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就像是抽了絲的帕子，只細細的一痕，就足以讓你對全域性改觀。我沒有如上次一般去找藍水心逼問，因為隱約覺得，她一定有一副完美的解釋給我，而我，已經不敢完全信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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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應寶弦分別後，我遇上了龍玦。
“袁錦心，我在等你呢。”她手捧一方黑玉盒子，梨渦淺笑，俏生生地立在雪裡。我注意到她換了一身衣服，依舊是單薄的白色衣裙，比之先前那身，領口裙袂處有繁複的銀線刺繡，大袖翩翩，褲長只到小腿，與寒照裝束大有不同。
我忙上前道：“龍姑娘願意為我的朋友解毒嗎？”
龍玦笑道：“有琴弛都答應了，我自然要幫你。”她舉起手中的玉盒，“清濁蟲就在這裡。”
我大喜過望，忙道：“那我們這就出發吧！”
龍玦搖頭道：“先不急，我運功催蠱之時，病人必須讓人扶著保持直立，為了陰陽之氣和合，幫手需要一男一女。你算一個，還得要個信得過的男人才行。”
我自然先想到應弘，可是去住處找他時，卻聽說二少爺出了府，武良也被他帶在身邊。要找個不洩露清濁蟲機密的自己人，難不成還得去奇寶屋請高晚成嗎？楚凡已經傷了這麼久，我實在一刻也不願耽擱，楚凡自己家的人，應該算自己人吧？
我顧不得猶豫，立刻去尋了夏雲軒。夏大才子今天的反常期還沒過去，居然毫不推脫地丟了聖賢書跟了我走，我又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好基友一輩子，每逢患難顯真情啊！
等會上了龍玦，夏雲軒一愣：“不是說去看望楚凡嗎，龍姑娘為何同行？”
我道：“楚凡病得很重，龍姑娘是我請來為他醫治的。”
夏雲軒面露猶疑之色，道：“聽說龍姑娘是有琴表兄的私人藥師，我們私下相托，是否有違情理？有琴表兄知是不知？龍姑娘是姑娘家，為楚凡治病可方便？”
我無語了，夏雲軒的靈光也就是乍現了那麼一兩下，又恢復了呆樣子。我道：“我自然向大公子請示過了。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龍姑娘仁心仁術，為了救楚凡的性命，也顧不得男女大防了。此次叫你一起，是龍姑娘要用幫手，只是醫術秘法不能外傳，還請夏公子對今日所見保密。”
夏雲軒鄭重地點點頭道：“只要能救楚凡，雲軒必然守口如瓶，不負所托。”
龍玦撲哧一笑：“早聽說夏雲軒公子是個書呆子，說話都這麼一套一套的。累不累呀？”夏雲軒怔怔的說不出話來，龍玦伸手道：“說這些廢話沒大用，現下就有夏公子能幫忙的，把你的玉佩給我一塊。”
夏雲軒乖乖解下扇墜交給她，我奇道：“此物何用？”
龍玦將玉佩揣在懷裡，舉起黑玉盒子道：“清濁蟲是天下至淨之物，生來不能沾五行，必須要用美玉餵養才能生長。”
夏雲軒問：“何謂不沾五行？”
龍玦對答如流：“金木水火土，是為五行。清濁蟲自出生以來，就要養在玉器之中，沾金則僵，觸木則死，逢水則化，遇火則焦，入土則散，餵養清濁蟲，也只能用玉石才行。”她這番回答顯然已經說過很多遍，實在太流利了些，我暗想：“這遇火則焦，有什麼稀奇？碰到水或土，活不下來也是正常，非要說什麼不沾五行，總覺得有點神棍的影子在，和我倒是半個同行。”
楚凡見到龍玦後，什麼也沒有問，連驚奇的神色都沒顯出來一點，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實在是打擊我的成就感。
龍玦命楚凡把鞋子脫了，赤足立在地上，我們三人也要也除去鞋襪，名曰“接地氣”。夏雲軒嘟囔了兩句於理不合，到底不敢反駁。
龍玦對楚凡正色道：“我現在要讓清濁蟲吸掉你的毒血，傷口會痛，你要忍著站好了，清濁蟲很膽小，你一動它就跑了。”楚凡點頭答應，龍玦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啟那個黑玉盒子。
“啊啾——”夏雲軒似乎光腳受了涼，這時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龍玦手一抖，就看到一道小小的黑影從盒子裡竄出來，我眼前一花，那玩意已經不見蹤影。
“糟了！”
“呀！”
龍玦和夏雲軒同時叫出聲來，我湊過去看時，盒子裡空空如也，清濁蟲不知跑到何處去了。夏雲軒懊惱道：“那那那，那蟲子好像跳到地上去了，入土則散，這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龍玦不理他，立刻蹲到地上細細蒐羅起來。楚凡指著衣櫃道：“好像是到那個方向去了。”龍玦回頭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低頭找尋。
她幾乎整個人趴在地上，露出大半的手臂小腿，我眼角抽搐了一下，趕緊過去幫她抻了抻衣角。龍玦用唇形對我道：“聽。”
屋裡這時無人說話，四下的寂靜中，忽然傳來了一聲極細微的蟲鳴，唧唧，噓噓，唧唧，噓噓。我脫口而出：“怎麼這麼像蛐蛐？”
龍玦急得連連拍腿道：“你一出聲，它又不叫了！”這個習性，也很像蛐蛐啊……
我聽先前的叫聲是從衣櫃下邊傳來，就湊過去輕輕吹起了口哨。龍玦看著我，滿眼疑惑之色，我模仿蟲鳴還是很有兩下子的，按著節奏吹了幾聲之後，衣櫃下邊居然有了斷續的回應。
另外三人大氣不敢出，只聽著我慢慢引誘著蟲子。直到一個小小的腦袋從櫃子底下探出來，一隻小個的黑色蛐蛐還沒看清現狀，就被龍玦眼疾手快地舀到了盒子裡。龍玦松了口氣，往盒子裡彈了一指甲黃色粉末，對著蟲子埋怨道：“不就是今兒個忘了喂你，居然敢自己往外跑了！”她轉頭對楚凡道：“好了，現在開始吧！”
她可以當成什麼都沒發生，我可不能輕易釋懷，我質疑道：“清濁蟲……就是這個樣子？”
龍玦點頭道：“不然你以為是什麼樣子？”
我也說不出來，但是無論如何，我也不能接受清濁蟲是個蛐蛐的事實。龍玦看出了我的懷疑，對我道：“蠱蟲是巫離族人用藥物煉出來的，蟲子只是個載體，具體是什麼蟲，本身並不影響。”
我追問道：“食玉為生？不沾五行？”
龍玦臉上一紅，一時語塞。夏雲軒卻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清濁蟲縱使與蟋蟀長相相似，也沒什麼奇怪。”
龍玦連連點頭：“沒錯沒錯，還是夏公子有道理！所以楚凡，是治還是不治？”
楚凡輕笑道：“總是不能比現在再壞了，試試何妨？”語畢就脫掉上衣，露出肩上一處猙獰的黑色傷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