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更多囊中羞澀的人，是真的擔心糧食再也買不起了！
柴奉一每次看完密牒，都忍不住攥拳捶打牆面。
從商以來，他還從沒有過這樣驚心動魄的感受，柴家兩百年來傳下的生意經，已經讓他有了自己的一套談判經營方法。
可是萬航這種明暗交織，卡點收網的節奏，讓他的心情時而攀上巔峰，時而跌落谷底，完全不知道下一步是墜落，還是起飛了！
“萬渡之，可恨如你！比奸商還可惡！”
柴奉一咕冬咕冬灌著冰冷的茶水，拉開嚴實的領口，大口喘著氣。
終於……他能夠動了！
最後一波沉得住氣的百姓，即將開啟錢袋子時，明州城內，幾家小商行，突然傳出銷售低價糧食的訊息。
這些人本就拮据，聽聞有低價商行，自然喜不自勝。
稍作打聽才知道，這雖說是低價，但也只是比幾大商行的價格低一些，並非平價。
入夜後的明州城，如沉睡的巨人，每條街道都靜悄悄的。
商行後面的一間房間內，昏黃的燭光周圍，幾個人影靜坐著，臉上都帶著不加掩飾的狠厲。
氣勢最盛的一人，便是李家的總管。
“你們確定過這些小商行的糧食來路嗎？”
小個男子皺眉，一臉為難：“這從何查起？不過從這糧食的銷量來看，他們的數量並不多。”
商行的掌櫃拍了一下桌面，沉聲道：“這就好辦！這些小螞蟻不過是想趁著這股風撈一把罷了！那麼……”
李家總管眼珠子滴熘一轉，接過話茬：“那麼，我們就全部吃下來，他們放多少，我們就全部吃掉！”
幾人又圍攏地緊了些，商量著出面購糧的細節，直到後半夜才各自散去。
第二天一早，小商行照常開市營業。
經過一晚上的傳播，低價糧的出現已經讓無意囤糧的百姓，尋到了絕佳的出手時機。
他們為了加入“有糧之家”的行列，全家出動，天還矇矇亮，就來到小商行門前等候。
老吳家就是這樣，三個兒子分別去了遠處的其他小商行，他和老伴來到這家離家最近的，可到了地方，瞬間傻了眼。
因為前面的隊伍已經排了十幾米遠。
“老頭子，我說早點早點，你非要等，看看，這麼長的隊伍，輪到我們指定沒有了！”
望著頭髮雪白的老伴，老吳心裡也不是滋味。
家中雖然糧食不多，可是節省點，挨到過年不是問題。
可是左鄰右舍囤糧是他們的數倍之多，加上自家三個兒子，都未成家，要是沒有足夠的餘糧，被嘴碎的婆娘們傳揚出去，只怕兒子以後成家都困難。
老吳是不喜跟風的，可是這來勢洶洶的糧食搶購潮席捲之下，他也坐不住了！
寒風中等待的人們，眼巴巴望著門口，只盼著前面的人能夠少買點，商行的糧食存量多一些。
東方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的時候，商行的活計打著呵欠開門了。
排在前面的人，自然是第一個進門，可是他一句話就讓所有人你都愣在了原地。
“小二，告訴你家掌櫃的，所有的糧我都要了，趕緊算算，怎麼結算，你說了算！”
他得意地笑著看向門外，“你們都回去吧，這裡的糧食今日售罄！”
“呸！還當是什麼菩薩心腸，沒想到也是黑心奸商！”
“見錢眼開，生意人沒一個好東西！”
“還讓不讓我們活了？”
老吳夫婦聽著周圍人的抱怨和怒罵，手足無措，只好寄希望於三個兒子。
沒想到剛走到街角，一家五口就碰到了一起。
“爹孃，那些小商行靠不住，剛開門就被人買光了！你們這邊怎麼樣？”
老兩口面面相覷。
五人唉聲嘆氣，商量一番之後，決定去大商行採買，貴點就貴點吧，再不買，只怕有錢也買不到了。
望著大商行前面黑壓壓的人群，這家人頭皮發麻，這樣不正常的現象，為什麼有成為常態的趨勢呢！
跟排在前面的人一打聽，這個大商行的糧價比昨天又高了幾個點，可是排隊的人比昨日還要多幾倍！
老吳最小的兒子恨恨啐了一口，“還不是那些小奸商從中搗亂，不然也不會讓我們白等大半天了！”
“么兒，不要瞎說！”老吳謹慎往四處觀望，“誰知道這裡有沒有別的人呢，他們沒有，我們不買就是了！”
他話音剛落，隊伍中突然想起一陣驚呼。
“什麼，小商行又有糧食賣了？走走走，快去快去！”
離隊的人們瘋一樣地往小商行方向跑去，老吳一家一聽眼睛都亮了，他們被人群裹挾著離開大商行的門前。
老伴開心道：“看吧，還是小商行有良心！我們快些去，多買些！”
老吳也被她影響，叮囑教程快的兒子們，先去排隊，不要落在後面，失去良機。
可是，左等右等，脖子都伸的僵硬了，前面又有人傳出訊息，“剛到的糧食又被人一搶而空了！看來還是大商行靠譜……”
五人悻悻而歸，再次回到大商行隊伍後，才發現這隊伍已經排到兩個街口之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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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們剛排好隊伍，商量購買多少合適的時候，前面一窩蜂的人群再次急速離隊……
就這樣，折騰了四五次之後，小商行的糧食都會有心人先一步搶購。
而對糧食翹首以待的百姓們，累的癱坐在地，始終沒有想明白，這大半天以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有的人氣急敗壞，直罵小商行故弄玄虛，玩弄老百姓！
午時過後，小商行的訊息再沒有傳出來。
所有人都老老實實在大商行門前排隊等候。
而大商行的掌櫃們都松一口氣，“看吧，這些人就是些毫無背景的散戶，想跟在我們後面分杯羹，門都沒有！”
本來不用午餐的掌櫃們和夥計，早已經精疲力竭，飢腸轆轆。
他們特意叫了酒樓的飯菜，想好好慶祝一番，酒杯斟滿，正準備舉杯歡慶。
一陣冷風隨著望風的夥計吹了進來。
“不好了不好了！”他喘的上氣不接下氣，看到一桌子的大魚大肉，咽了咽口水，“一支車隊進了明州城，是那些小商行的車隊……”
“又來？”
掌櫃們扶額無奈嘆息，可是腦子都沒動，就下了一個決定。
“吃掉！有多少吃多少！通通吃下來！”
夥計們按照原計劃集體出動，整整一個下午，又跑了四趟，看著小商行的夥計們數完錢，落鎖而去，才滿意地回去交差。
可憐老百姓們，就像水中飢餓的游魚一樣，跟著魚餌東奔西跑，到頭來兩手空空，一無所獲。
更讓他們氣惱的是，從月落西沉到月華初上，餓著肚子跑了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卻一點都沒有參透。
更讓人費解的是，為什麼訊息出來的第一時間，他們就行動起來了，可是總有人搶先一步搶購完成？
老吳一家垂頭喪氣，拖著灌了鉛的腿往家的方向走去。
路過一家烤鴨店，么兒一屁股坐在地上，說什麼也不肯繼續走了。
“阿爹阿孃，我餓，快要餓死了！”
老吳氣得在他腦袋上扇了一巴掌，“家中有糧，回家吃！”
老伴的眼中淚花閃動，使勁推開老吳，撫摸著兒子的頭道：“要是真的要餓死，還不如想吃什麼吃什麼，虧待兒子，以後我們上了路，你不後悔嗎？”
老吳和兩個大兒子聽得一愣。
難道這幾日不買糧，就沒有活路了？
以前，也是缺了才買，未曾聽說誰家存百八十石的，這年頭都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