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9
“如果你不是左顏, 我真的會在第一天開除你。”
這句話不全是真話。
遊安理看著強忍住眼淚的女孩，有些遺憾地想。
——因為這句話從一開始就不成立。
當她放棄一切，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時，遊安理其實沒有想過自己會在短短的時間內走到今天這一步。
無數個備用的方案隨著時間的推進而作廢, 她的每一步都那麼順利, 那麼快速, 可遊安理並沒有因此而變得樂觀。
她已經嘗過了“一敗塗地”的滋味。
所以她一邊在這個過程中失控著，一邊卻又更冷靜、更清醒。
“你要的不是一兩天的歡愛。”
“你要的, 是逃走的傢伙主動回到你的籠子裡, 死心塌地, 堅定不移。”
“在那之前, 得讓她擁有選擇的資本和勇氣。”
晚飯還是做了左顏很嫌棄的“絕代雙椒”。
其實就是青椒和甜椒一起炒的回鍋肉, 辣度適中，肉香四溢，對左顏這種從小偏愛鹹辣口的人來說有著致命吸引力。
但她真的覺得這個菜名好土, 活像是七八年前的網路老梗。
吃飯的時候左顏也沒給遊安理好臉色看, 吃飽喝足後跟個大爺一樣碗筷一放, 就坐在椅子上不動了。
遊安理吃飯的速度不快，總是細嚼慢咽, 全程不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左顏胃口大開, 吃了兩碗米飯下肚，已經撐到了。
但她不敢說出來, 生怕待會兒就被拉出去“散步”。
昨晚上她就是這麼被騙出去的，給她累得一路上罵罵咧咧：“你家散步是用跑的啊？”
然而一張嘴，冷風就直往嗓子眼兒裡鑽, 給左顏凍傻了, 最後老老實實跑了起來, 拼盡全力讓身上回溫。
“所以你白天叫我去辦公室到底是幹什麼的？”
吃得舒坦了，左顏也懶得再斤斤計較了，反正遊安理就是這種黑心黑肺的人，她又不是第一天見識到。
等遊安理吃完飯，她問出了自己現在最大的困惑。
總不能就是為了把她叫過去臭罵一頓的吧？
左顏想得通歸想得通，但說真的不生氣不委屈，那是不可能的。
這個仇她已經記下了，遊安理以後最好別犯到她手上。
遊安理喝了口白開水，一邊放下馬克杯，一邊看過來，回答道：“我忘了，可能就是想跟你說話吧。”
左顏用看弱智一樣的眼神看著她，指了指自己，問：“你覺得我像弱智嗎？”
會信你這種鬼話？
遊安理不知道怎麼，突然笑了一聲，像是被她的表情戳到了笑點。
左顏很想給她來一下，但因為吃得太飽，身上懶洋洋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遊安理看著她，狀似認真地說：“我不可以想你嗎？”
左顏張了張嘴，半晌後才乾巴巴地回了句：“可以，都可以，你開心就好。”
飯後遊安理收拾了碗筷和廚房，左顏心安理得地坐在沙發上玩手機，時不時還瞥一眼開放式廚房內的身影。
怎麼說呢。
看著白天使喚自己幹活的人，晚上被自己使喚著做家務，就特別的爽。
左顏這下才算是真的心裡舒坦了，蹺起腿來，往沙發上一躺，一副遊手好閒的樣子。
遊安理收拾完廚房，看見她這姿勢，只說了句：“你早上跑掉的脂肪又要回來了。”
說完就直接去了浴室。
左顏一個起身坐好，見她走了，又慢悠悠躺了回去，活像是被家長管教的問題兒童。
等遊安理洗漱完，穿著浴袍出來開始忙工作了，左顏也自覺地放下手機，去臥室找換洗衣服，進了浴室洗澡。
每一次看到浴室裡的浴缸，左顏都要感嘆一句“房東是真的很會享受”，不過現在享受的人多了自己一個。
左顏脫了衣服，在淋浴器下衝乾淨身體，就鑽進了浴缸裡泡澡。
遊安理每次用過浴室後都收拾得很乾淨，但左顏還是能聞到一點屬於她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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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味道很難說明，因為遊安理不用香水，身上最多只有沐浴露和洗髮水的味道，或者護膚品的淡淡氣味。
左顏知道，不是這些的味道。
那是從很多年前開始就沒變過的，只存在於遊安理這個人身體裡的氣味。
讓她無數次在夢中回味。
左顏瞄了眼緊閉的浴室門，她沒鎖上，但也不用擔心遊安理會進來。
浴缸不算寬敞，容納她的全部倒是綽綽有餘，左顏深呼吸一口氣，往水下一沉，整個人都浸泡在了水中。
暖流包裹了每一寸肌膚，在身上輕輕遊蕩，讓身體全都舒展開，接受了溫熱水流的撫慰。
左顏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就像是泡溫泉一樣，能很快舒服得放鬆下來。
從家裡出來後，她再也沒住過有浴缸的房子了。
有時候快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她就格外懷念家裡的浴室，想回去泡個澡，睡一覺，醒來後一切都回到原樣。
要是讓孟年華女士知道，多半又要罵她沒出息了。
左顏從水裡冒出頭來，張開嘴換了口氣，然後就冷不丁聽見浴室門口響起一道聲音：“如果你再多憋一會兒，我這通急救電話多半已經打出去了。”
左顏被嚇得渾身一哆嗦，猛地看了過去。
“你、你幹嘛不敲門啊！”她抱住胸前，身子往水下縮了縮。
遊安理靠在門口，語氣平淡地回答：“我敲了一分鐘，喊了你三次。”
她說著頓了頓，看了浴缸裡一樣，道：“但是現在我比較想知道你在下面幹什麼。”
左顏被這句話說得臉更燙了，她全身都泡得發紅，肩頭和臉蛋粉撲撲的，光滑得像煮熟了的雞蛋。
“不要說得好像我在做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
她嘟囔了一句，被嚇得加速的心跳已經慢慢平靜下來。
遊安理直起身，神色自若地開口：“我可沒有說這句話。”
左顏翻了個白眼。
你是沒說，你話裡話外都那個意思！
“你出去，我要穿衣服。”左顏提防著她，身體一直藏在水裡。
遊安理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她——這麼淺的浴缸，其實什麼都藏不住。
但念頭只是閃了一下，就被她掐滅了。
遊安理沒有退出去，反而往前邁了一步，閒庭信步般從浴室門口走了過來。
左顏眼看著她越來越靠近，慌得直往後退，大聲道：“你不要過來！”
遊安理很配合她，刻意壓低聲音道：“別叫了，這層樓沒住別的人，聽不見的。”
左顏抱著胸前，羞惱地叫住她：“別玩了，我真的要起來穿衣服。”
遊安理覺得她真的挺有意思的，索性拉開浴袍的衣襬，雪白長腿踩進了浴缸。
左顏退無可退了，拼命遮住自己，一副清白要沒了的小媳婦兒樣。
遊安理忍了很久才把笑給忍回去，輕聲道：“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哪樣！”左顏縮在浴缸裡，瞪了她一眼，
遊安理回想了下，開始一件一件地細數。
“你以前天天算計著要跟我一起洗澡，剛在一起的時候就迫不及待了，沒有機會也要製造機會。還有溫泉那次，主動在我面前脫……”
她說一句，左顏的臉就變得更紅，聽到“溫泉”兩個字瞬間顧不上了，直接從浴缸裡跳了起來，伸手去捂她的嘴。
早有準備的遊安理在浴缸裡站直了身，眼疾手快地接住她，順勢將那滑溜的細腰給扣住。
左顏腦子裡“嗡嗡”響著，什麼都不管了，一把按住這張討厭的嘴，大吼一聲：“閉嘴！”
遊安理很配合地閉上了嘴。
從浴缸裡帶起來的水沾溼了她的浴袍，左顏很快意識到了不妙，一下子鬆開手，想要退後，卻被抱得更緊。
遊安理也覺得很不妙。
太早收利息不是個明智的選擇，她本以為自己能等得了。
等學聰明了的大兔子再也不願意逃跑。
等一切困難都無法再讓脆弱的人產生動搖。
等自己可以好好睡一覺。
等……
不等了。
左顏正要去拉她的手，扣住腰的那只手卻先一步鬆開了她。
下一秒，這只手落在了左顏的下巴。
——遊安理總習慣用這樣的方式掌控她，再吻她。
左顏已經意識到要發生什麼，先前還羞憤的掙扎和抗拒稍稍冒了個頭，就被她的唇覆蓋住，堵回了嘴裡。
沒有任何阻礙，左顏的身體就徹底在她的掌控下失去了抵抗能力。
“遊安理。”
重獲呼吸的短暫時間裡，她小聲叫她的名字，像在確認什麼。
遊安理吻了吻她的眼角，已經開始期待這一寸肌膚落淚時的樣子。
“抬腿，抱著我，不要叫。”
她說著，護住左顏的後腦，將她抵在了後面的瓷磚牆上。
左顏的背觸上一片冰涼，不自覺顫抖起來。
頭頂的淋浴器被開啟，熱水譁啦啦落下，遮住了相擁的兩個人。
暖流溫柔包裹著一切，像迴歸了母親的腹中，寧靜而溫暖。
卻有一場狂風暴雨衝進了左顏的深潭，讓她在暖洋洋的大海中成了快要溺水的浮萍。
只能攀附在唯一能托起她的船上，相擁沉浮，一起迎向襲來的颶風。
在這風中，遊安理溫柔地親吻她，和她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