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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大樹與池塘(四)

這次影片對於李筱玲來說確實是醍醐灌頂。如果換了平時,她會出自本能地反對羅建明的想法和行為——她自認對海嬰的忠誠無人能及。但現在,這份忠誠已被仇恨所取代。所以她迫不及待要知道,羅建明的想法是否實現了。如果仍未,這中間還欠些什麼?她已暗下決定,要繼續完成羅建明來不及完成的事。

然而,接下來的影片畫面再不是羅建明。

這個影片其實是蜂房中控廳的監控錄影,共分六個畫面,每個畫面都有一個人,共三男三女,無不被縛在一張金屬椅子上,頭上接滿了大腦刷寫裝置的資訊導管。而影片錄製的時間依然是2046年。

正當李筱玲不明所以的時候,影片裡有人說話了。

“這是最後六個了。”聽嗓音,說話的人應該是個青少年。李筱玲對這嗓音有點模糊的印象,只是一時想不起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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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提問的是羅建明。

“你知道你用了多少人嗎?”青少年說。

“我沒什麼印象。”羅建明說,“大概有三十來個吧。”

“哈哈!三十來個?”這一笑,李筱玲馬上就想起這聲音的主人是誰。那正是哈葛託的第一個人類身份,一名高考失利的學生。只聽哈葛託接著說:“僅僅是十位數也不止三十來個了。你已經玩死了一百九十四個,再加上這六個,就足足兩百個了。”

“有那麼多嗎?”羅建明問。

“你少給我裝,我就不信你沒做實驗記錄。”哈葛託氣憤地說,“你給我聽好了,你現在要的這些人類資源,我一直是跟上面解釋你要研究木馬儀的新功能用的。你最好在玩死這最後六個之後給我出一份報告,讓我好做交代。要是讓他們知道你是為了救你老婆而玩死那麼資源,他們會將你跟你老婆一起丟進池子裡,懂嗎?”

“不至於吧。”羅建明說,“我作為你們立憲派最大的功臣,只要了那區區兩百號人,就要把我們兩口子殺了?這樣吧,你就直接跟他們說,我要這些人就是為了救自己老婆的。如果我老婆活不成,我也不會活下去,木馬儀的事你們就另請高明吧。”

聽羅建明這樣說,李筱玲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她就算用腳趾頭去想,也能想到哈葛託的臉色會有多難看。

“你這算是在威脅我嗎?”哈葛託憤慨地問。

“這談不上威脅,只是各取所需罷了。”從羅建明說話的語氣能夠聽出,他完全沒把哈葛託放在心上。或許是因為哈葛託的青少年形象的緣故,羅建明當時還只把他看成是個孩子。

“行!姓羅的,這事我就給你記住了。你往後最好能有什麼建樹,否則我讓你那個所謂團隊雞犬不留。”哈葛託確實拿他沒有辦法了。最後,羅建明一句“不送了”結束了兩人的對話。

這時候,影片的畫面轉成那六個人當中的一個。那是個年輕女子,看著就二十歲剛出頭。李筱玲一眼就認出她,赫然是莫桑如今的人類身份——尤鳳儀。

“開始記錄。”羅建明開始錄音,“人格改造第四百六十二次實驗。當前實驗物件是一名亞裔雌性人類,年齡大約二十至二十五之間,大腦資料掃描顯示正常。首先回顧一下之前的實驗所總結出來的經驗:海嬰對人類竊腦之所以能夠迅速在人類大腦中形成海嬰人格,是因為海嬰所寫入人類大腦中的資料足夠全面、豐富及龐大。在我的物理模型中,海嬰之所以能完整平滑地匯出大腦中的所有資料,是因為他們大腦有部分神經元處於絕緣狀態,導致他們的思維模式呈無關聯線性表現的緣故,這就是為什麼他們對事物的理解甚少舉一反三、推此及彼的原因。而人類強大的聯想力會讓大腦資料出現理論上是無限的分支和關聯,就目前而言,任何讀取技術都無法匯出如此龐雜的資料之萬一。因此筱玲的人格改造無法透過其他人類的資料作替換。”

李筱玲知道,羅建明這番所謂實驗總結表面上看似是為了記錄,但實際上是為了傳遞信息,讓觀看這個影片的人更加理解何為竊腦。

“在此之前,我一直認為能救筱玲的可行方案只有兩個。”羅建明繼續說,“一、讓海嬰對筱玲進行竊腦,來緩衝筱玲的精神上的愧疚和自責,以期她日後能適懷。這種方法的優點是非常方便快捷,但缺點卻是筱玲的命運將從此掌握在扮演她的海嬰的手上。另外就是,目前我仍不清楚如果海嬰竊腦的物件在精神上存在問題將會產生什麼影響。倘若扮演筱玲的海嬰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們整個團隊將會面臨滅頂之災。所以這個方案未到最後關頭,不能貿然嘗試;而方案二,就是我一直在做的實驗,用人造資料來對大腦資料進行替換並達到人格改造的目的。然而人造資料無論在數量還是質量上,都遠沒達到整腦替換的需要,所以只能對大腦的部分資料作替換。但這樣做,會導致人造資料與留在大腦裡的本體資料之間的衝突。之前實驗的失敗,無一不是資料衝突所致,從而引起實驗物件出現精神和邏輯錯亂,繼而引起腦電波異常及神經元凋亡等併發現象,最終導致腦部大面積器質性損傷,無法修復。我一直在尋找解決這些衝突的方法,然而千差萬別的個體會產生數之不盡的衝突機制,新發現的衝突機制的數量,已遠遠超過解決衝突的方法。由此可見,方案二的風險和失敗率都非常高。”

言間,羅建明突然鄭重地說:“所以,在接下來的實驗,我將會引入第三種方案。”聽到這話,李筱玲才明白到,為什麼之前幾百次實驗的影片都沒有被記錄在這片儲存磁芯上。因為這一次才是最具代表性的。

“在正式開始之前,我要記錄下第三種方案的思路。為此,我還為大腦刷寫技術換了一個全新的數據模型。”李筱玲聞言,心頭猛地一震。她知道,大腦刷寫技術一直使用的是樹式數據模型,如果羅建明更換了這個模型,則說明整套技術的運作邏輯將會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羅建明繼續說:“在原有的數據模型中,大腦的資料排列就像一棵樹。樹的主幹就是大腦資料的基礎,如母語、民族、生活環境等等,並由此衍生出其他資料,比如文化、習俗、觀念,繼而形成性格,最終構成完整的人格。天下沒有兩棵完全相同的樹,就像沒有兩個完全相同的人。這個數據模型本來很好地適用於大腦刷寫系統,然而如果想改造人格,這個模型就顯得相當侷限。儘管樹式模型可以為大腦隨意寫入資料,但當我要刪除資料的時候,就會十分被動,因為這棵樹複雜得讓你沒辦法挨條挨條資料去尋根索源,我無法判斷剪掉一根枝丫會牽扯多大的資料,所以我一直只能在邊緣位置修葺一下枝葉,而不能大刀闊斧地整改。”

這時候,畫面分了屏,另一個螢幕上拍攝著一個男人,同樣手腳被縛在金屬椅子上。李筱玲從日期顯示可以看出,那是羅建明之前實驗的錄影。“這個男人是我之前的一個實驗物件。他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漢,但我想將他改造成一個貪生怕死的人。然而他的大腦資料表明,他的無畏是基於某種強大的聯想能力,能藉此創造出尋常人沒有的思維角度,將本該讓他畏懼的事物解讀成他不會畏懼的事物。在此我就不一一陳述這種聯想能力的運作機理,我只想讓在看影片的人明白到,倘若我要以樹式模型來粉碎他的無畏,則必須要剪除他的聯想能力。然而實驗結果告訴我,剪除他的聯想能力,等同將他所有與之相關聯的其他思維能力一併剪除。這無異於將大樹連根拔起,對大腦造成毀滅性的傷害。這位硬漢,就是我實驗的犧牲品之一。請留意他的大腦資料。”

畫面中的男人一開始很平靜,大腦資料也是很連貫,沒有出現什麼波動。然而就在頃刻之間,他突然強烈地抽搐起來,並在金屬椅子上不停掙扎。資料顯示,他的思維出現了大量斷層,就像一條蚯蚓被剪成若幹段,每一段都在翻滾。然後,他出現了一系列併發反應。他先是肌肉繃緊,青筋盡現,雙手拼命套進金屬銬子,幾乎套到手肘的位置,勒得雙臂發紫;雙腳則因掙扎而被套腳的銬子磨掉厚厚的一層皮,更被他血肉模糊地強行從銬子裡抽了出來,骨頭也折了;他的臉容作出一副李筱玲從未見過的比起羊癲瘋更加扭曲的表情,牙齒毫不留情地嚼咬口腔和舌頭,咬得鮮血混著肉碎齊流,一咳嗽全噴了出來;而臀下也稀里嘩啦地冒著排洩物,這種大小便失禁,就連是遭受電刑的人也不能與之相提並論。

不久之後,男人便停止了掙扎,大腦資料亦全部中斷,哪怕連呼吸的資料也沒有傳回。李筱玲知道,他腦死亡了。

“這就是按我之前的思路進行實驗的結果。”羅建明的聲音再次傳來,“儘管這不是絕對結果,但已經是普遍結果,起碼佔實驗結果的七成以上。這個結果告訴我,不論我刪減掉多少我認為無足輕重的資料,也不論這些資料是來自大腦什麼地方,他們都會出現類似的情況。我曾試過索性將整個大腦格式化,但實驗物件沒有預期那樣成為白痴,而是變成一件‘死物’,一件連眨眼、吞嚥、呼吸,甚至是所有依靠植物神經的運動,如腸胃蠕動、血管收張、新陳代謝等,都全部停止了的‘死物’。”

羅建明一面說一面撤掉失敗實驗的畫面,“所以在接下來的實驗裡,我會用一套新的數據模型來取代樹式模型。我將它稱之為‘池塘模型’。”這時,系統提示有新的數據模型嵌入,並隨著數下閃爍,一種新的資料展示形式赫然出現在眼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