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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善者不來(一)

她在我的瞄準鏡裡泰然自若,但我看得出她的靈魂在顫抖。

我何嘗不是?

她已經沒有選擇了。只是同樣的,她也讓我毫無選擇。

我不能有太多胡思亂想,也不能讓感情矇蔽了眼睛,我甚至阻止了一切有關於她的記憶湧進我的腦子。

我唯一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查明她的身份,然後在發現她有異常的時候,扣下扳機。就像當年老古對他兒子跟兒媳做的那樣。

原來這非常困難,就好像是自己剜自己的心。老古當年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時間拖得越久,我就越發控制不住一個來自僥倖心的聲音——她沒有問題,是我妄自猜測;她沒有問題,是我杞人憂天……

不!我必須在我自欺欺人之前,把這事給了了。

第十二話:善者不來

阿昆聞言,當場就愣在那兒。這番話哪怕是面對一個陌生人他也難以啟齒,何況是自己的親人?

“快點!”但梁叔似乎並未站在他的立場去想,“你要是不願意這樣做,我就只好開槍了。”

“不可能的!”阿昆突然衝對講機大吼,直把身旁的曼君嚇了一大跳,“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你忘了三年前的事嗎?”梁叔一面說,一面為狙擊槍上膛,那上膛的聲音清清楚楚傳到阿昆的耳朵裡,“別的我不多說了。我要開始倒數了。五!”

阿昆被逼得無可奈何,只好把筷子硬塞到雪謠的手裡。

“四!”

他急得滿頭大汗,指著地下的彈殼說:“雪謠聽話,快把彈殼夾起來!”

“三!”

他見雪謠仍舊無動於衷,更是心急如焚。“就當是姐夫求求你,快把彈殼夾起來吧!”

“二!”

曼君在一旁看著丈夫焦急的樣子,已然泣不成聲。因為她也知道,梁叔為何讓妹妹用筷子把彈殼夾起來。

“一!”

雪謠垂下頭,目光在筷子與彈殼之間徘徊,神情彷彿透露了她的心事。她並非不想把彈殼夾起來——

而是她不會。

“阿昆,”梁叔的聲音堅毅果斷,卻又帶著極重的負罪感,“我向你們夫妻倆道歉了。”

他話音剛止,雪謠忽然尖叫一聲,飛身撲向姐姐,夾手從她懷裡搶過小霖。眾人無不被雪謠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一大跳,還沒反應過來,她便已抱著小霖直奔二樓!

“雪謠!”曼君哭喊著就要追去,卻被阿昆旁抱住。“老婆!聽我說,她……”阿昆也忍不住哭了,“她已經不是雪謠了。”

“不!”妻子聲淚俱下,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牆上。阿昆哭著進對講機說:“梁叔,求你給她個痛快吧。”

梁叔何嘗不想給她來個痛快,只是她抱著小霖一個勁往高處奔,梁叔怕傷及孫兒,說什麼也不敢開槍。

雪謠一直奔到頂樓,面朝梁叔的方向站在天台邊緣,把小霖高舉在面前。也不知小霖是不是早嚇壞了,只瞪著眼睛張著嘴,一句話也沒說,唯獨眼淚大顆大顆地掉。

“梁欣健!梁大叔!”雪謠高呼梁叔全名,語氣怒極且傲,“你這卑賤的人類殺我同胞不計其數,我這就拿你的龜孫兒墊背!”說完,把小霖高舉過頭,就要往樓下拋!梁叔看著她一舉一動,算準了她把小霖拋下的時間,忙擲下狙擊,從樹旁躍出,沒命似地朝旅館奔去!他在想,哪怕用自己的身體當肉墊,也要把小霖接住。因為他不能失去孫兒,那是他的精神,他的全部!

然而就在這時,小霖驀地大叫:“謠姐姐——!”雪謠聞言,竟霎時愣住。她的雙眼逐漸反白,血絲滿布,兩片櫻唇被自己咬得流血不止,帶著唾液一併濺到臉上,又時而笑時而哭,活像羊癲瘋發作一樣,面目極其痛苦猙獰。若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會想到一名年芳十八的少女竟然有如此表情。

“別……做……無謂的……反抗了!”她斷斷續續地自言自語,“你……這……低……賤的……軀殼,已……經為……我……所用了!退下吧!”她貌似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重新奪回主導權。

聽見妹妹的話,曼君更心如刀割。“雪謠,我對不起你!”但除了痛哭,她已經無計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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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旅館四、五樓,分別冒出兩名“日軍”,提起自動步槍朝急奔過來的梁叔掃射。他心繫孫兒的安危,哪裡顧得上迎面射來的子彈,忙雙手互頭,繼續前奔。只聽見“啪啪啪啪”四聲,他的手臂和腹部便分別挨了兩槍,若不是穿了防彈衣,恐怕就要命喪當場。他強忍著劇痛,直奔飯店大門,並迅速拔出腰間的手槍,朝那兩名“日軍”開火還擊,將他們逼了回去,然後張開雙臂,等著孫兒落下。

可是,孫兒跟雪謠都不見了。

“小霖!”他慌了,可是回應的卻是那兩名捲土重來的“日軍”的子彈。他萬般無奈,只能退到飯店裡。

這時,半空中忽然閃過一陣強光,就像是相機的鎂光燈,只是那並非耀眼的白光,而是青黃難辨的彩光。接著“嘭”的一聲巨響,飯店門前已赫然躺著雪謠的屍體。

“雪謠!”曼君慘叫一聲,隨即昏倒在丈夫的懷裡。

梁叔心中劇痛難當,頭腦頓時一片空白。雪謠的身體像溶化似的趴臥濃稠的鮮血中,死狀慘不忍睹。梁叔別過臉去不忍再看,即便他一早就知道會是類似的結局。他把頭埋在胸前,情不自禁地陷入對雪謠深深的哀悼中。他想著剛才自己是否真的能朝雪謠扣下扳機,即便知道她已經不是雪謠;也想到雪謠不久前才大概滿了十八周歲,自己送了她一柄嶄新的手槍作為她那個不知道是否準確的生日的禮物,小霖還為她唱了新學的生日歌。

小霖……

他驀地如觸電般渾身一震,所有念頭在頃刻之間消失殆盡,僅遺下其中之一——既然雪謠已經墜亡,那小霖在哪裡?一念及此,他連忙奔到雪謠的遺體前,檢查她身下有否壓著小霖。確認墜樓的只是雪謠之後,隨即為手槍換了彈夾,高呼著“小霖”,直奔上樓,只留下抱著昏厥的妻子在痛哭的阿昆。

梁叔一直往樓上奔,目標是頂樓的天台,那是他最後看見孫兒的地方。可還沒奔到三樓,這個上了年紀的胖老頭便已氣喘噓噓、手腳發軟,而且手臂和腹部的槍傷亦越發疼痛。“小霖……”他的聲音也漸虛漸弱,後來更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得見。

好不容易才爬到天台,他已經累得滿眼黑影,高血壓讓他險些因為腦供血不足而暈倒。他只能在模糊的視線中尋找著孫兒,卻哪裡看見半個人影?忽聞樓下傳來笑聲:“哈哈,梁大叔!”那是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但語氣卻與雪謠死之前如出一轍,“謝謝你指出我們的弱點,我同胞的犧牲有價值了!後會有期!”

梁叔循著聲音跌跌撞撞走到天台邊緣往下一看,見有兩個人影正披著月色,疾步跑向離旅館後方不遠的小樹林,而旅館長滿綠蘚外牆上,正掛著兩條爬山索。梁叔這才知道,侵佔雪謠身體的傢伙,竟然在雪謠墜亡之前把自己的意識轉回到自己人身上,並未與雪謠同歸於盡。

他覺得雪謠白白犧牲了,頓時氣得七竅生煙、老淚縱橫,早將腦後的刺青忘得一乾二淨,怒吼著舉起手槍,朝那二人連開數槍,卻無一命中。那二人很快就沒入了小樹林裡,再也尋不著蹤影,唯獨他們狂妄的笑聲仍在夜色中迴盪。

梁叔悲憤交加,一手捂住胸口狂喘著氣。他知道自己的血壓已到臨界點,若再激動,恐怕會爆血管,嚴重的話甚至會當場中風。但他實在按捺不住心頭的盛怒與悲傷,隨即雙膝一跪,扶著天台的護欄失聲痛哭。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口腔裡掛滿了黏稠的唾絲。但他只哭了幾秒,就壓抑住自己的哭意,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理性而非感性。當他感到氣息漸緩而要站起來的時候,忽然感到暈頭轉向,踉蹌著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他覺得無論自己吸入多少空氣,也毫無呼吸的感覺,四肢軟得像紙糊一樣,使不上半點力氣,只能半抬著眼皮,遠遠望著掛在一碧如洗的夜空中的朗月。

今夜是滿月,月亮很大很圓很亮,彷彿就近在眼前,只需一探手,就能將其攬入懷中。他迷迷糊糊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忽如平湖投石般泛起漣漪,竟漸漸浮現出故人的容貌。

他神智恍惚,早已分不清什麼是幻像,什麼是現實,只是一廂情願地對著他看見的朋友念念不休。“老古,振鋒,若婷,我對不起你們。”他的理性失敗了,人始終對自己的情感無能為力,他的淚水再一次傾洩,沿著眼角一直滑到耳畔。“我曾拼命保護自己的家,但家沒了。好不容易讓我碰上你們一家,我也拼了命去保護,可你家也沒了。你把小霖託付給我,我還是拼了命去保護,可是連他也沒了。我已經盡力了……我真的真的已經盡力了……啊——”他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哭聲宛如一隻垂暮的牧羊犬的悲鳴,隱隱訴說著他的絕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