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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生死時速

廣州號。

醫護艙的鋼板艙門砰地一聲被撞開。

殺氣騰騰的海軍軍官揮舞著手槍把面前的護士乃至傷兵直接推到一邊,後面的軍官抬著擔架,臉上混雜著硝煙,血水和淚水,面目猙獰無比。

旁邊被推倒的傷兵剛想說話,卻看到這些軍人們滿臉殺氣,自然知道是有重要人物受傷,悻悻地閉上了嘴。

一行人來到急診室門口,艦上憲兵趕緊攔住去路,領頭的禁衛軍少校厲聲說了幾句,憲兵們神色大變,趕忙拉開了急診室的隔音鐵門。

一陣雜沓的腳步,安靜的手術室內頓時變得嘈雜無比。

“醫生馬上輸血”

領頭的禁衛軍少校方傑雲厲聲喝到。

正在進行手術的艦上軍醫頭也不抬。

旁邊的護士轉過身,摘下口罩,有些疲憊地說道:“小聲點……我們這裡有傷員。”

“醫生護士和志願者留下,其他人全部清空。”方傑雲直接拉開手槍保險,語氣冰寒徹骨,“給你們五分鐘。”

一旁剛剛連續進行了六個小時的手術,正在休息的軍醫長謝晉松豁然站起:“正在做手術……你們有再緊急的事情也要等一等。在這裡,所有的傷員都是……”

“我等你**逼”一個海軍上尉上去一把揪住謝晉松的脖領子,猙獰無比地吼道,“是元帥元帥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全他**要陪葬馬上輸血再廢話老子把你們全突突了”

謝晉松臉色大變。

那邊正在做手術的醫生,穩定異常的手在這一刻也微微顫抖了一下,馬上停止了手術,愕然轉過頭來。

謝晉松顧不得其他,一把推開海軍上尉,來到擔架前面看了看,轉頭厲聲喝到:“給術中傷員做緊急處理,轉移到二號室的備用臺那邊的傷員手術應該快完了……馬上騰出一號室”

醫生和護士面面相覷,隨即如夢初醒地開始清場。

“血型?”

“a型。”領頭的方傑雲冷靜地說道,“艦上的冷凍血庫裡有專門給許帥準備的備用血漿,是之前他本人抽取的。我已經安排人去取。”

謝晉鬆鬆了口氣,開始檢視傷口。

元帥靜靜地躺在擔架之上。

傷口已經經過了緊急處理,但血水依然在汩汩流出,染紅了半個擔架。

“後顱撞擊傷……前額外傷,有流血,應為磕碰……左腰部破片傷口,2cm*0.2cm……衣領處有咖啡狀嘔吐物,懷疑胃部受傷……有小塊網膜脫出,鮮血流出……左肩胛破片傷口,肌腱撕裂,血流粘稠……後頸1cm*0.5cm,切削性傷口……左耳後廓損傷……區域性燒傷,四級……失血性休克,除外出血外,懷疑有嚴重內出血,可能有血腫壓迫神經……呼吸緩慢……”

謝晉松擦了擦汗。

“醫生,手術方案確定了嗎?”。

“我需要和大家討論一下……五分鐘。”

五分鐘後。

“手術方案已經確定。元帥的情況很緊急,即使輸血,也不能再等。”謝晉松說道,“如果回到威海衛或膠州灣的海軍醫院,一切都來不及了……我們必須馬上手術。不過,手術難度很高……我們基本上都是疲憊不堪了……”

“不必為手術失敗找藉口。”方傑雲冷酷地說道,“陛下早已授權本人,許帥一旦有危險,由我們全權處理。你們不做,全體就地處決;手術失敗,還是就地處決;手術成功,全體升兩級,主刀升三極。你們自己選。”…,

“我不是這個意思。”謝晉松搖了搖頭,“這個手術確實很難,而我們太疲勞了……如果勉強做這個手術,幾乎沒有可能成功。現在能做這個手術的,恐怕只有一個人。”

“誰?”

“他。”謝晉松指著一個年輕人,“他在日本學的外科手術,技術很好。經驗雖然稍有不足,但我們在旁邊看著應該沒問題。最重要的,他手很穩,而且是我們裡面體力最好的。”

“在日本學的?”海軍上尉脖子上的青筋蹦起來老高,“**他娘的小日本人面獸心,都他娘要碎屍萬段”

“日本的外科手術是全亞洲最好的。”貌不驚人的青年平靜地說道,“日本人並不因為我是中國人而懷疑我,依然很放心地讓我做手術。沒想到我自己的同胞反倒不信任我。”

方傑雲盯著這個青年。

“姓名?”

“周樹人,醫科上尉。”

“就是你了。”方傑雲深深吸了口氣,把手槍放在桌子上,表情坦然,“做好了,我保你升三極。救不活元帥,我陪你一塊死。”

周樹人點了點頭:“你不說,我也會盡力。”

“馬上做的話有多大把握?”

“樂觀估計,大約在三成。正常的話……一成半。”

方傑雲的身子一顫,咬著牙說道:“一成半?”

“差不多。”周樹人點了點頭,“這還是我來做……如果是他們,不超過一成。”

“我給你做第一助手。”謝晉松說道,“也許能提高半成成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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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外,方傑雲燃著了一根香菸,卻被醫護兵一把奪了過去。

“醫護室禁止吸菸。”

方傑雲苦笑一下,突然想起了什麼:“把許帥搶出來背上救生艇的那位兄弟呢?”

“已經緊急處理過,剛送四號急救了……嘴裡還唸叨著元帥。”

“無論元帥……他都是有功的,希望上天保佑,元帥和他都沒事。可惜我在後面,沒法和弟兄們一起為了保護元帥而死……如果元帥救不回來,我也只能去陪他。”

“弟兄們在天上等著我。”方傑雲猛地哽住了,捂住了臉,靠著牆蹲到了地上,“我他娘混蛋,混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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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內,聚光鏡把白熾燈反射到手術臺上,格外明亮。

白大褂圍攏在沉睡的元帥身邊。

“氨水準備完畢……”

“碘酒和酒精準備完畢……”

“三層無菌巾單鋪設完畢……”

“傷員全身消毒完畢……

“氧氣”

“血壓?”

“六o……三二……”

“脈搏?”

“一三o”

“呼吸?”

“二十”

……

“麻醉劑”

“二號劑(乙醚)匯入開始……五,四,三,二,一完畢”

……

周樹人深深吸了口氣,抬頭看了看謝晉松,謝晉松對著他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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岫巖。

遼東大局已定。

日本滿洲軍第一軍部分部隊被如同壁虎一般拋棄,其餘主力迅速東進,與側翼迂迴包抄的華軍展開賽跑,可鄭宇心裡有數,在中國的國土上,日本人的兩條腿終究跑不過華軍騎兵和摩托化突擊部隊的四條腿,更不要說那些四條腿的軍人同樣頑強,訓練更加嚴酷,士氣高昂,組織更為嚴密。

朝鮮方面軍的各個部隊,有皇帝親自坐鎮指揮,再加上積蓄已久的力量得以釋放,打得格外激情四溢。早已被撤退和防禦戰搞得火大的華軍戰將,一朝得顯身手,指揮無不格外奔放,盡是大開大合的威猛套路,依靠著壓倒性的火力,兵力和機動力,把已經是疲兵姿態的日軍打得豕突狼奔。…,

參謀們不斷地從作戰地圖上摘下一些標識,又重新貼上一些標識,挪動一些標識。已經三千兩夜沒有休息的鄭宇雙眼熬得發紅,卻依然在強撐著親自指揮,不斷地和身邊的鄧寧等人交談,發布命令。

“陛下,您是不是先休息一下?”

身邊的宋教仁關切地問道。

“再等等,看看許帥那邊的情況……”鄭宇揉了揉眉心,“不是說大局已定……最後的戰報怎麼還沒過來?你讓御前方面催一下,機動艦隊在搞什麼?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我總感覺心裡有些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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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宇沒有休息,甚或不敢閉眼。

不知道為什麼,他一閉眼就看到許凡血淋淋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隨即就是痛徹心肺的心辜。

燃燒的海洋,咆哮的巨炮,遮天蔽日的爆炸,滔天巨*,深紅色的血和破碎的殘骸。

他不想失去艦隊,卻更擔心許凡。

為了權力,為了至高的皇位,他的長輩們已經一個接一個被可怕的政治漩渦所吞噬。

陳磊被自己的老師和兩個同學聯手殺死,鄭鷹卻倒在自己學生一手刺激起來的激進主義之下。野心勃勃的穆鐵在一場聲勢浩大的兵變中走上權力的巔峰,卻最終被一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後輩,聯合自己的兄弟翻盤,以國賊的身份屈辱地死去。

一向最為恬淡的許凡笑到了最後,他成為這個帝國碩果僅存的創業元老。

現在……終於要輪到他了嗎?

當父母離開他,放手讓他主持北京局面之後,他失去了父母;

現在一直全力支持他,培養他的許凡義無反顧地踏上海上決戰的戰場,他會失去這個師長嗎?

鄭宇紅著眼睛,強迫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地圖上。

正在這個時候,被抽調到御前幕僚組的原遼東警備第二團團長吳祿貞拿著一份電文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宋教仁接過來看了一眼,臉色當時就變了。

鄭宇看著他,隱隱有些不詳的預感,表面上卻是一派不耐煩:“怎麼了?趕緊念,耽誤了軍情……”

宋教仁咽了口唾沫,儘量放平了聲音:“海軍急電:日本聯合艦隊殘部,以及四艘被俘的俄國戰列艦,兩艘防護巡洋艦,四艘日本驅逐艦,四艘俄國驅逐艦,已經抵達威海衛軍港,解除了武裝,日本水兵繼續留在軍艦上等待最終命令,日俄聯合艦隊已完全沒有威脅。此外……許凡元帥在轉移司令部的時候,乘坐的驅逐艦遭到潛艇襲擊沉沒,許凡元帥……”

聽到這裡,鄭宇就如同挨了一記悶雷,腦袋嗡嗡直響,連後面宋教仁說了些什麼都再也聽不到了,眼前一黑,直接就坐到了地上。

連日未得休息的疲憊,對戰爭莫測結果的憂慮一齊湧了上來,這位一直在亢奮的精神之下支撐全域性,早已透支了太多精力的青年皇帝悶哼一聲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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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號,手術室。

手術已經進行了三個小時。

白熾燈的光被聚光鏡全部反射到手術臺上,許凡的身上溼漉漉的,也分不清是血還是汗。護士小心翼翼地擦去周樹人額頭滲出來的汗水。

周樹人如同握筆一樣握住手術刀,靈巧地剖開血管,神經,靈巧地切削著。

謝晉松從器械護士的手裡接過無齒的手術鑷,靈巧地把持住血管和神經,避免周樹人的手術刀傷到這些脆弱的組織。…,

護士長纖長的手握住血管鉗,夾住破損的血管,臉色隱隱有些蒼白,卻只是咬著牙。

另一位器械護士小心地準備好腸線。

周樹人的手術刀劃過。

一股細細的鮮血噴濺而出。

周樹人的手術刀頓時停住了。

空氣死一般地凝固。

謝晉松把手術鑷交到左手,右手伸到器械護士面前。器械護士如夢方醒地遞過蚊式血管鉗,謝晉松盯著她搖了搖頭,器械護士趕忙換了彎曲管鉗。

謝晉松深深吸了口氣,深入許凡體內,牢牢夾住了某個血管。

血止住了。

另一個器械護士已經拿起了吸引器頭,開始清理噴濺的血液。

第二助手接過謝晉鬆手中的血管鉗,謝晉松對著周樹人點了點頭。

周樹人深吸一口氣,手術刀繼續靈巧地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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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順以北。

疲憊不堪的日軍大隊,正在向北行進。被彈片打得破爛不堪的聯隊旗有氣無力地垂著,傷勢參差不齊的軍人表情麻木地向北行進,軍官們表情陰沉,時不時爆出一陣激烈的爭吵甚至廝打。

“支那人的木頭鳥”

聲嘶力竭的喊叫響起,大隊的日本士兵頓時亂了營,紛紛四散隱蔽,機槍手手忙腳亂地搭支架,上子彈,準備射擊,卻見空中的飛機一掠而過,漫天飛舞的全是紙片。

“不許揀都是謊話是支那人無恥的謊言”

“八嘎松本,你想被天誅嗎”

“扔掉他,混蛋……不許當廁紙也不許”

……

混亂之中,菊花紋飾的車馬周圍秩序井然,日本近衛軍部隊依然保持著嚴整的軍容和軍紀,也得到了良好的配給,依然忠心耿耿地守衛著菊花軍旗。

明治天皇大室寅之佑沉默地看著周圍混亂的情景,臉上微微抽搐。身邊的德大寺實則侍從長面帶憂色,輕聲說道:“陛下,風越來越大了,還是儘快上路,趕到大連灣待命……鐵路被中國人的飛艇炸斷,後邊十四師團的後衛作戰也很艱苦,您早些上船回國,皇國就安泰了。”

“上船?”明治天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聯合艦隊的電報也該過來了吧,是勝是敗……實則啊,你以為我們這樣回國,還能保得住國祚嗎?”。

德大寺實則微微一愣。

“好啦,實則,我們上路吧。”明治天皇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自嘲地一笑,“御駕親征…… 按照傳單上說的,中國皇帝也親自來到遼東了嗎?再算上滯留在伊爾庫茨克的尼古拉陛下,這也算是現代的三皇之戰了。果然是東方式的戰爭……國運相賭,俄國和中國,也都不遜色。不光是我們敢下注,大家其實都一樣啊。”

正在這個時候,一行騎士急匆匆地奔了過來。

近衛軍一聲呵斥,來人趕忙下馬,手裡揮舞著電報:“急電急電”

近衛軍引著幾人來到天皇御駕面前,御車拉下了簾子,裡邊正襟危坐的天皇有些影影綽綽的,隔著簾子說了幾句什麼,德大寺公爵點了點頭,轉過來對著來人拉長聲音說道:“爾等何事?”

“丹東急電,中國艦隊掩護船團登陸,我軍形勢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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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連灣。

夜色濛濛,港口之外,一排排的鉅艦檣桅林立,炮口對準了港口,剛剛發射完畢的炮膛還冒著熱氣。

岸上已經是一片狼藉,碼頭處沒來得及疏散的物資被炸地七零八落,彈藥倉庫如同持續噴發的火山,還在接二連三地殉爆。港口的炮位上,幾門二o三毫米岸防炮已經在飛艇校射之下被炸成廢鐵,到處都是重傷垂死者的慘叫,倖存者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漫無邊際地遊蕩。…,

港口縱深的防禦陣地內,港灣防禦指揮官,近衛後備步兵第一旅團旅團長大庭二郎少將臉色鐵青,死死地扶著望遠鏡。

旁邊的小早川秀雄額頭上青筋直冒:“海軍的馬鹿是怎麼回事……居然讓支那人的艦隊跑到這裡來,動搖皇軍的遼東攻略如果大連灣被拿下,天皇陛下怎麼辦?皇軍旅順攻略部隊怎麼辦?海軍八嘎”

“海軍,恐怕戰敗了。”大庭二郎幽幽地說道,“甚至可能已經無法再戰,所以中國人才敢大搖大擺地來到這裡……那艘戰艦是廣州級?果然是很威武的戰艦啊,連我這個海軍外行都要稱讚一番……”

“什麼?旅團長閣下……”小早川秀雄難以置信地說道,“怎麼可能……海軍那些傢伙,可是和俄國人一起,號稱西太平洋王者的。”

“不用懷疑了,肯定就是如此。”大庭二郎嘆了口氣,“雖然不想相信,但除此以外,實在沒有其他合理的解釋。馬上派人通知轉進的部隊,尤其是陛下的車架,請儘快北上,已經不能走水路,必須從陸路向朝鮮突圍了。另外,請務必避開海岸附近的艦炮射程。”

“對日本來說,最重要的是時間。”大庭二郎說道,“現在每一分鐘都是寶貴的……馬上發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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