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穿越 > 崇禎十三年最新章節列表 >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天使駕到(一)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天使駕到(一)

陳有福和羅景雲兩人齊聚新政壩,磨刀赫赫向土賊。而省裡的一干大員,大清早便在巡撫衙門外集合站班,然後按照品級高低排列,乘轎的、騎馬的,浩浩蕩蕩從成都北門出去,迎出十里之地。

向來對各種熱鬧趨之若鶩的成都市民,不知道發生什麼大事,只好託關系偷偷打聽:原來是朝廷的欽差來了。

廖大亨自然走在頭裡。他的品級雖然沒有三司高,但他是巡撫,有個欽差的頭銜,帶著王命旗牌,這種場合歷來是當仁不讓。廖大亨沒有乘轎,而是騎了一匹戰馬,與打前站的禮部祠祭司員外郎於劼(JIE)並轡(PEI)而行。他們倆是同年進士,廖大亨任兵部主事時,於劼是禮部主事。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好險啊!幸好當日天色已晚,世子和二王子沒有來得及服用,要不然蜀藩便要絕嗣!”廖大亨說著往事便不住搖頭,一臉受驚不小的樣子。

“此乃不幸中之萬幸也!”於劼點頭小聲贊和道,“天子震怒,大罵富順王禽獸不如!當場便扔了玉盞,還砸中了一個宮人。血濺五步!還好小王公公及時勸慰,這才沒有拔劍砍人!”

“天子竟然拔劍……?”廖大亨的手臂無意識地靠了一靠三尺佩劍的劍柄。

“那可不是!天子劍出鞘,必要見血。血者,兵災也!可不是什麼吉祥的兆頭!”見一省巡撫被自己的話題吸引,於劼頓時來了精神,講了更多的朝中密辛。

“一月多前我們出京時,兵部接快馬密報。傅宗龍、楊文嶽領著秦軍和川兵跟著闖賊亂攆,先從河南追到湖廣,又從湖廣追回河南。現在闖賊和曹賊聯營,勢力大漲,兵部的幾個主事說,傅宗龍和楊文嶽千里逐敵,弄不好要吃虧!

獻賊也在河南打轉,左良玉藉口糧餉不濟,總是不肯出死力,打打停停。不僅如此,他還倒打一釘耙,告了幾個不供糧的地方官。皇帝為了安撫他,只好處分了幾個倒黴蛋!湖廣這幾年兵災不斷,哪裡還有餘糧讓左蝗蟲來吃!這下湖廣的官場簡直恨透了左平賊,到處與他為難,讓他寸步難行!

除了闖獻巨賊,河南歸德、亳(BO)州、開州(今河南濮陽市)又出了大賊袁時中,號稱‘小袁營’。山東出了流賊李青山。加上湖廣安微邊境上的革、左五營,如今中原幾省是處處戰火,遍地流賊。我聽說連讀書人也有從賊的……”

“關外洪承疇打得怎樣?”廖大亨趁機探聽關外的戰事。最近蜀王府長史司三番五次派人來詢問遼東戰事。與朱平槿接觸久了,廖大亨漸漸發現,那少年世子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他不會無端關注某件事。既然他開始關注了,多半就是大事。

“洪承疇七月中小勝一場,獻了三十六顆建虜首級。他勝了反而更加小心,佔住了松山和塔山跟韃子耗時間。洪承疇耗得起,可錦州和朝廷耗不起呀!兵部訊息說,錦州糧草柴禾全無,祖大壽已經開始生吃死人!天津衛這邊轉運過去的軍糧,在遼海邊的筆架山堆積如山。廖公你想想,八總兵十餘萬人馬,每天要吃多少糧食?朝廷又能提供多少糧食?洪承疇的做法,沒把韃子耗死,先把祖大壽和戶部給耗死了!”

“兵部那群人就不管?陳新甲(注一)不是號稱知兵嘛?”

“陳新甲派職方司郎中張若麒去督戰了,督促洪承疇進兵決戰。”於劼說到這兒,小聲補充了一句,“我估計,張若麒多半帶著皇帝密旨!”“張若麒?這人我知道。黃道周彈劾楊嗣昌,他便彈劾黃道周。皇帝護著楊嗣昌,一高興便把他從知縣升為了京官!”突然,廖大亨對著於劼一瞪眼珠,“於兄知否,劉巡按便與這張若麒是兒女親家!”

哦?於劼立即明白了廖大亨的意思。巡撫、巡按生來便是冤家。他跟廖大亨近乎,那就是劉之勃和張若麒的政治對手。

“那薛國觀逮入京師後,沒有動靜了?”薛國觀是過去的首輔,也是朱平槿曾經關心的人,廖大亨不免順便問問。

“估計他情況不妙。周延儒的爪牙吳昌時上躥下跳,到處拉人彈劾薛國觀貪汙。薛本是溫體仁的人,素仇東林,東林的人都幫著吳昌時造勢。加上他又得罪了廠衛和外戚,沒人敢幫他說話。廖公,薛國觀結局已定,早死晚死而已。可惜薛國觀在詔獄裡懵然無知,還在寫花間詞呢……美人如斯,長袖善舞啊……”

於劼低哼著悠揚的崑調,可是廖大亨沒接茬。

“薛國觀倒了,那便是周延儒與東林一黨上位!這對你我都沒好處!”廖大亨語氣低沉,“別看吳昌時現在是你手下。說不定等你回京,他便是你的上司!”

“C他媽的X!”於劼氣得爆了國罵,“天下之事,就壞在這幫自以為是的東林手中!”

“火氣太大傷身。”廖大亨微微一笑,開始打聽他最關心的人:“皇帝最近怎樣?”

“天子?天子還是那樣,每天批閱摺子七八個時辰。可惜大臣們都不來勁,告老的、稱病的、丁憂的,排隊上奏!皇帝乾脆不批,一律奪情!”

於劼說到這兒,眼珠一轉道:“聽宮裡小太監道,最近天子生了場大病,綴朝十幾日。太醫院看了聖體,說天子心火太重,嘴角都爛了,於是進了一個方子,要天子經常喝雪梨銀耳羹,壓壓心火!”

“是嗎?”於劼心裡的小九九,廖大亨非常明白,臉上卻故作驚訝,“上次四川供奉宮裡的肥皂,皇帝用了嗎?裡面怎麼說?”

“廖公你知道,香啊、扇啊,這些東西皇帝歷來不喜歡!乾清宮的小太監偷偷傳出話來,說皇帝用了肥皂,沒有說話就走了,以後也沒再用,等於是無可無不可。但是周後(注二)不依,拉著張後(注三)朝服進諫,要皇帝以社稷為重,每天洗上一遍。”

“皇長嫂都說話了,皇帝不依不行啊。”廖大亨齷齪地笑笑,腦中浮現出皇帝光溜溜搓澡的樣子,“田貴妃(注四)呢,喜歡不?”

“就是聽說田妃不喜歡,嫌有股子燒鹼草藥味,所以皇帝才沒有發話,讓四川繼續進貢!”於劼恨恨道:“宮裡流出來的極少!京師一斤肥皂,已經炒到十兩黃金了!七月初皇帝請正一大真人張應京在會極門做法,為什麼?京師瘟疫而死之人晝夜相繼,滿城驚悼(注五)!媽的,王公大臣、外戚勳貴,哪個不是人?誰他媽的不怕瘟疫進門!周後、張後也怕呀!”

廖大亨一臉懊惱:“早知漲到這個價,我當時就該請世子多賜下一些。” “一省督撫,為了幾塊肥皂上門請賜,我有點拉不下臉面。”

“廖公不好意思請賜,那下官就不要臉了!”當著廖大亨的面,於劼說著便挽起了袖子。

“十兩黃金,那就是百兩銀子啊!這次我們千里迢迢過來,給他爹辦喪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蜀藩富甲天下,懂事的好歹要表示一番!”

看來這次於劼入川,的確是帶著搶錢的心態來的。肥皂要,銀耳也要。

與肥皂不一樣,那銀耳乃是真正的稀罕物,要在通江北邊的大巴山裡才能採到。採回一兩銀耳,少說要死三個人!現在通江被土暴子佔了,採耳人根本不敢進山,成都這邊早就斷了貨源,哪裡還有銀耳!

只要是銀子能解決的,那就不是難事!趙師爺從蜀王府傳回來的訊息如是說。

“那好,只要你能替我們辦事,我們就用銀子砸死你!”廖大亨心中嘀咕。

“於兄,你我京師故交,本官這就不瞞你了!”廖大亨眼睛的餘光掃了掃兩邊,見沒有人注意,這才神神秘秘小聲道:“根本用不著你我上門開口!這個蜀藩世子,年紀雖小,卻不同於其他藩王。”

“廖公,繼續說呀。”於劼急道。

“有錢,懂事!還懂事得很!”廖大亨說著笑了,“於兄這次出來,賺大發了!”

“真的?”於劼頓時眉開眼笑。

廖大亨言之鑿鑿:“那可不!你我小賭一局如何?於兄這趟出來,若是少了這個數,本官用私囊給你補上!”說完,廖大亨抓住馬韁的手,悄悄彈出了一根指頭。那指頭又白又嫩,可在於劼眼中,就是點石成金的金手指。

“一千兩銀子!來回五千裡地,跑趟值了!”於劼輕輕點頭。

“什麼一千兩!”廖大亨蔑視的目光掃過於劼周身上下,“一千斤!一千斤肥皂!”

哦!於劼嘴巴撐得溜圓。

“世子此人有功必賞、有勞必謝!於兄是喪葬大禮經辦之人,有功有勞,他不賞於兄賞誰?難道去巴結那個快致仕的黃老頭?至於武清侯家和錦衣衛的兄弟,世子肯定另有表示!大家都拿了,誰會多嘴亂說?於兄用不著擔心……”

一千斤肥皂,非要找輛車子來裝。若是平安運到京師,十兩銀子一斤,也要賣出萬兩白銀來。於劼想著,口水都流出來了,可他又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還夾雜著一絲殘存的擔心:“下官的功勞說大也不大,喪葬之事,本就是下官職司,世子厚賞,朝廷那些烏鴉知道了,還有你們那個劉之勃……”

“不妨事,天家有賜,我們這些下官拿著就好,恭敬不如從命嘛!我們四川,偏據西陲,蠻夷雜處;消息閉塞,民風剽悍,比不得京師的規矩死板!”

於劼正想反駁廖大亨,這成都天府之國,富饒無比,哪有什麼西陲極邊的樣子。突然,多年的宦海生涯讓他反應過來,他連忙開口道:“廖公所言極是!這裡如此荒蠻偏僻,規矩自然有所不同。廖公為國撫邊,功在社稷!可恨那些東林……”

“還真上道!”廖大亨心裡稱讚於劼,然後拋開雜念,開始專心致志傾聽於劼講述京師政壇的種種秘聞。重點嗎,說者和聽者都明白,當然是與四川和廖大亨本人有關的。

注一:陳新甲,時任兵部尚書。劉之勃與張若麒是兒女親家乃是響木杜撰,千萬莫要當真。

注二:周後本名周玉鳳,崇禎帝之皇后,史稱有“恭儉之德”。父周奎,封嘉定伯。

注三:張後本名張嫣,天啟帝之皇后,崇禎帝之皇嫂,後殉國。

注四:田貴妃,冊皇貴妃,本名田秀英,揚州人,皇四子永王朱慈炤(ZAO)生母。父田弘遇。

注五:“時北京甚疫,死亡晝夜相繼,滿城驚悼。”節自《崇禎實錄第十四》