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四月已經有幾分初夏的味道了，即便今日是個陰天，吹來的風仍舊帶著燥熱。
被當做嫌疑人質問的謝寧眉頭一挑，說：“你如果不說樓道的事，我還連死者是誰都不知道呢。”
“他們當時說了什麼話。”
“不記得了。”
話畢，他就被對方瞪了一眼，謝寧慢吞吞補充道：“好像說了一些鬼啊！要死了，這樣封建迷信的話。”
金警官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大樓。“說一下你房子外面的監控是什麼情況？”
“小區治安不好，裝個監控安心。”
謝寧睜眼說瞎話。他還不想把自己精神分裂的事透露給警/察，鬼知道自己的第二人格在甦醒時做了什麼事？
“麻煩你跟我上樓一趟，我們要檢查錄影。”
“好。”
由謝寧帶頭，兩個人越過黃線，進入了十一棟樓。明明外面暖風炎熱，樓裡卻森冷陰涼，寒意一股股的從腳底竄了上來。
在三樓的階梯中間，一大攤的血跡混合著白色的腦漿發出陣陣腥臭。
謝寧捂住鼻子，眉眼聳拉下來，神情懨懨的避開血腳印進入室內，開啟外面的錄影。
“我今天早上六點鐘出門，當時樓道裡什麼都沒有。”他邊說邊調整著時間，“錄影就從六點鐘開始看，可以嗎？”
金警察點頭：“可以。”
高畫質攝像頭將人臉拍的很清楚，能夠清晰開啟看到每一個細節，謝寧出門後不到十五分鍾，攝像頭裡就出現了梅正濤的身影。
他面部肌肉緊繃成一團，眼珠子神經質的亂轉著，右腳的紅腫未好，下樓時一瘸一拐的，撞到欄杆也沒什麼反應，如同驚弓之鳥般，整個人顯得異常的驚恐。
路過謝寧的房子時，男人直接走了過去。
走到一半時，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原地猶豫三秒，又瘸著腿上樓，推開了謝寧未關的門。
監控調到室內。
男人就在玄關的位置伸出右手，做出了一個扔東西的動作，做完之後，他竟然笑了一下，僵硬的笑容帶著幾分惡意的喜悅。
謝寧：“這是做什麼？”
“不知道。”金警察搖頭。
監控已經到了尾聲，男人出門走出監控範圍，再也沒了蹤跡。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是走到一半時，摔倒下面摔死了。
兩個人來來回回將那一段監控看了好幾遍，好像真的只是個假動作。
那個笑過於太詭異的，讓謝寧沉下了臉。
“我們去客廳找一下。”
金警官點頭說‘好’，“我讓兩個同事上來一起找。”
謝寧住的房子不大，牆壁有些老化，可卻整理的很乾淨，僅有幾樣東西擺放的整整齊齊，茶几、沙發、書櫃、投影儀……等角落都仔細檢查了一遍，一無所獲。
“金隊，這人估計是殺人後太害怕了，腦子混亂的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咱們都找了兩輪，不用再找吧。”被叫上來的一個警員說。
另一個女警員附和著點頭。
“人不是他殺的。”
“人不是他殺的。”
謝寧和金子華異口同聲道。
警員愣了一下：“啊……不是他殺的，那還有誰？”
金子華目光隱晦的掃過身旁的青年，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他一直都很冷靜，那張比女人更漂亮豔麗的臉蛋上，始終帶著幾分懨懨之感，懶散的像是一隻被人打擾休息時間的大貓。
如果是普通人被當做嫌疑人，不說誠惶誠恐，可總歸是有點兒害怕的。
這心態……未免也太好了。
這些念頭在男人腦海裡快速劃過，他抱著試探的心思，對著謝寧道：“你為什麼覺得樓上的人不是他殺的。”
謝寧回望一眼，彷彿看透了男人的心思，不太高興的開口道：“他身上的血跡不對。樓上的人是被人砍頭而死的，按照正常情況，行兇的人會被濺上很多血跡。可你們看這兒——”
開啟錄影，截圖放大。
“頭髮、額頭、雙臂外側、以及小腿上都有凝固的血跡，可胸.前、大.腿、臉上卻很乾淨，再看看腳底。”
眾人的目光追隨著青年手指的地方。
“腳底的血跡很新鮮，尚未凝固，還能在地上留下血腳印。這證明了什麼？”謝寧反問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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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警員眨了眨眼，猛地捂住嘴巴，驚恐道：“樓上的人早就被殺了，他在屋子裡呆到血跡凝固才走的，腳上的血是走的時候沾上的。”
四樓的被害者斷頭而死，血流了很久，染紅了大半邊的地板，過多的血液直到現在還有些黏答答的，一摸一個紅手印。
謝寧點點頭：“再看看別的血跡，明顯位置不對。如果在四樓的死者被殺死時，他雙手抱膝，頭埋在膝蓋裡，血跡的位置是不是就對了。”
停頓片刻，給對方消化時間。
他繼續道：“結合上面兩點，大致可以推斷出，四樓的兇殺案，還有第三個人在場。這個人當著梅正濤的面，直接將對方殺死，最後濺射到一旁的他身上。”
“出於對第三者的恐懼，梅正濤不敢出來，在房子裡躲了一個晚上。”
“等到天亮之後，確定對方走了，他才匆忙的逃跑，所以下樓時，會驚恐的朝後面看，恐怕是想看第三人有沒有追過來。”
……
謝寧的推斷有理有據 ，令人信服。
女警員贊同的點點頭，臉上多了些憂慮，義憤填膺道：“這可就麻煩了，有這麼一個窮兇惡極的殺人犯，金隊，我們要不要疏散人群？”
“不行，不談小區裡就有上百戶人家，這旁邊就是美食城和大學，來來往往的人數以萬計，疏散不開。”金子華想也不想的就搖頭，“這件事先別散播出去，容易造成民眾的恐慌。”
“我瞭解了。”女警員咬咬唇，失落片刻，又很快想開了，她轉而對著謝寧和善的笑了笑，說：“你挺細心的，是附近的學生嗎？學的醫學？”
“我學的博物館專業。”
“？？？”女警員懵了一下，“還有這專業？”
謝寧昨晚沒睡好，這會兒有些困了，捂嘴打了個哈欠，慢吞吞道：“連炒小龍蝦都有專業，為什麼博物館不能有。”
外貌俊秀的青年，眸中多了一抹水光，眼尾微微泛紅，在白皙的肌膚上格外的明顯。
女警員驚豔了一瞬，又見青年的頭髮頗長，都到了肩膀的位置，明明是很女性化的髮型，可搭在他的臉上，卻格外的漂亮，絲毫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而高.聳的鼻樑，深邃的眼窩，淺薄的雙唇等十分立體的五官，又能讓人一眼認出他的性別。
比她在電視上見過的明星，外貌更加出色，簡直就像是神靈細心雕琢出來的寵兒。
女警員手癢的想去摸摸那光亮順滑的頭髮，“你平時用的是哪個牌子的洗髮水啊？給我推薦——”一下唄。
啪！
手伸到一半，就被猛地拍開。
青年下手極重，女警員的手背一片通紅，她‘哎喲’的大叫一聲，捂著手瞪向對方，指責的話還沒出口，人就驚住了。
剛剛還神情懨懨，懶散隨性的青年，此刻眉目中滿含戾氣，面容陰鬱的盯著她。
彷彿她是一個不可回收的大型垃圾一樣。
“別隨便碰我。”連嗓音都沉了下去。
眾人被這前後的反差給弄懵了。
被當做嫌疑人懷疑時，謝寧沒生氣；要調查監控時，他沒生氣；被金子華試探詢問時；他還是沒生氣。
可現在……就是有人好奇的想摸摸頭髮，他突然就生氣了。
這讓另外三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小警員出來打圓場，訥訥道：“哈哈哈哈！！孟彤姐你這隨便伸手的毛病得改改了，人家帥哥有潔癖呢，這一不小心就得罪人了吧。”
“哈哈哈…你說得對，我以後一定注意、一定……”女警員順著坡往下滑，聲音卻越來越小，最後有點兒害怕的躲小警員身後。
明明是那麼漂亮俊秀的青年，可當他生氣的盯著自己時，孟彤卻像是被一頭大型猛獸盯著似的，打心眼裡覺得恐懼。
謝寧此時的狀態很微妙。
他明明能感受到身體，卻彷彿有另一個存在正在擠壓著自己，對方前後左右的圍繞著他，將他從頭發絲到腳底全都包成一團。
那‘人’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怒氣，正翻湧著要從沉睡中驚醒。
這種不能完全控制身體的感受，讓謝寧怒氣更盛，他排斥著對方，在心底厭惡的叫‘他’滾開，別來打擾自己。
圍繞他的、微妙的氣場在瞬間的停滯過後，如潮水般褪.去。
在外人眼中，謝寧僅僅是呆在原地，面容陰鬱的盯著女警員的方向，那渾身上下散發的排斥感，讓人不敢隨意接近。
過了好一會兒，金子華抵唇‘咳嗽’兩聲，將謝寧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現在情況瞭解的差不多了，麻煩你到警局來做個筆錄，之後這房子……”
“怎麼？不能住嗎？”
如果說平時的謝寧是萬事隨意的大貓，那麼發怒中的謝寧就是脾氣超差的小怪物，句句都要和對方針鋒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