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
奉君從鏡中看到鬼劍瞎的惡意,看到那懸在自己頸後側的剪刀,忽地便笑出了聲。
就像是在看著蟲子的憐憫眼神,絲毫不顧及的嘲笑。
鬼劍瞎終究還是忍下了,可能是因為長久以來的生活經驗,也可能是因為覺得對方並沒說錯。
沒有人應該為自己說了真話而死去。
他目中的惡意盡數收斂,向著青年說道:“你在笑些什麼?”
奉君當即收起了笑意,回應道:“沒什麼,我想起好笑的事。”
他沒有再度打擊對方,兔子急了還咬人,當然他並不認為對方有在這裡殺自己的勇氣,或者說,他並不認為對方有殺人,掌握那份禁忌權柄的潛質。
關於這點,他很篤定。
“不過,我確實想問你幾個問題。”
奉君對著鏡中的鬼劍瞎輕聲說道。
鬼劍瞎皺起了眉頭,再度開始了手上的修剪工作,並說道:“我沒有義務回答你的問題,你是警察的朋友,但並不是警察。”
奉君笑著並沒有再次開口。
一直到修剪完畢,他與鬼劍瞎一齊去了洗頭的地方,才說道:“如果你把它灌滿水,這個深度,是可以將我溺死的。”
鬼劍瞎並未回應,只是繼續做著自己手中屬於他的工作。
待洗完頭,奉君再度說道:“其實我比較好奇,你到底抽到了誰?”
待按摩與吹乾,一切工作結束完畢後,他又一次說道:“你難道不好奇嗎?小乖你到底抽到了誰。”
鬼劍瞎依舊無言,只是眉頭皺得更深。
奉君笑著站起了身,於其肩頭輕拍,然後輕聲說道:“其實你自己也有所猜測吧,所有人都有可能抽到了你寫的紙條。”
鬼劍瞎終是開口說道:“不包括我。”
奉君笑著繼而說道:“但包括她啊。你啊,真的很矛盾,明明下意識的選擇接待我,卻什麼都不願意說。”
多年形成的敏銳,讓他能看出這個逐漸墮落的靈魂,在選擇接待自己的同時,也在下意思的求救。
一面順其自然的選擇墮落,一面潛意識中卻想著求救,這很矛盾,矛盾的像極了一個鮮活的人類個體。
“我將網遊中所接觸過的人,都告訴了王覓語,這其中包括除了小乖的我們,你自求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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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劍瞎向明明該是來拯救自己,卻顯得咄咄逼人的青年說道,然後便是走上了這家理髮店二樓的休息間。
“原來如此,我說那家夥怎麼忽然知道了那麼多。這就是你的選擇嘛,你也自求多福吧。”
奉君並未阻攔對方,或是再說些什麼,只是轉頭看向了鏡中自己的新形象。
鬼劍瞎向他述說將部分資訊告知王覓語的訊息,是對自己善意的回饋,而將小乖排除在外,則是告訴他自己的選擇——我的確懷疑她,但我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危險,請你走吧,不要打擾我的生活。
“自甘墮落啊,愛情真的有如此大的魔力嗎?”奉君看著鏡中自己的一頭碎髮,忽地想起了雨桐與八年前的某個身影,然後繼而說道:“嗯,真的有。”
在他於鏡前觀摩自己時,譚徵也結束了新發型的修剪, 斬斷三千煩惱絲,換作了一頭短髮。
但和雨桐那股給人幹練陽光的感覺不同,譚徵給人的感覺是嬌小可愛。
她向著奉君說道:“挺帥的嘛,感覺年輕了好多呢。”
奉君聽聞女孩話語,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神忽地有些恍惚。
八年前的自己,好像也是這樣的髮型,的確是年輕了許多啊。
他轉過頭,看向譚徵,笑著說道:“你也給人感覺年輕了些,就像是某個死去的年輕女孩一樣。”
譚徵眉頭輕皺,帶著些許無奈說道:“你這個人真的很不會聊天呢。我本身就很年輕啊。”
她言語中絲毫沒在乎青年將自己同一個逝去之人類比。
這或許便是奉君嘴中名為成長的潰爛。
“我們接下來去哪?唐小俠的事,需要我來幫忙嗎?”
譚徵對著並未回應自己言語,且開始走向門外的奉君,再度開口說道。
“唐小俠的事,和我們無關,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至於現在做什麼,嗯,在我不知何時到來死期之前,讓你儘可能快些到達這個世界食物鏈的頂端。”
奉君並未止住腳步,而是將手放在了額前,一邊遮擋著強烈的陽光,一邊坦然說道。
雖然同是類乎助手的存在,但譚徵卻與抗拒且不同意清掃,認為一切都是治標不治本的傅落不同,她有著與奉君相同的某種特質。
“真的會死嗎?”
譚徵跟在奉君的身後,聲音極細的說道。
奉君仍舊笑著不確定的點了點頭。
預感之所以是預感,便是因為其難以言喻。
他無法想象自己可能會死在王覓語或是「狂信徒」,以及這場荒誕遊戲中其他參與者的手上,而本來該是危險的葉天一行人,目前卻表現出了一副曖昧的作態,對自己似乎並不是太過在意。
或許讓自己死亡的,會是現在自己身後的譚徵。
一山不容二虎,當她足夠強大,要殺死自己的意圖可能便會顯現,尤其是她已經開始接近洛傾。
二人踏上歸途。
奉君轉過頭看向女孩,笑著提醒道:“記住,千萬不要成為我,我的影子已經夠多了,一定要成為自己。”
譚徵像方才的青年一般點了點頭。
一輛計程車停到了二人面前。
奉君剛準備上車,兜中的手機卻是響起,他將之拿出來,是備註著楊延昭的來電。
才過了一天而已,這位老人的能量,看來比自己想象的要大。
他止住腳步,在試意譚徵自己先行離去後,便接通了電話,說道:“我是王羽。”
對面的聲音“嗯”了一聲,然後笑道:“年輕人,你要的屍檢報告,我託人弄到了,你什麼時候來拿,這玩意兒可燙手的很。”
奉君並未在意對方那完全不像一位長者的說話方式,回應道:“我馬上就到。”
對面的聲音再度說道:“今天是雙休日,我可放雨桐的假了。”
奉君藉此與老人又寒暄了幾句,然後便結束通話了電
話。
譚徵此時仍未離去,只是靜靜的看著青年。
奉君撓了撓頭,無奈說道:“我有些自己的事,你先回家吧,別這麼黏著我。”
譚徵看了青年許久,然後“哦”了聲,撇嘴表示了自己的不滿意,便乘車離去。
奉君停留於原地,開始重新等車。
便快,一輛計程車便再度停在了他的面前。
在路上,他拿出了手機,本是想看看關於「清道夫」傅落死亡的相關報道,但卻被佔據首頁的「死丘」奪走了注意力。
死丘上的孤獨少年——白寧墨。
“有意思,雖說輿論的走向總是很有趣,但這次人為操作的痕跡倒是有些重了,洛傾死去的現在,是誰在幫他?”奉君翻看著那些幾乎是一夜之間出現的擁躉,帶著玩味笑道:“呵呵,不過現在的少年,的確值得令人歡喜,雖然離「死丘」所藏的寓意,還差得遠。”
駕駛位上的司機聽著青年模糊的自言自語,微微皺起了眉頭,不知為何他光是看著其臉上的笑,便感到一陣可惡。
奉君並未在意司機眼中的嫌厭,繼而自言自語低喃出聲:“真想現在就去看看這位在被捕後,終於獲得了他人視線的孤獨少年啊。只是他現在看到我,怕是會在衝動中死去吧,還是等他正式被關進瘋人院再說吧。”
他如此說罷後,便收起了手機,閉目養神,不知在思索什麼。
瘋人院乃是指逸城精神病患犯罪醫院,位於逸城市郊,其中關押的大部分都是精神上有明確的問題,且極為危險的變態罪犯。
在它的建造期間,該處的建築師莫名發瘋,砍死了數十名不知所措的工人,而這更為此地新增了神秘色彩。
奉君八年前於那場事故後,曾入住過此地,只不過後來該案件被定義為正當防衛,而他的評測也極為正常,所以才得以走出了這家瘋人院。
也是在那個時期,他更加明確了這個世界的本質是瘋狂這個事實。
時間的刻度被撥動。
奉君於那家「非正常死亡研究所」前,下了車,並走入了沒有雨桐的其中。
他與前臺打過招呼,得知只有實習生才有休假,然後便很是熟悉的走向了老人的辦公室。
楊延昭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色大褂,戴著眼鏡坐於桌後,正在仔細的看著手上的報告。
奉君踏入其中,於老人的對面坐下,但並不言語。
待過了片刻,楊延昭才抬起了頭,並驚奇地發現了面前的青年,他摘下眼睛,說道:“年紀大了,耳朵和眼睛都不行了。”
奉君笑著搖了搖頭,回應道:“您的精氣神,可是比大多數年輕人要好。”
楊延昭面上浮現微笑,再度說道:“那你一定是那少數,那其中並不包括你。”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這份資金也是剛到手的報告遞給了奉君。
奉君接過那份傅落的屍檢報告,快速的遊覽了起來。
片刻後,他的臉上浮現出了極少有的難以置信。
老人見此後輕聲說道:
“這的確很出乎意料,連我也沒想到,那個「清道夫」,居然會是自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