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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跟蹤者

夏初一連幾天沒有出現,嬌嬌設計新店的圖紙出來,想找他一起參詳,打了電話過去,才知道他受寒感冒,高燒不退,被同學送進醫院去了。嬌嬌跟夏初相處久了,就有了情分,聽說他生病,忍不住去找小童請假探病。

小童聽到夏初入院的訊息,大吃一驚,立即給她批了假,然後奔去找冬末:“末姐,你知不知道,夏初住院了!”

冬末剛剛透過崔福海的朋友,曲折的將夏初的錢包送到金莎酒店去,想以此掐滅他的最後一絲妄念。聽到小童的話,她點頭:“喔。”

小童怔了怔:“末姐,聽到夏初住院,你就只有一個‘喔’字?不問問他得了什麼病,重不重?”

冬末從善如流:“喔,他得了什麼病?重不重?”

小童沒話說了,冬末揮手:“小童,馬上春節就要來了,批發那塊忙得很,又要做年底結算和放假安排,你如果沒什麼事,就多放些心思在工作上,別為了不相干的人廢話。”

小童深深地嘆了口氣,回答:“知道了。”

隔日,崔福海一大早就來接冬末,問:“你要不要去市醫院看看那孩子?”

冬末問他:“你是從小童那裡得到的訊息?”

崔福海點頭,微微嘆氣:“聽說那孩子受寒重感冒,導致扁桃體炎,高燒近三天了,長時間昏睡,很少醒。我覺得這可能不止生理疾病,恐怕還是你採用的手段激烈了點,造成他的心理創傷了。”

冬末哈的一笑,問道:“大海,你也怪我?”

崔福海開啟煙盒抽出根煙點上,搖頭:“本來你也沒錯,被那麼個孩子死纏爛打,除了重傷他,讓他退走,還能怎麼辦?畢竟跟個明知沒有未來的孩子耗時間,他耗得起,你耗不起。”

崔福海的大實話讓冬末笑了起來,不無感慨:瞧瞧,這就是成年人的規則,這是以夏初的智商根本就無法理解的東西。

“去看一眼確定他的病況也好。不過得麻煩你送我過去,同時還得幫我確定他身邊沒有人,他也沒有醒。”

“成。”

夏初躺在醫院的病房裡,因為發燒,他的臉色紅潤,倒不難看,只是嘴唇乾燥,缺少了光澤與活力。

冬末輕輕地走過去,站在病床前看了看點滴處方單上的用藥,然後倒了杯開水,用調羹醮了輕輕抹在他唇上,輕聲一嘆,喃道:“夏初,你現在可知道苦了吧?”

夏初猶在暈睡,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她的話,秀麗的眉毛微微蹙起,張嘴發出幾個無意義的音節。冬末給他喂了兩口水,見他在睡夢中把被子蹬開了,便替他蓋好。蓋被時碰到他注射點滴的手臂冰冷的一片,卻是壓在點滴管上的熱水袋是護士隨手拿過來的,沒換好熱水,起不了應有的作用。

冬末起身將點滴的流速放緩,換了熱水,剛把熱水袋放到點滴管上,夏初的手突然一翻蓋到了她手上。可能是貪戀她手上的溫度,他碰到冬末的手以後,就抓緊了不放。

他手上的冰冷讓冬末瑟縮一下,想把他的手甩開,又恐碰歪針頭傷到他。正想一根根的將他的手指掰開,就聽到夏初喃喃的喊了一聲:“冬末……”

他醒了?冬末抬頭,卻見夏初的眼睛雖然睜開了,瞳孔裡卻沒有焦點,顯然依舊沒醒,這一聲喊不過是他的夢話。

冬末剛把心放下,就聽到夏初在睡夢裡輕喃:“冬末,別太殘忍……”

殘忍,這個孩子如今終於懂得世間還有這樣的詞眼了麼?冬末啞然失笑,掰開他的手,聽著他皺眉低喊:“會痛的,會痛的!”

冬末唇邊的笑帶出一絲苦意,伸出手去,指尖撫平他緊皺的眉頭,俯身在他耳邊輕輕地說:“知道痛,就不要再去找她,不要再想她,不要再去追逐與你不同世界的幻影。”

夏初搖頭,額頭鼻翼唇邊都因為夢魘而沁出一層薄汗,重重的喘了幾口氣,才吐出一句話來:“冬末,別對自己殘忍,會痛的,你痛,我會更痛……”

冬末一怔,胸口突然有口氣堵住了,心裡有個被封閉凝固很久的地方,似乎被強酸腐蝕,裂出了一個洞口。然後那股酸劑流了進去,圍在她已經麻木了很久的禁地,纏繞不去。

許久,她才將那口氣呼了出來,微笑著,溫和的說:“夏初,人會對痛麻木的,不要用你的感覺來衡量我,我跟你是不一樣的。你會覺得痛的東西,我沒有感覺。你以為能打動我的東西,我也沒有感覺。所以,無論你怎樣對我,其實都是在浪費,你明白麼?”

夏初在睡夢中兀自不醒,只是沒有掛點滴的右手握拳,放在胸口,身體蜷了起來,蜷成一個嬰兒般的睡姿。

冬末將他的被子蓋好,輕輕地退了出去。出了房門,轉角的時候迎面撞見一行三人,走在前面的是對頭髮花白的老夫婦,跟在他們身後的是個膚色略黑的中年漢子。那婦人雖然年紀大了,但膚色白淨,不見絲毫斑痕,看上去竟是十分的娟秀端麗,與夏初的長相有七八分相似。

冬末的目光只在那老婦的臉上稍微一凝,她身後那中年漢子便注意到了,反望過來,打量冬末。

冬末並不躲閃,目光與之交錯而過,維持著她的步履,往少人行走的安全通道走去。

下午譚英約她一起吃飯,她出去後才想起一件事:“譚英,你的衣服我忘了帶出來了。”

“沒關係,我有衣服穿的。”

譚英玩笑了一句,見她神態輕鬆,意態閒適,一掃往日的陰鬱,不禁笑了,興致勃勃地問:“冬末,今晚我們吃什麼?中式還是西餐,或者韓式,日本料理?”

“中餐吧,我喜歡吃煙火氣重的東西,西餐太冷了,日式我吃不飽,韓式沒興趣。”

譚英咦呀一聲,頓生一股知己之感:“正是,我都不知道現在為什麼西餐和日韓料理那麼受人追捧,似乎吃外國菜就像上流人士,吃中餐就是土包子。其實那些也就是一時鮮玩意兒,偶爾嚐個鮮不錯,要我一個禮拜連吃三次以上,我可受不了。”

冬末一手託腮,懶散的嗯了一聲,道:“各國的食物只適應各國人的脾胃和飲食習慣,中國人吃不慣西餐和日韓料理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譚英連連點頭:“其實中國人就適合吃中餐,冬天的時候豆乾花生等乾涼盤佐以滾黃酒,熱騰騰的炒菜配白米飯,妙絕。”

冬末哈哈一笑,坐直身子,問道:“要不,我們今晚就去吃這個?溫黃酒,炒飯配白米飯。”

“好!你喜歡哪種菜系?”

“這個隨便。”

二人商議既定,驅車直奔湘菜館,先點了涼盤黃酒,再叫幾個菜,一面喝酒一面天南地北的閒聊。冬末有三分酒意,全身放鬆的坐著:“譚英,你真是個好酒友。”

譚英也有了酒意,凝望冬末,笑答:“我可不僅想做你的酒友。”

冬末了然,舉杯回應:“隨緣吧。”

譚英乘著酒興,逼了過來笑道:“由北往南的人哪天也有上百萬,百萬分之一的機率就這麼巧的落在我們身上,論緣是夠了。只是不知你肯不肯給我機會,讓我成為你的‘分內人’。”

冬末和譚英接觸這麼些天,知道此人並不性急,聽他突然挑明了話說,有些意外。她確實有意相親找個能讓自己多點安定感的人,但不知為什麼,面對譚英相貌人品樣樣都堪稱與她匹配的人,她卻突然猶豫起來,想了想,搖頭:“譚英,我暫時還沒有心理準備。”

譚英有些失落,藉著酒勁就問了出來:“是因為前幾天那個……美少年?”

冬末一怔,心裡一股無名火上湧,咚的把酒杯放在桌上,就想發作。轉念之間,那怒火卻又褪得乾乾淨淨,淡道:“那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已經被他的家長接走了,我的事與他不相干。純粹是進展太快,我不習慣。”

二人本來說得投機,但提到夏初以後,氣氛就僵了,頗有些不歡而散的意味。冬末回家以後,覺得酒未盡興,尋遍家裡也沒找到存貨,便重新下樓去小區外的超市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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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買東西一向都是不買則以,一買就把整個冰箱都塞滿。從超市出來,拎著的個幾大大袋子,勒得她手掌心生痛,從超市加小區的這一小段路都得中途停頓揉手。

已經是夜裡十點了,天冷,街上的行人少,二十幾米遠的一段路都只有冬末和一個全身裹在羽絨服裡的男人走。冬末停下腳步,便聽到背後走的人的腳步也停了。

冬末初時沒在意,歇了歇手,繼續提著東西前進。她走,那人也跟著走。這一下可把冬末全身的警覺細胞都調了起來,眼看到了進小區的十字路口,來往的人多了點,她就把袋子放下,作勢休息。

那人顯然沒想到冬末只走了十幾米遠就又停了,也趕緊停步。但一停步,又覺得太露痕跡,遲滯一下,還是邁步向前,從冬末身前走了過去。冬末一面揉手,一面裝作不經意的看前面的商店的店招。那人從她身前走過,既沒有搶劫也沒有什麼色狼舉止,只是一張臉卻用衣服的帽子和領子圍得嚴實,根本看不清臉面。

冬末孤身一人生活慣了,自有一種單身女郎的警覺,眼看那人從身前走過,拐進電話亭裡裝著打電話的樣子,不禁心裡冷笑,拎著袋子繼續走,很快進了小區門衛室。

李叔正坐在門衛室裡看電視,見冬末提著大袋的東西不直接上樓,而是拐進門房裡,便問:“舒小姐,要不要我替你送東西上樓。”

冬末搖頭:“李叔,有件事麻煩你。”

李叔見她說得鄭重,趕緊回答:“有什麼事,你說。”

“外面有個人,我懷疑他是跟蹤我的,有可能他會想進小區來打探我的情況,能不能麻煩你幫我留意一下,如果他真來探聽我的事,也替我敷衍過去。”

李叔吃了一驚,見她雖然力持鎮定,但終究還是有些懼意,憐意大起,一口答應,又問:“舒小姐最近跟人結了仇?”

冬末搖頭:“做生意的人講究和氣生財,沒事跟人結什麼仇?何況還弄到有人跟蹤的地步?我想不通。”

李叔行伍出身,對付這種跟蹤者那是正對了專業,過了半個小時,就打電話到冬末家裡告訴她:“舒小姐,被你猜中了,那人確實是在跟蹤你,剛才向我打聽你的個人情況,我編造了一份,把他哄走了。”

冬末感激不盡,連聲道謝,李叔猶豫了一下,又道:“舒小姐,以我的眼光看,那人滿嘴謊話,一句真話也套不出來,不是走正道的,你最近出入要小心些。”

冬末謝過李叔的熱心,掛了通話機,這躺在床上卻怎麼也想不通跟蹤者是什麼人。這一想,心思突然滑到了夏初的家人身上,難道是他們突然從夏初嘴裡聽到了她的名字,特意打發了人來查她的根底?

不,不會,那對老夫妻看上去就是有修養的人,那中年漢子顯然也身份貴重,要查她的事實在不必要走這種旁門左道。

是她做生意時不小心得罪了人?還是受了什麼事牽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