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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三尸腦神丹?天下奇毒,不過資糧爾

“快劍?再快能蓋過元磁一動,電芒一閃?

煉劍成絲?這等凋蟲小計,也敢拿來班門弄斧!”

紀淵輕輕吹了口氣,將指尖縈繞的細微波動震散開去。

隨著肖魚腸的兩半屍身倒下,大氣翻湧滾動,呈現扭曲的光暈,莫名有股焦湖味道。

好像經由烈焰焚燒的通紅刀鋒,倏然斬過後院,帶起劇烈熱風。

一隻腳跨過門檻,一隻腳留在門外的羅平貴,那張慘白的臉皮繃緊。

滾燙氣息拍打而過,將他的鬚髮都燎捲曲。

可怖的熱力肆意衝撞,將後院化為蒸籠!

置身其中就好像血肉貼在火爐上面,輕輕翻個身就要被烤熟。

“他這就……死了?”

羅平貴艱難地扭過頭,那股如暴雪壓下的刺骨寒意,適才還要將自個兒碾得粉碎。

結果轉瞬之間,殺氣沖天的肖魚腸就劍碎人亡,屍身分離!

這種生死一念間的突兀變化,委實叫人難以平靜。

“紀兄,這人就是一劍無血肖魚腸?”

洛與貞坐在屋內,他倒是絲毫未受影響。

那股凜冽風雪還未捲入,就被紀淵的兩指崩碎劍光。

故而,這位通寶錢莊的三少爺仍舊鎮定自若,比起羅平貴要澹然得多。

“不錯,他練的是一字奔雷快劍!

本為雲雷山的秘傳絕學,後來被剿滅。

許多武功秘籍散落江湖,反叫此人得了!

沒有正經的師長指點,姓肖的路數走偏了,一昧求快,太過極端,使得招式少了幾分變化,失之精熟圓融。

這才輕易被我抓住破綻,輕鬆化解。

但這人還算有些天分,自個兒琢磨出煉劍成絲的技藝,也難怪橫行一地,未遇敵手!”

紀淵隨口點評幾句,不經意間展現極高的眼界。

自他從天運子那兒奪得重童,非是神功絕學之流的頂尖傳承,很難逃得過那雙法眼映照。

洞悉玄機,破盡萬法。

絕不是虛言!

肖魚腸那一式暴雪快劍來勢洶洶,看似無可匹敵,實則過猶不及。

他追求極致之快劍,從而忽略招數變化,幾乎沒有後路可退。

一旦遇到靈覺敏銳,料敵於先的武道高手,那無異於自尋死路。

換作任何換血三重天,也不可能如此輕易化解暴雪快劍!

可偏偏紀淵攫取重童,將他剋制得很死!

“說起來,紀兄你那一刀,又是何時發出?

我就坐你邊上,都沒感覺到丁點兒氣機變化!”

洛與貞好奇問道。

他才堪堪凝聚第一條氣脈,又如何識得破換血十次,半步真罡的武功奧妙。

於這位通寶錢莊的三少爺看來,無非就是肖魚腸縱劍刺殺,反被紀淵彈指破解。

隨後都沒有發出第二招的機會,整個人就被斬成兩片!

簡直死的莫名其妙!

猶如鬼神出手,奪魂攝魄!

又像判官提筆,勾銷生死!

“洛兄有所不知,由心而發,念閃既至,此為元磁天刀也。”

紀淵並不隱瞞,直言道:

“我所自悟的諸般武學招數,以元磁天刀最迅疾、殺鯨霸拳最剛勐、無極震禪最強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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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劍無血肖魚腸名頭挺大,連我一刀都擋不下,真真失望。”

洛與貞武功平平,見識卻算上乘,聽到紀淵這麼回答。

他眉頭微皺,旋即露出瞭然之色,驚呼道:

“四重天未入,便就開始琢磨武道根基!

紀兄,難不成你是想獨創真罡?!”

紀淵微微一笑,並未否認。

若非意欲推演元磁真罡,他早已踏入四重天。

又何至於被三更堂小瞧,將自己的名姓寫在閻王帖上!

要知道,江湖當中有著約定俗成的說法。

換血大成的三重天,足以成為一方豪雄,橫行州城,呼風喚雨。

比如羅平貴。

而踏入四重天的真罡高手,放在府城就算舉足輕重。

倘若再進一步,能夠開闢氣海,熔鍊道則。

那就等於半隻腳踩進宗師的門檻,當得起“頂尖”二字。

至於五重天的宗師,對於尋常武夫來說,乃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陸地神仙。

根本見不著!

像三更堂這種接暗花、發懸賞的江湖勢力,四重天的真罡高手興許不少。

開闢氣海層次的,大概也有那麼一兩個,用來坐鎮總舵,充當定海神針。

他們之所以敢接五萬兩的暗花,沒把朝廷命官放在眼裡。

個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認為紀淵止步於換血三重天,完全應付得了。

倘若換成凝練真罡、開闢氣海的四重天,所付出的人手至少增加兩倍。

這就是一筆需要仔細斟酌的賠本生意了!

“所謂罡成無悔,古往今來的武夫,臨門一腳行將踏出的時候,總要再三思量,明確己心。”

紀淵大馬金刀坐在凳上,目光揚起落在嚇傻似的羅平貴身上:

“羅大郎,讓你受驚了。”

鬼門關走個來回的羅平貴,抬手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這才戰戰兢兢道:

“在下還未感謝紀千戶的救命之恩!

若非大人及時出手,一力挫敗肖魚腸,我早已成了他的劍下亡魂!”

肖魚腸暴起之時,他正好堵在門口,那抹劍光再進一寸,立刻就要洞穿心口!

“羅大郎說笑了,你跟那一劍無血肖魚腸乃是一夥人,他怎麼可能傷你性命。

做戲罷了。”

紀淵把玩著茶杯,漫不經心地說道。

“什麼?”

坐在旁邊的洛與貞眼皮一跳,率先露出無比的驚容。

“羅大郎是三更堂的殺手?他……不應該吧!”

他剛才可是跟這位蒲安集大老闆交談許久,完全沒瞧出對方哪點像是三更堂的殺手!

羅平貴也被這番話嚇得抖如篩糠,連忙急聲道:

“紀千戶!在下打小在安州長大,並非遼東人士,與三更堂絕無半點關係!”

紀淵放下精緻華美的八寶雞心盞,輕聲嘆道:

“羅大郎真健忘,本官剛才講過,朝廷的眼線羅網天下第一。

你們的底細,早就被北鎮撫司摸清了。

肖魚腸是一字奔雷快劍,其殺伐凌厲,最適合行刺!

他死了,可還有一個五毒叟未曾現身呢。

此人神秘莫測,極少出手。

就連北衙,也只有一份語焉不詳的卷宗……本官又從南衙取了一些密檔文書。

翻找許久,這才從中抓住幾份脈絡。

原來五毒叟並非孤身一人。

五毒乃蜈蚣、毒蛇、蠍子、壁虎、蟾蜍!

所以三更堂的天字號殺手,分別是兩男一女,一老一少!”

羅平貴臉色一變,眼中夾雜著畏懼與驚訝,三更堂的五毒叟並非一人?

難怪他們每次出手都極為狠辣,從不留下任何活口!

為的就是瞞住這樁大隱秘!

“蜈蚣是個大和尚,修的是曇宗大金剛相,體魄堅固,橫練剛勐!

法號永明,人稱千手魔剎!

毒蛇是紅粉書生趙讓,原為排幫的白紙扇,也叫姑爺仔,專騙良家女子。

拜禾山道的髑髏妖,修的一身邪法!

蠍子叫莫十三娘,跟唐門有些關係,手頭握有天下十大暗器之一的冰魄玉針,專打要害穴位!

壁虎冷嘯還未及冠,十五六歲,身法出眾,擅長鑽地掘土,曾經為了殺人,將自己埋於地底整整三個月,龜息不死,食土而生!

蟾蜍又叫鬼手血醫薛丙,取血治病,放血醫人。

這五人隱姓埋名,合力扮演一名殺手,九年內接過五次暗花,足足賺取近十萬的懸賞銀兩!

如此一筆鉅款都喂不飽胃口,還要拿本官的人頭去再換五萬兩?

果真慾壑難填!”

紀淵不疾不徐,娓娓道來,瞬間就將五毒叟的根底揭開。

他屈指叩擊桌面,打量著面色僵硬的羅平貴,輕聲道:

“羅大郎,你的確不是三更堂的殺手。

你是莫十三娘的姘頭,永明和尚的拜把子兄弟,五毒叟中的第六人,專給他們盯梢放風,處理後手。

否則的話,他們哪能瞞這麼久!

嘖嘖,近十萬兩的家底餘財,那些同行不眼熱?不想吞掉?

可惜的是,你太忽略自個兒了。

區區縣城獵戶、販柴的樵夫,一朝發跡成為豪雄?

這背後能沒隱情?

查不到五毒叟的下落,難道還查不了你的行蹤?

本官說得可對?!”

羅平貴眼底冰冷,那副可憐兮兮的神色收斂,抬腳退出那道門檻。

“景朝的羅網,確實厲害!

我等們心自問,這數十年來小心謹慎,從不與外人來往。

十三娘經營酒鋪子、老薛開了家醫館、永明大哥守著破廟、冷小弟整日睡在義莊……也就老趙不怎麼講究,時常出去洩洩火。

即便如此,照樣被北鎮撫司摸清底細!

難不成……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羅平貴腳步緩慢挪動,直至退到後院中間。

嗚嗚,嗚嗚嗚。

夜風席捲,濃郁的墨色湧來。

一道婀娜的影子忽隱忽現,出現在他的旁邊。

“早就說了,北鎮撫司的狗鼻子很靈,你們非是不信。

如今給人當場叫破,平白折損顏面。”

聲音妖嬈,透出一股子嫵媚意味。

“待在遼東數十年,成了井底之蛙,不曉得朝廷的手段。

慚愧,真是慚愧!”

沙啞老者浮現於長廊,斜斜揹著藥箱,身形句僂彎曲。

唯獨那只右手,好似剝掉皮膚,露出血色紋理。

“要不然怎麼說,紀千戶是人中龍鳳,登臨榜首。

本想著讓殷召、妖刀、血袍老祖打頭陣試試深淺,再叫老肖試著行刺,竟都沒能摸到千戶的根底。

反而把自個兒暴露了。”

一襲素雅白衫,臉頰塗抹脂粉的俊書生跨過前廳。

其人手裡捏著摺扇,慢悠悠敲打掌心。

“既然知道了,那就送他歸西!去見佛祖!”

筋肉虯結的魁梧和尚精赤上身,用烏紫色的顏料繪著千手羅剎相。

右手握住一條幾百斤重的漆黑禪杖,直似勐惡的兇魔!

“大和尚說得對!”

個頭頗矮,骨瘦如柴的小孩像是拔蘿蔔,倏然竄出。

身著薄如蟬翼的灰白石衣,撣去沾染的塵土。

短短片刻,五毒俱全!

屋內的洛與貞稍微有些慌張,他瞅著這幾個都不是善類,再轉頭看向端坐不動的紀淵,小聲道:

“紀兄,雙拳難敵四手!

要不……我給點錢打發他們走得了。”

紀淵嘴角一抽,打趣笑道:

“你把這幾位三更堂的頂尖殺手,當成要飯的叫花子了?

再者,十萬兩雪花銀打發人?

出手這麼闊綽,幹嘛便宜外人!”

略微頓了一頓,紀淵停下叩擊桌面的動作,笑道:

“其實……北鎮撫司也沒查得很深入,畢竟遼東早被經營得猶如鐵桶,很難插手。

本官剛才講的,十之五六是隨口詐唬。”

皇天道圖華光盪漾,映照面前六人的命數,從命中自帶的凶神,自可瞧出端倪。

“好算計,好心思!

與你這樣的朝廷鷹犬,我們就不講江湖道義了。

紀千戶,你今夜的敗亡原因,一是在於狂妄!

以為自己武功高強,能夠以一敵五、甚至敵六,吃定咱們。

二是,話太多!

既然知道五毒叟以‘毒’為名,那就應該提前防範,而非給我等準備的機會。

你以為肖魚腸為何突然發難?催動氣血、運轉內息,毒氣才能走得更快,滲透五臟六腑!”

忝為“蟾蜍”的鬼手血醫從墨色裡頭走出,露出滿是疙瘩的醜陋老臉,笑呵呵道:

“紀千戶,你有沒有感覺氣行不暢?運功凝滯?

頭腦開始發昏,倘若起身的話,還會覺得站立不穩?

金鵬堡那三百七十五口人,就是這樣死於老朽之手!”

紀淵眉頭微皺,沉聲問道:

“本官進門就喝了兩口茶水,也能中你的毒?”

鬼手血醫好似極為得意,哈哈笑道:

“任你武功再高,沒修成五境宗師的不漏真血,就免不了老朽這一口百毒蠱蟲蘊養的萬靈真罡!

況且,醫理一道博大精深,用正為藥,為邪為毒!

茶水沒毒,飯菜沒毒,檀香沒毒。

可隨著老朽的這一道萬靈真罡吞吐散發,山泉煮沸沖泡的好茶,就成了索命的無常散!

飯菜可口,入五臟六腑,就變作牽機引!

檀香鳥鳥,吸入進去,也化為十筋軟骨奇毒!

三種混合為一,加以老朽這一縷萬靈真罡,便能煉成一顆‘三屍腦神丹’!

紀千戶,你可想得到,老朽現身的那一刻,已經在你體內煉了一枚毒丹了!”

五毒之一的蟾蜍老者,邊說邊望向屋內的紀淵。

好似迫切想要從這個年輕千戶的臉上,看到以往常見的驚恐、震駭與哀求之色!

然而——

紀淵緩緩起身,立得穩當。

運轉氣脈內息,催動筋骨皮膜,也是毫無變化,一如既往如同蛟龍走水,充滿著磅礴意味!

“三屍腦神丹?好像有些不太夠勁。

老頭,你能否再來點毒性更強、發作起來更勐烈的玩意兒?”

紀淵深吸一口氣,當著鬼手血醫的面兒,將那一壺的茶水飲個乾淨。

隨後,像是服用大補藥一樣,反而變得龍精虎勐,氣勢強盛!

大紅蟒袍衣角翻飛,那道挺拔的人影便就踏出屋子。

他右手輕抬,指向一臉不敢置信的鬼手血醫,笑吟吟道:

“來而不往非禮也。

老頭,你現在試試走兩步,也好嚐嚐本官下的奇毒,如何?”

“老朽鑽研醫理、藥理幾十年,用毒製毒半生,豈會怕幾句狂言?

奉勸千戶一句,運功壓制毒性,只會使得三屍腦神丹融入血肉,再難拔除!”

雖然鬼手血醫眼神發虛,心裡沒底,氣勢上已經被壓過一頭。

但他根本不相信自個兒用毒一輩子,能夠栽在紀淵的手上!

這個宛似蟾蜍的醜陋老者冷哼一聲,與其餘幾人交換目光。

隨即挺起胸膛,用力踏出第一步。

旋即,短短兩息內。

鬼手血醫就像被浸入毒潭,滿臉疙瘩好像顆粒黃豆,噼裡啪啦接連爆開。

瞬間襯得麵皮血湖,極為可怖!

“啊啊啊!你什麼時候下的毒?是氣毒?不對不對!啊啊啊啊——”

鬼手血醫發出慘叫,直感覺劇痛無比。

句僂身子踉蹌之間,居然往前再進一步。

這一下反應更甚,濃郁墨色宛若滾燙油鍋,將鬼手血醫翻來覆去煎炸!

幹皺的皮肉像是中了熱毒,迅速流失水分,竟有些發焦。

短短幾個呼吸間,鬼手血醫就瘦成皮包骨頭。

好似秸稈,風一吹就要倒下。

“大人,饒命!

老朽知錯,再不敢用毒了!

請千戶大人寬宏,饒我這一次吧!”

第三步,鬼手血醫無論如何不敢邁出,僵硬立在原地,連連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