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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似夢似醒間

我問到:“他沒說其它情況嗎?”

“他還說,原來官府也不知道這個村的存在。也是聽逃出來的那十來個人說的,後來官府也沒人去實地考察證實。只是把這事當作風聞,記載在縣誌裡面了。”

所謂風聞,其實就是傳說,不入正史的。

“後來的事,就更讓人膽寒了,也是大約一年後,我們的工作早就完了,我當時在甘肅做工程,手機接到部長的電話,他說,那個嚮導死了,是說晚上夢遊時,跌入水塘淹死的。告訴我,要我今後自己多加小心。”

他的情緒又變得緊張嚴肅起來。

我寬慰到:“部長沒事,他火氣高,你也沒事。要不然,當時你要尾隨那十來個出殯的白衣人,不是有人在給你擺手嗎?那些人即使是鬼,也不想害你的。”

“我擔心的倒不是這個,我擔心的是,我自己的狀態,我是不是有夢遊的情況呢?”

他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比如廖牛兒事件,只有他一個人在深夜看到聽到。好幾十人住在那裡,從機率上講,總有幾個睡不著的。如果說鬼叫的聲音那麼大,憑什麼只有他一個人聽見?

況且,如果把他在坑底村的敘述,聯想起來,也有可能與夢遊有關。也就是說,他聽到槍聲起來出門時,還處在似夢似醒的夢遊狀態。如果是這樣,那麼,部長喊他名字時,他才被從夢中喚醒。

假如,他當時是在夢遊,那他看到的都是夢境。但是,嚮導出門,是因為幻覺嗎?部長當時在場,他出去肯定不是夢遊,因為出屋前,他是清醒的。他後來的敘述即使就算是夢遊中的場景,但有兩點,特點值得懷疑。

第一,清醒的嚮導出門,怎麼可以突然進入夢遊狀態呢?畢竟,按他所說,他是跟著鬼群看熱鬧,才進入大石屋的。這一段事實是如何產生的呢?是不是他昏倒在大屋中,在夢境中出現的現象,加上自己主觀的聯絡,對記憶產生了錯覺,或者自動腦補了以前虛假的細節?

這種情況在心理上是有的,也就是自造記憶。大腦會在心理有強烈需求的情況下,會自己創造某段事實,彌補記憶的缺口。比如,當女友毫無徵兆地提出分手時,在心理受到突然重擊這下,你會努力回憶過去你與她感情變壞的徵兆,當這些徵兆在回憶中不明顯時,你會努力誇大某些事實,甚至頭腦編造事實,並在後來,你真心認為這些事實是真的發生過。

所謂自欺欺人,是心理上的小把戲,主要是為了騙自己。這並不能說這個人是不真誠的,這只是心理保護的一種應激反應機制,起了作用。因為他的目的,並不是為了騙別人,只是為了讓自己好受些,能夠自圓其說。

過去也有這樣公開報道的例子,說是有個東北人,號稱自己被外星人抓去了,到了河南,哪個市哪個縣哪個街道,說得清清楚楚。最後驗證才知道,他只不這是一次夢遊,看到一個球形閃電後,受到驚嚇,產生的虛幻記憶。至於河南那個地方,只是過是幾年前他去過,他自己雖然淡忘了,但記憶深處的痕跡,重新把它們聯絡了起來。

回憶能不能創造沒有的東西,這我不知道。但回憶能夠把記憶的片斷重新組合,這樣的例子舉不勝舉。

即使他是自欺,也有個無法解釋的巧合,這就是第二個更大的疑問了。他所見到的場景,為什麼能夠與夢遊中的小苟,場景如此相似呢?假如小苟是在夢遊中的話。

要知道,兩個人做同樣的夢,幾乎是不可能的。灰白色的衣服,十來個人,出殯。這幾個共同點,怎麼會這麼重合?

更讓人難以理解的是,部長後來查的縣誌,那村子最後逃出來的,也只有十來個人。人數上的重合,拿什麼來解釋呢?

一個人在某一事件上的巧合,可以解釋為偶然現象。三個人從三個不同的角度,多次出現巧合,這就很可能是事實了。

雖然,後來嚮導的死有可能是夢遊造成的。小苟年輕的時候,或許也有夢遊的情況,但部長,肯定沒有夢遊。因為那槍聲,那硝煙的味道,那理智的表現,足以證明,他是一個清醒的人。

我問到:“你看來,有人說你有夢遊的習慣嗎?”

“沒有啊,莊哥,在項目部,我們大多是住集體宿舍,如果我這種事經常發生,應該有同事告訴我的。況且,我結婚這多年了,老婆也沒說我有這種情況啊。或許,也只有以前年輕的時候發生過?”

“不要這樣猜測”我說到:“你夢遊或許有,但無法證實。即使嚮導的死,傳說與夢遊有關,但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也只是個傳說。你想想,如果都是夢遊,但如此相似的場景,你作何解釋呢?小苟,我們對事物的態度,在沒有充分的論證之前,都保持存疑的態度,既不肯定,也不要輕易否定。”

“這事如何論證呢?當事人之一已經死了,我對自己的狀態也沒把握,況且,論據不充分且不可重複,論證的方法組成不了邏輯鏈,估計是個永遠的懸案了。”

畢竟是名牌大學的理工畢業生,他對論證的把握,是正確的。從這點可以看出,他本質上是個理智的人,這點與李茅差不多,並不存在故意歪曲自己思想和記憶的習慣。

在我們社會上,有一種二重人格表現明顯的人,他會把自己想象中的東西當成真實發生過的一樣。在擬據人格中,這種情況比較常見。

擬劇人格的人,總把世界當舞臺,把自己當成某個戲劇中的人物,這樣做的好處是,可以在平凡的生活中,體味不平凡的情感衝突,讓生活不那麼無聊。這種情節,常見於藝術家。會為自己創造的藝術形象而感動流涕,為自己創作的小說人物而喜歡起伏。

不是藝術家的擬劇人格,流行一句話:人生如戲,全憑演技。

比如,他走在黑暗空曠的街道上,聽著自己咔嚓的皮鞋聲,會想象自己是一名劫富濟貧的孤膽大俠,或者斬妖除魔的神秘天師。

還有的人,會聯想到街道兩邊熟睡的人,都在偷聽他的腳步,他正在走向人類前進的正確道路上,用腳步聲給人們指引。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高尚情感。

這些都是為創造自己良好心態而自我造作的把戲,與道德與否無關。有一種人,不僅騙自已,還會騙別人。他編造的故事,不僅自己相信了,還企圖讓別人也相信。

我編故事的能力,連我自己都騙,你如果不相信,我跟你急,你怕不怕?這就比較惡劣了。

以上我所說的擬劇人生的追求,並不是貶低這類人。這類人創造了大量的想象故事和藝術形象,感動著我們一代又一代人,巴爾扎克和雨果,為自己創造的小說人物情感迸發,他們不是神經,他們用心創造的人物,感動著我們。在這個平凡的世界裡,如果沒有這些情感和神聖,我們在很多時候,會喪失活下去的動力。

有的人抱著遊戲人生的態度,也不比這擬劇人格高多少。遊戲人生,就是對別人對自己,不負責任。當然還有博弈人生,或者叫做賭博人生,快意恩仇,創造力和破壞性一樣大。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小苟,並不是單純受情感支配的人。他表現出的理智精神,不僅與他的學習或者專業教育有關,也與他所成長的環境以及成長經歷有關。

在齊魯大地,人性戰勝神性的標誌人物,就是孔子。他是文明史上著名人物中,最先將人與天地並列的,後來的孟子更進一步,將人的作用進一步提升: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在這塊土地上,重視人而輕視鬼神,不僅在孔子的學術中,更在他們身體力行的實踐中。

小苟出生於貧困的農民家庭,沒有任何可以投機取巧的天命,也沒有任何突遇死劫的大災。所有對鬼神的乞求沒有意義和實踐行為,所以,靠自己,頭腦和體力,生存並上進。這種人,是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他們相信自己的奮鬥和努力,他們並不相信鬼神的保佑或災禍。

一句話,他沒有相信鬼神的動機和習慣,他沒必要在這些敘述中,添油加醋。

“莊哥,是不是真如你前面分析的那樣,我的火眼高呢?”

“也許,這也是答案之一吧。當時,你是童男子,能夠看到別人看不到的世界,這與火眼高的傳說相符。況且,你所遇到的鬼神,都不加害於你。在坑底村,鬼神似乎還想幫你,也符合傳統的火眼高的定義。”

“如果火眼高的說法是正確的話,那麼,嚮導,就屬於火眼低的了?”

他的邏輯思維習慣很好,在得出結論前,得先肯定一個大前提。火眼太低的人,也能夠看見鬼神,但主要後果是鬼神迷住他,給他帶來災禍。

在小石屋烤火時,他看見窗戶上的鬼神形象,那就是被迷住了。第二次被迷住,是看見棺材中美麗的女人。第三次被迷住,也許是導致他一年後死亡的那次夢遊,或許他看到了另外的鬼神,勾引他向池塘走去。

為多一點證據,我問到:“你不是說過,你結婚後,就再也沒看到這類現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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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是的,我也覺得奇怪。”

我分析到:“這話分兩頭說。假如是夢遊的話,說明你結婚後根本就沒有再發過夢遊的毛病了。結婚這多年,如果你有夢遊習慣,你老婆肯定會發現的,畢竟這麼親密,睡在一起。假如是火眼的話,你火眼高的原因,或許是因為童男子身份,結婚後就不是童男子了,所以,火眼功能就退化了。”

其實,說第二個推斷時,我也有點心虛。主要是因為童男子這個概念。為什麼要以是否結婚為標準呢?

人的性發育和實踐,應該分為好幾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應該是在少年時代,心理上有性別意識,覺得我是男生,在女生面前有害羞的表情。這算是童男吧,但心靈已經不可能如小孩子那般純潔了。

第二個階段,應該是初次遺精後,已經有性衝動,並產生了精液,滿則溢,往往還伴有夢中的或者清醒狀態下的性幻想。此時,無論從身體上或者心理上,都有明顯的性痕跡了。

第三個階段,就是初次真實與異性發生性關系後,已經有貨真價實的關係了,還算是童男子嗎?

第四個階段,是結婚或者同居後,與異性的身體關係如同吃飯一樣,形成某種生活習慣。此時當然不能再算童男了。

按當年斷手人強行要教我的情況來看,我當時已經越過第二階段,甚至已經進入了第三階段,他憑什麼認為,我是童男呢?

如果他對童男的判斷標準是對的,那麼,可不可以這樣定義。必須與異性有實質性的身體關係,並且保持著較多的頻度和次數,才算是丟失了童男的資格?

概念不確定,依此概念所產生的任何判斷,就沒有準確的內涵和外延了,也就純屬一種模糊的猜測。

我問到:“這事發生後,對你的影響大嗎?我是指身體和心理方面?”

他笑了笑:“倒不大,因為我一直在忙,工作還是最主要的。全家人,我的收入最高,父母兄弟們都指望著呢。況且,老婆孩子的生活,也需要我多作打算。”

是的,他雖然跳出了貧窮,但背起了責任。任何一個男人,都離不了這兩個字,但我除外。我已經沒有父母兄弟了,也沒有孩子,妍子的生活也不需要我的幫助。

我有點羨慕他的狀態,雖然,揹負責任看起來是個負擔,但能夠給你的生活找到重心。而我,現在的狀態,《是生活中不能承受之輕》。在這種狀態下,總認為,《生活在別處》。更現實的困難,我現在身體上的狀態時時困擾著我,妍子不跟我親熱,我總想起一部小說的名字:《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我是不是雜書看多了?

“但是”小苟突然說到:“對部長的影響卻很大,後來他還給我透過好幾次電話,時間都蠻長,他現在對貴州的神秘文化很感興趣,估計是受了坑底村經歷的影響。”

“是嗎?說具體點。”

“他跟我打電話時,說了好多神秘現象。你知道,貴州本來是個少數民族聚居的地方,民間傳說本來就比較多,如果加以聯想,就會產生許多奇怪的結論。”

這個我承認。少數民族,很多民族其實是很古老的,有的民族在歷史上,還與中原民族共同生活和戰鬥。比如苗族,與漢族的交往與互動,有正史可考的,就有幾千年。

這麼漫長的歷史,由於沒有文字記載,那麼歷史的載體,就只能是傳說或者史詩。侗族大歌,或許是史詩般的歌謠。而苗族傳說,就包含了歷史的記憶。

從世界歷史學規律來看,人類早期歷史,由於沒有文字,主要依靠傳說和記憶留下來。比如中國最著名的上古歷史,往往掩藏在《山海經》裡,那些貌似荒誕的傳說之中。

“他有什麼成果嗎?”

“他在電話裡跟我說了轉世人的事,我覺得有點扯,只是附和,沒相信。”

“他是怎麼說的,說來聽聽”。

由於是多次電話交談中,部長多次強調的事,小苟本人不太相信,所以思路也是段段續續,一次一次電話地回憶,語言不太具有連續性。但整體聽下來,部長的說法,還是有他內在的思路的。

部長因那次坑底村事件後,對神秘文化開始感興趣了。他主要做了兩項工作。一是查閱縣誌,在縣檔案館翻閱大量過去的資料,主要看風聞,也就是民間傳說中的內容。二是到村寨,聽老人擺古,也就是講傳說或者歷史。

在縣檔案館與尋訪老人的過程中,有一件事發生了重合,那就是對轉世人的描述。雖然過去的文字資料也是風聞而已,記載也是很少的片斷,但能夠跟在世老人的傳說相匹配,他認為就有研究的價值。

所謂轉世人,是指苗族中,有一個人死了,後來靈魂又託生在另一個孩子身上,這個孩子對前世的記憶還有,能夠清楚地說出自己前世的父母親人、家庭住址,甚至前世發生過的事情,都能夠複述出來。

孩子的親人覺得不可思議,就對核對。這一核對,還真發現,孩子說的,都是真的。人、事、地點都對得上。甚至還有,前世的親人來找這個小孩子,把他看作是長輩,過年過節還來拜訪。

部長在研究中,還發現一個現象。號稱轉世的人,大多是女性,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當然,他自己也分析過。假如,這是她假託的,動機何在呢?

是不是透過神秘感,來提高自己的地位?山區少數民族婦女,家庭和社會地位都比較低。如果有這種神秘身份,馬上就成了一個擁有神聖的人,人們對她的尊重就會產生。

但這個假設,根本無法解釋後來的核對。一個孩子,對外界的人和事,見識是極其有限的。如果沒有真發生過,沒有真實記憶,編造這個謊言,根本經不起核對。

假設這個記憶是她的父母幫她編造的,要一個孩子說謊,經得起大家的盤問,那也是個難題。因為孩子撒謊的本事沒那麼高,心理素質也沒那麼好,怎麼可能經得起懷疑的盤問呢?

他自己解釋不清楚,就打電話告訴小苟。一來,他跟小苟有這段共同的、不平凡的經歷。二來,他認為小苟是名牌大學生,有科學的研究思路和分析水平。

“其實,對這些東西,我本質上是不相信的。因為如果人死了還存在靈魂,那麼我們身邊,該飄蕩著多少鬼影?”

我反問到:“你也別這麼武斷。你要得出這個結論,除非有一個前提,舊有的所有靈魂,或者說大多數靈魂,永不消散。或許他們大多數會消散或衰減呢?”

他一拍腦袋,彷彿想起了什麼:“對了,部長也告訴過我,這些轉世人對前世的記憶,還有一個特徵,就是年齡越大,記憶越模糊,到了三四十歲後,她就忘掉了轉世人的身份。甚至,還有一個特點,問的人越多,她答得越多,記憶衰退得就越快。”

這就有可能有兩種推斷了。假如轉世人的事是真實的,那麼,前世靈魂會因為新世界的加入,會漸漸進入衰減狀態,直到被今世記憶所全部代替。還有一種推斷,就是這事為假。

如果為假,她就經不起越來越多的盤問,就是記憶漸漸模糊來推託,免得有被戳穿的可能。

“當然,他還說了他一些其它問題的研究,雖然沒什麼確定的結果,但他的猜測還是很多的,興趣越來越濃,甚至還跟我提出過寫一本書,他拿初稿,成功以後,讓我這個大學生幫他潤色,作者署我兩人的名。我暫時沒答應,因為我覺得不靠譜。”

“他準備寫什麼書?還研究了什麼問題?”

“他跟我說,他準備寫的這本書,名字暫時定為《貴州苗族神秘文化考》。他研究的內容多了,大多不成體系。與其說是研究,不如說是材料收羅階段。材料之間缺乏互證關係,況且材料本身也不可靠,這算什麼研究?我覺得沒什麼價值。”

“不一定,收羅材料本身,就是有價值的。如果沒有縣誌上的風聞,你們怎麼知道那叫坑底村呢?”

“那倒是。他研究的內容很雜,他跟我在電話裡,還說過另外兩件事情。一個是放盅,一個是巫術。我知道,這兩種神秘文化,至今在貴州少數民族,都是存在的。但它有沒有道理,如何考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