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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晚安吻

“太子放心, 今兒個晚上,我們便等著看好戲就是了。”厲長生道:“閔二皇子那面, 我已經請葛將軍的人盯好,不會出任何意外的。”

“你辦的事情,我自然是放心的。”荊白玉點點頭說道。

他說罷了,有些不敢正眼去看厲長生,瞄了好幾眼,才將一個小瓶子遞過去, 道:“給你……”

“這是什麼?”厲長生低頭去看,很普通的一個小白瓶子,瞧上去裝的像是藥粉一類的。

荊白玉聽他一問, 先是瞪了他一眼,惡聲惡氣的說道:“塗在你嘴角上,能好的快一點。”

厲長生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嘴角還隱隱有些疼,不過並不嚴重。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厲長生露出一個頗有深意的笑容。

荊白玉立刻說道:“都說不是我弄的了!你莫要冤枉我。”

厲長生笑著說:“是是是,小白怎麼捨得讓我受傷, 是也不是?”

荊白玉瞬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回答是或者不是, 感覺都很不對勁兒。

他後知後覺, 自己這是被厲長生拿捏的根本無法翻身。

厲長生已然湊了過去,溫聲說道:“我看不到傷口,你幫我塗上藥粉。”

荊白玉將藥瓶塞在他手裡, 道:“自己塗,我還有要緊事情呢。”

厲長生不去接藥瓶,反而順勢抓住荊白玉的手腕,笑著說:“難道在小白眼中,還有什麼比我更要緊的?”

“你這人怎麼這麼厚臉皮!”荊白玉不敢置信的瞧他。

厲長生笑的很是坦然,道:“沒什麼辦法,因為……小白喜歡厚臉皮的,所以我也只好迎合一下你。”

“誰喜歡……”荊白玉感覺自己除了臉紅和瞪眼,已經不會其他表情,果然是被厲長生死死拿捏住了命門。

厲長生又將小藥瓶放回荊白玉手中,說:“嘶——真的很疼。”

荊白玉瞄了他一眼,有些猶豫。

厲長生稍稍耷拉著一些嘴角,眉頭微蹙,本就俊美無儔,如今還故意扮起可憐來,叫荊白玉如何能抵抗的了?

荊白玉終於敗下陣來,道:“你別動,我給你塗藥。”

他說著,卻突然站了起來,到旁邊去尋了一會兒,拿來個小藥箱子,一本正經的從裡面開始找東西。

厲長生有些個哭笑不得,建議說道:“不如,你直接用手給我塗藥就好。”

“不行,那樣子不乾淨,小心感染。”荊白玉一本正經說。

厲長生只是想要逗一逗他,沒想到荊白玉如此認真。

荊白玉一絲不苟,板著個小臉,仔仔細細的開始給厲長生塗藥粉,動作又輕又認真,絲毫也未有將厲長生給弄疼。

厲長生微笑著瞧他,等上好了藥粉,突然拉住荊白玉,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小白,你知道我這個人的罷……”

“我可不是什麼好人,恐怕是最壞的那一個。”

荊白玉突然聽他這麼說,真想翻個大白眼,嘟囔說道:“旁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你就是個大壞蛋。”

厲長生聽了一笑,道:“所以我是個大壞蛋,小白還喜歡我?”

“我,我……”荊白玉有點不好意思,哪裡想到他突然說這個。

雖然百般不好意思承認,但荊白玉又覺得自己不能輸了氣勢,乾脆一咬牙,硬著頭皮說道:“我就是喜歡你,你可別想逃跑。”

厲長生又笑了,道:“每次兔子一樣逃跑的,到底是誰?”

“反正!”荊白玉嚴肅認真的說道:“反正不是我,我只是想要給你一個適應的時間,不想把你嚇壞罷了。”

“是嗎?”厲長生說著往前一湊。

“嗬——”

荊白玉倒抽一口冷氣,趕忙從厲長生胳膊下面鑽出來,一步恨不得退出八丈遠去,道:“我……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對對,養精蓄銳!”

“不是說晚上還要看好戲嗎?”

“你也先休息一會兒。”

“我走了!”

荊白玉說罷了,掀開帳簾子,快速的鑽了出去,消失不見。

厲長生止不住挑起嘴角,無奈的搖了搖頭,道:“跑的還是這麼快。”

他也不去追,先找了鏡鑑,照了照自己的嘴角,荊白玉塗藥塗得很仔細,估摸著不用兩日就能大好。

厲長生放下鏡鑑,輕聲說道:“還未回來?怕是在門口轉磨呢。”

他說著大步走到了營帳門口,輕輕的打起帳簾子來。

果不其然,就看到外面黑漆漆的,有個身著白衣的纖細少年,在營帳前面轉來轉去,彷彿猶豫不定,十足頭疼的模樣。

那少年還能是誰,自然便是荊白玉無疑。

荊白玉在營帳門口轉磨了十來圈,守在附近的侍衛瞧了,皆不知發生了什麼,太子殿下為何如此苦惱。

侍衛們不敢上前隨意搭訕,便瞧著荊白玉一圈一圈的繞著。

厲長生悄無聲息的走過去,也是荊白玉轉的過於投入,根本未有發現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後。

“咚——”

荊白玉一個回頭,直接撞進了厲長生的懷裡。

厲長生順勢抱住他,笑著低聲道:“這叫……投懷送抱?”

“厲長生?”荊白玉震驚的說道:“你怎麼出來了?”

厲長生笑著說:“這乃是太子殿下您的營帳,長生當然要回自己的營帳去休息,不是嗎?倒是太子殿下,急匆匆的從自己的營帳跑出去,大半天也不回來,著實叫人擔心。”

荊白玉被他說的滿臉通紅,他方才一緊張便逃了,逃出去才想起,那明明是自己的營帳啊。

荊白玉生怕厲長生還未走,自己這般回去會被笑話,才在門口轉磨,沒成想到頭來,還是被厲長生給拿住了。

厲長生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道:“乖,進去休息罷。”

“太子殿下!”

“厲大人!”

正在這時,葛終南將軍急匆匆的從遠處走來,那身形高山一般,霎時便到了跟前。

“厲大人正好也在,那太好了。”葛終南道。

厲長生問道:“可是葛將軍打探到了閔二皇子的行蹤?”

“這般快就行動了?”荊白玉納罕的說道:“這天才黑下來。”

“並非並非。”葛終南趕忙道:“不是閔二皇子的事情。只是卑將派人去探查之時,恰巧看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所以特來稟報太子殿下和厲長生。”

厲長生為了今兒個晚上的好戲,可是佈下了一盤妙棋的。

閔國二皇子拿到了河渠圖紙,當下歡心不已,便要按照計劃,趁夜逃離會盟大營,快馬加鞭的趕回他們閔國去。

厲長生當下命令大營內巡邏加強兩倍,尤其是晚間,表面上是為了各個國家使臣的安全,實則便是為了逼迫閔國那二皇子。

巡邏加強,二皇子那點子人,根本無法強行突圍,如此一來便只能選擇智取這一妙招。

厲長生已然將四面漁網全部落下,卻偏偏故意犯壞,又開啟了一面。叫人發現破綻,引誘閔國那些個人上鉤。

果然閔國人很快聽說,若想半夜離開會盟大營,其實還有一個辦法,便是泔水車……

運送泔水的隊伍,因著味道太大,白日運送著實有損體面,所以多數是半夜時分,可以從營帳暢通無阻的離開。

若是閔國人假扮運送泔水的隊伍,指不定就可以離開會盟大營。

閔國二皇子自然是不願意的,讓他做如此低賤骯髒的事情,若被旁人知道了,恐怕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但旁的辦法是一點子也未有的,閔二皇子不得不同意,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厲長生便是如此,像他說的一般,他從來不是什麼心善的大好人。

他不只是要抓住閔二皇子,還要狠狠的修理那不自量力的閔二皇子。

葛終南不敢耽誤了太子與厲長生的大事,所以特意派了幾個心腹前去監視,在閔二皇子身邊與營門口都安排的周密。

如此一來,但凡閔二皇子有所移動,葛終南第一時間便即知道。

然而那閔二皇子還未行動,守在營門口的侍衛突然來報,說是發現了陵川王手底下的人有些奇怪。

荊白玉道:“小叔父?小叔父又要做什麼?”

那日荊博文與孟雲深被他們“捉姦”,之後就未有在大營內瞧見過他們。

荊博文臉皮可不算太厚,實在是恥於見人,所以一直都刻意避開他們,躲著他們走的。

沒想到才幾日,荊博文那面卻又異動。

厲長生並不納罕,笑著說道:“恐怕不是陵川王要做什麼,而是孟先生又想到了什麼主意。”

“又是孟先生……”荊白玉頭疼不已。

厲長生道:“若是真的那般容易服軟,恐怕他也就不是孟雲深了。”

荊白玉道:“這次孟先生又要做什麼?”

陵川王荊博文的手下,突然運送了一些個吃食進營地,說是營中食物不和胃口,所以運了些好的來。

荊博文向來很會享樂,這聽起來倒是未有什麼問題。

葛終南稟報說:“那運送吃食的大箱子裡,竟是有個活人藏著!”

“活人?”厲長生皺了皺眉頭。

荊白玉道:“送了什麼人進來?”

葛終南道:“陵川王的手下著實機警,卑將未有查出什麼眉目。”

厲長生難得心中有些個不安,道:“你且去,這事情一定要小心的查清楚,莫要叫陵川王與孟謀主察覺。”

“是,敬諾。”葛終南抱拳說道。

“這小叔父不知道又要做什麼……”荊白玉止不住嘆息了一聲,道:“我是不想對他怎麼樣的……畢竟……”

厲長生抬手輕輕的拍了拍荊白玉的後背,他是知道的,荊白玉本就沒什麼親人。如今說起來,與他關係最為親近的,也就只有荊博文了。荊白玉本性善良,不想做什麼趕盡殺絕的事情。

厲長生溫聲說道:“還有我在。”

夜色漸深,營地內巡邏森嚴。

“骨碌碌——”

“骨碌碌……”

一串響聲伴隨著跫音,緩慢而謹慎的往營地門口而去。

是運送泔水的隊伍來了。

一行穿著粗布衣裳的苦力,推著裝滿泔水,味道撲鼻的車子,從遠處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看起來細皮嫩肉的,他雖然死死垂著頭,卻仍是顯得有些突出。

那可不就是喬裝改扮的閔國二皇子?

二皇子換下了華麗的衣裳,已然是十足的不甘心。謀臣還要在他的臉上塗上汙漬,二皇子氣急敗壞,當下大發雷霆,不論如何,也是不想弄髒自己的臉。

這般眾人也無有辦法,只好請二皇子走在中間隱蔽,遇到巡邏侍衛便低著頭,決不能抬起來。

他們一步步的,終於來到了會盟大營的營門口。

“什麼人,大半夜為何要離開?!”

守門士兵立刻大聲喝問,將做賊心虛的閔二皇子給嚇壞了。

謀臣滿臉諂媚,趕忙上前說道:“我們是運送泔水的,白日味道太沖,生怕衝撞了各位貴客使臣,所以半夜才得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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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運泔水的。”守門士兵查閱了一番記錄,點點頭道:“是了,今兒個晚上,的確應當有泔水車出營,你們走罷!”

“真是臭死人了。”

“快走快走!”

士兵們捂住口鼻,伸手揮了揮,皆是滿臉嫌棄的樣子,一個個聞著止不住都要作嘔。

閔二皇子可比他們還要嬌貴的許多,早已嫌棄的忍不住,只怕要把隔日下肚的午膳都給吐出來才好。

閔國人聽說他們可以走了,皆是大喜過望,趕忙低頭哈腰的一打疊謝著,風風火火就往大營門外走去。

“骨碌碌——”

車隊出了營門,行走的速度快了幾倍,泔水車不堪重負的晃動著,竟是“譁啦譁啦”的迸灑出來不少,惡臭之味不可忍。

“好臭啊,大老遠我就聞到了。”

有個白衣少年,站在遙遠的營帳之後,嫌棄的伸手扇了扇風。

厲長生在他旁邊一笑,道:“若是不臭,怎麼能整治了閔二皇子?”

“說的也是,”荊白玉笑著說:“這下子,閔二皇子可要記你一輩子了。”

葛終南快速帶人前來,稟報說道:“太子殿下,厲大人,那閔二皇子的隊伍,已經離開了營地。”

“葛將軍辛苦了。”厲長生微笑著說。

葛終南趕忙說道:“這是卑將分內之事。卑將已按照厲大人的要求,在營外不到三里地的地方設下了關卡。”

“很好。”厲長生點點頭,道:“閔國的人,以為這般簡單就可以離開,那也太過天真了些。”

閔國人能在守衛如此森嚴的情況之下,順利離開會盟大營,自然不是因著他們運氣絕佳,而是因著厲長生的計劃。

葛終南有些摸不著頭腦,止不住伸手撓了撓腦袋,道:“這……厲大人,卑將有些個不能明白。為何要先放了那些個閔國人離開,反而在三里地外設下關卡,才將他們截住?”

這段時間之內,若是出現了意外,叫閔國人給丟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這到底是為什麼,葛終南著實想不通。

厲長生好脾性的解釋說道:“這裡畢竟是七國會盟大營,人多口雜耳目不少,並不方便下手去抓閔國人的把柄。”

這把柄,若是人人都知道,那還叫什麼把柄?便沒有什麼意義可言。

葛終南似懂非懂,道:“請厲大人放心,卑將定然順利完成任務。”

“辛苦葛將軍了。”厲長生道。

那面閔國使臣們順利逃出營地,皆是歡欣鼓舞起來。

閔國二皇子當下將粗布衣裳解下來,狠狠摔在地上,道:“可惡!本皇子還是頭一次受此大辱!改日定要加倍奉還才是!”

“是是!”謀臣趕忙勸慰,道:“眼下皇子您已然拿到河渠圖紙,回國之後,君上定然會為之大悅的!老臣在這裡,先恭喜二皇子您了。”

“哈哈哈!”二皇子大笑了三聲,道:“你們放心,你們跟著本皇子出生入死,這一次你們的好處一個也少不得!”

“多謝二皇子!”眾人齊刷刷跪下來,皆是歡喜滿面。

二皇子嫌棄的捂著鼻子,道:“愣著做什麼,快將這該死的泔水車推開,臭死人了!本皇子的馬匹在何處?車輿在何處?這大半夜的,困死人了,本皇子累了。”

“請二皇子多多擔待。”謀臣連忙說道:“眼下還未能尋到馬匹和車輿,不過只要往前前行,不出幾里地,定然可以重新置辦馬匹。”

閔二皇子十足不樂意,但此時也未有辦法,現在只要能擺脫泔水車,便已經是天大的好事兒。

二皇子捂著口鼻,道:“還不快走,真是臭死人了。”

他們一行人,將泔水車推到草叢之中隱蔽起來,然後扒下身上的粗衣,一個個早有準備,裡面都穿著自己的華服。

二皇子舒了口氣,將衣服一拋,直接扔在了泔水車上,頓時溼了一大半。

好些個親隨為了討好二皇子,當下便隨著二皇子的舉動,將那些個粗布衣盡數拋到了泔水車裡,噗嚕嚕的。

“愣著做什麼,走!”

二皇子一聲令下,眾人離開此地,快速往前趕路,就想著重新買了馬匹,快馬加鞭的離開陵川地界。

“二皇子!二皇子!大事不好了!”

先行探路的親隨著急火了的跑回來,咕咚一下子跪在地上。

“瞎喊什麼?”二皇子瞪了他一眼,道:“憑的晦氣!”

那親隨道:“前面!前面有荊國人設下的關卡!”

“關卡?”

“荊國人?”

“怎麼回事?”

“這不可能?!”

二皇子傻了眼,一連串的大喊。

謀臣快速上前,道:“你仔細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親隨連忙將自己先前探路看到的情況說了一遍。

前方不出多遠,就有個荊國人設下的關卡,與營門口的防守差不多,十足嚴密。

聽說是荊國太子身邊期門掌,厲長生下的命令,為了更好地保衛會盟大營,不只是在營門口加強防守,大營外三地裡處,竟是也都設下了關卡,將會盟大營團團圍住,圍的猶如鐵桶一般密不透風。

謀臣慌張的說道:“其他方向呢!我們可換個方向離開,迂迴向大閔前進。”

“不成啊!”親隨喊道:“卑將已然去看過了,這關卡連綿不斷,也不知動用了多少兵力,根本找不到薄弱的缺口。”

況且閔二皇子為了不動聲色的逃走,身邊根本未有帶多少人,盡數留在了會盟大營之中做犧牲品,如此根本無法突圍。

“這可怎麼辦?!”閔二皇子急了,頓時滿額頭都是冷汗。

“莫慌莫慌!”謀臣道:“快,我們回去,將泔水車推上,與剛才營門口過檢查一般,絕不會出現什麼問題的。”

“沒錯沒錯!”閔二皇子連連點頭,看上去彷彿在出言安慰自己一般。

那些個人慌不擇路,急匆匆跑回去尋泔水車。

那泔水車還惡臭熏天的停在草叢之中,隔著大老遠都能聞到,十足好找的緊。

“把車推走!”

“把衣服都換上!”

謀臣強作鎮定的指揮著眾人。

“換衣裳?!”

閔二皇子第一個驚呼出聲,滿臉菜色的盯著掛在泔水車上,染盡了泔水的粗布衣裳。

別說是閔二皇子,那些個親隨們,也都是不情不願,滿臉鐵青之色。

他們先前已然把衣衫都扔進了泔水車裡,如今竟是要讓他們將那些個衣裳重新換上!

謀臣也發現了這難處,然而此時惡臭的泔水車,與性命之憂比起來,還是微不足道的。

謀臣勸導說道:“二皇子,請二皇子忍耐一下罷!若是不換上粗布衣裳,恐怕那些人會發現二皇子的身份啊!”

謀臣說著,親自往泔水車前,挑揀了一件被泔水浸溼最少的粗布衣裳,雙手恭敬的擎給閔二皇子。

“嘔——”

閔二皇子捂住嘴巴,再也忍不住,轉身嗷嗷的就吐了出來。

倒是未有吐出昨日的飯食,一肚子的胃酸決堤一般湧出,竟是猶如泔水一般惡臭。

二皇子一邊嘔吐一邊說道:“不!不可!本皇子是死也不會穿這樣的衣裳的!”

二皇子信誓旦旦,恨不得發誓賭咒,然而真到了生死關頭,他還是最為惜命的那一刻。

眼看著再猶豫下去,天一亮,他們想要再走,怕是根本無法,一群人盡數便要折在陵川地界。

二皇子當下一咬牙,抓過染了泔水的粗布衣裳,直接裹在自己身上,呵斥說道:“愣著做什麼?!都給我穿上!走!”

“出發!”

親隨們死死屏住呼吸,咬牙切齒的抓起粗布衣裳披在身上。

泔水的味道餿臭至極,一瞬間惡氣熏天,差點叫二皇子一個受不住暈死過去。

一行人再次上路,推著泔水車,急匆匆往前而去。

果然走了大約三地裡,就瞧見有重兵把守的關卡存在。

二皇子垂著頭,跟在隊伍之中,眾人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什麼人?大半夜的做什麼呢!”

“哎呦喂,臭死人了。”

有士兵前來詢問,還未走近止不住感嘆。

“我們是運送泔水的,要從這面過去。”謀臣露出一臉傻笑,想要降低守衛的警惕性。

守衛捂住口鼻,悶聲說道:“你們是運送泔水的?我看你們是用泔水洗了澡罷!怎麼這麼臭!”

“唔,真的好臭……”

遠處白衣少年嫌棄的捂住了口鼻,然而就算如此,也還是能聞到惡臭的氣味兒。

荊白玉本是來看好戲的,哪想到這閔國人竟還給自己加戲,加戲加的“色香味”俱全,讓人著實受不得。

荊白玉實在是忍不住,背過身去,雙手抓住厲長生的衣襟,便直接來了個埋胸,這才得以緩口氣兒,使勁兒聞著厲長生已經上的男士香氛氣味兒。

厲長生其實也有些個嫌棄,不過突然見荊白玉投懷送抱,心情好了不少。

“你笑什麼?”荊白玉苦著一張臉,道:“你帶香水了沒有?快給我噴一噴。”

那面閔二皇子聽他們出言不遜,心中生氣萬分,卻無有任何辦法,只好深深的吸了口氣,想要壓下心中的火氣。

他這一吸氣,登時被自己身上惡臭的味道給燻著了,胃裡又是一陣陣的開始反胃酸,差點子直接吐出來。

“哦,原來是運泔水的來了。”

一個洪亮的聲音,突然笑著說道。

眾人立刻抬眼去看,就瞧一個高大壯碩的男子從旁邊走了出來,可不就是葛終南葛將軍?

葛終南笑的十足爽朗,也不嫌棄他們臭,走過來,道:“可是二狗子又來送泔水了?”

“二狗子……”

閔二皇子氣得眼前發黑,差點子便呵斥了出聲。

謀臣趕忙安撫說道:“殿下莫要激動,老臣前去應付。”

謀臣低頭哈腰的往前走去,道:“對對,我們就是運送泔水的,請行個方便罷。您瞧,這天兒馬上就要亮了,若是泔水車運不走,也著實太臭了,恐怕衝撞了貴客們啊。”

“你是什麼人?看著面生啊!”葛終南佯裝仔細打量謀臣。

謀臣嚇得一個激靈,根本不敢抬頭。

葛終南說道:“我與二狗子說話,你憑白的搭什麼嗆?”

“這……”謀臣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就瞧葛終南大步走到了閔二皇子的跟前,拿著佩刀合著刀鞘在閔二皇子肩膀上一撞,道:“怎麼的二狗子,幾日不見你送泔水,你這是要假裝不認識我了?”

閔二皇子傻了眼,差點被葛終南給撞倒了。

他面前站住,也不敢抬頭不敢出聲,只是乾笑,生怕葛終南發現自己不是他口中的二狗子。

葛終南又是用刀鞘拍打了閔二皇子幾下,道:“二狗子你長本事了!以前見了爺爺,就差跪地磕頭,如今不聲不響的。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要剋扣孝敬爺爺我的銀錢,所以才這般不做聲的?”

“砰砰砰——”

葛終南說一句,便用刀鞘拍他。就葛終南那如山一般的身材,力氣著實頗大,閔二皇子被他打了七八下,差一點子膝蓋一軟便跪在地上,感覺立馬便要被打出內傷來。

“啪嗒——”

就在眾人著急上火的時候,有東西從閔二皇子的懷裡掉了出來,正巧掉在葛終南的靴子前面。

是一卷羊皮,原本就在二皇子懷中,被葛終南給拍了出來。

“嗬——”

謀臣抽了一口冷氣,那地上的羊皮,可不就是荊國給他們的河渠圖紙?若是……

二皇子當下彎腰要撿,但葛終南比他動作快了不少,一把抄起羊皮捲來,“嘩啦”一聲,便當著眾人的面抖開。

二皇子頭暈目眩,感覺一切都完了。

“這是啥子?!”葛終南裝傻充愣的拿著羊皮卷,道:“勞什子的頑意,爺爺全看不懂。”

二皇子一聽,頓時希望重燃,當下說道:“不是什麼好東西,還給我罷。”

二皇子抬手要搶,卻怎麼可能搶得過葛終南。

葛終南當下雙手一分,“刺啦”一聲,竟是將羊皮卷撕爛。他彷彿撕的並不是羊皮,就是一張宣紙。

“刺啦刺啦——”

也不見葛終南多用力氣,又是雙手分分合合,羊皮卷差不離就碎成了渣。

“你大膽!”

“本皇子要砍掉你的腦袋!”

閔二皇子眼看著河渠圖紙變成了碎屑,登時一腔怒火是再也壓抑不住,瞪著眼睛呵斥起來。

謀臣倒抽一口冷氣,衝上去先要拉住大喊大叫的二皇子。

可惜了的,閔二皇子已然被氣瘋,大力的一把推開謀臣,衝著葛終南便要去拼命,道:“你這個下作的東西!你可知道我是誰?!你敢撕毀我的圖紙!你……”

“本太子還不知道你是誰,不如報上大名來聽聽。”

正這個時候,一個笑盈盈的聲音融入而來。

就瞧厲長生陪在荊白玉身邊,兩個人不急不緩的走了過來。

荊白玉笑的頗為高深莫測,通身皆是王者風範,然而他心底裡根本未有這般從容淡定。

荊白玉背著手,雙手死死攥在一起,心裡只想說……

太臭了!

閔二皇子眼看著荊白玉突然出現,頓時感覺天旋地轉,“咕咚”一聲便倒在地上,腿軟的根本站不起來。

厲長生好脾性的道:“回太子殿下的話,這好像是閔二皇子。”

“是嗎?你未有看錯?”荊白玉故作驚訝,道:“這鄙陋惡臭之人,竟是閔國的使臣二皇子?他大半夜的,為何要推著泔水車,到這裡來呢?”

厲長生配合的說道:“這……長生便不知了,太子殿下還是要詢問閔二皇子才可知曉啊。”

荊白玉居高臨下的看著閔二皇子,道:“閔二皇子,可願意給本太子解釋解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太子!太子!”

閔二皇子快速爬起來,想要跑到荊白玉跟前說好話。

只可惜他身上惡臭的厲害,荊白玉是無論如何,不肯叫他接近的,葛終南已經指揮著士兵,將閔二皇子隔離開來。

閔二皇子大喊著:“這是誤會!誤會啊!太子你聽我說。”

厲長生幽幽的說道:“原來,閔二皇子言而無信,拿到我大荊河渠圖紙,半夜假裝運送泔水逃走的計劃,皆是誤會?”

“什麼?!”

閔二皇子不敢置信的看著厲長生,頓時渾身寒顫不止。他才站起來,又是身子一個趔趄,咚的倒在了地上。

旁邊謀臣也是有氣無力,滿臉皆是死灰之色,喃喃的說道:“完了……”

一切都完了……

原來荊國人早就知道……

閔二皇子後知後覺,大喊道:“荊白玉!”

“你這個卑鄙小人!你竟敢耍我!”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閔二皇子喊著,就瞧眼前銀光一晃。

厲長生突然抽出身邊士兵的長劍,走過去平指在閔二皇子的面前。

厲長生滿面笑容,語氣卻著實陰森恐怖。

他說道:“太子的名諱,也是你等可以直呼的?”

閔二皇子方才罵罵咧咧,看起來也是條硬漢子模樣,但此時此刻,被長劍指著,頓時慫了下來。

他害怕的篩糠,卻又覺得自己乃是閔國二皇子,厲長生不過是個小小的期門掌,如何敢對自己怎麼樣?

閔二皇子心中這般一盤算,頓時有了些個底氣,呵斥說道:“你敢拿劍指著本皇子?!大膽!你可知……”

“啊啊啊啊啊——!”

閔二皇子突然大喊起來。

厲長生不等他話說完,已然手起刀落。

“不過流了點血罷了。”厲長生笑的煞是溫和,道:“脖子又未有搬家,何必叫的如此嘶聲力竭?”

“哦不,”厲長生說罷了又道:“是我的錯,若是你脖子搬了家,也不會叫的這般慘烈了,是也不是?”

他說著,手中長劍還比劃了一下,示意要砍掉閔二皇子的腦袋。

“不不!”

“不要殺我!”

“求你了!”

閔二皇子不寒而慄,頓時也不敢與厲長生再叫板,就差跪地求饒。

謀臣在一旁看著,已然氣得渾身打抖,道:“荊太子!您的期門掌竟如此囂張!實在無禮……”

“囂張?”荊白玉涼颼颼的看了一眼謀臣,道:“厲長生何錯之有?不過是忠心護主罷了。你們二皇子直呼本太子名諱,難不成便是有禮?與無禮之人,何必那般客氣呢?”

荊白玉心中歡喜厲長生,自然是瞧厲長生做什麼都覺得滿意,哪裡會說他一個不字,聽了那閔國謀臣的話,反而滿臉不悅。

荊白玉道:“倒是你們閔國,著實做的好啊。本太子心善,將河渠圖紙交於你們,而你們是如何報答於本太子的?竟是言而無信,恩將仇報!”

“不不!”

閔二皇子捂著流血的手臂,道:“不是的,這是個誤會,我們並未有恩將仇報,太子您誤會了。”

“誤會?”荊白玉抱臂說道:“那請閔二皇子給本太子解釋一番。”

閔二皇子哪裡能解釋什麼,如今誰都能瞧出個端倪來,便是閔國想要佔了便宜就跑。

閔二皇子疼得額頭冒汗,急的亦是額頭冒汗,道:“太子您聽我說,其實……其實我們閔國十分支援太子殿下您討伐成國的!成國不仁不義!十足無禮!對對就是如此……”

閔二皇子口不擇言,只是撿荊白玉想聽的說,也顧不得太多,眼下保命最為重要。

閔二皇子道:“是真的!我閔國是站在太子殿下您這一面的,若是太子決定討伐成國,我閔國第一個同意!”

“那太好了。”荊白玉終於露出一個笑容。

厲長生當下復又走上前來,嚇得閔二皇子“啊”的大喊起來:“別殺我!”

“二皇子誤會了。”厲長生好言好語,道:“只是請二皇子簽下盟約罷了。”

“盟約……”閔二皇子一臉迷茫。

厲長生將手中的羊皮卷一抖,上面早已密密麻麻的寫滿了什麼。

閔二皇子心中咯噔一聲,感覺自己又掉入了新的圈套之中。

他的感覺無錯,這“盟約”是厲長生早已擬定好的,就等著閔二皇子跳入圈套。

說好聽了是盟約,說不好聽了,其實便是賣身契。

在陵川王荊博文被迫簽了賣身契之後,這閔國二皇子又硬著頭皮,在賣身契上按下了手印。

二皇子不甘不願,卻也無有辦法,生怕厲長生這狠角,會真的一劍砍了他。

也不知怎麼的,閔二皇子雖先前未有太過接觸厲長生這人,但只看他的眼神,就叫閔二皇子害怕不已。

“如此……”

厲長生滿意的看著賣身契上的手印,笑著對荊白玉道:“天色不早了,還請太子殿下早點回營休息罷。”

“說的也是。”荊白玉揚起一抹笑容,道:“厲長生啊,也請閔二皇子回去休息罷,今兒個真是辛苦二皇子了。”

“敬諾。”厲長生道。

這一夜功夫,閔二皇子感覺自己被扒了一層皮,渾身惡臭不止,還未能逃離會盟之地,狼狽不看的就回了大營來,簡直心如死灰。

荊白玉興奮的拉著厲長生進了營帳,道:“真是太好了。有了閔國的把柄在手,到了再行會盟的時候,旁的國家一瞧,閔國同意盟約,他們肯定會大吃一驚的!”

厲長生道:“是啊。太子抓住了閔國的把柄。吳國將軍與衛國大公主,都答應了幫助太子回去勸說。如此一來,閔國、吳國與衛國,皆是站在太子殿下您這面的。到時候太子坐東已成定局,成國絕不敢跟太子再執拗什麼。”

� �多虧了你。”荊白玉道:“有你在我身邊真好。以前只有我一個人……”

荊白玉說到一半,便未有再說下去,道:“反正以後都有你在我身邊。”

“當然。”厲長生寵溺的一笑,低下頭來,在荊白玉的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晚安吻。”

“晚……”

荊白玉睜大了眼睛,額頭上似乎還殘留著厲長生的溫度。

厲長生笑著道:“怎麼?太子不給我一個回禮?這來而不往非禮也。”

荊白玉有些不好意思,但瞧厲長生遊刃有餘的模樣,他心裡就來氣。

明明是自己先說喜歡他的啊,厲長生為何比自己還要淡定,那好聽話一套一套的,卻無負擔的模樣。

“這點子小事兒罷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荊白玉咳嗽一聲,故作淡定的道:“你等著。”

他說著,扶住厲長生的肩膀,就要也親他額頭一下。但是……

荊白玉頓時傻了眼,他個頭不如厲長生高,而且差了不少,想要親一下厲長生的額頭,根本……

夠不到。

“呵——”

厲長生一個不留神,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笑什麼!”荊白玉真是氣急敗壞,道:“長得高了不起!我之後還會長個子呢,一定會比你還高的。”

“真的?”厲長生道。

“當然是真的。”荊白玉道。

厲長生笑著說:“太子殿下恐怕忘了,如今長生沒比太子大幾歲,說不定二十三還能竄一竄。”

“還竄?”荊白玉睜大眼睛,道:“你怎麼不乾脆把營帳頂戳個大窟窿算了呢!”

“小白這是在嫉妒我嗎?”厲長生伸手摸著他的頭頂,道:“放心罷,小白就算不再長個子,我也是會一直留在小白身邊的。”

“厲長生你……”荊白玉道:“你別烏鴉嘴,我可是會長個子的!”

“是是是。”厲長生寵溺的答應著。

荊白玉氣得要命,惡聲惡氣的道:“晚安吻還要不要了?自己低下頭來。”

“是,我低下頭來。”厲長生笑著道。

荊白玉著實已經顧不得什麼體面,狠狠的翻了個大白眼,瞧著厲長生低頭,便一臉敷衍的往他額頭上親去。

“嗬——”

荊白玉倒抽一口冷氣,一瞬間嚇得整個人目瞪口呆。

厲長生那面還未有低下頭來,荊白玉已經迎上去,兩個實在是過於不同步。結果可想而知,荊白玉哪裡能親上厲長生的額頭,頓時便點在了厲長生的嘴邊。

“嘶——”

厲長生也抽了口冷氣,並不是嚇得,而是疼的。

“小白,這回你把我弄破了。”厲長生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

荊白玉滿面通紅,一下子慌了神兒。

他哪裡敢在看厲長生一眼,道:“我!我回去休息了!先走了!”

荊白玉又要故技重施的逃走,這回未能邁出營帳,倒是率先恍然大悟,這裡是自己的營帳!

荊白玉快速轉身,推著厲長生的後背,直接將他給推出了營帳去,道:“你快回去,快回去休息罷!明天見!”

“小白,你這是逃避,推諉責任的作法。”厲長生回頭笑著瞧他,道:“佔了我便宜,就叫我出去,你會不會太渣了?”

“出去出去,我要休息了,再見!”荊白玉可不敢看他,“嘩啦”一聲放下帳簾子,根本不叫厲長生再進來。

厲長生笑著搖了搖頭,自言自語說道:“這麼容易害羞,害的我更想欺負他了……”

厲長生說罷了,這才轉身往自己的營帳而去。

“厲大人!”

葛終南從後面追上厲長生。

厲長生道:“葛將軍今日辛苦,還未有休息?”

“厲大人,有件大事兒!卑將需要與太子殿下和厲大人您稟報!”葛終南說道。

厲長生道:“是什麼事情?”

葛終南壓低了聲音道:“是先前陵川王麾下帶人進會盟大營的事情。”

……

“哐當——”

幾個侍衛將巨大的箱子放進荊博文的營帳,隨即恭敬的離開。

“這是幹什麼用的?”

荊博文一臉的迷茫,就瞧侍衛們退出,謀主孟雲深隨即走了進來。

“是你啊,是不是你叫人把箱子搬進來的,做什麼用的?”荊博文拍了拍箱子,問。

他這一拍箱子,頓時感覺箱子裡咕咚一聲,竟是慌了一下。

“嗬!”荊博文驚訝的說道:“莫不是裡面裝了個活物?”

荊博文就要伸手去開啟箱子,孟雲深站在旁邊,並未有出言阻止。

荊博文才開啟鎖釦,動作便止住了,回頭去看孟雲深,道:“雲深啊,你今天又是怎麼了?怎麼一直不言語?莫不是生氣了罷?”

孟雲深淡淡的說道:“雲深並未生氣,反而很是歡心。”

“為什麼?”荊博文上上下下的來回打量著他,只覺得孟雲深今兒個說不出的奇怪。

孟雲深走到荊博文的身邊,垂眼去看那大箱子,道:“大王請將箱子開啟,隨後一看便知。”

荊博文道:“你這般說,倒是叫我不敢將箱子開啟了。”

他雖這般說,還是彎下腰,一使勁兒將箱子拽開。

“嗬——”

荊博文嚇了一跳,箱子裡果然是活物,竟然裝了個大活人。

一身白衣,被五花大綁著,嘴巴還被堵著,根本無法動彈說話。

“這是什麼人啊?”荊博文道:“你弄個大活人過來幹什麼?”

“大王請仔細瞧。”孟雲深唇角勾起一個冰冷的笑容。

箱子內的白衫人不停的努力掙扎著,他動作十足艱難,費盡全力也只能仰起頭來,稍微可看清一些自己的處境。

“嗬——”

荊博文又被嚇了一跳,連連後退數步,“咚”的一聲,直接撞進了孟雲深懷中,差一點子便即摔倒。

“荊……白玉……”

荊博文大驚失色,低聲呵斥道:“孟雲深你瘋了!你竟敢綁架太子!你這是要做什麼?”

“大王稍安勿躁,”孟雲深伸手一提,他全不是看起來那般手無縛雞之力,直接便將箱子內的白衫人給拽了出來。

荊博文這才稍微看清楚一些,驚詫的睜大眼睛,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

“這人是誰?”

“怎麼長的與我那侄兒如此相像……?”

荊博文定神一瞧,這才瞧得清楚明了,箱子內的人並非荊白玉。

這人一身白衫,看起來身材略有些個纖瘦,模樣與荊白玉足足有八分相似,不論正著瞧還是側著瞧,竟都無比相像,怪不得方才荊博文一著急便認錯了人。

只是這白衫人顯然已非少年,雖看起來極為年輕,但怎麼說也應當有三十歲往上。

白衫人被堵著嘴巴,根本說不出話來,他奮力的掙扎著,目光在荊博文和孟雲深兩人之間不斷的閃爍,看起來是有些個害怕的。

孟雲深輕笑一聲,道:“大王難道看不出,這人便是咱們大荊太子殿下的親生父親。”

“這……”

荊博文趕忙一把捂住了孟雲深的嘴巴,低聲說道:“雲深,你不要命了。我不是與你說了,這件事情莫要再提!”

“為何不能再提?”孟雲深抓住荊博文伸過來的手,道:“大王,這人正是荊白玉的親生父親。他名叫康下泉,十幾年前本是都城人,曾經在皇宮之中做侍衛。”

荊博文一聽,大概便能猜到當時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這康下泉家裡有些個聲望,父親是做小官的,想要兒子出人頭地,便託了人,千方百計的將康下泉送進了宮中,在皇上面前做個侍衛。

康下泉與荊白玉長得著實相似,天生優人一等的面容,叫他在宮中混的是如魚得水,很多宮人皆是對康下泉十足友善,尤其是那些個小宮女,都想與康下泉私底下多說幾句話兒。

就在那個時候,康下泉在宮中認識了荊白玉的生母,兩個人簡直便是一見鍾情,荊白玉的生母對他日思夜想,從此念念不忘。

沒過多久,宮中便傳出了著實令人震驚的訊息,荊白玉的生母竟然懷孕了,據太醫所說,八成懷的還是個皇子。

當時皇上嬪妃眾多,卻未有一個皇子甚至公主,令太后與皇上都十分著急。這訊息就像是久旱甘露,風風火火便傳開了。

旁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康下泉自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那孩子根本不是皇上的,而是康下泉的。

隨後幾個月過去,荊白玉誕下,成為當今皇上唯一的太子殿下,可惜他的生母難產而死。荊白玉一出生便抱給了皇后,在皇后身邊養大。

而宮中曾經那俊美無儔的侍衛康下泉,也早已經消失,聽說是家中出了些事情,已經離開皇宮去了。

好些個小宮女想要再打聽康下泉的下落,卻一無所獲,只知道他竟是離開了都城。

孟雲深冷笑著說道:“康下泉怕留在宮中,會被發現端倪,所以離開了都城遠走他鄉。沒成想竟是來到了咱們陵川地界……”

康下泉來到陵川,準備在這裡做些生意,重新開始生活。

後來城中富賈家的大小姐對康下泉一見鍾情,便招贅康下泉入了門,做了上門女婿。

孟雲深也是偶然,聽聞手下說起出門採辦時見到的趣聞,這才聽到了康下泉的名字。

孟雲深也不識得康下泉,只聽說這人長得有八分相似太子殿下荊白玉。他向來是個機警的性子,乾脆便帶人往康下泉的家中去了一趟。

誰料這一趟果真收穫頗豐,叫孟雲深發現了不得了的秘密。

荊白玉原來並非大荊皇族血脈,如此一來,那若是皇上仙去,唯一可以繼承這大荊江山之人,必然便是陵川王荊博文無疑。

荊白玉就算是再有能力,再受愛戴,但他不姓荊,他也名不正言不順,無論如何,這事情一旦公佈,荊白玉決不能再成為太子,更別說繼承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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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雲深立刻將康下泉綁了,準備帶回陵川王宮交給荊博文。

不過在路上,孟雲深又想到了許多。

畢竟……

荊白玉已然不是當年那個八歲的孩子,已經是一隻長成了牙齒和利爪的小老虎,若是不做好萬全的準備,恐怕會被荊白玉反撓一爪,那便得不償失……

如何才能做好萬全的準備,給荊白玉致命一擊?

首先,要出其不意。

其次,要準備好十足的兵力。

孟雲深特意安排了荊博文與衛國大公主的婚事,其實為的便是給現在做鋪墊。

孟雲深早已知道衛國大公主與吳國將軍有私情,卻還是堅持婚事,實則便是看上了吳國將軍手中的兵力,想用抓姦這把柄,死死捏住吳國將軍。到時候陵川的兵力加吳國將軍的兵力,便可萬無一失。

只可惜,孟雲深精心安排的捉姦,根本未能達成,反而叫自己與荊博文栽了個跟頭。

就算載了個跟頭,但孟雲深根本不死心,荊白玉的親生父親康下泉還在他們手中,這把柄還在,便還有一絲勝券。

孟雲深說道:“大王放心,雲深已經準備好了。後日一早,七國會盟會再次舉行,到時候眾多國家的使臣皆會到場,便是揭穿荊白玉身份的大好時機。”

如此一來……

這驚人的訊息定然像油水中的火苗一般,一時間飛竄而起,散播的天下人皆知。

“不只是大荊的人會聽說這個訊息。”孟雲深笑著說道:“除了大荊之外,許許多多的國家皆會聽聞。到時候,就算荊白玉再有本事,亦是無濟於事。皇上懾於天下之聲,定然會廢除太子,另立大王您的。”

荊博文被他說的渾身一顫,他目光複雜的看著孟雲深,最終止不住嘆息了一聲,道:“雲深……若是十年之前,你說這話我必然心動。然而時過境遷……”

孟雲深眉頭不由自主的慢慢皺緊,道:“大王!荊白玉並非咱們大荊皇族血脈!只有大王您才是正統的皇家血脈。荊白玉何德何能,如何配繼承這大好江山?這天下,應當是大王您的!”

荊博文搖了搖頭,道:“如今不配的人是我……就算我乃是正統的皇族血脈又如何?我無法向誰保證,若是我來統治這個天下,會比荊白玉做的好。我知道……雲深你一直都是為了我好的。只可惜,你終究還是跟錯了主子……”

“大王!”

孟雲深顯然有些個著急,這在平日裡是極為少見的現象。

他將被五花大綁的康下泉扔在一邊,扶住荊博文的肩膀,不允許他逃避分毫。

孟雲深說道:“大王,雲深記得……雲深還記得,大王您小時候每年都會許下的願望。”

“什麼?”荊博文有些迷茫的看著孟雲深。

孟雲深說道:“大王說自己想要做皇帝,日後一定要當皇帝,做夢都想……”

荊博文聽了更是迷茫,他努力的回想著,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那些個小時候的事情,早已模模糊糊的,就像秋風之間的落葉,四散而去……

荊博文並不記得那是自己何事的願望,但的確像是他兒時狂妄自大的口吻。

孟雲深道:“大王,只要大王繼承王位,大王喜愛的美酒美人,只要是大王想得到的,無一例外都能得到。”

“雲深……”荊博文嘆息一聲,道:“如今我得到的已經夠了,真的。這件事情就此作罷!誰也不要告訴,行不行?好不好?”

“大王……”

孟雲深眉頭緊鎖,看了荊博文半晌,最終搖了搖頭,道:“不可,其他事情都可聽大王的,這件事情不可。”

“為何不可?”荊博文有些著急,他聲音止不住驟然提高,道:“孟雲深!你是非要將我逼死,才肯罷手嗎?!”

“不……”

孟雲深表情淡淡的,說道:“大王誤會了。”

他說罷了,將康下泉扔進大箱子之中,“哐當”一聲蓋好箱蓋。

“這件事大王不必插手,一切由雲深來處理便好。”孟雲深面無表情的回頭看了一眼荊博文,道:“這件事情,除非我死,否則不能罷手!”

“孟雲深!”

“孟雲深!你別走!”

“你給我站住!”

荊博文氣得臉色煞白,想要抓住孟雲深,但對方根本不理會他,已然掀開營帳門簾大步而出。

很快有侍衛進來,將大箱子抬走。

荊博文要去追人,卻被侍衛們攔住。

“你們作甚麼?不認識我了?竟敢攔我!”荊博文呵斥道。

侍衛們為難的道:“大王,這乃是謀主的命令,我們實在是……”

“謀主!謀主!”荊博文喊道:“到底誰才是大王!”

侍衛們垂著頭,仍是攔著荊博文,道:“大王,謀主下了令,若是誰放走了您,誰的腦袋就要落地……還有……”

“還有什麼?”荊博文道:“莫不是你們還想要我的腦袋落地?”

侍衛們連忙口稱不敢,道:“謀主還說,若是大王您敢邁出營帳一步,謀主他……他立刻自刎。”

“孟雲深!”

荊博文聽得差點氣背過氣兒去,道:“好你個孟雲深!你有病罷!”

“你是不是瘋了!”

“你還學會尋死膩活了!”

“你怎麼不去撞牆!”

“怎麼不去上吊!”

“我!氣死我了!”

荊博文潑婦一般,站在營門口往外抻著脖子大罵。最終猶豫了兩次,還是未能邁出營帳一步,還是縮了回來。

他罵的嗓子啞了,腦袋缺氧頭暈目眩,乾脆便直接席地而坐,喃喃的說道:“怎麼辦……”

後日便是第二次七國會盟之日。

頭一次因著成國誠意不足,所以眾人不歡而散,隨後各國使臣各自休整,都在心底裡盤算著小道道。

這期間成國國君跑去賄賂荊白玉不成,改為賄賂其他小國。那些個小國的確有所動搖,可惜了的,在這些日子之中還發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使得情況急轉而下。

那面閔國收了成國國君的賄賂,準備拿到河渠圖紙便跑,哪裡料到被荊白玉抓了個正著。把柄在手,根本無法再反抗,不情不願的欠下賣身契。

而衛國和吳國那面,衛國大公主與吳國將軍知恩圖報,已然將兩邊說通。站在荊白玉這面的國家是愈來愈多的。

這次會盟最大的國家自然是大荊無疑,第二大勢力,當屬姜國。

姜笙鈺親自會盟,那成國淹了他的地盤子,姜笙鈺當然不肯善罷甘休。他雖平日裡與荊白玉不合,但這種事情上,還是要以大局為重,自然也會站在荊白玉這面。

剩下一個朱國,也是受害國之一,地盤子也弱小,沒有道理幫著成國說話。如此一來,成國便是孤立無援的處境。

這一大清早的,大營內便忙忙碌碌,準時在為第二次七國會盟準備。

眼看著便要晌午,七國會盟已然開始。

荊博文在營帳之內轉了一圈一圈又一圈,不只是轉的旁人眼花繚亂,就連自己的眼睛也給轉花了。

“孟雲深呢?他這會兒在做什麼?把他給本王叫過來!”

荊博文呵斥說道:“快去,愣著做什麼?”

侍衛們為難的互相目詢一圈,道:“大王,謀主這個時候,可能在會盟營帳那面,是過不來的。”

“什麼?!”

荊博文嚇得一個激靈,道:“他真的去了?可是搬著那個大箱子去的?”

侍衛們點點頭,道:“正是!”

“糟糕了!”

荊博文連忙往營帳外面衝去,侍衛們一瞧,手忙腳亂的前去阻攔。

“大王,謀主說讓您今兒個就等在營帳內,不能出去啊。”

“放開我!”

“我要出去!”

荊博文武功不弱,卻也打不過這般多的侍衛。

他當下眼珠子一轉,手疾的將短匕一抽,直接抵在了自己的頸間。

侍衛們頓時呆若木雞,一個個再也不敢動彈半分,皆是一臉驚駭。

荊博文道:“你們再敢攔我,我就先自刎給你們看!”

“大王,快把匕首放下啊!”

“大王,您不要這般……”

荊博文一瞧,這一招果然有用,心中當下又喜又憂傷。

心想著早知道有用,那日便應該舉著匕首用自刎來威脅孟雲深便是。那該死的孟雲深,定然是帶著荊白玉的親爹康下泉,往會盟營帳那面去了。

荊博文從營帳內鑽出來,立刻衝著會盟營帳衝去。

此時此刻,孟雲深已然押著康下泉,大步走到會盟營帳之前。

“嘩啦”一聲,猛的掀開營帳門簾走了進去。

康下泉仍是被五花大綁,根本一句話亦是說不出來,被孟雲深推的趔趄不已,一進去便撲倒在地上,根本難以站起。

“孟先生,你這是何意?”

一個男子的聲音,十足的溫和,十足的具有辨別力,一聽便知是厲長生在說話。

那康下泉摔在地上,艱難的抬起頭來,想要看清楚四下裡的情況。

他這一瞧,不由得睜大了眼睛,目光中皆是不敢置信。

諾大的會盟營帳之中,竟是幾乎無人,異常的安靜空檔,只有那高大男子站在中央位置。

他的面前倒是站著個身量頗高的年輕人,面目親和友善,竟是令平日裡自詡俊美的康下泉也有些個自愧不如。

孟雲深一入營帳,心中便是“咯噔”一聲。

他當下想要轉身,已有不少士兵湧進來,將營帳入口堵住。

孟雲深當下一把將康下泉拉了起來,用長劍架在康下泉的頸間。

厲長生微笑著說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孟先生不會以為,只有你自己能想得出坑人的計策罷?”

孟雲深皺眉問道:“其他國家的使臣呢?”

今日的確是會盟之日不假,孟雲深本想要趁著這大好時機,將荊白玉的身份戳破,可誰料到,孟雲深帶著康下泉入了會盟營帳,裡面竟是寂靜無聲,一個多餘的人也未有。

厲長生笑著說道:“會盟改日進行,難道孟先生未有聽說這個訊息?”

“厲長生你莫要得意!”孟雲深死死皺著眉頭,道:“你可知我手中這質子是誰?”

“聽說是太子殿下的親生父親。”厲長生淡淡的回答道。

孟雲深眉頭皺的更緊,道:“你知道?”

厲長生表情淡然,上下打量那被五花大綁的康下泉,道:“本是不知的,但孟先生突然偷偷往大營內運送個活人進來,長生如何能不在意?”

孟雲深眯著眼四下裡一看,並無有發現太子殿下荊白玉的蹤影。

他乾脆朗聲說道:“厲長生,看來你是知道的。如今的太子荊白玉,根本不是荊國皇族血脈,他不過是后妃與這康下泉私通所生,並不配繼承大荊皇位!”

厲長生聽了,只是淡淡一笑。

孟雲深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麼,繼續說道:“如今康下泉我也已經帶來了,你可瞧得清楚,荊白玉的確與他長得一模一樣,並非我瞎編亂造,想要汙衊於他,這乃是事實!”

“這乃是事實……”厲長生嗓子裡發出呵的一聲冷笑,道:“就算是事實,那又如何?”

孟雲深冷聲說道:“厲長生,你乃是個難得的人才,理應輔佐真正的君主。何必在荊白玉那假皇子身上浪費才華!追隨於陵川王才是得以施展抱負的正途!”

厲長生說道:“果然,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與孟先生並非一條路上的人,孟先生不必於我多費口舌。”

“你!”孟雲深道:“你以為今日遣散了會盟,我便無有揭露荊白玉身份的機會?!”

他說著,將康下泉提起來當做擋箭牌,拽在跟前,朗聲對包圍著的侍衛們說道:“你們可都看清楚,這乃是太子殿下荊白玉的親生父親,你們若是膽敢傷他一根頭髮,荊白玉恐怕日後不會放過你們。”

他說著,便要用康下泉作為人質,從營帳之內突圍出去。

這裡乃是會盟大營,雖然營帳內一個七國使臣也無,但營帳外面還是有許多人路過的。

孟雲深今日便是要破釜沉舟,必然要將荊白玉的身份鬧大不可。

“攔住他,莫要讓他離開。”厲長生淡淡的開了口。

“是!”侍衛們齊刷刷的回答。

這些侍衛乃是荊白玉身邊的親隨,都對荊白玉唯命是從,今日厲長生全權調配他們,他們自然也對厲長生言聽計從。

孟雲深被擋住去路,當下用長劍死死抵著康下泉的脖子,呵斥說道:“若是再擋我路,我便一劍殺了他!”

“好啊。”厲長生笑著說道:“若是孟先生足夠魄力,便殺了他給我瞧瞧。”

若是康下泉一死,那荊白玉的身份可就死無對證……

孟雲深自然知道這個道理,他以康下泉為人質,可到頭來其實根本不敢傷害康下泉,還要用康下泉來打壓荊白玉。

“啪啪——”

兩聲脆響,是厲長生拍手的聲音。

有侍衛恭敬的上前,將一把長弓送到他手中。

厲長生唇角微微抬起,他的手臂也緩慢的往上抬起,將弓箭張滿,白羽長箭直指孟雲深手中的人質,荊白玉的親生父親康下泉。

康下泉無法說話,嘴巴被堵著,根本一點聲響也是發不出。他雙眼不停的晃動著,害怕的渾身也抖動了起來。

“厲長生!你大膽!”

孟雲深著實被厲長生嚇了一跳,道:“你若是膽敢射殺康下泉,荊白玉是不會放過你的,他可是荊白玉的親生父親。你可知道,荊白玉雖看起來成熟穩重,其實是最渴望親情之人?”

“我當然知道。”

厲長生眯著眼睛,冷淡的說道:“這個世上,最懂他的人是我,無需你來多嘴。”

“那你還……”孟雲深額上滾著冷汗,生怕厲長生真的一瞬間松了手,那自己的計劃……

厲長生嗓子裡發出呵呵的冷笑之聲,說不出的詭異,道:“所以……今日我未有帶小白一起來,不是嗎?”

的確如此,營帳之內未有瞧見荊白玉的人影,只有厲長生一個在恭迎著孟雲深。

厲長生知道,荊白玉不過看起來冷漠成熟,其實怎麼瞧都只是十八歲的半大孩子罷了。

事情來得過於突然,荊白玉根本接受不了,他見到康下泉便一定會慌了神,很容易被孟雲深牽著鼻子走。

而厲長生不會……

厲長生笑著說道:“我在意的只有荊白玉一個。即使他是荊白玉的親生父親,那又與我何幹?”

厲長生早已說過,荊白玉不敢不想做的事情,由著自己來便是。

只要是對荊白玉不利的,管他是什麼,一併除掉也就是了……

厲長生嘴角的弧度變大,道:“我這個人,可是最心狠的。”

那面荊博文衝出營帳,身後有眾多侍衛追趕著他。他顧不得太多,一口氣直往會盟營帳衝去。

他才跑了一半,突然就瞧見姜王姜笙鈺從旁路過。

不只是姜笙鈺一個,還有馮陟釐也在,兩個不知說些什麼。

荊博文一臉納罕,道:“姜王?你怎麼在這裡?眼下不是在會盟?”

“會盟?”姜笙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會盟改到明日,你不知道?”

“改到了明日?”荊博文這一聽,整個人如遭雷劈,頓時大喊一聲:“糟糕!”

他來不及多說,立刻又衝著會盟營帳跑去。

會盟營帳外面有士兵把守,重重疊疊的。

荊博文才一跑到,就被兩名士兵擋住。

“陵川王,太子有令,任何人等不得入內!”

“讓我進去!”荊博文急的眼睛通紅,道:“孟雲深是不是在裡面?讓我進去!”

“別攔著我!讓我進去!”

這些士兵乃是荊白玉的人,不論荊博文如何喊叫,他們皆是面無表情。

“小叔父,你來了?”

有人忽然從旁邊走過來,聲音不大,卻聽得荊博文渾身一顫。

荊博文連忙回頭,果然就瞧荊白玉慢慢踱步而來。

荊博文二話不說,“咕咚”一聲便雙膝跪在了荊白玉的跟前,道:“太子,太子!我求你了,你放了孟雲深這一次罷!他是一時糊塗,也是為了我……才會如此胡作非為……我保證,他下次不會了,求你了!你放了他罷……”

荊白玉垂眼看著荊博文,臉上表情有些個複雜,他抿著嘴唇,一時沒有說話。

荊博文跪在地上,不斷的向荊白玉求情,焦急的有些個語無倫次,反反覆覆不敢有一絲間斷。

荊白玉回頭看了一眼會盟營帳,淡淡的說道:“我未有進去,不知裡面什麼情況。”

“什……麼……”

荊博文有些納罕的抬頭看著荊白玉。

荊白玉只是大體知道個情況,具體之事厲長生並未有告訴荊白玉,只是問荊白玉信不信他罷了。

荊白玉自然信他,無條件的相信他。

厲長生叫荊白玉明日不必出現,只要在營帳內等著他的好消息便是。

荊白玉答應下來,內心裡卻七上八下,根本難以平復。

他最終忍不住,還是走到了會盟營帳這面,但只是站在不遠處,並未有真的進去。

荊白玉喉結滾動,乾澀的說道:“小叔父……那裡面的人……真的是我的父親嗎?”

荊白玉輕聲問了一句,荊博文嗓子裡突然沒了聲音,似是被卡住了一般,垂著頭未有言語。

過了半晌,荊博文才說道:“太子殿下,只要太子殿下願意放過孟雲深這一次,我願意永生不再踏入都城一步,永遠不會與太子殿下爭搶那寶座。”

“看來……”

荊白玉聽了他的話,喃喃的低聲道:“是了……”

荊博文分明未有回答荊白玉的問話,但荊白玉卻從中聽到了答案。

他一時間也不知道,這答案是他想要的,還是不想要的……

他從小渴望親情,卻愈是尋找愈是遙遠。荊白玉發現,原來自己找錯了方向,怪不得總是覺得孤獨寂寞……

原來自己的親爹並不是皇上……

就在荊白玉腦內混亂一片之時,就聽到會盟大營之內,發出一聲痛呼之音。

“厲長生!”

荊白玉嚇了一跳,不敢細想,立刻一個拔身而起,快速衝入營帳之內。

就見營帳內鮮血一片,有人倒在地上,肩膀中了一箭,好在並未有射中要害。

荊博文也跟著闖了進來,一進來就看到中箭倒在地上的孟雲深。

他大驚失色,立刻衝上去壓住孟雲深的傷口,道:“孟雲深?孟雲深?你感覺怎麼樣?你怎麼樣?”

“大……王……”

孟雲深疼得一身冷汗,他眼前有些發黑,只覺耳邊呼喚之聲極為熟悉,定眼看了好久,這才找到焦距。

“厲長生?你沒事罷?!”

荊白玉跑過去,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厲長生。

長箭乃是厲長生放的,他自然不會受傷。

厲長生手下毫不留情,對著康下泉便射出一箭,直指康下泉的喉嚨。

若是康下泉真的死了……

一切就都結束了……

孟雲深當下一咬牙,竟是給作為人質的康下泉擋了一下,將康下泉瞬間推了出去。

康下泉倒在地上,摔得不輕。而孟雲深來不及再躲避,肩膀中了一箭,鮮血染了他一身皆是。

厲長生握住荊白玉的手,能感覺到荊白玉掌心的溫度有些冰涼。

他面無表情的說道:“孟雲深意圖謀反,押起來!”

“是!”

侍衛們立刻應聲,毫不猶豫的衝上來,欲要將受傷的孟雲深扣起來。

“太子!”

“太子殿下!”

“雲深他受傷了,他沒有要謀反。”

荊博文想要阻攔,只可惜侍衛們根本不聽他說話,硬是將孟雲深提了起來,便要從營帳內拽出去。

孟雲深疼得悶哼一聲,隨著他的動彈,鮮血一股股的湧出,迸濺了荊博文滿臉都是。

荊博文眼看著孟雲深就要被帶走,他當下爬起來,又跪在了荊白玉與厲長生的跟前。

厲長生淡淡的說道:“陵川王這是何意。太子殿下是明白,此次孟雲深謀反,與陵川王並無干係。太子殿下看在陵川王乃是叔父的面子上,不會與陵川王為難。”

荊博文死死垂著頭,道:“求你們放了孟雲深罷,他做的一切,每一件事情都是為了我……”

“陵川王開頑笑了。”厲長生道:“這謀反的事情,陵川王還是莫要摻上干係的好。”

荊博文突然道:“太子殿下!只要你肯饒了孟雲深,我願意卸掉陵川所有兵權!所有兵權全部交由太子殿下管理!”

“大王……”

孟雲深昏迷之中,彷彿聽到荊博文不斷懇求的聲音。他甚至願意拱手將所有兵權讓出……

一個無有兵權的王侯,那日後如何在陵川立足?

“太子殿下!厲大人!”

侍衛們才押著孟雲深離開,又慌慌張張的返回,跪在地上。

那侍衛身上染滿了血跡,彷彿比方才還要多了許多倍,正滴滴答答的順著衣襟流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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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白玉眸子一縮,道:“怎麼回事?”

侍衛道:“那犯人孟雲深突然拔出肩上的長箭,刺穿了自己的喉嚨……”

“自盡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兩萬字~蠢作者終於活過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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