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開幕
說起來，自己能有這如夢幻，戲劇一般的一週，也是拜他所賜。
短短五天的準備時間就上臺演出，換作以前可是自己根本無法想象的事情。
明明已經對這個現實不抱期待，卻不知不覺間又開始謳歌青春，身邊也突如其來地多了兩個女性朋友。
“總覺得，這樣也並不壞。”
時間不斷地流逝，不知不覺，貝多芬已經一個人在臺上演奏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那無可挑剔的技巧自不用說，以小步舞曲為開頭，直到貝多芬最後演奏的最為艱難的降B大調第二十九鋼琴奏鳴曲，在這一個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裡，貝多芬帶領著觀眾從古典音樂的門外走到了人類史上作曲的最高境界。
音樂的發展大概經過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時間，然而這一個小時的選曲，卻讓人感受不到半點拖沓。
隨著主持人再次上臺報幕，李小鷹知道，這是這場音樂會的最後一首曲子，同時也是貝多芬此次來到這個世界的最後一首曲子。
“真的，到了最後了啊。”
哪怕是短暫的東西，也絕不是無力的，但是，在那短暫的事物即將消失的時候，悲傷卻不可避免。
不行！
李小鷹搖了搖頭。
哪怕之後哭得天昏地暗也可以，但此刻，他唯有用最好的演奏來為貝多芬送別。
哪怕是為了對得起之前貝多芬一個小時的演奏也好，他決不允許自己在這裡出現失誤。
“接下來，請各位欣賞的是由貝多芬第九絃樂四重奏（英雄），改編的雙鋼琴版本……”
雙鋼琴？
沒記錯的話，這首曲子應該是四手聯彈。
雙鋼琴和四手聯彈本身倒沒有什麼本質差別，都是兩個人同時演奏，但也有區別，就是兩人彈一臺琴，和兩人各彈一臺琴的區別。
四手聯彈兩人各坐在鋼琴的一側，相當於固定一個人彈高音部，一個人彈低音部，但雙鋼琴就沒有這個限制，高低聲部可以隨時互相轉換，也更靈活一些。
對於這首曲子而言，由於貝多芬一個人包攬了高難度的地方，聲部相對不那麼固定，應該說雙鋼琴的表現效果絕對是更好的。
不過，在這個舞臺上同時搬上兩臺鋼琴，應該是史無前例的，畢竟學校只有這一臺鋼琴，再搞一臺雖然並不是不可能的，但也絕對不會那麼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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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就連之前的彩排，兩人也始終是共用一臺鋼琴的，根本沒聽說過有兩臺琴的事。
難道是主持人說錯了嗎？
然而隨著主持人的報幕，幾名學生真的從舞臺的另一邊搬了一臺鋼琴上來，看來並不是報幕出了問題。
這件事，除了劉芸鶴之外，別人不可能去做，也沒有那個許可權。
然而，她真的是會費心思為一個不想幫忙的人做出這種事的善人嗎？
總覺得，並不是這樣。
那麼，她到底有什麼企圖？
“下面，有請這首曲目中和路德維希配合的李小鷹上場。”
雖然還有顧慮，不過李小鷹似乎沒那個時間去調查了，音樂是時間的藝術，演奏不允許失敗，在主持人結束報幕的一刻，無論心中有怎樣的顧慮，都必須上臺。
這樣想著，他拋去雜念，走上了舞臺，並坐在了和貝多芬的鋼琴相對的另一架三角鋼琴前。
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不斷加速的心跳鎮靜下來，雙手伸展了一下，手指並不僵硬，抬頭看了下燈光，並不算刺眼，沉思了片刻，即將演奏的音樂在自己腦中流淌而過。
沒有任何問題，他看向了貝多芬。
兩人目光相交，這也是演奏開始的訊號。
貝多芬的右手流暢地劃過了那套開啟整個曲子的動機，那就像是開啟閥門的鑰匙一樣，從那開始，全曲的5到6分鐘內完全是絢麗的迴旋，不允許有絲毫拖沓，贅餘。
而李小鷹也早就擁有這種悟性，無需看譜，一切音樂都已經存在於他的腦海裡。
隨著那段動機的收尾，他在低音部插入，精準地和貝多芬的賦格嵌入到一起，明明是兩人兩琴，卻好像完全是一個整體。
而林曦和蘇響也在臺下看著這一幕。
雖然不敢發聲，但她們的臉上都顯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不愧是李小鷹，哪怕他技巧上遠不及貝多芬，但那份對貝多芬音樂長期以來的理解，果然是學校裡其他的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恐怕也只有他能夠如此精準地成為貝多芬的輔助吧。
這樣想著，蘇響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
在開演之前，她就像李小鷹說得那樣，找到了貝多芬，並向他表達了自己的真心。
“一直沒有理解你，真的很對不起。”
“所以都說了，我不會在意的吧。”
“可是我在意啊！你這一週，完全是為了我們，可你自己，什麼也沒得到吧。”
“不，話也不能這麼說哦。”貝多芬再次以蘇響的男主角的語氣說道。
“雖然貝多芬並不期望著第二次人生，不過他還是又一個夢想的。
那就是，能夠用自己的耳朵，聆聽自己留下的音樂。
對於我們來說，那或許是個不值一提的事情，不過傾盡10年的心血寫出的作品，得到了觀眾雷鳴般的掌聲，然而自己不光聽不到音樂，就連觀眾的喝彩也渾然不知，這大概是貝多芬晚年最大的遺憾了。
然而至少在這裡，‘我’能聽到自己的音樂，這大概就是對貝多芬而言最好的禮物了。”
“那，你呢？”
“我？
作為你的男主角，我想要做的事，你應該最明白的吧。
將最好的演奏，獻給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
所以我現在想要的，只是把今晚的音樂會獻給你罷了。”
……
無論是作為貝多芬，還是作為蘇響的男主角，他的願望都是那麼簡單而卑微，然而，那的確就是他的願望。
這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蘇響真的被這完美的音樂會所打動了，好像自己真的成為了自己筆下的女主角一樣。
而此時此刻，她自己所感受到的那份不安，大概也和那位女主角一樣吧。
正因為舞臺上的那兩位，對自己而言都是十分重要的人，所以，她比起欣賞音樂，更多地是在祈禱著。
她緊緊抱著自己的拓本。
——願這場音樂順利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