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當初哪怕違反軍令也要帶他們突出重圍才好。
哪怕倖存一個人也好。
直至如今才意識到,自己錯了,錯了。
“你們是我最好的戰友。”
艾爾喃喃道。
這是他們最想聽得話吧。可惜,直到死在長官面前都沒來得及得到這樣的認可。
“.......你們、你們、你們為什麼要救我?”
在短暫的掙扎中,艾爾全身感受到了一股溫暖。
是戰友的血液,還是自己的血液,亦或是巨型靈術脈衝帶來的灼燒感?
總之,一切都不重要了。
如果自己就這樣死去,說不定是一種很好的結局呢。
死在這種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地方,孤零零地面對天空,還有冷冷的克隆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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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人生還有那麼多幸福和快樂的事情。儘管自己才活了二十多歲。
父母和朋友還在等著自己,還有羅茨維爾——記憶中的故鄉。
輕風吹來,風車滑過水麵。彼岸的薔薇花瓣飄過青梅竹馬的床頭,鵝卵石鋪成的小道蜿蜒曲折。還有血盆大口的落日,曾經發過誓的星空。
一切都遠去了。
儘管人生還有許多值得依念的。
心中依舊想放棄,艾爾知道,自己太累了。
閉上眼睛休息休息,這樣就可以睡著了吧。
這是理所當然的想法。可是。
那股異樣的暖流竟然如煙消散,冰雪覆蓋的世界給他帶來了寒冷的感受。如同秋天落葉般凋零的雪花沒有任何生命,不情願地落在自己的肩頭。
幽靜的夜色中沒有半點光芒,即便是月色也不知何時消失了。
下意識地觸控地面。
恍惚中,艾爾觸碰到了戰友們落下的軍牌。
沒有生命的鐵片依舊是溫暖的,殘留著他們的鮮血。
拉斐爾·普利特丹、邁克爾·雪萊、法蘭西斯·霍爾、阿尼·萊斯特、馬克斯韋爾·艾迪。
我最好的戰友。最好的士兵。
“長官,您是我們生命的見證,一定要活下去,把我們交到親人的手中。”
軍牌似乎在說。
“如果我做不到呢?我也是人,不是神。”
“您是我們的長官,從沒有把您當做神。這件事很難,但如果是長官的話,一定能夠做到的吧——”
也許是幻聽,也許不是。
但艾爾確確實實聽到了這樣的囑託。
這是他們最後的願望了。
拉斐爾·普利特丹。
邁克爾·雪萊。
法蘭西斯·霍爾。
阿尼·萊斯特。
馬克斯韋爾·艾迪。
我最好的戰友。最好的士兵。
我一定會把你們的軍牌帶回去,帶回去。
交到你們親人的手上。
一定會。
“艾爾——!”
“艾爾——長官——”
艾爾豎起耳朵,似乎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呼喚自己。
周圍嘈雜的交談聲已經消失了,巨型靈術脈陣發動的轟鳴聲不見了。一切都很安靜。蟲聲開始響起,在這片廢墟之上。
“艾爾——長官——”
“太好了——你還活著——求求你——一定要活下去......”
艾爾睜開眼睛,被強光灼燒的視網膜還沒有回覆。整個世界如同褪色一樣。單調乏味。
“是誰在說話?”
他頭腦中很清楚的認識到,在大規模靈術轟炸後,敵軍已經放棄了這個要塞。他們一定認為沒有人能在這種環境中活下來吧。
“艾爾——”
“艾爾——”
這是誰的聲音?艾爾感到十分熟悉。
輕輕推開為保護自己躺在身上的戰友。
拉斐爾·普利特丹。邁克爾·雪萊。法蘭西斯·霍爾。這三人的已經死了。
被強大的靈術脈衝破壞了所有的脈門。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存活。
開始還並肩作戰地戰友,下一刻,成了血水包裹的屍體。
沒有任何溫度。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艾爾瘋狂地怒吼著。
“如果我再強一點的話,你們就不會死了。”
“對不起。”
“對不起。”
在經過無數次毫無意義的道歉後,滾燙的淚珠從艾爾臉頰流下。
是啊,自己如果再強一些就好了。
那樣的話,他們應該還活著吧。
——啊,可是沒有如果啊。
艾爾把戰友的屍體平放在自己身旁,一陣陣莫名的酸楚湧上心頭。
到頭來還是他們保護了自己,保護了他們這個沒用的長官。
其實即便他們用最後的力量幫自己擋下超規模靈術脈衝,自己的靈脈也會被強大的衝擊波重創。
如果自己不能開啟有效的靈陣進行防禦,最終的結果依舊是死亡。
——多麼悲慘的結局啊。
雖然他們犧牲了自己,但艾爾最終還是免不了一死。
這樣做,無非是延長艾爾幾個小時的壽命罷了。
讓自己看著的戰友離開,然後在廢墟中苟延殘喘。
——你們,真是殘忍啊。
艾爾已經有一個脈門徹底毀壞,強大的靈力將會逐漸吞噬其他的脈門。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會像他們一樣安然離去,彷彿從沒有來過這個世界上。
可是,跪在隊友的屍體前,艾爾並沒有說出這樣喪氣的話。
如果他們活著,一定也希望我活下去吧。
一定是這樣的。
一定是這樣的。
拉斐爾·普利特丹。
邁克爾·雪萊。
法蘭西斯·霍爾。
阿尼·萊斯特。
馬克斯韋爾·艾迪。
我最好的戰友。最好的士兵。
我一定會把你們的軍牌帶回去,帶回去。
交到你們親人的手上。
一定會。
一定會。
當艾爾決定起身的瞬間,馬克斯韋爾·艾迪用微弱的聲音呼喚道。
“長官.......長官......你還活著嗎?”
“還活著,還活著。”
艾爾連忙跪倒在馬克斯韋爾·艾迪面前,眼神彷彿在祈求:不要死,不要死啊。
可是,這位十歲的男孩傷得太重了。儘管有三人的保護,但全身的靈脈已經被摧毀殆盡。此時的他如同風中的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
“長官......我們是合格的.......合格的士兵吧?”
鮮血染紅白雪,少年依舊帶著單純的微笑。
“是的,最好的士兵,最好的戰友。”
艾爾緊緊握住艾迪逐漸冰涼的小手,不要死啊,不要死。
如果有神存在的話,他想用自己的生命換回艾迪的命。他還有美好的年華,還有美麗的風景沒有去看呢。
但是,神沒有理會艾爾的祈禱,這一切似乎成為了命中註定。
躺在血泊中,艾迪的左腿和右手已經不見了,也許是被強大的衝擊力給撕碎了。嘴巴一張一合,呼吸變得逐漸困難。
這就是死亡吧。
艾迪望著兵長,笑著。
“長官......我不痛哦......不痛......原來這就是死亡......”
“沒想到會死在這種地方......”
死在這種地方。
連名字都不知道是什麼的森林。
“如果......能再一次看到陽關就好了.....溫暖的陽光......”
溫暖的陽光。
溫暖的陽光。
艾爾知道他已經沒救了,這是死之前產生的錯覺。
幻象消失後,這個脆弱的生命將會走到盡頭。
少年的眼前,出現了很多美好的場景。
體弱多病的母親痊癒了,站在陽光下對自己微笑。“歡迎回來,馬克斯韋爾·艾迪。”
風吹過長滿青苔的鞦韆,草尖的露水打溼了自己的腳後跟。
“媽媽.....我回來了......媽媽......我回來了。”
淚水劃過少年的眼角,意識模糊的他終於回到了自己家鄉,和母親團聚。
“對不起......媽媽......我沒有聽你的話......如果當初......當初沒有離開的話......結果才不會是這樣的吧——”
“但我遇到了很棒的夥伴......還有一位很好的長官......大家在一起很開心。”
少年合上眼睛,安然地笑了。
躺在不知名的森林中。
躺在戰火熄滅後的廢墟上。
躺在戰友的屍體旁。
躺在自己最敬愛的長官身前。
“終於......回來了——”
回到自己的家鄉。
回到那個夢中的母親身邊。
“艾爾長官知道的話......應該會很高興的......我們沒有讓他失望......”
“......沒有讓他失望......”
“一定是這樣的。”
這是少年最後一次微笑,短暫的生命匆匆離去。
是的。你沒有讓我失望。
馬克斯韋爾·艾迪。
艾爾在雪地裡跪了很久。
這個孩子是為了母親的醫藥費才參軍的,他從未想過死亡的模樣。
直到生命的盡頭,模糊的意識。
眼神似乎還在問著自己的長官:
我們是合格的士兵吧?應該不比您原來的隊友差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是最差勁的呢。
最差勁的。
最差勁的。
艾爾僵硬的臉扭曲著,淚珠一顆一顆落在被戰友鮮血染紅的衣服上。
原來那些最好的戰友都在這種情況下一定會放棄的呀!
他們才不會用自己的生命救一個毫無意義的生命。
寒冰騎士團的戰士永遠不會流淚的。
果然你們是最差勁的。
最差勁的。
實力不足、靈力低下還喜歡逞強——
不顧自己性命都要救我——
真是混蛋——
混蛋——
混蛋——
憑什麼就這樣走了?憑什麼留下我一個人?
憑什麼?
憑什麼?
寂靜的夜晚,如同墳墓一樣無情。
“......如果是長官的話.....一定能夠做到的吧.....”
“......長官......如果您活下來的話.....請把軍牌帶給我們的親人......好嗎?”
艾爾扭曲著身體,此時已經顧不上來自靈脈中撕裂般的疼痛。
他緊緊攥著血液已經凝固的軍牌。倏然起身。
風搖曳著他的頭髮,髮絲滴落的血液已經沒有了溫度。
“真是.....真是讓人感到為難的下屬呢......”
如果你們活著,一定希望我活下去吧。
一定是這樣的。
一定是這樣的。
拉斐爾·普利特丹。
邁克爾·雪萊。
法蘭西斯·霍爾。
阿尼·萊斯特。
馬克斯韋爾·艾迪。
我最好的戰友。
最好的士兵。
我一定會把你們的軍牌帶回去,帶回去。
交到你們親人的手上。
一定會。
一定會。
——
艾爾留下了戰友的屍體,只帶走象徵他們存在過的軍牌,沿著蜿蜒的小路向光輝森林的邊緣移動。要在自己死之前,把軍牌帶到軍隊手中。
答應過你們的。
一定會做到,一定會做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