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去，那丫鬟無奈，過來給眾位老爺行了個禮。
山羊鬍驚訝道：“青柳，怎麼是你？”他向席上眾人告罪道：“這是內子身邊的丫鬟，不知因何跑到這裡來了。”
二老爺撫須道：“你既是姑太太的丫鬟，來這裡有什麼事？”姑太太，是夏雲軒的媽，所以山羊鬍是夏老爺咯？
青柳叩首道：“驚擾了老爺們，青柳知罪。只是咱家太太要請了袁姑娘去說書，才讓我來看看袁姑娘是否在此。”
我倒成了香餑餑了？二老爺聞言並不生氣，反笑道：“是了，袁姑娘本是夫人們那邊的清客，倒是我們奪人所愛了。袁姑娘，還是先跟她去吧。我這位妹妹的火爆脾氣，我是惹不起的。”
夏老爺連連道：“見笑，見笑。”
我心裡十分不願意陪那些夫人們聊天，女人們湊在一處，雖然可以聽到些八卦，但說不定要惹上什麼樣的麻煩。可現在不由我決定，我只得行了個禮，隨青柳離開。我最後看了應弘一眼，發現他正盯著青柳，表情有點微微的笑意，不知是想到了什麼。
青柳步速極快，一邊走著，一邊不住向四下張望，好像要避著人似的。我心下生疑，眼見著她領我到了一處人跡稀少的園子，我終於忍不住問道：“姑太太在何處？這是去向哪裡的路？”
她向前邊一指：“就在那兒。”然後不等我回應，低頭就跑了。我欲攔她，卻沒拽住，往前邊一看，一塊大石後露出一個衣角，那人卻只躲在後頭不出來。
我大著膽子挪過去，不提防那人突然走出來，和我打了個照面。我吃了一驚，待看清他模樣，不滿道：“原來是你，白白嚇我一跳。”
夏雲軒四處看了看：“青柳怎麼走了？我和你單獨在此處，讓人看見了怎麼是好？還是改日再說吧。”說著居然拔腿就要走，我哪能容他，立刻將他擋住：“有什麼話，別磨磨唧唧的。”
夏雲軒不敢推開我，懊惱道：“你這……像什麼樣子！無禮，無禮！”他一激動說話就喜歡重複，語氣好玩得很，我忍不住就笑出聲來。他道：“看你這樣子，也沒燙壞，我是白……白叫你過來了。”
我奇道：“你怎麼知道我燙著了？”
他別開臉不看我：“你以為你這身衣服是誰的？”
“你，不會吧？”
他低頭道：“雙彩太沒計較，二表哥身量高大，他的衣服你穿不得的，所幸碰到我，還有件做小了的長衫，剛好與你。”他上下打量我一番，道：“其實這衣服你穿長些，所幸你比我胖點，還算合適。”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費了這麼大勁兒叫我出來，就是來打擊我的？”
“我……我想說……”他憋了老大勁兒，耐不住我一直催他，終於脫口而出，“我是想問問楚凡怎麼了，好久沒見他了。對了，我就是要問這件事。我問二表哥，他又含糊著不跟我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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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糾結的模樣，把我感動得了不得，恨不能立刻把他送到楚凡身邊去。可惜楚凡受傷的實情不能隨便透露，我只好說他染了病在外休養。
夏雲軒點點頭，囁嚅道：“其實，我還有話跟你說。袁姑娘，你……你，你是對的。”他頭垂得不能再低，顯然下了極大的決心。我卻摸不著頭腦：“我什麼是對的。”
他正色道：“上次聽了袁姑娘一番言語，說是女人也可以拋頭露面，可以憑自己的雙手謀生。雲軒回來想了很久，也查了聖賢的言語。我……我覺得，的確不錯。”
我沒料到他對這件事這麼認真，一時不知道如何答言，他續道：“母親生育之恩，妻子相伴之德，女兒孝順之義，都絕對，絕對不能抹殺。就連身邊的乳母侍婢，自小服侍到大，也是有恩情的，沒有她們，任何一個男兒都不能順利成長為男子漢。可見女人的地位，不但不應該比男人低，反而值得最高的敬重才是。”
他對我作了個揖，一字一頓地說：“以前雲軒太狹隘，多謝袁姑娘指教了。”
上次的議論我純粹是有感而發，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實在是料想不到，夏雲軒的結論在這個時代，不可以說不前衛。
我也鄭重地還了個禮：“夏公子能想明白這一點，是公子勤於思考，又謹慎謙卑所致，錦心不敢居功，只替天下間的女子，感謝公子說了公道話。”我抬頭笑道：“所以先前的那些日子，你不願意理我，就是因為沒有想明白了？”
夏雲軒臉上一紅，扭頭不看我，只算預設了。我還想再打趣他，卻聽得身後小徑上傳來應弘的聲音：“話說完了就得了，別耽誤著被人發覺了。”
我吃了一驚，回頭看去，他正悠閒地抱臂而立，好像已停了不短的時間。夏雲軒也是剛剛發現他，驚訝道：“二表哥，你怎麼，怎麼在這？”
應弘道：“我記得那青柳跟你來往最密，上次還為此挨了姑媽的罵，想來不得姑媽的喜歡，自然不會遣她來辦事。我估摸著，就是你的主意。”
夏雲軒道：“二表哥連我身邊有哪個丫鬟，都記得這麼清楚？”
應弘頗為自傲地笑道：“但凡我見過一次的人，就永遠忘不了他的長相。”
這麼牛叉，還過目不忘呢？我撇嘴道：“認路的時候，沒見你有這本事啊。”
應弘冷哼一聲，擺出冷臉道：“少廢話，還不趕緊去太太們那裡聽吩咐，要是被人看見了，傳出關於雲軒的閒話，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我知道他說得不假，衝他做個鬼臉，又向雲軒道別，就趕緊回到二太太的院子裡。走到一半，正迎上太太團，才知道自己這段路白跑了，原來開席時間快到，她們正要到方才那座樓上入座。
藍水心跟在二太太身邊，的確如雙彩所說，很得喜歡的樣子。雙彩趁人不留意，向我使了個眼色，露出些許鄙夷。我為藍水心感到不值，只盼望她心願得償後不要後悔才好。
二樓中間被一架十二扇的大屏風隔開，太太小姐們坐在西邊，和老爺少爺們互不相見，卻能聞聲。直到開席時間，壽日的正主兒老太爺都還未露面。眾人對老太爺遲到好像已經見怪不怪，二老爺派了人去請，又命戲班子先等著，酒宴立時就傳上來。
雖然壽星不在，卻不妨礙主客盡歡。姑太太酒吃到高興處，不知怎麼的就想起我來，連連命我上去說書。
二太太卻道：“聽聞藍姑娘的簫極好，不如先奏一曲助興吧。”說著又特地命個丫鬟到屏風後說：“今日請了個有名的伶人來吹簫，請各位老爺們品評品評。”
我與藍水心對視一眼，不知二太太大張旗鼓，抱的是什麼打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