,可他手握重兵,已然殺了離國國君,離國上上下下皆是畏懼上柱國的淫威,根本不敢反抗,一句不敬的話亦是不敢言語。

離國各位皇子逃得過於匆忙,眼看著現在的局勢,若非遇到奇蹟,恐怕根本無人可以撼動上柱國的地位。

湛露公主乃是識時務之人,並不想將寶押在不切合實際的事情之上,自然首屈一指,選擇的便是站在離國上柱國這面。

上柱國正著急追殺各位皇子,其實也是焦頭爛額,湛露公主這個時候示好,上柱國有了幫手,心中也是歡喜的,一口便應承下來,只要湛露公主能幫忙,日後就會無條件的與封國經濟貿易來往,而且讓步兩成利。

離國生產的乃是鹽和銅,在這兩方面上讓利,絕對是封國夢寐以求的事情。

湛露公主不惜冒險,獨自一人摸黑騎馬而去,天未亮之時,便已經到了一處宅院門口。

湛露公主翻身下馬,徑自往那宅院裡走去。

宅院看起來也有些個冷清,也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緣故,裡面一個下人小廝也是無有,少了些個人氣兒。

湛露公主膽子甚大模樣,全然無有害怕,毫不猶豫繼續往院子深處走去,“吱呀”一聲,推開一扇房門,踩著蓮步悄悄而入。

屋內悄無聲息,外間有火盆子燒著,隱約能看到一些個佈置。等繞過了實木插屏之後,那火光被擋住,內間又昏暗起來。

內間進裡面有一張榻,上面有人睡著,彷彿未有聽到湛露公主前來之聲,還沉浸在夢鄉之中,並無警惕。

湛露公主將自己厚厚的披風摘下,伸手直接扔在一面,她動作輕巧,一個旋身竟直接上了那張榻,手臂一展,想要從背後去抱榻上的男子。

就在這一瞬間之時,榻上之人突然動了,往旁邊一滾,堪堪比過湛露公主的懷抱。

“哎呦……”

湛露公主撲了個空,整個人跌在榻上。

她嬌嬈的低呼了一聲,卻不顯得如何狼狽,一個翻身反而斜倚在榻上,對那突然而動的男子拋了個媚眼,道:“梁二爺原並未睡著啊,嚇了小女子一跳呢。”

“呼——”的一聲。

就瞧那梁二爺一伸手,屋裡亮起了燭燈來,雖不甚明亮,但足以讓人瞧清四周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梁二爺看起來三十歲左右,年紀不長也不輕,倒是瞧上去輕浮卦象,有幾分紈絝子弟的樣子。

“原來是公主殿下。”梁二爺開了口,說道:“公主殿下深夜前來,這……不知道所為何事。公主殿下也未曾知會梁某一聲,若是梁某怠慢了公主,這可如何是好?”

“是啊,你便是怠慢了本公主。”湛露公主對他伸出手來,柔弱無骨,嬌聲說道:“本公主都摔倒了,你還不快來扶。”

梁二爺笑的有些個為難,道:“公主金枝玉葉,梁某實在是不敢觸碰公主您啊,以免衝撞了公主,所以公主您還是自己起來罷。”

湛露公主已經儘量放軟了態度,但梁二爺顯然並不吃她這一套,瞧了湛露公主柔情似水的模樣,一點子也不心動的模樣。

湛露公主無有辦法,只好自己站起身來,道:“梁二爺,日前湛露與梁二爺說的事情,梁二爺想的如何了?”

“這……”梁二爺一臉糊塗模樣,他稍一皺眉,不知為何無有一絲苦惱之感,反而平添輕佻之氣。

梁二爺說:“我著實不知公主說的是什麼事。公主也知道,我這馬場生意還算是不錯的,所以……所以平日裡事情太多。哦我知道了……”

梁二爺忽然恍然耽誤,道:“公主可是說的,上次封國想要多尋十匹寶馬,給封國國君祝壽之事?公主大可放心,梁某已經在叫人四處尋找,必然不會耽誤了公主您的一片孝心。”

“看來梁二爺,是要與我裝糊塗到底了?”湛露公主眉宇間有些個氣惱,狠狠瞪了梁二爺一眼。

梁二爺一打疊的賠笑,說:“不敢不敢,小人哪裡敢於公主您裝糊塗。公主冰雪聰明,旁人是不敢在您面前現弄的。”

湛露公主抬了抬下巴,說道:“我便與你直說好了,你今兒個必須給我把話說清楚了,你到底願不願意助上柱國成就大事!”

“這……”梁二爺道:“小人不過就是個賣馬的,其他什麼也不懂,恐怕是幫不得公主殿下與上柱國大人啊。”

“別給我來這套虛的。”湛露公主道:“上柱國已經與我說過了,你的侄兒,便是離國的二皇子離纓,是也不是?”

“侄兒?”梁二爺又露出了思索的表情,道:“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兒,我竟是有個侄兒在離國當皇子呢!可是不巧啊。”

梁二爺換上為難的表情,說:“當年我姐姐入宮做了離國的皇妃,那時候我已然與姐姐鬧翻,一拍兩散,這才會離開離國,在荊國這面開個小馬場。你說說看,若是我與姐姐關係好,怎麼會不去離國享福呢?還要在這風吹日曬的,經營這三瓜兩棗?我的確是有個侄兒,但是卻從未見過他一面,連他長的是一隻眼睛還是兩隻眼睛,亦是全然不知啊。”

梁二爺一口氣說了許多,湛露公主則是說道:“你不認識他無有關係,他肯定是會來找你的!上柱國大人說了,二皇子離纓已經入了荊國地界,肯定是準備尋你來搬救兵的!”

“哎呦喂,”梁二爺嘆息一聲,說:“我與他素未謀面,他來尋我做什麼,憑白給我添了許多晦氣!”

湛露公主笑著道:“你說的無有錯,那離纓便是個晦氣之人。你若是留他在身邊,或者心軟幫了他,定然黴運纏身,你可要想好了啊。不如……”

湛露公主說到此處,又走近了梁二爺,風情萬種的對他拋了個媚眼,道:“還不如站道我與上柱國身邊來。若是你答應幫我們辦事,日後離國與封國所需要的所有馬匹,都會從你這馬場購買。你可知道,這是多大一筆生意?”

“這……”梁二爺猶豫著,但眼睛裡彷彿閃爍起精光來。

“不只如此。”湛露公主又往梁二爺身邊走了一步,輕輕的靠進了梁二爺懷中,柔聲說道:“今天晚上,我就是你的女人了,你可歡喜?你可心動?”

梁二爺這次未有推開湛露公主,臉上還是猶豫不定,道:“我與那素未謀面的侄兒,的確無有什麼感情可言。公主您許諾的條件,也是叫梁某再心動不已,不過……”

“不過什麼?”湛露公主抬頭瞧他,輕輕的往梁二爺面上吹了口熱氣,說:“說出來,本公主都可以滿足你的要求。”

梁二爺笑著說:“公主答應封國與離國在我這裡買馬的事情,這的確是比大生意,可這生意過於長遠了些,梁某人心中著實不踏實啊。”

“我知道了。”湛露公主道:“還以為多大點事情,你且放心,只要你能與我們合作,過兩日我就叫人先送來銀錢,如何?再者說了,不是還有本公主押在你這裡嗎?你難道還不心滿意足?”

梁二爺一打疊的說道:“滿足滿足,自然滿足。就是還不知,公主要梁某做些個什麼。”

“再簡單也沒有了。”湛露公主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等二皇子離纓前來尋你的時候,你便假意留住他,款留他住下來。到時候……找機會,解決了他,殺了他……一切就這麼容易。”

“殺了他……”梁二爺說。

湛露公主道:“怎麼的?你心軟了?捨不得下手?”

“這倒不是。”梁二爺道:“只是梁某只是做做賣馬的生意,畜生都未曾殺過,這殺人的勾當,還真是頭一次,心裡有點發憷。”

“怕什麼?”湛露公主抬手拍了拍他的胸口,道:“今兒個晚上,就叫本公主來好好安慰安慰你,給你吃一顆定心丸罷。”

湛露公主說著,傾前過去,湊近梁二爺,梁二爺眼瞧著朱唇近前,並未有像上次一樣躲避。

只是正這個時候,外面傳來隱隱約約的喊聲。

“什麼聲音?”湛露公主嚇了一跳,根本無暇顧及旁的,反而走到了門口,輕輕打開門往外瞧去。

“聽著是有人來了。”梁二爺也走到門口。

房門開啟,外面的聲音聽得更為真切一些。

“哐哐哐——”

“有人在嗎?”

“有人在嗎?”

“梁風鶴可是住在這裡?”

有人在外面一行拍門一行喊著,這大黑天的,也不知是什麼人叫門叫的如此心急。

梁風鶴便是梁二爺無疑,他納罕的說道:“是有人來尋我了,不知是何人?莫不是大黑天來買馬的?”

“是厲長生和荊白玉他們!”

湛露公主豎著耳朵一聽,竟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不知為何,竟是嚇得湛露公主一個激靈。

湛露公主眸子在眼眶中轉了兩圈,當下說道:“看來……你那好侄兒離纓,就在門外了!”

“外面叫門的是離纓?”梁風鶴驚訝的說:“就是公主口中的那人?他竟是來的如此之快。”

“是啊,你快出去,將離纓拖住,一定不能叫他離開。不論他說什麼,你都要答應他,你可知道了?”湛露公主說。

梁風鶴仍是有些個猶豫,湛露公主生怕厲長生與荊白玉帶人進來會瞧見自己,顧不得太多,道:“你的後門在何處,我必須先離開這裡了。”

“就在那面。”梁風鶴指了一下旁邊。

湛露公主囑咐說:“一定要拖住二皇子離纓,過兩日我便給你送來銀錢!若是你不敢下手殺他,也不要叫他離開,到時候我自然會派人來暗殺他,可知道了?”

梁風鶴一連點頭,說:“是是,一定按照公主的意思去做。”

湛露公主急匆匆交代完這幾句話,就順著後門趕忙離開。

梁風鶴等湛露公主走遠,這才往前而去,親自到大門口去開了門。

門外的確便是厲長生與荊白玉一行人。他們緊趕慢趕的,一路拿著瓦片往馬場而來,行到此處,按照附近村民所說,總算是找到了梁府,可這府邸……

離纓親自上前叩門,叫了大半天,裡面一點子聲息也未有。

荊白玉困得� ��行,靠在厲長生身上,上下眼皮直打架。他睜開眼睛瞧了一眼梁府的門面……

荊白玉揉揉眼睛,止不住說:“厲長生……我們找錯地方了罷?這不像是傳說中的梁家啊,倒像是個鬼屋,破破爛爛的……”

姜笙鈺在旁邊點了點頭,說:“是啊,這像是傳說中第一馬商梁氏的府邸嗎?開頑笑的罷?”

厲長生勉強笑笑,說:“按照村民所說的,應該就是這個地方。”

宅院孤零零的兀立在黑夜中,看起來破敗不堪,匾額竟是缺了個角,硃紅的大漆柱子也是斑斑駁駁,年久失修。

荊白玉說道:“我都怕自己走過去,那匾額會掉下來砸到我的頭。”

“這兒怕是早已沒人住了罷?”姜笙鈺道:“是不是梁家的人早就搬走了?而且也並未看到什麼馬場。”

那面二皇子離纓前去叩門,左手敲完了右手敲,敲的是兩隻手關節都隱隱作痛,嗓子也差點喊啞了,偏偏裡面就是沒人回答。

離纓“咳咳”的咳嗽了兩聲,他自小身子羸弱,從未練習過武功。他們趕了兩日的路,累的離纓夠嗆,這會兒又是大半夜的,他早已困得不行。

離纓喊不出來了,轉身靠在了大門之上,說:“我太累了,不如咱們先去找個地方,住下來休息一晚,等明兒個天亮了再……”

再說……

離纓這話還未有說完,荊白玉突然從厲長生身上跳起,說:“誒!好像有人來了!”

“什麼人?”離纓覺得莫名其妙。

“吱呀——”

不等離纓再問清楚,那鬼屋一樣的大門,突然轟然開啟。離纓還靠在大門之上,感覺身後著力點一撤,他登時整個人向後倒去。

離纓還以為自己會摔個四仰八叉,不過下一刻卻跌在了熱乎乎的懷抱之中……

梁風鶴從裡面打開門,也算是他反應快,趕忙伸手接住倒下來的離纓。

梁風鶴問道:“你們是什麼人?怎麼會大半夜在我家門口出現?”

離纓愣了一下,趕緊站直身體,後退了好幾步,上上下下去打量來人。

梁風鶴看起來長相倒是不賴的,又是正當年,又很容易讓人有親和感,瞧上去就不難相處。

只是……

這走出之人衣著過於樸素了一些個,粗布麻衣的樣子,領口的地方還有些磨損。乍一看就彷彿是這老房子一般,都殘破不堪的很,讓人瞧著就覺寒酸。

離纓愣在原地,半晌盯著他緩不過勁兒來,說:“不好意思……我們可能找錯地方了。”

梁風鶴倒是和善,笑著說:“這半夜三更的,你們要找什麼地方,我可以給你們指個路。”

離纓道:“我們要找經營馬場生意的,一戶姓梁的人家。”

“哦,我知道。”梁風鶴笑著說。

荊白玉在後面一聽,著急的說:“請問那戶人家住在什麼地方?我們要往哪裡走才是。”

梁風鶴轉過身去,指了指大門裡面的院子,說:“往裡走,我就住在這裡面。”

“什麼?”荊白玉納罕的眨了眨眼睛。

離纓也是半天緩不過勁兒來,呆呆的看著梁風鶴一動不動。

厲長生一笑,走過來問道:“敢問可是梁風鶴梁二爺?”

梁風鶴點點頭,說:“正是,你們跑來我家,卻還不認識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什麼?你是梁風鶴?”離纓不敢置信的說道:“不可能。”

荊白玉也覺得這事兒過於詭異了,拉了拉厲長生的袖子,小聲說:“梁風鶴不是應該很有錢嗎?這……他這是……”

厲長生淡定的笑笑,低聲說道:“財不外露,這才是大財。”

“這……”荊白玉訕訕的笑了笑。

厲長生又笑著對梁風鶴說:“梁二爺勿怪,我們是來專程尋梁二爺的。梁二爺請看這是何人。”

他說著指了指還在怔愣中的離纓。

梁風鶴仔細的一瞧離纓,口中“嘖嘖”兩聲,說:“好像是有點像啊……”

離纓從未見過舅舅一面,如今聽梁風鶴說像,心中莫名有些個酸楚感。他與母親的確長得頗有幾分相似。

其實離纓的母親去世的很早,他那時候太小,幾乎不記得母親的樣子,還是在畫像上瞧見的母親容貌,與離纓眉眼間十足相似。

就聽梁風鶴大喘氣兒的說:“嘿,與我前幾日新認識的相好,的確有些個相似呢,你瞧,眼睛最像。”

“相……”離纓只覺心中那酸楚感動,霎時間灰飛煙滅,不敢置信的說:“相好?!”

梁風鶴道:“是啊,你莫不是他弟弟罷?我與她可是你情我願的,你這會兒來尋我,難不成是管我要銀錢的?我可沒有多餘的銀錢給你們,你們還是趁早離去罷。”

“你……”離纓氣得要死,登時火冒三丈。

他渾身顫抖,竟是“嗤”的一聲,將旁邊蕭拓的佩劍抽了出來,舉著就要去砍那梁風鶴的腦袋。

像離國二皇子離纓性子也是最是隱忍,逃亡這些日子,不顯山不露水,說下跪便下跪,能屈能伸,還是頭一次如此“暴跳如雷”,忍不住氣。

能將離纓氣成如此模樣,梁風鶴也算是個人物兒!

梁風鶴嚇了一跳,荊白玉趕忙叫人攔住離纓,這大半夜的雞飛狗跳一番,著實提神醒腦。

厲長生見了梁風鶴這不靠譜的模樣,倒是十足好脾氣,說道:“梁二爺誤會了,這位乃是離國二皇子離纓,亦是你姐姐的兒子,你的外甥侄兒。”

“我姐姐的兒子?”梁風鶴恍然大悟,隨即滿不在乎的笑道:“差點忘了,我竟是還有個姐姐呢。”

離纓好不容易被人給攔下,這長劍才脫手,離纓登時又來了火氣,就又要拔劍去砍梁風鶴,憤怒的道:“你說什麼?我娘當年那般待你,辛辛苦苦養你,你竟是敢忘了她?!”

“嗨——”梁風鶴全不在意的模樣,道:“話也不能這麼說。要是比起絕情來,她還是要比我絕情的多了。我不記得她,她就記得我嗎?你看看她當年入了宮去,風生水起的當了皇后,而我呢?不還是一個賣馬的,連個一官半職也不曾混上。這都是因著我不是她親弟弟,她知道之後,對我是不聞不問,多瞧一眼也是不願意的。”

“什麼?”離纓聽著一愣,全然懵了,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梁風鶴笑盈盈的道:“外甥,原來你不知道啊。我與你孃親是半點血緣關係也未有的,只不過是個被撿來的孩子罷了。你孃親知道這事情之後,便後悔以往對我那般好,和我說要劃清界線,不然你以為,這些年來為何我還在這裡獨自養著馬匹?”

離纓一臉不敢置信,道:“可是……瓦片……”

“瓦片?”梁風鶴瞧著離纓從懷中拿出一個瓦片來,看了半晌說道:“這破瓦是甚麼?”

離纓道:“是你以前對孃親說過的,說若是出了什麼事情,就拿著瓦片去尋你,你定然鼎力相助。”

“這話……”梁風鶴露出為難的表情,道:“這話真是我說的?你確定不是你孃親與你胡說八道的罷?我怎麼從不記得有這麼一回事。”

荊白玉已然聽得糊塗,感覺暈頭轉向的,他們特意千里迢迢跑過來,死裡逃生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將那素未謀面的舅舅當成了最後的救命稻草,難不成……是白跑了一趟,那梁風鶴,怎麼和離纓想象中一點也不一樣?

荊白玉在一邊旁觀,心中越來越是沒底兒,又拽了拽厲長生的袖子,小聲道:“這怎麼回事啊……”

厲長生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荊白玉稍安勿躁。

厲長生友善的說道:“梁二爺,我們遠道前來,天色還黑著,我們也疲憊的厲害,不如其他事情,咱們先不說,可否叫我們進去暫住下來。”

“暫住啊。”梁風鶴琢磨了一下,打量了他們每個人一眼,全然一副奸商模樣,道:“想住下來也不是不可以的……只要你們不跟我要銀錢,什麼事兒都好說。不過……你看你們那麼多人,一股腦的都住進來,這……是不是要給我點住宿費啊,你們去投店還要花好些個銀錢是不是?我給你們算便宜些個。”

“住宿費?”離纓聽著又是火冒三丈,肺都要給氣炸了。

厲長生給身邊的蕭拓打了個眼色,蕭拓立刻摸出一包銀錢來,掂在手中破沉的樣子。

厲長生親自將銀錢遞給梁風鶴,全然不見生氣,道:“梁二爺,你看著住宿費可還夠?”

“還行還行。”梁風鶴笑著點點頭,一副見錢眼開的模樣,道:“大冷天的,快進來罷,請進請進,莫要著了風寒啊。”

梁風鶴手裡握著銀錢,頓時露出了笑臉來,瞧他們的眼神也熱絡起來,將大門全部開啟,請他們進了府邸,這才將大門關閉起來。

離纓此時一點也不想要再瞧見梁風鶴那張臉,只怕會被他氣得失去理智。

離纓道:“我們還是走罷,為何要借住在這裡?是我錯信了這片什麼破瓦,不應當一廂情願至此。”

厲長生道:“這天氣太冷,夜間不好行路,還是先住下來罷,明日再做其他打算。”

他們來尋梁風鶴的人並不多,其他大部隊都駐紮在郊區空曠之處,本來離纓心中悸動不止,離國方遭遇了動盪,離纓失去了父皇,已然無依無靠,還以為尋到了舅舅就可有了依靠,可誰想……

這破地方,離纓是片刻也不想再待的。

厲長生已然給了銀錢,最後大家還是決定暫時留在梁風鶴的府中。

荊白玉本來是困得厲害,然而眼下進了屋裡,終於可以躺下休息,卻忽然一點睡意也是無有。

梁風鶴這府邸破破爛爛,本身就沒有多大,荊白玉不可能一個人住一間房,厲長生與他一同。

厲長生見荊白玉翻來覆去,彷彿有心事的模樣,道:“太子怎麼還不休息?”

“睡不著了。”荊白玉板著小臉,愁眉苦臉的道:“唉——怎麼會這樣?我還以為到了梁家,就能弄到糧餉了。可你看看呀,這裡破破爛爛的,沒弄到糧餉,反而給出去一包銀錢。”

荊白玉接二兩三的嘆息著,又道:“唉——這梁風鶴怎麼……怎麼與我想象中一點也不一樣呢,看來是指望不得他了。”

厲長生聽著,低笑了一聲,並未有立刻開口。

荊白玉好奇的問:“你笑什麼?”

厲長生道:“其實太子殿下無需過於憂愁,梁風鶴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並不能只憑眼睛瞧,只憑耳朵聽。”

“我怎麼聽不明白?”荊白玉納罕的翻身坐起,說:“那要怎麼才能知道?”

厲長生笑著說:“等一等,太子殿下自然就會知曉。”

“厲長生,你又賣什麼關子?”荊白玉嘟著嘴巴道:“我現在就想知道,並不想等著。”

“是是是,”厲長生順著他話說道:“本來是想叫太子早點休息的,看太子這般有精神頭,那長生便與太子說說。”

“你說,我聽著。”荊白玉點點頭,正襟危坐。

厲長生道:“太子殿下,可還記得那封國的湛露公主。”

“自然記得。”荊白玉復又點點頭,道:“對小叔父一見鍾情的那個,回去路上還病了,一直賴著不肯離開大荊的地界。”

厲長生道:“這湛露公主的確是不想走的,但是有沒有生病,去問問梁二爺才能知道。”

“啊……?”

荊白玉感覺自己可能太困了,所以腦子才會遲緩,根本聽不懂厲長生在說些什麼。

荊白玉說:“湛露公主和梁風鶴?他們八竿子打不著呀。”

湛露公主安營紮寨,以生病為由不肯離開荊國的地界,說實在的,厲長生是根本不相信這事兒的。

厲長生讓人再去打探湛露公主的行蹤,但凡與封國有接觸的人,就連送菜送水的雜役也不能放過。

不多時果然得到了一則駭人聽聞的訊息,封國湛露公主竟然與離國上柱國達成了協議,湛露公主想要幫上柱國剷除逃亡的各位皇子,從上柱國那裡換取一些好處。

上柱國與湛露公主簡直一拍即合,湛露公主要對付的目標,恰好便是他們身邊的離國二皇子離纓。

厲長生淡淡的說:“湛露公主已經打聽好了,知道離纓有個舅舅,就是做馬匹生意的梁風鶴,所以派人前來過這裡幾次。今兒個晚上,恐怕還親自到過這兒。”

荊白玉一個激動,直接竄了起來,道:“你是說,湛露公主眼下在此,那我們……”

“別著急。”厲長生將荊白玉拉住,道:“湛露公主應當是來過的,不過眼下在不在,並不能肯定。”

厲長生曾經給過湛露公主一瓶香發噴霧,乃是miumiu香水同款。方才梁風鶴來為他們開門之時,厲長生隱約聞到一股miumiu香水的味道。

荊白玉眯著眼睛,說:“怪不得梁風鶴態度怪怪的,難不成他已經被上柱國與湛露公主收買了去?想要加害我們?”

“長生以為……”厲長生稍作思考,道:“這梁風鶴應當無有惡意。”

荊白玉睜大眼睛,說:“沒有惡意?他這般古怪,還說沒有惡意?”

厲長生道:“太子冷靜的想一想,最大的問題,是否就出在梁風鶴的古怪之上?若是梁風鶴真的被湛露公主與上柱國收買,那他為何又是裝瘋賣傻,又是假裝不認識離纓,又是要趕我們走?難道他不應該順勢穩住我們,才好暗地裡叫人殺了我們?”

“你說的……”荊白玉瞬間冷靜了不少,道:“你說的的確有道理。這梁風鶴果然古怪啊,怎麼看都古怪。”

厲長生道:“這梁風鶴乃是個機警之人,許是怕湛露公主與上柱國在旁邊安排了耳目,所以才會方才那般,只管撿著難聽的話,想要將我們給趕走。”

“若這周圍真有上柱國的人……”荊白玉道:“我們豈不是有危險?你既然瞧出端倪,為何不叫大家先行離開?”

厲長生笑道:“無需擔心,既然已瞧出端倪,一一化解便是,半路打了退堂鼓,可不是什麼積極的作風。長生已經與蕭拓校尉吩咐過了,連夜離開,暗中去調配一些兵力過來。若上柱國與湛露公主的人膽敢過來,便叫他們瞧瞧,到底誰才是甕中之鱉。”

荊白玉這才復又坐下來,道:“反正你都已經安排好了,那我就省心多了。按照你的話說,梁風鶴倒不是個壞人?那他……”

荊白玉神神秘秘的道:“那他到底有沒有糧餉能給我們?我們就是衝著糧餉來的呀!”

厲長生笑著說:“太子請放心,若是梁風鶴無有糧餉,長生也不會堅持要住在這府邸之中。我們不只是能拿到梁風鶴給的糧餉,還能拿到上柱國與湛露公主送來的糧餉錢。”

“越說越玄乎了。”荊白玉打了個哈欠,說:“反正有你在我的身邊,我也沒有什麼事情,是可不放心的。”

厲長生露出一個微笑,低頭瞧著荊白玉,道:“太子困了,快些就寢罷。小孩子若是睡不夠覺,怕是會長不高的。”

荊白玉橫了他一眼,道:“哼,你等著,我一定要比你長得高。嗯……我很快就能超過姜笙鈺那個討厭鬼了,很快的……”

荊白玉躺在榻上,嘴裡叨唸著,不需要一刻時間,已然墜入了夢鄉。

厲長生走過去,將被子給他蓋好,輕輕的摸了摸他的頭髮。

都說古代的孩子早熟的很,十三四歲便要上戰場建功立業。而如今荊白玉不過八歲年紀,已經要帶兵援助離國,說起來著實為難辛苦了荊白玉。

厲長生低聲說:“希望這一仗能快些結束。否則……這小孩子天天睡不好覺,怕是真的要長不高了。”

厲長生說罷了,忍不住無聲一笑。

荊白玉入睡的時候,天邊已然開始濛濛發亮。不多會兒就聽到大公雞的叫聲,吵的人頭疼欲裂。

荊白玉翻身爬起,往灰撲撲的窗外一瞧,有氣無力的道:“冬天公雞也會叫的嗎?他們不怕冷嗎?天分明還沒亮,為何公雞就叫了?”

皇宮裡面是沒有公雞的,荊白玉頭一次被公雞叫聲吵醒,心中真是氣得要命。

荊白玉被吵醒的時候,厲長生已然不在屋內,也不知這般早去了何出。

外面有些個陰沉,冬日本來天色就亮的較晚,再加上陰天雲厚,就更是壓抑不已。

離纓趕了半夜的路,後半夜也是不曾閉眼,他眼睛裡充斥著不少血絲,整個人有些失魂落魄。

離纓從屋裡走出來,眼看著破敗的院落,心中亦是破敗的厲害。

若是無有糧餉,他們就算有軍隊,又能硬撐到幾時?

離纓從懷裡拿出灰色的瓦片,輕輕的摩/挲著。

他幼年喪母,父皇並不寵愛與他,離纓作為一個皇子,活得是提心吊膽。他一直將這瓦片戴在身上,一直告訴自己,自己其實有個舅舅,自己其實是有親人可以依靠的,雖然……

他與舅舅素未謀面,從未見過……

但離纓在心中幻想過很多次舅舅的模樣,應該與母親的畫像差不多,一樣的讓人親近溫暖。

今日離纓的所有幻想,“啪嚓!”一下子皆被無情的擊碎,讓他心裡空落落的。

離纓站在院子內,低聲“呵呵”的笑著,止不住自然自語說:“荒唐……”

若是自己回不去離國,可怎麼辦呢?

若是自己能回去離國,那裡又有什麼人,是他想見的呢?

“啪嗒——”

灰色的瓦片落地,離纓手上失了力氣,瓦片瞬間掉在地上,他卻彷彿全然不知。

不只是瓦片……

隨即離纓的身體前後晃動了兩下,整個人趔趄的向前倒去,竟是如瓦片一般,眼看著就要落地。

“離纓?!”

自從離纓從屋裡走出來,站在庭院之時開始。遠遠的便有個黑影在四周逡巡著,一直暗中瞧著他。

離纓並無有發現他的存在,而此時離纓突然倒下,那人則再也忍耐不住,連忙從黑暗中竄身而出。

來人大步跑過來一把摟住了離纓的肩膀,以免他直接磕在地上會頭破血流。

離纓額頭滾燙,原是染了風寒正在發高燒,才會突然暈倒失去意識。

“離纓?離纓?!”

來人焦急萬分,眼見著離纓緊閉著雙眼,腦袋一偏昏死過去,便更是焦躁的厲害。

“梁二爺放心,只是普通的發熱而已。”

背後突然響起說話的聲音。

那抱住離纓之人,可不就是梁風鶴?

梁風鶴滿臉焦急的轉頭去瞧,就看到緩緩走來的厲長生。

厲長生見離纓昏倒,全不似梁風鶴那般焦急,反而四平八穩,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意,說:“上路的時候,二皇子就有些發熱。馮先生已經給他診過脈,只是普通的傷寒,並無大礙,請他多休息兩日便能好。不過二皇子不願意休息,執意想要親自來尋他的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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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風鶴見到厲長生有些驚訝,他斂去臉上焦急的神色,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輕佻笑容來,道:“嗨,我這不是怕你們有人死在我府上,我這就有理也說不清了,是也不是?”

厲長生道:“梁二爺無需擔心,眼下四周並無眼線細作,若梁二爺擔憂離纓,不想笑,大可以不笑。”

梁風鶴彷彿被他戳中了痛楚,臉上的笑容變得僵硬起來,最後被一陣冷風徹底吹散。

梁風鶴抱著離纓站了起來,目光不善的盯著厲長生,彷彿再也偽裝不下去,道:“無有眼線細作?厲長生,你自負是個聰明之人,可我告訴你,你們這些之中,就有離國的細作!就有上柱國派來的奸細!”

“梁二爺此話可有憑證?”厲長生聽了梁風鶴驚人之語,卻不見有太大的驚詫表情,問的也是冷冷淡淡。

梁風鶴被問的一時沒有回答,他乾脆抱著離纓轉身離開,進了自己的房間。

厲長生跟在他身後,瞧見梁風鶴進屋後未有關門,便同樣抬步進了梁風鶴的房間,將房門關好。

厲長生走進來,道:“看來梁二爺是有話想對我說。”

“你果然是個聰明人。”梁風鶴將離纓放在榻上,伸手去探離纓的額頭,滾燙滾燙的著實嚇人。

他忙端來了水盆,將帕子打溼,給離纓輕輕擦拭著額頭。

梁風鶴手中動作不停,開口於厲長生道:“我說的並不是謊話,你們這些人中,的確有個離國的細作。只是……我並不知道那細作到底是誰。”

厲長生與梁風鶴一般,兩個人都在一心二用。厲長生進入之後,一邊聽著梁風鶴的話語,一邊快速掃視了整個房內一圈。

在角落的位置,厲長生發現一件厚重的披風,與梁風鶴樸素的衣著打扮不同,看起來應當還是女子使用的披風。

最主要的是……

那披風上有miumiu香水的味道。

“湛露公主果然來過這裡。”厲長生心中瞭然的低聲道。

他說罷了,才回了梁風鶴的話,道:“既然不知那細作身份,梁二爺又是如何知曉的這件事情?”

“你方才不是已經說了?”梁風鶴道:“那封國的湛露公主來過。”

梁風鶴擁有遠近最大的馬場,不論是荊國、離國、亦或者旁邊的姜國、詹國,都在梁風鶴這裡購買過大量的馬匹。

這封國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因著生意上的來往,梁風鶴與封國人打過幾次交道,買賣算是很融洽的。這次湛露公主便仗著封國與梁風鶴曾經做過買賣的交情,過來威脅利誘梁風鶴,要他幫忙捉拿離國二皇子離纓。

上柱國的意思,本來是想要將離纓抓回去做傀儡。然而離纓看起來過於有主意了一些,所以上柱國已放棄了用離纓做傀儡的想法,打算將離纓直接殺死。

梁風鶴道:“是湛露公主說漏了嘴,被我套出一句。但她不肯多說,我也不好再問,生怕她起了疑心。”

“原是如此。”厲長生淡淡的點了點頭。

梁風鶴皺眉瞧他,似乎全不能明白他為何還如此鎮定。

梁風鶴道:“你們之間出了奸細,你便不擔心?”

厲長生語氣還是淡淡的,道:“擔憂又有何用?不若好好想想辦法,怎麼揪出身邊的奸細。”

他說到此處,竟然還挑唇笑了一下,道:“再……好好的利用一番。”

“你這個人……”梁風鶴多看了厲長生一眼,道:“的確名不虛傳。由你們送離纓回去,我也是能放心些的。”

厲長生看著榻上昏迷的離纓,道:“我們可以幫助二皇子回到離國,卻不能叫二皇子心生希望。若是一個人,連希望也無有,恐怕……”

梁風鶴未有搭話,只是垂頭瞧著離纓。

厲長生道:“在下明白梁二爺的良苦用心,定然是在為二皇子籌謀軍餉之事。只是今日梁二爺的話,著實對二皇子打擊頗重。畢竟……二皇子只剩下梁二爺一個親人了。”

“我知道……”梁風鶴心疼的握住離纓的手,道:“我知道,是我不好……”

梁風鶴的確不是離纓母親的親弟弟,這一點離纓的母親早就知道,卻仍然與梁風鶴相依為命,不肯苦了弟弟一星半點。

後來離纓的母親也是無有辦法,才入宮做了妃子,便是為了能讓弟弟過的日子好一些。她也未有想到,自己真能做到皇后之位。

自從離纓的母親入宮之後,梁風鶴便離開了離國,往荊國邊界處開了個馬場,並未有入宮做官。

離纓的母親是個有遠見之人,皇宮朝廷之間,最忌諱的便是外戚。梁風鶴便是皇后的外戚,若是梁風鶴真的入朝為官,指不定會被皇上與大臣們如何忌憚。

他們梁家並不是官宦世家,無人能替他們撐腰,這入朝為官看著風光,實則太難太難。

離纓的母親為了弟弟著想,與梁風鶴談過了,梁風鶴答應下來,發誓永遠不會入朝,梁氏便只經營著馬場生意。

梁風鶴雖未有見過離纓一次,心中卻十分想念,好幾次想要離開荊國邊界,往離國去瞧瞧離纓過的可好。

梁風鶴萬萬無有想到,第一次見到離纓,卻叫離纓對他印象如此糟糕。

厲長生道:“不過等二皇子知曉梁二爺的良苦用心,或許能理解梁二爺。”

“是我不好……”梁風鶴彷彿未有聽到厲長生的話,只是自言自語的說:“長得真像……尤其是眼睛,渾然和姐姐一模一樣……”

厲長生遞給梁風鶴一個小瓶子,道:“這裡是馮先生配置的傷寒藥,給二皇子服下,應該會好一些。”

梁風鶴點點頭,接過小瓶子,道:“軍餉問題,你們無需擔心,我已經著手讓人暗中籌備。只是需要再等幾日工夫……”

“可是要等湛露公主將銀錢送過來?”厲長生笑著問。

梁風鶴抬眼去瞧他,道:“你又是如何猜到的?”

厲長生道:“這也沒什麼。湛露公主請梁二爺辦事,哪裡能不給梁二爺一些個好處?必然是許諾了錢財。梁二爺雖然並不缺錢,可這節骨眼上,二皇子要想發兵打回離國去,銀錢是多多益善的。”

湛露公主來尋梁風鶴,梁風鶴未有拒絕,乃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若是一口回絕了湛露公主,上柱國那面也不會放過離纓,反而會打草驚蛇,上柱國說不定一不做二不休,就要先對梁風鶴的馬場下手。到時候離纓無法前來馬場,梁風鶴不只是有危險,也無法將軍餉銀錢交給離纓,著實不划算的很。

而若是假意答應了湛露公主,一來可以拖延時間暫時保護離纓的安全,二來也可從湛露公主與上柱國那面敲詐來一筆銀錢。

厲長生笑著說:“梁二爺好計謀,用著上柱國的銀錢,發兵去打上柱國,的確是個不錯的好主意。只不過……”

厲長生話鋒一轉,道:“等拿到了湛露公主送來的銀錢,那湛露公主怕是就要發現,梁二爺誆騙了她去。到時候,上柱國與湛露公主,都是不會放過梁二爺的。梁二爺這馬場生意,怕是要做不下去。”

梁風鶴笑的頗為無所謂,道:“你也看到了,我這府邸破破爛爛的,本來就這副模樣,有什麼可惜的?”

梁風鶴顯然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馬場八千餘人,願意繼續留下來,充入軍隊助離纓回國的,梁風鶴自然有重謝。不願意跟隨的,便給些銀錢,已然離開了這裡。如今眼下剩下的,差不多七千來人,而所有的家資,梁風鶴也託人換成了軍餉,就等著叫離纓帶走。

到時候就算上柱國與湛露公主想要報復,等他們到來之時,這裡早已成了一片廢墟,什麼也是剩不下來。

梁風鶴瞧上去瀟灑的厲害,佈置的也井井有條。然而這乃是他用畢生精力經營的馬場,不只是他的心血,還是姐姐的心血。

如此一來,馬場肯定是無法再恢復的,日後不論是離纓能否回到離國去,梁風鶴都會變得一無所有,“兩袖清風”。

厲長生笑著說:“梁二爺對二皇子如此上心,看來不論梁二爺先前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二皇子亦是不會怪罪梁二爺的了。”

厲長生說罷了,對梁風鶴點了點頭,轉身先行離開了房間,輕聲將門關好。

厲長生的話彷彿話中有話一般。

梁風鶴不及仔細思索,就感覺有滾燙的水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梁風鶴低頭一瞧,昏迷中的離纓不知道什麼時候,竟是醒了過來。他睜著紅彤彤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瞧著梁風鶴。

眼淚順著離纓耳畔滾下,正好落在坐在榻邊的梁風鶴手背之上。

“你……”梁風鶴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全無方才與厲長生說話時的淡定自若,說:“你醒了?你昏倒了,我才將你帶到我的房間來。我還是……去將你的朋友叫進來罷。”

“舅舅……”

離纓見他要走,突然伸手拉住梁風鶴,低聲的喚道:“舅舅……別走,不好的是我……是我誤會了舅舅……是我不應該。”

“吱呀——”

厲長生帶門走了出來,外面還灰濛濛的,卻已能清晰的看到不遠處站著個半大的小身影。

“太子怎麼起的這般早?”厲長生笑著走過去。

荊白玉小大人一般抱臂站著,道:“被公雞吵醒了,一起來就發現你不見了人影。”

荊白玉說著,抬了抬下巴,示意屋裡面,道:“裡面進展的可還算是順利?”

厲長生道:“太子可要進去瞧瞧?”

荊白玉搖頭,道:“他們親人見面,肯定酸了吧唧的,這種場面不適合我。”

厲長生被荊白玉故作老成的口氣逗笑了,說:“長生倒是覺得,挺適合太子殿下。”

“我說厲長生呀……”荊白玉感嘆道:“你這肚子裡的壞水到底有多少?前些個教唆湛露公主假裝摔倒去勾搭我小叔父,今兒個又教唆離纓假裝昏倒去詐他舅舅。旁人全沒你的壞水多了。”

厲長生笑道:“長生今日可是做了個好事兒,太子應當表揚長生才是。”

“看來糧餉的問題是解決了。”荊白玉道:“下面就該好好計劃一下,如何才能順利的打進離國。”

荊白玉背著手,自然自語一番,轉身離開了庭院。

厲長生無奈的笑笑,也是自然自語道:“看來太子並不打算表揚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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