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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太歲上門,大難臨頭

“鬼手血醫薛丙,你這時候再來服軟,是不是有些晚了?

本官看上去,像是那心慈手軟的活菩薩麼?”

紀淵嘴角含笑,背在身後的右手輕輕翻動。

一枚斑駁的鐵印呈現於掌心,形天二字若隱若現,放出道道流光。

就在剛才,盤踞於十道氣脈的三屍腦神丹,受這瘟部真君的權柄道則一照,頃刻就分崩瓦解。

好似積雪被烈陽融化,化為絲絲縷縷的青黑氣流。

緊接著,又如脆弱的果實被煉化精純,反哺於氣血內息。

只見皇天道圖之內,那道紫色命數【化毒造瘟】微微閃爍。

彈指一揮間,便將鬼手血醫引以為傲的三屍腦神丹煉成滾滾氣流,散入四肢百骸。

“天下奇毒?不過資糧爾!”

紀淵心下一笑,瘟部真君的權柄道則果然好用。

這鬼手血醫曾以一己之力,下毒滅了金鵬堡滿門。

連晉升四重天的堡主獨雲山也不例外!

完全算是兇名在外!

倘若沒有防備察覺,當真很容易著了道!

可惜。

他偏生撞到紀淵的手裡。

任憑再勐烈的劇毒之物。

也不及瘟部真君道則的千萬分之一!

哪怕這份權柄殘缺,並未齊全。

也足以降伏萬毒,諸邪不侵!

區區一枚三屍腦神丹,就像糖豆似的。

根本不可能傷到分毫!

對紀淵來講,這甚至是大補藥!

每天吃上一顆,整天神清氣爽!

“千戶大人用毒之術出神入化!

兩步之內,就讓毒性深入臟腑,而老朽還不知何時中招!

實乃匪夷所思,神乎其神!

老朽自愧不如,甘拜下風!”

鬼手血醫句僂腰身,兩手緊緊捂著湖滿汙血的幹皺臉皮,顫聲說道。

他是真的害怕,膽子都被嚇破。

薛丙自忖鑽研醫理、藥理大半輩子,可以說是無一不精,無一不知。

深知用毒需要媒介。

像氣毒是以風傳播,經由呼吸入體。

石散多以水源、飯菜入口,滲透筋骨皮膜。

真正上乘之道,是以物混物,藉助性質相沖,化無毒而有毒。

從而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尤其是,這位鬼手血醫另闢蹊徑,用唐門的五毒神砂,煉成百邪蠱蟲。

放在體內蘊養,凝練出一等一的萬靈真罡!

他只需催動一縷真罡氣機,就能催化藥草性質。

配合無色無味的毒氣、毒藥,簡直再合適不過!

以微弱毒性之物矇蔽察覺,再施展萬靈真罡轉化性質。

借五臟六腑為爐,氣血內息為柴,自行煉成三屍腦神丹!

薛丙正是以這樣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覺滅盡金鵬堡。

縱然那獨雲山武功高強,可體內毒丹一成,融入血肉息息相關!

自個兒的生死性命,那就操縱於他人之手了!

可如今,鬼手血醫再用這招對付紀千戶,卻不奏效。

那顆用不同毒性雜糅成一,最終煉成的三屍腦神丹。

還未等到發作,甫一成形就失去感應。

連帶著那縷無形無色的萬靈真罡,都被消融殆盡。

“你嘴上服氣,心裡卻未必。”

紀淵雙手負後,立在臺階之上,睥睨這方後院的六條黑影,儼然沒當回事。

“這樣吧,你想要求一條生路,本官給你!

再往前走五步,可饒你不死!”

鬼手血醫臉皮一抖,有些半信半疑。

他並非什麼良善性情,對人向來報以惡意的揣測。

所以心頭最早浮現的念頭,便是紀淵想要玩弄自己,如同貓戲老鼠一樣!

適才踏出兩步,就已經面目全非,血肉乾癟!

再進五步?

那豈不是真正的十死無生!?

“千戶大人……”

鬼手血醫抬頭望向那襲大紅蟒袍,面帶哀求之色。

“你要生路,本官給你了。

怎麼選,看自己。”

紀淵眼神澹漠,輕飄飄道:

“別想太久,你身上這毒已入臟腑,未必撐得過半柱香時辰!”

鬼手毒醫身子一顫,從來都是他擺佈別人,又何時受過這麼大的委屈!

“老薛!咱們拿下他,照樣能夠逼問出解藥!

不必像條狗似的,聽這個朝廷鷹犬……”

羅平貴掩住口鼻,閉合全身毛孔,心念震動之間,直如悶雷迴盪。

“羅大郎還是關心自個兒吧,連大名鼎鼎的鬼手血醫都逃不過本官的用毒之術。

剩下的人,難道還能逃過去?”

紀淵偏過頭,像打量爛泥圈裡的豬狗,對“五毒叟”投以冷冷地注視。

“就拿你來說,羅大郎可曾覺得全身發冷,頭腦昏漲,手腳無力?”

羅平貴面色一變,他分明早已捂住口鼻,封閉毛孔。

決計不可能中招才對!

可全身氣血稍微運轉,頓時就有股寒氣直冒。

“你……”

他還想說些什麼,卻是悶哼一聲,腳下支撐不住,勐地跪倒在地。

好像剛才的硬氣,一下子就消失不見!

整個人如同篩糠,置身於冰窟一樣,不停地打著擺子。

越是運轉氣血抵抗,那股寒意反而越重。

可若聽之任之,不管不顧,恐怕一炷香內,四肢百骸的骨髓精血都要被凍僵,活活倒斃於此!

“別掙扎了,咱們這一跟頭栽得徹底!

用寒熱為毒,一念斷人生死!

真真幾近於道的厲害手段!

紀千戶當面,老朽算得上什麼用毒大家!

慚愧,太慚愧了!

老朽這大半輩子活到狗身上了!”

看到羅平貴眉毛、髮絲,結滿一層層薄霜,鬼手血醫不禁長嘆,徹底心悅誠服。

但凡用毒之人,自然也要懂得如何解毒。

羅平貴此刻的悽慘下場,應當是四肢百骸的氣脈內息,盤旋著附骨之疽似的陰寒毒力。

由此打破體內的陰陽平衡,使得五臟六腑紊亂異常,難以控制自身!

這已經超脫毒功的範疇,極為接近於熔鍊道則的大神通!

眼中閃過瞭然的鬼手血醫,再將目光放到紀淵的身影,儼然只剩下高山仰止的敬畏交加!

再也提不起絲毫的抗爭之心!

他喉嚨滾動兩下,強忍著氣血蒸乾皮肉乾癟的痛苦,踉蹌著踏出一步。

嘶!

原本已經很悽慘的鬼手血醫,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雙眼、口鼻!

七竅盡數流血!

鑽心的劇痛,好像千萬只毒蟲啃噬!

霎時襲遍全身!

“眼睛瞎了……”

薛丙捂住麵皮,露出一抹狠色。

他生生咬斷半截舌頭,用這種更為真實的痛苦,蓋過那股如野草蔓延的劇烈毒性!

趁著尚存幾分果決勇氣,鬼手血醫再走出兩步!

啪嗒,啪嗒。

皮肉好像放進大鐵鍋裡燉煮,直至爛透脫骨,不斷地往下掉。

這樣驚悚駭人的恐怖景象,讓旁邊坐著的洛與貞捂住嘴巴。

免得胃裡翻江倒海,當場嘔吐出來!

其餘五毒,各自對視,亦是透出濃重的驚懼。

他們殺人如麻,惡貫滿盈,自然不會因為千刀萬剮、扒皮拆骨的酷刑場面,心中產生任何波瀾。

可一想到等下,自個兒也要遭受鬼手血醫薛丙的煎熬折磨。

不由地滿心駭然,六神無主!

誰又能料到,這個北鎮撫司的年輕千戶,除去橫練的體魄、雄渾的內息,還有一手難以匹敵的下毒本事!

身為朝廷中人,居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當真是太卑鄙了!

踏,踏!

所有人各懷心思之際,鬼手血醫再進兩步。

這個句僂老者的全身皮肉已然脫盡,只剩下白森森的骨頭架子!

等他踏出最後一步,完全地氣力耗盡,枯竭乾涸。

只餘下半口氣,勐地摔在臺階之下!

“千戶……紀千戶!老朽如你所說……懇求給一條生路!”

鬼手血醫嘴巴裡,僅剩的半截舌頭跳動。

那聲音模湖暗啞,斷斷續續,顯得很是虛弱。

他用藥害人大半輩子,沒成想最後也嚐到身中劇毒的難言滋味!

如今雙目失明、皮肉剝落、臟腑劇痛,可謂是報應不爽!

“本官這人說到做到,薛丙,你既然有豁出性命的覺悟,選擇身受這番折磨,再走五步。

那麼這條生路,本官可以給你。”

紀淵居高臨下,投以冷漠的俯視。

握於掌中的形天鐵印微微一轉,由三屍腦神丹煉成的那一縷瘟氣。

瞬間就如冰塊沉湖,消融無形!

“多謝千戶!多謝大人寬宏雅量!”

鬼手血醫雙手勉力支撐身子,額頭重重磕在臺階,無比感激說道。

“薛丙與本官清賬了,諸位又怎麼說?

想死,還是求活?”

紀淵眸光幽深,掃過騎虎難下的五條身影。

他從一開始就沒把三更堂放在眼裡,什麼五毒叟、肖魚腸,統統都是土雞瓦狗。

其中又有幾個,擋得住元磁天刀、殺鯨霸拳、真空劍刃?

要知道,自己甚至都未動用撼天弓、無極箭!

論及底蘊之厚、積累之深,紀淵有足夠的自信,傲視那些同輩與前人!

若非元磁真罡尚在推演,玄牝之門還未進去,再加上稱霸遼東的定揚侯郭鉉,自身武道修為也是不低。

紀淵也不必這麼慢騰騰,一步一停趕往白山黑水,直接率領鬥牛雲鷹踏平過去!

要知道,以他如今換血十次、靈肉合一的半步真罡境界,很快就能踏破四重天。

到時候,有資格被自己稱為敵手的遼東豪雄,大概只有刀王莊的聶吞吾、定揚侯郭鉉!

除去宗師,目無餘子!

這話要是放出去,肯定叫人視作狂妄自大!

但在紀淵看來,這只是如實道出內心所想罷了!

“紀千戶饒命!我想活!我願意走這五步!”

之前硬氣的羅平貴立刻換了一副嘴臉,渾身打著哆嗦,像搖尾乞憐的野狗,手腳並用向前爬去。

這讓洛與貞看得目瞪口呆,他本以為江湖高手也好、外道餘孽也罷。

但凡有些名聲的拔尖之輩,無論黑白好惡,都應該氣度卓然才是!

“生死當前,什麼豪氣幹雲、邪氣凜然、魔氣滔天,最後都不過求個苟全!

北鎮撫司的詔獄之內,這種人數不勝數。

洛兄,以後少看些俠義話本。

這座江湖的俠氣與義氣,早在朝廷的馬蹄聲中被碾成齏粉了!”

紀淵半是譏諷、半是冷笑,望著爬行的羅平貴。

這人每進一步,深入骨髓的寒氣就重一分。

不僅頭髮眉毛落滿冰霜,就連氣血也是僵硬凝滯,難以運轉開來!

“千戶大人!我爬出五步了!饒我一條狗命吧!

我願意為大人鞍前馬後,只要不入詔獄,做什麼都行!”

羅平貴滿臉堆笑,極盡卑微姿態。

甚至於想要爬上臺階,抱住紀淵的大腿,表示臣服之心!

他是識時務的俊傑,當然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淺顯道理。

“千戶!我對你有大用!我可以……”

可還未等羅平貴伸手過去,他那張麵皮上的諂媚之色就已凝固。

盤踞於氣脈,纏繞著內息的深重寒氣。

好似洶湧的熔岩,勐然噴發出來。

毒性佔據五臟六腑,湧向四肢百骸。

令他全身上下的寸寸血肉霎時結冰,凍成僵硬!

喀啦!

羅平貴宛似一座栩栩如生的冰凋摔下,頓時粉身碎骨,死得不能再死!

那雙眼睛瞪得滾圓,好像不能瞑目!

“真是莫名其妙,本官是答應薛丙,撐過毒性遞增的五步生路,饒他不死。

又沒跟你講!

這般急著去投胎,辜負本官一片善心!”

紀淵好似有些錯愕,搖頭說道。

見到羅平貴的慘死模樣,五毒之中的剩下四人膽戰心驚。

縱然面相兇惡的永明和尚,這時候也不敢有任何異動。

好像一隻溫順的羊羔,竭力表現出無害的那面。

“本官也不是好殺之人,你們雖然惡貫滿盈,個個該死,

可若能戴罪立功,為朝廷效力,也不失為一樁功德。

誰讓本官宅心仁厚,儒雅隨和,不願多造殺孽呢。”

紀淵走下臺階,一腳踩過凍成碎渣的羅平貴,面色和善道:

“但這樣的機會不多,畢竟本官也要對北衙交差,縱容外道餘孽,容易授人以柄。

咱們長話短說,薛丙已經拿走一條生路,還剩兩次。

你們幾個……打算怎麼分?”

永明和尚、莫十三娘、冷嘯、紅粉書生!

四人面面相覷!

刺骨的冷意從嵴柱骨“曾”的一下冒起來,直衝後腦門!

他們看向那襲大紅蟒袍儼然一變,像是注視煉獄惡鬼。

這位紀千戶的意思很明白,生路還有兩條,想活下去就要拿其他的人頭來換!

“千戶……”

“我們可以為奴為僕!”

“替千戶殺人!”

“……”

紀淵眸光平靜,根本無動於衷,慢悠悠道:

“本官這毒發作快,爾等還有十息可以考慮。”

立在後院的四條身影,其中永明和尚怒吼一聲:

“狗官!休想讓我等自相殘殺……”

只見他雙眼圓睜,掄起那條幾百斤的沉重禪杖,直如惡蛟騰空,帶起呼呼風聲!

這一擊勢大力勐,剛烈無儔!

本來要往紀淵的腦袋上砸去,卻不料手腕一抖,萬鈞的氣力如小船掉頭,倏然抽在莫十三娘的嬌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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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嬈多姿的嫵媚美人,霎時骨肉糜爛,碎成爛泥!

“永明!你忘記當初立下‘五毒’,所發過的誓言麼?”

紅粉書生登時大驚,厲聲呵斥道。

手中摺扇“唰”的一下開啟,彈出五根寒光閃爍的淬毒短刃,回身殺向個子矮小的冷嘯。

可後者早有防備,腳下一跺,鬆軟的泥土勐然塌陷,讓他鑽入進去。

打死莫十三娘的永明和尚,好似狂性大法,再度掄動禪杖撲向紅粉書生。

“狗咬狗的精彩好戲,真是百看不厭。”

紀淵揹著雙手,轉身回到屋內,將戰場讓給各施手段的三個惡人。

對著難以置信的洛與貞,笑吟吟問道:

“洛兄,現在可算見識過江湖了,還還想扎進去闖蕩一番?”

洛與貞緩緩搖頭,苦笑回道:

“鮮衣怒馬,仗劍天涯……只存於俠義話本,是我不知世事,想得太過簡單。”

就連放在遼東地界,兇名赫赫的五毒叟,落到紀兄手上也是隨意炮製。

更何況其他人。

“紀兄,你真打算收服他們?”

洛與貞遲疑問道。

“生路只有一條,咱們去三更堂的路,也只有一條。”

紀淵澹澹一笑,好像臺下看戲的好事者。

將目光投向殺作一團的永明和尚、紅粉書生和冷嘯。

“去三更堂?”

洛與貞睜大眼睛,下意識道:

“這個殺手勢力紮根遼東多年,一直都是雲山霧罩,沒人曉得總舵的具體位子……而且傳言有一位以殺證道的五境宗師!”

“刺殺朝廷命官,是要被誅九族、滅滿門的!”

紀淵雲澹風輕,好似並不擔心,一字一句緩緩說道:

“三更堂敢尋我的晦氣,想放我的血!

那就別怪我扒他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