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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人物皆非(一)

普天之下,凡有靈性之物,皆有“家”的概念。

鳥築巢,鼠刨洞。不管橫跨多少物種,“家”始終在這個星球上繁衍不息。

然而,“家”並非一勞永固。鳩佔鵲巢之事,每每發生在毫無徵兆之間。

自那天我族家園被奪,磨難便隨我族形影不離長達百萬年之久。我們的世界從此自光明走向黑暗,從溫暖步入寒冷,從快樂變作恐懼。最後只能在漆黑深處翹首仰望人類每天歌舞昇平。

儘管我們頹廢過,失望過,痛苦過,掙扎過,但我們最終憑藉自己的努力,在危難四起的環境中活了下來。

我們掙脫了時日的囚牢,拒絕成為歷史的棄子;

我們踏浪而來,憤怒的巨浪將清洗人類遺留下來的汙穢。

待一切肅清滌盡,我族得以再度仰望太陽,一切將仍是舊時模樣。

第四話:人物皆非

悠揚的鐘聲伴著清涼的微風,洗脫了盛夏的酷熱;樹影隨風婆娑,剪碎了正午的陽光。靦腆的青年並腿坐在復旦大學足球場旁邊的看臺,大腿上放著本《宇宙的琴絃》,手捧著一個圓形的鋁盒飯,邊讀邊吃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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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盒裡的菜色很簡單,只有一味農家小炒肉。但湘菜有一大特色,就是味重好下飯。而且,從青年的神情看來,只要讀著那本《宇宙的琴絃》,他似乎並不介意自己在吃些什麼,甚至不介意周圍所發生的事,所以當他聽見有人大喊“小心”的時候,他足足花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並依依不捨地從書中抽回注意力往叫喊聲方向望去。

為此,他付出了一盒飯菜的代價——一個時速近百公裡的足球,重重砸在他的臉上,並反彈打落他的飯盒。

飯菜倒了一地,足球“咚咚”數下,落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但沒有人上來跟他道歉,他也不知道這球是誰踢過來的。

“哥們兒,你沒事吧?”

“不礙事。”他揉著眼睛回應道。

“那勞你把球給送一下。”

“好的。”他把足球踢回球場,便把書挾在腋下,準備收拾一地狼藉的飯盒——他的潛意識就沒舍得把書放下。

看著倒蓋在地上的飯盒,他頗為惋惜地搖了搖頭,那盒飯菜他才吃了不到三分之一。他拾起飯盒正要清理,不料飯盒裡的景象卻引起了他的注意,大腦像突然被電了一下似的。那是兩顆粘在盒底的米飯,一顆在靠近盒底圓心的位置,另一顆在盒底邊緣。他想著:如果以兩顆米飯與盒底圓心的距離作半徑,然後用同一個力在同一個位置將盒飯旋轉一週,兩顆米飯會在同一時間回到初點,並圍著飯盒圓心繞了兩個周長不同的圓。如此一來,粘在盒底邊緣的那顆米飯用了同樣的時間和力,卻走了比另一顆米飯更遠的距離。

同理——他舉起飯盒在足球場前比劃了一下——如果這個飯盒有足球場那麼大,一顆米飯在中圈線,而另一顆在角球弧,如此將飯盒旋轉一圈,中圈線上的米飯充其量只圍著中圈轉了一週,但角球弧上的米飯已圍著整個足球場繞了一圈。那麼,如果這個飯盒有太陽系,甚至是銀河系那麼大呢?

倘若引力可以看作一條條被天體自轉收絞的弦,那會不會存在著一種技術,可以讓物體緊緊攀附在極遙遠的天體的弦上,使兩者形成類似飯盒與米飯的關係,從而藉助天體自轉的力而進行空間旅行?誰又能夠想象,有人在兩萬五千光年外的空間——譬如銀心——攀附在地球收絞的弦上,然後只需地球自轉一週的時間,他便在太空中畫下一個直徑五萬光年的圓。

他抬頭緩緩閉上雙眼,沉浸在一廂情願的幻想中,思緒早已穿出大氣層,在廣袤無垠的太空中任意馳騁。

沒有人會統計自己一生中曾胡思亂想過幾次,也沒有人會理會這些幻想是從哪裡來又到哪裡去,那都不過是一座座在時間巨浪面前不堪一擊的沙雕。但不知為何,當他再次睜開雙眼,看著四周血一樣紅的預警燈,聽著讓人心神具顫、如慘叫一般的警報,他竟沒由來地想起了這件事。然而很快,他就被預警燈和警報拉回了現實,只是這個現實所包含的資訊讓他有點應接不暇。

呂湘英首先察覺到,自己不再被引力吸附在甲板上,“逐日”號重新進入無重狀態;接著——他對此十分震驚——原本懸掛在“逐日”號滑行方向的左前方、五個天文單位外的太陽不見了!他目光沿著兩邊舷窗來回尋看,卻仍然沒有找到這個星系的主人。

然而這些都並非當務之急,預警燈和警報一直在向他昭示著某件如果他不儘快處理就會大禍臨頭的事。他飛快地滑到控制臺前,匯出警報內容。在內容匯出期間,他還發現三個為引力系統供電的變壓器已盡數燒燬,就連引力系統本身也燒燬了,只留下一個讓他心有餘悸的數字——“逐日”號內部重力峰值曾在不足0.1秒的時間內達到19G,並在一瞬之間因引力系統燒燬而劇降至零,幸好維時甚短,否則整艘船都會被重力扭成一堆廢鐵。他簡直不敢相信,一艘小小的行星際旅行飛船的引力系統,會在極限過載之下產生幾近於太陽的引力,這或許就是弦理論的科學力量。

他實在為自己能活下來而感到慶幸,但與此同時,如飽蘸了鮮血一樣的警報內容,亦赫然出現在他面前。

那是兩個倒計時,其中一個顯示“未知”,另一個則還有兩分餘鍾。這不是什麼自爆系統的倒計時,前者是變向預警,說明“逐日”號航道前方有障礙天體,需要變向繞過,但由於電壓過低,導航系統只剩下紅外測障功能,因此無法計算障礙天體的直徑,變向就成了未知項;而後者是減速預警,說明如果“逐日”號在預警結束前仍未進行減速,則過後即使全功率減速,亦無可避免地與障礙天體相撞。至於這障礙天體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殘疾似的導航系統沒有給出任何說明,那可以是一顆行星,也可以是一顆衛星,甚至是一堆太空垃圾。

此外,還有另一樣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就是粒子計量儀所顯示的帶電粒子空間佔比僅剩下不足百分之三。換言之,全船裝置可以正常啟動了。但這同時說明了一個殘忍的事實:在他昏迷的那段期間,“逐日”號可能已經滑到不知哪裡去了。最近的猜測,該是土星軌道附近。這該是多遠?他一時半刻算不出來,也沒心思去算。

反正再也回不去了。

他本想長痛不如短痛,讓“逐日”號就此撞向那個擋在前面的天體上。但他素來喜歡掙扎到最後的本性不容許他這麼做。如今,最後減速點已進入了兩分鍾倒計時,預警燈閃爍得更快,警報響得更淒厲。他立即把電壓提高,為推進器的氘核聚變反應堆加熱,並將動能輸出從船尾轉向船頭。如果電壓足夠高,加熱過程需要大約九十秒。趁著這段時間,他把導航系統也重啟了一遍,算上啟動和載入,大概需耗時四十五秒。

接著,他先後將五名試航員挨個挨個送到駕駛座上,並為他們繫好安全帶。他不知道經歷了重力事故之後還有多少人能活著,也來不及去逐一檢查,所以只能先預設他們都還活著並安置好,否則全功率減速會讓他們以每秒兩百千米的速度撞死在船艙之中。

然而問題總是在最不該發生的時候發生——駕駛艙的座位只有六座,但他們卻有七個人。現在五名試航員都已安置好,那剩下的一座就只能在他與年沐盈之間作出選擇,或者放棄其中一名試航員,騰出位置讓給年沐盈。

正在他猶豫間,控制臺上的推進器啟動杆亮起了綠燈,這是駕駛艙中唯一不是紅色的東西,說明氘核反應堆已經完成加熱並隨時可以進行核聚變。與此同時,警報突然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沒有感情的電子混合聲音,並向全船宣告,最後減速點進入一分鐘倒計時。

突如其來的安靜使他感到耳膜發脹,他的目光在五名試航員平靜的臉上掠過。

“進入五十秒倒計時。”預警系統已開始進行每十秒遞減播報。

就算救得了“逐日”號,也救不了船上的人,大家最終還是難逃一死。那麼選誰先死,又有什麼區別呢?

“進入四十秒倒計時。”

最公平的做法就是讓“逐日”號撞毀,這樣就不用瞎操心了,搞不好他們本來就已經死了,自己還傻乎乎地為了六具屍體在糾結。

“進入三十秒倒計時。”

不!不!不!就算是死,也得為大夥留個全屍。

他連忙將年沐盈送上最後一個座位——艦橋上的船長駕駛座——然後為她繫上安全帶。

“進入二十秒倒計時。”

他正要推起推進器啟動杆,不料螢幕上的一組資料從他的餘光溜進他的大腦。他像被人在耳旁敲了一響鑼似的,幾乎要彈起來,一面大叫著“不可能”,一面抱著螢幕死死地盯著。

那是導航系統重啟後給他傳回來的障礙天體的資料——天體赤道直徑:三千四百七十六千米!

他說的“不可能”並不是對天體直徑的驚訝,而是這個天體不可能出現在土星的軌道上,同時“逐日”號也不可能出現在這個天體的軌道上。三千四百七十六千米,這一資料對於他來說再熟悉不過了。他把目光移向風窗上,一個灰白色的、滿布隕石坑的天體緩緩升起,瞬間就遮擋了整個風窗。

月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